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除了冷还是冷,冷得刺骨,浑身停不了的哆嗦,後来好象有人给我灌了几口二锅头,有人抱我回家,有人帮我洗了澡把我放在我干爽舒适的床上,有人用身体给我取暖......炽热而柔软的包裹,让人只想沦陷......安心地躺在她的怀抱里沈沈睡去,"叶儿,叶儿......"
"醒了?"有人唤我,不是叶儿,而是把同样熟悉却并不被期待的男声。失去的意识恢复,马上也就明晰了眼下的态势。其实昏过去真的比醒著好,因为那样至少可以当一切可怕的事情都是梦,而既然醒了就不得不面对。试图挣扎,但没有成功。灼热的身体形成的桎梏有如冰冷的墙壁,我被锁在其中动弹不得。我怒!却挣不脱!无力的泪水再次盈满眼眶。怎麽会是这个结果?我万里迢迢跑出来到底难道是为了这个?
"柳儿,你恨我麽?"他的声音轻柔而审慎,带著1%的不确定和99%的了然。
"柳儿,别恨我好吗?我爱你啊!你早就知道我爱你吧?为什麽还要躲开我逃得这麽远?我比你早到这里一天,换了你门上的锁,我没有别的办法,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能不抓住,错过了就再没可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不能错过,我真的爱你──"
我......沈默。
鼻尖在我的发间摩挲,一路印下细碎的吻, 轻得象是在叹息:"嫁给我吧,好吗?""嫁给我吧,我保证会让你幸福的!"苦笑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电话就在你旁边,你也可以报警说我强暴,我一定会认罪的......不管怎样,我都会为我的行为负责。"
哈哈,我的眼泪喷涌而出,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好!好你个闻颜!你强了我竟然还拿这个来威胁我,你就吃准了我不管怎样都不会把你投入监狱!你好!你真好!哈哈,多麽可笑啊,可我的确不会报警,不是因为我爱面子,不是因为你是叶儿──我的爱人的哥哥,不是因为你被我哥不顾一切深深的爱著,只是因为你是闻颜,是和我一起长大,疼我护著的闻颜,是我叫了快20年的小颜哥,不管你做了什麽错事,我却是怎麽也狠不下心把你投入监狱。可笑吧,那无力的感觉就快要把我整个吞没了。
感觉到我的颤抖,他把手臂收得更紧,"舒柳,我爱你!别恨我!我想给你幸福的那个人是我,嫁给我吧!"
"嗤──"一声轻叱,象打开了阀门的两个水龙头,泪水哗哗的是怎麽也止不住,而且胸口也被堵了堆棉花,抽了好几口气,才总算把哽咽咽下去,我想笑,和著泪水面部神经抽搐般的痉挛"哈,嫂子!我舒柳何德何能啊?我做了什麽事让你如此的害我?"
这一声"嫂子"叫得震撼,就象我把脚直接踩到他尾巴上似的他一把推开我,腾的弹坐起来,不敢置信──他个六(英)尺多高的壮汉子老爷们然就真的被我叫嫂子了。
很吃惊吗?我冷笑。你做都做了难道还怕人说吗?哈哈,哈哈,可笑啊──这世上当真就有脸上长疤却怕人说丑的人。哈。
他看我的目光复杂。可是此时我也根本顾及不上他想什麽了。我不是个爱哭的人,经年不下雨,骤然来这麽一次,情绪也不是一时半会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干脆就势滚倒在枕头上,鼻涕眼泪任凭自己宣泄,先哭痛快了再说。一时间雷声滚滚,大雨滂沱,只叫那天昏地暗,估计孟姜女哭倒长城时的声势也不过如此,眼前又快黑了,这才总算慢慢的平静下来,无视坐在旁边一支接一支抽烟的闻颜,我艰难的从床上趴起来,取出笔记本,连线,打开信箱......这是正经事!声音太哑了没法打电话,但报个平安总是应该的,我不会忘记大洋彼岸还有人眼巴巴的等我的消息呢。只是这种状态下我也只是报个平安而已了。
两句话结束邮件,进浴室......鼻涕眼泪干在脸上头发上感觉很难受,我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前前後後彻彻底底。
没等我换好衣服,闻颜已经站到了门口,"我不会放你走的。"他说,态度坚决。
依旧不睬他,径自到冰箱里翻找......刚才发了半天疯,我现在很口渴。惊异的发现冰箱里竟然有啤酒?!这家夥可是严重的过敏体质,别说酒了,就是喝含有一点点酒精的饮料他都会醉!他竟然周到的准备了酒,哈,这是打算好了酒後乱性了,我不由得又想起在贵阳城的那一晚,想起了哥,还有......那叫声。
不过我这个时候的确是需要酒的,"啪"地打开一听,仰头,"咕咚咕咚"牛饮而下,微苦冰凉的液体,正好刺激肠胃麻痹感知。酒对於我来说倒从来都是好东西,恩,喉咙里舒服多了。
一条强健的手臂从背後环过来,我的腰围一市尺七寸,他的一条粗胳膊足就以固定我整个人而且富富有余。我没有挣扎,何必矫情呢?欲拒还迎是情人的戏码,不适合我们。不过他怎麽老是从後边抱我呢?不是"抱"我哥"抱"习惯了吧?哈。
他的温热吐息全喷在我的颈子上,感觉有点麻,浓厚的雄性味道合著强烈的烟草味。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跟任何男人这麽近身暧昧的接触过,不过被和自己哥哥有性关系的男人这麽搂抱,可是一点儿都不享受!我笔直的保持著一手举著啤酒罐的艰难姿势,强抑下心里的厌恶,一言不发。他的声音也很嘶哑。
"别走。"他说。"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不想让你走!"
我不语。对於这个男人的想法我完全不懂,吃著碗里的霸著锅里的?我和我哥的性别不一样吧!难道他是BI?妈的,我和我哥哥都被你上了,我杀了你个王八蛋!可是再想想,好象我也不是很有这样做的立场,所以我无语。
"柳儿,我守了你那麽多年,为什麽当你长大的时候爱上的却是我妹妹呢?"哈,我笑,我长这麽大还从来没这麽频繁的冷笑过呢,我们彼此还真是相互了解啊。
只听他接著说,"你连我妹妹都可以爱却为什麽坚决不肯爱我呢?"
因为我没你丫男女通吃!我靠!我知道女孩儿家不可以讲粗口,可是我真忍不住了!什麽叫变态啊,这才叫变态呢!而且脑子进水,思维毫无逻辑。我是同性恋当然喜欢你妹妹。可是你这左拥右抱的算什麽?找我阉了你是不是?我不会报警,不会上庭诉你,但割了你这事我是绝对做得出来的!我咬牙切齿继续沈默听他还会再说什麽。
"舒柳,我爱你!我一直爱的都只是你一个,给我机会吧,我会让你幸福的,你会体会到的。舒柳,舒柳,舒柳......"手上的力道一点没松,嘴上却象是个央求妈妈买糖吃的小孩子,这样的男人,真是......可怕。不知舒展会不会想到他的情人已经跑到这来了呢?来之前叶儿说他的哥哥去上海出差了,不能送我了,还送了我份礼物,哼哼,现在大家都还被蒙在鼓里的吧?哼哼,这样人的话比鬼话还不能信吧?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在哪儿下的车。只是舒展好可怜啊。
我一口喝干了手里的酒,把空罐放在料理台上,腾出手来双手向後环上闻颜的後颈,放松身体,重心向後,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移到他身上,头刚好靠在他的肩头。
我仰视著他,尽量呼唤出自己最清醇最澄澈最深情的目光痴迷的凝视著他......
感受到我的身体语言,他也底了头凝视著我。坦率的讲他的目光我读不懂,闻颜的眼睛并不大,他是个常常笑的人,很有感染力的笑容,所以他的眼睛常常是眯著的,很好的掩藏了他的心事,露出的只是热诚,一般人感受到的他就是那麽古道热肠的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可是现在呢,难得的闻颜专著的凝望,我们近距离的四目相视,我才终於看清了他的眼睛......原来闻颜的眼睛竟有一双井一样的眼睛呀!它们在诉说著什麽呢?那个瞬间,我觉得我的心都为之怦然心动了。要是这个男人有一天会让人沈迷的话,那一定是这一双眼睛了!奇怪,他年纪轻轻,从哪得了这麽一双眼睛呢?黑幽幽的一双眸子,古井一般波澜不惊深不见底,却是要把人吸进去的样子。为什麽他的眼神是苦涩的?宁重里透著一丝清苦......和他丰厚的棱角分明的嘴唇非常相配,而此时他的嘴角上也正挂著一丝难得一见的苦涩的微笑。
如果我不认识闻颜,那麽这个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进他的怀里,我会问他,是谁伤了你?可不可以让来分担你的心事?一切都会好的,真的一切都会好的,请相信我,因为,你心痛的样子真的令人好心疼......
可惜,我认识闻颜,而且相当了解,就算这样我都还是被他感染了,让我觉得他这个时候说的是真话。他说:"柳儿,我是对不起舒展。但我只会......对你负责!"
慧心的一笑──不用多说,我知啦。只是我在心里无言的轻叹:老哥舒展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可怜!谁不好爱?偏偏爱上这麽一个深藏不露诱惑十足的男人?难道真是男人不坏男人不爱麽?只是这种陷阱一不留神掉进去落的就是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的下场。
扑闪了一下自己的大眼睛──曾经有个人说五百双眼睛里挑不出一双我这样的眼睛,显然我的眼睛也是看得过去的,美中不足我这两扇窗户是完全敞开的。垫起脚尖,轻轻浅浅的在他的下颚上落个蝶吻,我喜欢聪明人,也佩服无情无意的人,尽管我自己做不到,但所谓人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一直是我渴望而不可及的境界,眼前人既然这麽厉害好歹我也得表示一下敬意。我吐气如兰:"小颜哥......刚才......我们做的时候......你......真的......没有想著我哥?"
就算他的道行深,也没料到我好意思这麽问,明显感觉他的身体一僵,趁这一愣神的机会我一闪身钻出他的桎梏,头也不回的奔向大门。跟我演戏?浪费感情这太没必要了,姑奶奶我压根儿就没想跟你们玩!
两年之後......
借著床头柔和的灯光,我第一次仔细的端详这个男人。眼睛闭著,嘴巴闭著,可就算他现在睡著了还是有强烈的存在感。似乎是受了灯光的干扰,他直接翻身趴在了我身上,一只手在我脸上一抹然後盖住我的眼睛,"睡觉。"简短两个字就又睡过去了。这人还真敏感。我乖乖的伸手熄了灯,一边心里却不服气,哼,就许你老半夜三更的看我,我看你一次就不行?
不和一个人真正的生活在一起是很难了解一个人的。就比如闻颜,和他住在一起之後,我才发现原来他是这麽的霸道。比如他睡觉的时候我也得睡;假期他要去旅行,我就也得去旅行;凡是他的社交活动我必被迫参加;我的所有比较熟悉的同学朋友也都被迫介绍给他认识了。"这是闻颜的老婆!"几个无形的字早已大大的打在了我的脑门儿上。
怎麽那天我不是夺门而出了麽?是啊,我是夺门了,但只从厨房跑了出来,但还没到大门口,就被他抓住,一把抄起,抗到肩膀上,直接扔上床了......
闻颜是谁啊,练了20年的家传工夫,他能让我从他的面前跑喽?闻颜是谁啊,他那副壁垒森严的铁石心肠,我的那两句自以为很有分量的刺激的话,到了他那儿真比小儿科还小儿科,他把一切自动解读为调情,点著了一把大火,被烧成灰的却是我。
自然,他也没有一直软禁我,後来他也并没有限制我的自由,是我自愿留下来的。他有枪。他还准备了遗嘱──在中国和国外的固定资产都归他父母,但他的人寿保险受益人却是我,而且是刚刚到达自杀也会赔的理赔年限。我知道这些是用来吓唬我的,但是我的确怕了。我没那麽自恋,觉得自己多麽的有吸引力,别人会因为爱我而自杀,但我了解闻颜,了解他是真的有备而来,了解他这辈子没输过,他不会因为爱我而自杀,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爱我,但他会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他也可能会为他的不成功而杀了他自己,当然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他因为我而觉得不成功而後来恼羞成怒杀我的。说我胆小无能也好没用也好,不管说我什麽,我都不希望我们脑筋一热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毕竟我从来没有真正的恨过闻颜。就算他做的事情实在过分,但毕竟是我认真敬爱了十几年的大哥,不是说恨就能恨得起来的。唉,看来我还真是没用。
我怀孕的时候,他跪在地上,用枪指著自己的头说:"柳儿,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死我吧,我来替你动手,但求你别杀死我的孩子,我求你。"其实我也明白,这麽多年大家在一起,他了解我远胜於我了解他,他就是抓住了我的弱点,才每每得手。只是明白了也未必就能真的狠下心,我是来读书的不能说走就走,况且如他所料,对於这麽极端的他,我是真的放不下心,无法置他於不顾。
他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双方的父母,在电话里向我父母求婚。一向最疼我的父亲非常高兴欣然应允,而母亲的眼睛是忧郁的,她没说什麽,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只说让我注意身体。我们的婚礼是在A国举行的,这是我的主意,因为我实在无颜回国去面对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那两个人。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是为了背叛才出国的,我当初为什麽那麽执著的认为只有出国才是出路呢?可惜这世界上不承认後悔两字。在我毕业得到学位的时候,我的一对宝贝天使,女儿一岁半,儿子刚出生两个月。值得高兴的是,我的一对儿女长得都不象我。对,我真的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象我,在十月怀胎的时候我一直这样的祈祷,估计上帝肯定是听到了,象我做什麽呢?再一个舒柳,再一个舒展吗?还是不要了。
闻颜是投资移民来的A国,可见他早在当初的当初就已经处心积虑了。
有谁会想到呢,那个每天晚上接我从TOEFL班下课的团团脸的小男生,从不讲话,只会微笑的小男生,竟然是一个名气响当当的华人企业公子的私人助理。他之所以当初那麽羞涩的一言不发是因为他英语口音的国语一开口就会穿帮。什麽叫沈默是金呀,就是他一手帮闻颜办好的移民手续。他那麽尽职尽责是因为那段时间他的工作之一就是密切了解闻颜和我哥哥的关系。别说,人家的老板,公子主子就是慧眼视美男(英雄),我哥哥一个活脱脱漫画书里走出来的纤质美男,在那公子到他们学校也是我们学校演讲的时候,在那麽众多的人头窜动中竟然就被一眼发现了。也就怪了,那时我也还在同一间学校读书,怎麽这事我就一点都不知道呢?我们不察觉没关系,但交易就从那时开始了。公子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原来美男的眼里还有一位帅男,美男和帅男住一起,但经接触确认,帅男对将来另有打算,然後经过再三和我这傻女的确认,交易正式达成。
闻颜原本一边读书,一边经营著自己的事业,他利用自己所学,从京郊的一种随处可见根本不值钱的杂草中淬取出一种物质,而这种物质是国外很多贵重药品生产所必须的原材料。他还很善良的雇佣了聋哑人做为员工,因此成功免税,收益很好,企业很有前途。不过呢,再有前途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和势力庞大资产雄厚的财团比,所以在那位公子提出以远远高於他所期望的价格,一次性买断了他未来几十年的生产利润,并出资帮他移民A国这麽优厚诱人的条件後,闻颜一个成功的生意人,怎麽可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怎麽可能不接受呢?
我从来没有问过闻颜爱不爱我哥,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他──是真的爱我吗?
我曾经接到过一个哥的同学给我的EMAIL,他是那些当初在我的小窝里一起聊天唱歌吃消夜的朋友中的一个。他问我:小柳,你哥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今天咱们学校校庆,吃饭的时候,当著全班的同学,你哥哇的一声就哭了,是嚎啕痛哭的那种哭,问他什麽也不说,最後他脱力了是我们把他送回家的。我从来没看到过这麽失态的舒展!更没看过这麽失意的他,那种绝望的茫然,让我看了都不是滋味。小柳,快和你哥联系一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