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爪鱼————魔界天使
魔界天使  发于:2009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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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紫巽慢条斯理地说出了一句令木言的心脏瞬间冻结成冰的话。“我要和沙莉成婚。”
“成、婚?”木言一个字、一个字极轻、极慢地吐出,错愕得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
“是的。”瞧着少年的面庞一点一点地褪去了血色,紫巽的心猛地抽紧,他蓦然转首他视,“你跟我提的那些往事,我全忘记了。不管我们以前如何,现在仍是陌生人。而且,我不希望惹沙莉伤心。你知道,这段日子,你让我们很困扰……”

“我、明、白、了。”连退三步,少年神色惨然。明知他所说的“成婚”只是个一戳即破的谎言,木言却再也无力继续追寻下去——每天撑着一张笑脸的日子也是很累的。不如就此放手,各自回归孤寂——我只是想陪在你的身边啊!我是多么地……少年握紧了双拳,定定地凝视着金发青年侧转的刚毅而冷峻的脸庞,决然道,“真不好意思,这些天打扰了。我想我的确该走了,就此告辞。”

紫巽只是僵直着身子微微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木言凄楚的表情,他只怕一转过头,就会忍不住开口留住对方。
等了半晌,木言终究是失望了。难道你连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么?原来你竟憎我至此!他咬紧了牙关,缓缓背过身去——这一走,再无相见之期,木言心中明白,从此之后,自己必将寂寞一生。不过,我绝不会为我曾经做过的事而后悔!!

“救命啊——”一声凄厉的呼喊忽然从谷口传入,滞住了木言前行的步伐——是沙莉的声音!他霍然转身抬首,正巧撞进紫巽眼内,二人目光交汇,同时拔足飞快地掠向谷外。
少女的衣衫被扯落了一大半,发散袂乱、眸中带泪,浑身惊恐地颤抖不已。一个身材魁梧、碧发红瞳的男子正以一手箝制住少女挣扎的双手,庞大的身躯压在少女身上——整个儿一活脱脱的强暴画面。

“住手!!”木言厉叱,眼前的场景令他怒不可遏,飞扬的火焰从心底一直窜上双眸。
“谁?!”正在施暴的男子傲慢地回过头,一瞧之下登时瘫软了身子,当下慌忙跪叩在地。
“留……留青……叩……叩见吾王。”
“你叫留青?”木言冷冷道。
“是。”
“你认得本王?”
“是……是……留青……曾……曾在……万魔祭中……拜睹过……吾王的……尊……尊颜。”
“哼,”木言不怒反笑,他缓步上前,一把拉过抓着衣襟、尚处在呆愣之中的沙莉,护在身后。“既然如此,那你也该知道本王生平最痛恨的是什么事了?”
“……是……是……以暴力……欺人……”
“你可知道,你已犯了本王的大忌?”
“留……留青……知……知罪……”
“很好,你可以死了。”
“等……”紫巽的话尚未说全,木言已挥了挥手,一道利风如刃贯穿了留青的胸口。霎时,高大的躯体如青烟般灰飞湮灭。
“看在你悔过的份上,本王就保留你的魂魄,让你得以转生吧。”凝望着青烟逝去的方向,木言喃喃道。
——果真如以往一般干净俐落、心狠手辣。他这么急于处死留青,会不会是想杀人灭口?这一切,是不是他安排的又一场戏?猜忌一旦存于心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紫巽斜目睇着木言,心头疑窦丛生。

“你……你杀了他!!”一旁传来沙莉惊悚的尖叫。
“怎么?我不该杀了他吗?”木言冷笑着瞪向沙莉,“难道你忘了他刚才想对你做什么吗?”
“我……我……”沙莉被木言盯得毛骨悚然,“你……你……不是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类,而是魔界的帝王。”
“那……那么……”沙莉战战兢兢地将视线转向紫巽,“黎…………黎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木言哂笑,“阿巽是我失散了二十二年的情人,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他……他也是……”沙莉止不住地牙关打战。
“当然。”木言挑了挑眉,施施然地道。
沙莉望了望木言,又瞅了瞅紫巽,目中的恐惧愈来愈盛,终于忍不住惊叫一声,掩面狂奔而去。
木言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不无讽刺地道:“你的未婚妻跑了。我看你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久,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原来你这才是你的目的。难道你真的连个丧失记忆的人也不肯放过?
“我跟你去地界。”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决心。
木言怔住。须臾,露齿一笑:“好啊。”
——既然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想把我逼回地界,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但是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坐以待毙。



风魔谷旧貌如昔,谷内依然清风徐徐,芳草依依。只是房屋的摆设全凭木言的喜好换成了白色,因为他认为白色的东西看上去比较洁净。紫巽却觉得,双手沾满了血的人,再怎么洗也干净不了。只不过,不知是气候的关系,还是长年未归、一时不能适应的缘故,总之,紫巽一回到风魔谷就开始生病,而且是生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病。病得他以为自己也会赶着去转生了。

——是谁的手?凉凉的、非常温柔地抚着自己的额头?好舒服。模糊中依稀听得有人在耳边柔声轻唤:“阿巽,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治好你……”坚定的语气溢着满怀的关心与怜爱。

一滴、两滴……是谁的泪,那么热、滚烫滚烫地,直直渗入了自己早已干涸的心田。伸出手,紧紧握住,嘴里吐出了一个自己爱了千遍、恨了千遍,永远也忘不了的人的名字。
“小木……”
“他快醒了。”
随着一个柔和的语声,紫巽张开了眼睛——不对,这不是那个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应该更为动听。
一张陌生的娟秀脸孔映入眼帘,一位长发凤目的女子候在床前盈盈而立。看见紫巽醒来,她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紫巽大人,您终于醒过来了。”
“你是谁?”紫巽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之极,嗓子涩得难受。
女子赶紧端上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扶着紫巽喂他喝下,才道:“属下是吾王身前的近侍月珑。”
“木……你们的王呢?”
“吾王两天前便动身去了炎之殿,要暂居几日才回。”
“……”沉默了半晌,紫巽再度开口。“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天。”
“……”
原来昏迷中的一切全都是我的幻觉。是啊,把病得快死的人独自抛下,自己却跑去炎之殿花天酒地,这才象风之魔王木言会做的事——到了这种时候还抱持着些微希望的我,真是难看得可笑!你就这么放心把我丢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不管不顾吗?你一定以为我不可能再醒过来吧?还是你认为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即使苏醒过来,也不可能对你构成威胁呢?你带我回地界,是想将我囚禁终身,还是想——再杀我一次?一股深沉的、潜伏已久的巨大恨意自心底深处直击而上,卷起了滔天狂澜——等着瞧吧,还债的时候到了。也许你会觉得有点惊讶,不过,这是你欠我的。


三日后。
木言回到了风魔谷。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在迈入正殿大厅的时候,既没有在意为何月珑并未守在紫巽身边,也没有留心一厅诡异的气氛,只是拉着身体已然恢复、气色上佳的紫巽的手,兴奋地道:“太好了!你的病完全好了!走吧,咱们上风魔崖去玩!”

——就这样,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风之魔王连拖带拽地把紫巽拉出了大殿。

风魔崖。
微风拂面,月色荡漾。
木言吃力地撑着身子,努力不使自己倒下——对于浑身被强力咒语所束缚的他来说,这绝非易事。
“为……什么?”颤抖的樱色唇瓣溢出细不可闻的三个字。
“为什么?”紫巽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你忘了二十二年前在这崖边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没有失忆。”这句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你总算明白了。”紫巽青色的眼眸紧紧逼视着木言,“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木言默然。他说得没错,刚才的手法,和自己当年制住他的动作一模一样。
“你就是这样用风之束捆住我,毫不留情地将我推下了悬崖。”紫巽娓娓道来,阴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崖顶听起来显得格外冷漠。“谁都知道只要落下此崖,便绝无生还之理。若不是我侥幸被风吹入人界,如今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所以……你也准备把我扔下悬崖吗?”木言咬牙道。
“我本来已决定忘了它,就在人界了此一生。”紫巽静静道,“权力在我眼里从来就不算什么,我也绝不会跟你争夺王位。”他的语声渐渐扩大,神情也逐渐激动,“可是,为什么已经过了二十二年你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还要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你逼我的!如果你打算让我再死一次,那么,在此之前……”

“不如先杀了我?”木言冷冷截断了他的话。
“……没错。不过,就这么杀了也太便宜了你。”紫巽眼中掠过一丝狠厉之色,他嘴角忽地挑起一道弯弧,脸上的笑容非常、非常柔和,柔和得令木言全身的汗毛为之倒竖。“你不是说我们是‘情侣’吗?干脆让它变成事实如何?”

刹那,木言的面色剧变。

风魔谷。
寝宫。
从自己爱恨了百年之久的少年的体内退出,紫巽仔细地打量着身下已然陷入昏迷的人。一开始拼命挣扎、用尽全力推拒的少年在知道无法改变对方心意的一瞬间,完全放弃了抵抗。
“你……当真要这么做?”木言喘着气,惊惶不安的眸子与紫巽对撞。
“这是你欠我的。”压抑着勃发的欲望,紫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柔韧的躯体,温润的肌肤,躺在床上的是自己渴望已久,却从不敢轻易碰触的宝贝。原本只想暗暗地观望、好好地珍惜,没料到却遭受了无情的背叛、冷酷的攻击——恨意一旦萌生,便如滔天骇浪,怎么止也止不住。

“我、恨、你。”
听到这句话后,木言再也没有说过一个字、喊过一声痛,只是默默地打开了身体,掩去了表情,任对方予取予求。看着少年毫不反抗、施舍般的模样,紫巽的怒火更炽,不但烧灼了双眼,同时也烧毁了理智。没有一丁点的温柔,完全是暴力的掠夺与肆虐,不知道撕裂了对方多少次,也不知道在对方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痕,更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得仿佛被活生生地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深切的恨意,那么,另一半呢?究竟是什么……

抚向木言在昏睡中兀自紧蹙的眉峰,少年遍布青紫的赤裸身躯立刻蜷成一团,不由自主地露出极端惊惧的表情。
“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父……亲……救……”随着断断续续的惊悚哀肯,两行如水晶般易碎的泪水滑下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转瞬即逝。
紫巽伸出手,轻柔地将尚未转醒的人儿拥入怀中,安抚地轻拍着那紧绷的身体。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少年停止了颤抖,依偎着身旁健壮温暖的躯体缓缓舒展了眉头,沉沉睡去。
——那一天之后,紫巽便没有再碰过木言。

“既然你已经做了想做的事,为什么还不杀了我?”某日,木言靠在枕上慵懒地问——因为背负着一身咒束,所以即使过了一个星期,身上的伤还是未能痊愈。
“那是因为……”瞧着少年明如秋水的目光,紫巽慌乱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个藉口。“我还没有找到王印。”
“王印?”木言稍带嘲讽地笑了,“我倒是忘了,没有拿到王印就算不得真正的王。不过,你不是不在乎权力与地位的吗?”
“我才觉得奇怪。”紫巽反唇相讥,“王印本就该存放在魔王的体内,如此方能称之为王。但是,上次我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你的身体里根本什么都没有。”他故意将“仔仔细细、从头到脚”这八个字咬得特别重。

木言的脸有些发红,他咳嗽一声:“月珑呢?难道你……”
“放心,”紫巽嗤笑,“她现在正好好地呆在她自己的房间,虽然她直到如今也不肯归顺于我,不过我可不象某人那么心狠手辣。”
“怎么?”耍嘴皮子的功夫木言向不落人之后,“我把你从悬崖上推下去,是不是伤了你的心?”
“你少提这事!”紫巽恶狠狠地一把箍住木言纤细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快说!王印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的。”木言艰难开口,“就算你再强奸我一百次……我也绝不会说!”
紫巽倏然放松了手劲,木言趴在床上大口地喘着气。
“王位对你来说当真那么重要吗?”紫巽神情黯然,“为了王印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木言不语。良久,才幽幽道:“我把它和我的心放在了一起,我的心在哪儿,它就在哪儿。你慢慢找吧。”
紫巽冷笑:“哦?你也有心吗?”
木言闭上眼睛,干脆摆出一副不理不睬、充耳不闻的样子。
紫巽见状不禁心头火起:“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我当然知道。”木言张开眼,仰起下巴。“不就是阶下囚吗?你就趁此机会把我关进牢里好了!虽然我的身体还有点痛,头也晕得很,不过没关系,只要你狠下心,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你!”紫巽被堵得说不出话,徒然瞪着眼睛却毫无办法——这分明是顺着杆子往上爬!看样子这家伙真是完全掌握了自己口硬心软的弱点,知道自己气也气不久、恨也恨不长的个性。哼,真不愧是交往了百年的“朋友”,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给摸透了——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牵着鼻子走!他恨恨地起身,甩门而去。


傍晚。
新月初上。
风魔谷的寝宫中亦燃起了满室烛火。
自从上午愤而离去后,紫巽一直没有回来,少了斗嘴的对象,木言只能百无聊籁地躺在床上。对于好动的风之魔王来说,几天的沉闷生活已快让他憋出病来了。
——看来阿巽对我算是余情未了。那么,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希望呢?从少年时起,阿巽就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就算生气,也气不了多久。每次两人有了争吵,先低头的总是他。想不到过了二十二年(而且当初自己还伤他伤得那么深),他的脾性还是没变,连报复一个杀了自己的凶手都如此不干不脆、拖拖拉拉地狠不下心。

啪!
响亮的开门声惊动了陷入冥思之中的木言,他霍然抬首,一双阴郁的青眸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什么事?”木言被他瞧得心头发毛。
“刚才我在地牢里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窟,”紫巽一霎不霎地盯着木言,“知道我看见了谁吗?”
“……”木言霎时手足冰冷、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看见了……”
“住口!”木言蓦然坐起,浑然忘却了身上的疼痛。“别说了!!”
“你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我、不、想。”木言一字一顿地道。
“那么,我把他放了也无所谓吗?”
“你……”木言大震,“你……你放了……他?!”
“没有。”紫巽望着木言的眼光带上了些许鄙夷,“他希望我带你去见他,我已经答应了。”
“你……你……答……答应……”木言已几乎稳不住摇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向伯父道歉。”
“道……歉?”木言喃喃道。
“是你把他关进洞窟的吧?他可是你的……”
“我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人,不劳你提醒。”木言忽然静了下来——完完全全地冷静。“这么说,你打算把我交给他处置?”
“他现在就想见你。”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木言神色惨澹,他用尽了全身的每一分气力才能伸出手去,冰凉的手指触及紫巽温暖的面颊,然后轻轻垂下——永远放手。

这是一个很冷的洞窟,位于地牢尽头。
紫巽将木言抱至洞中,轻轻放下。一个衣衫褴褛、满头满脸白发白须的老者正端坐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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