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二）梦魇
1
－·两年后·－
激烈的音乐，高声的喧哗，闪烁的彩灯，光与影之间人头攒动。
华钰欣赏的目光盯在台上领舞的女郎身上。幽暗的灯光照不清她的脸，却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修长妙曼的身材。那迅捷的舞步，有力的动作，挥洒的汗水在旋转灯下闪闪发光，即使离了如此远的距离，他仍能感觉到火焰般的热力。
一曲结束，女郎毫不眷恋的跳下舞台。华钰招来侍者为她点了一杯“血腥玛莉”――她适合这种酒；而他，对这朵浴火玫瑰非常感兴趣。
不一会儿，女郎已来到他面前，火辣不羁的目光一扫他身旁浩荡的人马，然后落落大方的说：
“谢谢你的酒，先生。”说完，她扬首一口饮尽杯中的红色液体。
她这爽快的作风十分令人激赏，华钰几乎要为她喝彩了。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欲望，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暧昧的说：
“小姐，不介意坐下来陪我喝几杯吧？”
“对不起，我没空！”女郎猫眼儿一眯，怒火迅速烧亮了双瞳。她狠狠瞪了华钰一眼，修长的身子转向就走。
“站住！你竟敢对华先生无礼！”华钰身边的保镖立刻拥上来拦住去路，女郎脸色骤沉，扭头怒气冲天的瞪向华钰，空气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道温雅的男声突然穿透嘈杂的音乐清晰的飘进众人耳中：
“乔，原来你在这儿啊！认识了新朋友吗？”
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就如一弯清泉奇迹般冲走了现场的浮躁。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向来人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牛仔裤白衬衫的年轻男子闲庭信步般优雅走来。他无视四周这群虎视眈眈的黑衣壮汉，不急不徐的来到女郎身边，脸上仍旧笑得春暖花开，悠然自得。光是这股沉着劲就让华钰不得不刮目相看。
王净的目光在许乔身上轻轻一转，确定她没有受到伤害后，温润带笑的眼眸望向了卡座上唯一坐着的男人。
“先生，相逢即是有缘，我和妹妹挺想与您再多聊一会儿的。可是，古人有训：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刚才进来时，看见在墙角四周好像有些形迹可疑的人物。这酒吧今晚只怕不会太平，先生也请早些离开吧。”
他的话音刚落，华钰的保镖就立刻如猎犬般警觉的四顾巡视。不知是否他们的动作引起了紧张情绪，只见暗处突然火光一闪，王净出手如电的揽过许乔，在枪支开火的巨响声中及时隐入了卡座后方。
夜总会里顿时就像砸了锅一样，人群尖叫着纷纷逃窜，晃动的人影之间，此起彼落的枪击声在火光中交织成一曲惊心动魄的旋律。
王净保护着许乔，两人借着逃窜人潮的遮掩轻而易举就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等到了安全地带，王净放开怀中的娇躯，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她的额角：
“你啊――我少看住你一眼都不行。看来真得找个男人好好管管你了！”
“哼！”许乔抚着被他戳痛的额头，没好气的给他一个大白眼。“你不是去魔界会情郎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魔界”二字刚一出口，王净脸上的笑容就像乌云蔽日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神色不定的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许乔说：
“我们先回家吧，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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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打了一辆车回到家，王净的客厅里茶香袅袅，许乔坐得已经颇有些不耐。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啊？是不是王诺那魔头又提到悠的事了？我当年真是错看了他！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鼓动你跟他好。你干脆下定决心离开他算了，也好过这样左右为难的闹心！”
王净垂首望着手中的杯盏，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比杯中的浓茶还要苦上几分。他低叹一声，黯然喃喃道：“这一次是真的再无转圜之地了……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猜到了，现在只是让我的痴心妄想彻底绝望而已……”
“你在说什么？”许乔皱着眉，难以理解他没头没尾的自言自语。
王净深吸一口气，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毅然抬起头。他诚恳坦荡的迎视着许乔的目光，语气严肃的说：
“乔，今晚，我有一个重大的秘密要告诉你。这件事本该两年前就对你说的，只是那时你的心情不好，我的情绪也很乱，所以才一直拖到了今天。你听完后如果想要跟我绝交，我是决不会怪你的！”
“净，你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在说些什么呀？”王净凝重的表情已让许乔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王净舔了舔唇，最终没有避开许乔的眼神，一鼓作气的说道：“其实，我就是真正的‘乔羽公主’！”
语毕，许乔愣了愣，然后果然如王净所料的倒抽了一口气，两只漆黑的眸子瞪得有如铜铃。王净捧着茶杯的手不由自主握得死紧，他闭了闭眼接着说：
“其实，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的存在。在我……在‘神之乐园’还没有‘净’之前。那时我还是一个飘荡的游魂，我根本没想过那个一直在沉睡的少女的身体原本是属于我的。后来，我在祈福殿的圣池里获得了一具神仆的身体，我成了净。从神仆到神将，然后当上幻宫的首席侍卫来到你的身边，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理所当然，我早把转世前看过的那个少女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两年前……
“也许那一切都是创世女神的机巧安排。那一晚，王诺把桑托斯引到‘生命之光’，同时也唤醒了那个身体。我的灵魂受到召唤从幻宫飞进‘生命之光’……当我从那具身体里获得了两千年前一些零碎的记忆时，当我知道我才是真正的乔羽公主，我几乎就要疯狂了！我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王诺，更不敢面对我自己！
“我到底是谁？！我已经做了两千年的神仆了，现在却要把一切推翻？我一下子从神仆变成了公主；从男人变成了女人；从王诺的情人变成了仇人；从你的属下和朋友变成了……”
“不要再说了！”许乔突然厉喝一声打断他，王净浑身一震抬起头，发现她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王净伸出手本能的想要安抚她，随后又想起自己尴尬的身份，最终黯然的垂下肩膀。他耷拉着脑袋，就像一个待审的犯人一样静静坐在许乔的面前。
许乔也不知自己呜咽了多久，她的心中没有恨意，反而充满了排遣不出的凄凉和悲伤。两年了，她极力不再去回忆神族的种种，她反复的告诉自己，她就是一个人类！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而已！以前那两千多年的生活只是一场梦，她在梦中把自己幻想成一个美丽的女神，一个高贵的公主，现在梦醒了，一切恢复正常，她又是父母娇宠的孩子，又是惧怕考试的学生，又是这个世上汲汲营营的普通人之一。她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可是今晚王净的“坦白”却让她看到了什么叫作自欺欺人。她没有忘！她怎么可能忘？！一夜之间狄卡琳为她而死，她也从荣耀的顶端跌下地狱，她怎么可能忘得了？！可是她能怨谁？怨王净吗？
透过闪烁的泪花，她凝视着这个陪伴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王净那张平时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脸庞此刻被深沉的痛苦扭曲着。这两年多来，他内心所受的煎熬丝毫不比自己少啊！自己还可以发狂可以哭闹，他却在苦苦压抑着负面情绪想方设法安慰她，逗她开心！她能怨谁？王净又能怨谁？他们只能埋怨命运的作弄啊――
想到两人多桀的命运，想到两人共受的苦难，她起身扑入王净的怀中终于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王净的身体僵了僵，然后他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突然猛的紧紧抱住了许乔。他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隐隐浮现出感动的泪光……
他终于――还有许乔没有失去！
题外话：关于净和公主
呃……在说明之前，偶先脸红一下，先惭愧一下，以表达偶写出这么可怕情节的抱歉之情。原本想把公主的秘密留到最后才揭示的，但前几天有人批评我的文案，所以我就决定干脆早死早超生了。
当初在角色设定的时候，我也是再三犹豫再三考虑，毕竟男女互变这个情节怎么说也太有成为雷文的潜质。我自己也蛮心虚……其实，我完全是为了让许乔登台出场才决定把洛黛的孩子定为女性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像许乔这种直率坚强敢爱敢恨的女性，这次好不容易拿笔写文，如果不写她我会睡觉都睡不着的！所以我最终决定了顶住压力迎难而上，为了偶的第一女配，我不怕砖头，不怕鸡蛋，亲亲们砸吧砸吧，我是决不会反抗的！（低头认错状）
其实最后让我自己能够接受如此设定的还有一个原因：我认为男女之间性格的区别除了先天因素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由社会性来决定的。人从出生之后，由于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以及在家庭和社会活动中所扮演的角色，潜移默化中才慢慢形成了男女之间截然不同的性格特征。从这一点来说，王净在本质上还是一个男人。虽然当发现他和乔羽公主的关系之后，他深受打击，（我们也深受打击）但他已经在两千多年的神将生涯中形成了固有的男子性格。他的自我认定，他的思维模式不可能就因为发现了公主的秘密而突然变成女人。不知我这个说法亲亲们是非能接受？反正在我的心目中，王净就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温柔多情的好男人！此文我是决不会写成BG的，我也不会让王净委委屈屈只受不攻。而且，那个公主的身体是不能离开“生命之光”的，所以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机会让她出场了。（擦汗）
请原谅我的任性吧！亲亲们如果实在不能接受，要唾弃我或是就此止步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当初设定“男女互变”时我就已经有这个觉悟了。只不过，要骂的话请就在这里一次骂个够吧，如果还有继续追看下文的亲亲，以后就不要再纠缠这个问题了。偶的脸皮薄，请好心的亲亲们口下留情～呜～
OK，说明完毕，偶这个变态女继续去填坑了。我的原则是有始有终，就算最后没有一个人看，我也是会坚持把《千年之恋》写完的。下台鞠躬～
2
“锵――”
王净打开火机点燃了一支烟。许乔哭过之后已经安然的回到楼下了，而他却没那么好的命能够平静入睡。他拖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仰望着镰刀般的弦月吞云吐雾。
难怪以前每次想到那个沉睡的少女他就本能的感到畏惧。这样的真相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冲击，都是伤害，可这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事实就会被揭穿，他根本连躲的余地都没有！
两年前他执意陪着许乔回到人间，一个原因固然是放心不下许乔，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本能的逃避刚刚发现的新身份。那一切太可怕了！当时如果不是王诺被桑托斯逼得危在旦夕，他是决不会让那个身体睁开眼睛的！以前从不觉得男女有什么不同，可是当他真正进入了那具女性的躯体，当他听到自己发出了娇滴滴的声音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作毛骨悚然！更可怕的是，他当时根本不敢对视王诺的眼睛！王诺是何等敏锐，只要露出一点马脚立刻就会被他察觉！
他当时唯一的冲动就是逃！逃离那个可怕的事实，把那个公主的躯体关在“生命之光”中永不现世！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与他的生活无关，他才不想当什么莫名其妙的公主！
可是最终，从小到大“神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的教育思想仍是占了上风。他强咽下各种心慌不适召见了迷迦勒，把关于主神的继承以及大女神消逝后“神之乐园”的各项事宜做了大致安排。当终于回到神将的身体后，王净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不同的是，这场过于真实的恶梦却会彻底颠覆他的命运！
担心王诺的伤势，他在第一时间冲出去找他。可是当真正看见他时，王净才猛然想起自己已在刚才成为了王诺最痛恨的“洛黛的孩子”！除了可笑之外，王净已经无语问苍天了！
他和王诺还可以奢望未来吗？先是悠重新出现了，然后自己又变成了“乔羽”，除了快刀斩乱麻，他想不出别的方法能够把伤害降到最低。纵然万般不舍，纵然心都碎了，他也仍旧带着坚强的面具离开了王诺，离开了神族。事实上从那一天起，他就已经决定了要陪着许乔一起舍弃神的身份，在人间好好的过日子。他只是王净，只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孩！
许乔离开神族时安静得令人害怕，一回到人间，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两天前的那场事故在王净和冰的修正下定性为“歹徒冲进秀场，挟持人质后逃逸”，许乔和王净自然就是那两个可怜的人质了。劫后余生的他们一回来就受到家人朋友的百般关照，甚至连一年半载都难得露一次面的王净的双亲都从外地赶回来了。
许乔的自闭让她的父母揪痛了心，除了与王净一起想方设法开导安慰之外，最后甚至请来了心理医生。在众人的努力下，一个多月后，她终于坚强的走出了房门。只不过，她眼中那抹珍贵的纯真，也跟狄卡琳的生命一样一去再难复返了。
当时，她靠在王净的胸前哭着发誓：“我一定会幸福的！我一定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快乐都精彩！因为我的生命是用大姐的命换来的，我一定要连她的份也一起活！”
许乔的话令王净觉得既欣慰又心酸。许乔终于长大了，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处处都需要他们呵护的小女孩了，然而这次成长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她褪去的那层皮上甚至还连着血淋淋的筋骨，让人看着就为之心疼！
不管怎么说，许乔走出阴霾重新振作都让王净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了地。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关于“乔羽”的真相，几次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他无法预计说出来的后果。说出来以后他们还会是朋友吗？许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会不会因此而功亏一篑？王净焦灼得夜夜失眠，最后只能依靠尼古丁来冷静情绪。
就在他寝食难安心力憔悴之际，已经兼管“神之乐园”的迷迦勒却找上门来。一见面，他就气势汹汹的质问王净：
“你到底对幻做了什么！？”
面对来者不善的迷迦勒，王净又惊又怒。他已经主动放弃一切了，他们还想怎么样？！然而，对王诺那拳拳在念的关怀还是令他耐住了性子，他冷静的问：
“他怎么了？”
“你还问我他怎么了？”迷迦勒焦躁的冷哼一声，完全失了大天使长应有的风度：“从你离开后，他就天天借酒消愁，那醉生梦死的模样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你们俩到底是怎么了？”
醉生梦死？他……？他是为了悠还是为了……我？王净心中苦涩，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那疯狂的思念。犹豫半晌，他最终还是屈服在心底最深切的渴望之下。他抬起眼对迷迦勒说：
“走吧，我去看看他。”
再次回到“神之乐园”，望着幻宫金碧辉煌的大门，王净竟有点迈不动脚步的感觉。他不得不缓缓的做了几个深呼吸，不断的告诉自己，真正的“乔羽公主”再也不可能出现了！他是王净！他只是王净！然后才在迷迦勒眼神的催促下踏进幻宫。
经过寂静的大殿，他刚拐进后宫就听见几声刺耳的器皿碎裂声，然后就看见一个神女神情慌张的逃窜出来。见到他，神女咬着唇行礼，眼底已有泪珠在打旋。王净挥了挥手，叹息着推开寝宫大门。
门一打开，就有一股浓郁的酒臭味飘出来。王净皱着眉打量那一地珍贵饰品的残骸，只怕幻宫里能砸的都被这个败家子给砸光了吧！他小心翼翼的避开碎片走进去，刚一撩起半垂的帘幕，就听见一道凶狠的怒喝突然传来：
“谁准你进来的！滚！都给我滚出去――”
紧接着一个酒瓶从帘幕后飞出来，王净微微偏头，瓶子砸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四溅的碎片弹到他的脸上，不可避免的留下几道血痕。
他恼怒的抿了抿唇，一步跨了进去。
“是你？”
床榻上瘫成一团的男人蓦然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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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
床榻上瘫成一团的男人蓦然坐直了身体。王净也在同一时间愣住，甚至忘记了自己脸上的疼痛。
仅仅是一个多月没见而已，当初那个玉树临风，艳绝天下的魔王竟变得如此憔悴！？只见他散乱着长发，眼中布满了血丝，浑身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酒臭味。一股怒气蓦然冲上头顶，王净二话不说就走上前一把揪住王诺的衣襟把他拽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