果然被发觉了啊--墨璃苦笑，真快！是怎样露出的破绽？
"你认识他已久，应该知道，告诉朕，"赵烁追问，"羽碧华到底是什么人？"
......
墨璃望着天边的飘浮的白云，变幻万千，如烟似雾，心底暗暗叹息：碧华啊碧华，我还能替你瞒多久？若是瞒不了--
"快说！"
"陛下，羽碧华他是--"墨璃突然觉得胸口巨痛，一口气回不上来，只觉呼吸不畅，赵烁见他神色不对，忙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墨璃唇边漾起满足的微笑：命中注定的，终是逃不了！
可若是他不想逃呢？
赵越的后脚跟还没出宫呢，就被赶去通知他的差人撞了个满怀！
捉住御医的领子就吼："墨璃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这个家伙怎么一脸的没用？若是墨璃有个三长两短看我要了你九族的命--"
"赵越！"赵烁双眉紧皱，怎么如此失态！
赵越恨恨的放开御医，冲向赵烁。"墨璃他--"
"......御医说他一切正常，并无大碍，就是......"
"怎么？"赵越的不安感愈加强烈。
"他就是醒不过来。象是喝醉了--"自 由 自 在
赵越冲到床边，墨璃的脸苍白，神态安祥，呼吸匀称，身上还有些淡淡的酒香，可无论他怎么唤他怎么推他，他都醒不来。
这种情况--赵越有几分惊慌有几分明了。
"皇兄，"他咬咬牙，"我要见羽碧华！"
虽然奇怪赵越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但碧华还是听完了赵越一大堆痛心疾首的描述--废话！
啧，难道墨璃的命中之人是他？看样子墨璃把人家折腾得也满惨的。
"你为墨璃算出的命数是--"
赵越一句话，碧华就明白，他--知道的不少，可能，他还知道的太多了！
"但愿长醉不愿醒--"碧华淡淡的吟出这句诗，不由自主的轻轻叹息。
"一样开花为谁迟，但愿长醉不愿醒。"赵越补充。
碧华心底一直疑惑不解：原本前一句是他算给陶醉的，有一日竟会在柳韶涵的文章里发现这句话，才知道柳韶涵就是陶醉命定的人。所以他才会那么卖力的撮合他们呀！总算是功德圆满！可为什么墨璃怎会和陶醉扯上关系？
"‘一样开花为谁迟'是柳韶涵的名句，写得是他的爱菊，"赵越的确知道的很多。"所以我猜测墨璃的命数会与那株醉菊有关。"
聪明的人哪！碧华微微蹙眉。果然知道的不少！
"所以我请你去看看墨璃，"赵越道，"我在他的身上闻到了醉菊的香味！可是宫里并没有醉菊。"世上也只有柳韶涵一人拥有醉菊！
！？
羽碧华这一惊非同小可。
难道是陶醉--
"赵烁知道多少？"碧华开始紧张了。
"现在为止，他什么都不知道。"其实赵越也没有多少把握，以他皇兄的才智机敏，多少总有些怀疑。
"你又知道多少？"自 由 自 在
赵越冷笑，"了若指掌。"
碧华的眼珠因惊讶而瞪得滴溜溜的圆。"你......"
"你和陶醉的事情，我都清楚！"赵越看着神色不定的羽碧华，知道他还不信，便道，"我不会透露你们的真实身份，只要你救得了墨璃！"
碧华被逼到无路可退。
21
赵烁若有所思的望着羽碧华和自己的弟弟鬼鬼祟祟的一同出现在他面前。
很想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看样子他是问不出什么头绪来的。于是等着他们自己召供。
......
"不行！"
赵烁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要是让羽碧华与墨璃单独相处，他有的是逃走的机会！他有这个本事！
赵越拉着兄长的衣袖，就差没跪下来："皇兄，求你了，墨璃的性命就在羽碧华的手上了！"
毕竟是自己从小到大最疼爱的弟弟，赵烁的心怎能不为之所动？心念微转，瞥了眼羽碧华，冷冷然淡悠悠的开口："碧华，你若是逃走，我会让南阳王赵越全府一百三十四条人命与你陪葬！"
碧华打了个冷颤，好狠的心！竟然用自己的亲弟弟来要胁他。
可恨的是赵越那臭小子竟是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有侍无恐的谢恩不及！
墨璃睡得很熟。深绿的锦被下苍白的人儿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醒来，就好象沉在碧绿湖水中的一块蓝田美玉！还是真如传说中的那个故事，你要一醉三年？
碧华第一眼的印象，即是如此。
"原来你还会医术！"赵烁看他为墨璃诊脉的手法非常熟练，忍不住有些惊讶。他到底还有多少未知的本事？
碧华难得对他如此轻言慢语，"嘘--别作声。"
的确没有一点异常，除了那酒香。
墨璃他--真的是被人施了法！
叹口气，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呢--陶醉！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赵越在旁边看了半天，只觉碧华神色不定，更是心惊胆战。
"你们都出去。"碧华道。
"......你真的有把握？"赵烁又是迟疑又提心吊胆。
碧华蹙了蹙眉尖，"尽力而为。"顿了顿，自言自语的道，"就怕那小子闯了祸不敢来见我！"转头问赵烁，"皇宫里最好的酒是什么？"
掩上所有的窗门，碧华咬破自己中指，一滴血染红了杯中的"兰泣露"。不懂喝酒的碧华初闻这酒味时，也不自禁的有些薰薰然呢。
"兰泣露。"想起赵烁的回答，碧华的身体泛寒。"据说是前朝的名将，文渊阁大学士任修兰所酿。他死后此酒的酿法就失传了，现今举世也不过十坛。我这儿倒是有三坛。"
碧华黯然神伤。任修兰，他记得！自 由 自 在
活得太长就是这点不好，人世间的纷争忧扰想忘也忘不掉。他清楚的记得任修兰的血从穿胸而过的剑身上点点滴落，最终汇成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
他更记得前朝的末代皇帝韩路一手执着长剑，一手抱着任修兰的尸体，喃语着："生不同裘，死却同穴！"随后倒在任修兰的身边。
当时看别人的故事就已觉得悲愤伤感，轮到自己--碧华嘴边的笑满是自嘲。轮到自己，却是连一点点的自我感慨也不曾生出！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穿晓到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欲上高楼，忘尽天涯路。欲寄彩笺无尽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碧华念着最爱的词，在屋内四处洒了几滴血酒，淡红的水色在空中相连时，顿时汇成一道透明的结界，封离了屋内和屋外的人。
同时，"兰泣露"的香味，开始四处漫延，愈飘愈远......
仅仅过了一刻钟，盛酒的芙蓉玉翡翠瓶里的酒位，往下沉了沉。
碧华看在眼底，一声低喝："姓陶的，你跟我滚出来！"
陶醉清灵的身影逐渐幻化成形。
"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宫？"秀丽的容颜难免布上些许疑惑。
"哼！你个酒鬼！"碧华嘲笑他，"御厨房九十年的汾酒味道如何？"
陶醉的脸微红，轻轻"咦"声。"真是的。不过是一坛酒而已嘛！"
碧华恨道："你不和柳韶涵躲得远远地，跑到京城来干吗？送死啊？！倒也是，既然你们不怕死，这些小事又算什么？"
陶醉哼道，"我还不是担心你！"
"良心用错地方！"碧华白了他一眼，"好了，快帮墨璃解了法术！"
陶醉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迟疑着不肯上前。
"怎么？"碧华奇道，"你真想让他长醉不醒啊？"蓦地，碧华心底寒意肆生--不！不可能！
"是他拜托我这么做的！"陶醉看出墨璃对碧华来说不同常人，口气开始转柔，小心翼翼的解释，"他知道自己人在宫中身不由已，所以才教我......总之，如果不是我及时施法让他晕过去，你的身份就拆穿啦！"
半晌见碧华没反应，陶醉只好继续说下去："何况，我早就解了他的咒了！"他怎么可能不知轻重乱来呢？眼见混过了御医，便等不及的帮他施法解咒。怎么说方墨璃都是碧华的朋友，对自己......也是没话说。呵呵。
"已经解了？"碧华咬着嘴唇在室内来回的走，暗暗觉得不妙！心底刚才浮起一层寒意浓得要将血脉冻结成冰！
"我要进入他的梦境探探究竟！"碧华突然一句话，吓到了陶醉。
"太危险！"陶醉惊道，"他值得吗？"
深深吸口气，碧华闭上眼睛沉思了会。
"不去不行，如果墨璃不能醒来，恐怕赵越那家伙会发狂，他知道得太多，我也讨不了好处。"
22．
梦境，只不过是另一个空间而已。
碧华走进茫茫白雾中，正四顾惘然不知如何是好时，江南女子细婉妩媚的歌声在他耳边回荡：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薰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当汴州！
西湖？杭州？
碧华蓦然一惊。难道这里是--
身前的烟雾缓缓散去，前方那柳丝微长，楼阁玉栏掩在如画山水中的风景映入眼帘，这景致--好不熟悉！
是哪里？ 自 由 自 在
碧华惊讶的从记忆里搜寻这一幕，自己曾经来过吗？
"碧华--"轻柔的呼唤声，"羽碧华，你终于来了？！我等得你好苦！"
这个声音--碧华忍不住的心悸，那烟雨楼上风姿翩然的青衣美少年正负手望着他笑呢。
"墨璃！"碧华惊喜交集，顾不得其他匆匆飞身上楼，"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回去？"
墨璃笑而不语。
不对！碧华突然往后倒退一步，细细打量墨璃的神色。
"你，你不是--"墨璃早已没有如此年轻的容颜，他是谁？
"是我呀！"墨璃微笑着，"我等了你十二年，总算等到你了。"
碧华惊得张大嘴，"十二年，十二年......难道这里是--"
"十二年前我们初会的地方呀！"墨璃望着碧华笑得阳光灿烂，"我记得那一日春光明媚的午后，你突然一身翠衫满脸傲气，胜气凌人却又惊世绝艳的出现在我面前，从那一刻起，我知道我的心，只为你跳动，我的人，只为你而存在！"
什么？他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
碧华望着深情洋溢的墨璃，震惊写满面孔，张开口却根本不知吐什么出音节！
方墨璃他，竟然一直，暗恋着自己吗？整整十二年吗？那赵越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吗？"墨璃垂下眼睑，"当我答应你的比试，算出你的命数时，是多么的伤心和绝望？我原以为，上天让你找到我认识我相交一场，必是注定了你我的缘分，没想到......"他别过脸看着楼外的烟云，"你不是我的，你命里注定的人，不是我！"
"墨璃！"碧华怎会没有感动？当年那个温文而雅的少年，风姿盖世的少年，竟然苦苦恋了自己十二年，如果他早些说出来--又会是怎样的光景？碧华不知道，但在未曾遇上赵烁之前，他也会心动，也会动情！墨璃啊墨璃，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你又怎么知道当年自己初见你时心底也曾荡起久违的情愫啊！只是如今一切，都成惘然......
"你还有赵越啊！"碧华轻叹，"他爱你至深！你怎么忍心让他伤心？"
"赵越......对我，就象我对你，"墨璃的唇边扯开一个苦笑。"你可知道我在这烟雨楼等了你十一年？"
"等我？"碧华惊诧莫名，"为什么等我？"
"你忘了吗？"墨璃笑得既温柔又苦涩，"你离开时我曾问你，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你笑着说不知道......"
远久的记忆再度被勾起，碧华脸色顿白！
那一日，细雨缠绵，墨璃在雨中撑着柄一十八骨的油布伞，挡住了风雨，却拦不住要去的人！
"当时我就在心底对自己说：我会等你十一年，十一年之后你若不来，世上将再也没有方墨璃这个人物！"低渐不闻的语音，埋藏了墨璃多少的心事！
"为什么？"碧华失声惊问，"我不懂！"
"因为当时我就已经知道，你将会在未来十一年中的某一日遇上赵烁，如果你不爱他......毕竟你会因他而死！所以，或许，你可能想到我，躲在我这里！但若是你没来，我只能认为，你已经是他的人了，而我......只有隐居山野，终此一生。"墨璃轻描淡写的话语让碧华整个心都纠在了一起。
"何苦呢？你这又是何苦？！"碧华喃喃着。"赵越他那样待你--"
"赵越他只是个意外！"墨璃的眉尖微微一蹙，"一年多前他请我入宫时，我突然发现，原来我还有机会，因为赵烁他还没有得到你！"
"所以你才会跟赵越回宫？！"碧华恍然。
"是的，既然他还没有得到你，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再次争取你？！只是想不到......"墨璃轻轻叹息，"我还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赵烁对你的心，执念得让我无从下手更让你深陷其中！"
"没有！"碧华急忙争辩，"我没有！" 自 由 自 在
墨璃轻轻的笑，柔和的提点他："没有吗？真的没有吗？如果不曾对他动真情，你又为何让他一再得手而耽搁你的去程？"
"我......"碧华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早已系在了赵烁的身上，可是，绝对没有"深陷其中"，他才不会那么傻！着迷于一个将会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如果不是你突然出事，我说不定已经走了！"
墨璃怔怔的望着他绯红的脸，惨然叹道："可见一切都是冤孽，命中注定啊！"
"跟我回去！"碧华忙拉住他的衣袖，"不管如何，你不能就陷在自己制造的回忆当中过一辈子啊！"
"碧华，不记得你给我卜的卦了吗？"墨璃顺势揽碧华入怀。
但愿长醉不愿醒！
不要！此刻的羽碧华当真是胆战心惊！
"一样开花为谁迟？但愿长醉不愿醒！"怎么会，怎么竟会是这种结局？！
"我命中注定要长醉不醒。"墨璃苦笑，"赵越猜出些许缘由，所以纠缠着柳韶涵的醉菊不放，我这一去，估计他会失控发难，你叫他们小心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碧华死死攥着他的衣襟，"陶醉只不过是个引子，是你自己不愿醒来回到现实当中！别这样墨璃，跟我回去，你也知道赵越会因此发狂，你就忍心让他伤心欲绝？！"
"可你又怎么忍心让我回去看着你和赵烁亲热，看着你最终死在赵烁的手上？！"墨璃推开无语的碧华，柔声道，"至于赵越......请你转告他，"淡淡的笑，"来世请他早些遇见我，别再晚了十一年，错过一辈子！"
人哪，总是重复着相同的悲剧，明知道他不爱你，却苦苦的纠缠不放；明知有个爱你爱得如痴如狂的人存在，但又不将他放在心上。
"墨璃--墨璃--"碧华嘶声力竭的叫唤着他的名字，却只能由他消失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