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是个黑瘦精干的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一副温柔慈爱的模样。
“我们要上等的香,最上等的。”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本少爷有的是钱,把最上等最贵的香全部都给我拿出来。”
老头愣了一下,迅速打量我们一眼,问:“全部?”
我说:“老头儿年纪也不太大,耳朵就不好使了?我是不懂香的了,所以你不能骗我!我要用这些香回去弄个大香架子搁花盆,不香可是要退货的!”
鸾宣拿眼瞟我,我假装没看见。
老头瞄瞄鸾宣,瞄瞄我,呵呵一笑,进了里面。好一会儿,指使着两个小伙子抬出一口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排列着褐色的块状物,浓郁的香气溢满了房间。
我吸了吸鼻子:“好香啊!不愧是上等的龙涎香!”
老头得意地说:“那当然,这可是最上等的货。错过了可就没了。这一箱本来是留给另一个客人的。那客人约的时间是三天前,一直没有到,我给了两位也不算失约。谁教他来晚的,到时候等着哭吧!”
鸾宣问:“这一箱多少钱?”
老头伸出两根手指。
我问:“两千?”
老头笑意加深,露出一丝丝鄙夷的神色。
我问:“两万?”
老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可是天然的上等龙涎香啊。”
我抓狂地问:“总不是二十万吧?”
老头点了点头。
“我操……”忍不住,还是说了粗口,唉,罪过。
鸾宣不动声色:“价格还可以接受。不过,你确定,这是最上等的龙涎香?你别看我家少爷说话大大咧咧,面子上的事可是绝不妥协的。”转向我,“少爷,我看这家店面这么小,别是卖假香的铺子。”
我“啊?”了一声。
老头脸一沉,冷冷说:“年轻人!你说这种话是对我的侮辱!老头子这个字号开到现在不是白开的,你出门问问,我们是什么名声!好吧,既然两位这么没诚意,就请去别家看看吧。我这铺子里可没卖出过次品。”
老头说着,指挥两个小伙儿要把香抬回去。
我拦住老头:“那个,我说……”
鸾宣把我拉回去:“少爷……”
“这龙涎香挺香的啊!”我天真可爱地说。
鸾宣嗯了一声,“老板别急,我们再考虑考虑。”
我紧紧跟在鸾宣后面往外走。老头儿不紧不慢地喝茶,看我们走得毫不犹豫,忍不住追了出来:“年轻人,我的客人要是来了,我可不等你们。”
鸾宣回头一笑:“放心,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走到拐弯处,我和鸾宣相视一笑,低声说:“行动!”龙涎香里价值最低的就是褐色的,臭老头儿,敢拿下等的香骗我们,还开那么高的价钱,整你不算伤天害理。
08
那家香料铺子周围建筑很古旧,背后是个破旧的阁楼。鸾宣代表我去和老头砍价,我绕到后面,从阁楼爬上去,站在窗台上,轻轻一跳就落到了老头家后院的房顶上。院子后面有一座很大的屋子。刚才抬香料的两个小伙正从前面走过来,我连忙伏下身子。他们打开屋子,蹬蹬的脚步声往里走,一会儿就出来了,把屋子一关,抬着刚才我和鸾宣已经看过的香料箱子往前面的店铺走去。
等他们离开,我跳到地上,伸手一扭,锁断,门开。
屋子很大,很暗,也很香。我拿出激光小手电筒,这玩艺儿本来打算在水里使的,在这里用那叫一个亮。四周靠墙处有很多木架子,木架子上整整齐摆着小木箱,每个箱子上都标着货号。我打开几个看看,里面摆满了色泽均匀的龙涎香。
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我熄掉灯,在浓郁的香气里散步,梦幻般的感觉。可是太香了,渐渐有点透不过气来。我松了松领子,忽然知道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儿了。
空气中有一种美妙的香味,难以形容的感觉,好象一根很细的钢丝,从鼻子里穿进去,浸入肺里,通身舒泰。
我闭上眼睛,追遁着那一股香味慢慢走。走着走着,不知撞到什么,头上一阵剧痛。我骂了一声,左手捂住头,用右手打开激光小手电筒。
这座屋子很大,不但宽,而且纵深。我现在就站在屋子的最深处,面前仍然是堆满了龙涎香的架子,但是,香味不是从这个箱子里散发出来的。我伸着鼻子嗅了一会儿,打开架子下面的小柜门。
小手电筒刺眼的白光下出现了一架楼梯。楼梯下面有转角,光线照不到头。
我犹豫了片刻,决定下去看看。楼梯是木制的,走在上面发出吱哑的声音,有点碜人。我当然不怕,哪有驱魔人怕鬼的?就算有鬼,也该是鬼怕我才对。
空气逐渐潮湿,腥腥的,像是在海上的感觉,脸上有点痒,类似一张湿纸巾巴在脸上的感觉。
楼梯尽头是一个大水池。
非常大,非常整洁,要是放到体育馆里,可以直接当游泳馆使。
这里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儿。
我沿着巨大的水池走了一圈。水池四周和上面的房间一样摆放着木架,只是这里的木架更结实,更精致。木架上面依然是排烈整齐的小木箱。我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只见一块块乳白色的香料睡在里面,温润雅洁,吞吐着芬芳。这种白色的龙涎香才是身价最高的,水里浸泡的时间大概都超过一百年了。
我不禁微微一笑。
这时我其实应该带着香料走,可是,这些最昂贵的龙涎香散发出的香味和我刚才闻到的美妙香味仍不一样,简直根本不能比。这最高贵的香味和刚才那一缕幽香相比,顶多等同地摊上最劣质的香水。
我在水池边蹲下来,手伸进去拨了拨,抽回来放到鼻子边。
难以描摩的奇香浸进身体里,让人心醉,同时又感到说不出的忧伤。
没错,这就是我刚才从浓郁龙涎香里嗅到的香味。刚才离得远的时候能嗅得到,这时接触到香味来源,凑到鼻子边闻也不觉得如何浓烈。
微妙的气息颤动着贴上皮肤,我挑挑眉:“出来吧!”
水面一片平静。
“还要我请你啊?”我皱皱眉,伸手,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符咒。
水面起了波动,打起巨大的漩涡,但什么也没有出现。一声极细极低的呜咽从水下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委屈。
我呆了一下,抹去刚才划出的符咒,划出另一个符咒。
如梦如幻的银光下,水底的淡金罗网显现出来。八卦形的淡金光网,中心有一个太极标志,粗一看像是一张蜘蛛网。光底纹下是一匹似马非马、似鹿非鹿的东西,蜷卧在池底,头顶的角发出淡淡的九色玄彩。
它畏缩地望着我,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虽然有八卦光网的封锁,仍然有微弱的灵气从水下溢上来。
体发异香的灵兽妖兽不少,但长成这样的能散发香味的灵兽就只有通灵醍醐一种了。
我叹了口气,挥挥手,解开八卦禁制。
它从水底站起来,腿微微发抖。
“快逃回山里去吧,再也不要出来乱跑。就你那点儿道行也敢出来混,胆子可不小,这下吃亏了吧!”我骂它。
它从水底游上来,只把脑袋露出水面,远远望着我。
“走啊!还要留着给人拿去造假香啊!”我生气地瞪它,还灵兽呢,瞧这呆样。
它艰难地爬出来,腿打着颤,怎么也站不直。歇了歇,它抖抖身上的水,两胁部分哗啦一声展开一对九色玄彩的翅。它扑打着翅膀转了两圈,飞不起来……还真是弱啊!
“变身会吧!我背你出去!”我不耐烦地说。
它点了点头,闭眼神思,一道九色玄彩闪过,一个十二三岁的纤丽美少年出现在我面前。靠,真爱现,变身就变身吧,还要来玄彩。不过这小家伙也太漂亮了。一般情况下,漂亮的灵兽幻化出来的人形一般都很美,但是这个这个,这个也太美了吧?娇嫩嫩的皮肤,水灵灵的大眼睛,粉嘟嘟的红嘴唇,真想掐一把,看能不能掐出水儿来。
我压下心里的邪念,刚把他背起来,头顶传来一声大喝:“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09
两个小伙子出现在头顶的梯楼口。长得……还行吧,就是看人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叫我有种没穿衣服的错觉。其中一个舔了舔嘴唇,淫笑:“是个美人啊。”
不舒服的感觉。
很不舒服,想要杀人!
肩上传来细微的颤栗。我回头看看小醍醐,它光溜溜的,倒是真的没有穿衣服。我微微一笑:“找衣服给你穿好不好?”它呆了呆。
我提了一个小木箱,微笑着朝楼梯走去。虽然是假的龙涎香,不过醍醐造的假可是比真的还要真,拿来诳那头乌贼精足够了。
楼梯口的两个小伙儿也笑,摩拳擦掌往下走。
双方相距只剩两米的时候,我突然加速往上冲,第一拳打在左边那家伙的鼻子上,清晰的骨折声传来,我心底泛上一丝微笑——再高明的整容师也没办法把这只鼻子恢复原貌了。第二拳打在右边那家伙的肚子上,这一次我的微笑从心底泛到嘴角上——肋骨至少断掉四根,在医院里躺不够三个月别想出来。
他们发出惨叫声的时候,我已经剥了一个家伙的衣服飞奔离开地下室。
屋门打开,涌进来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伙,房顶繁密的小灯全部打开,阴暗的房间立刻通明一片。我把醍醐放下来,把衣裤扔给它。它手抖脚软,哆嗦好一会儿穿不上。我不耐烦起来,主要是那群人猥亵的眼光让我受不了。心底深处,最阴暗的所在,有什么东西迅速膨胀!我必须尽快处理自己的情绪,如果失控,后果很严重。
“过来!”我厉喝一声,把醍醐揪过来替他穿裤子。
把裤管往他腿上套的时候我手抖了一下。地下室光暗,刚才没有仔细看,只觉他一张小脸水灵秀美。现在灯光通明,脚腕上清晰的淤紫无处遁藏。我眼光瞬间冰冷。往上看,无数淤痕遍布在纤细美丽的躯体上,有指甲掐出来的印儿,有大手揉捏出来的印儿,还有……吻痕。
醍醐在我目光的逼视下颤抖起来,把自己抱紧。
攒压在心底的黑暗不是在膨胀,而是在爆炸!爆炸!我管不住自己了……我闭了闭眼,轻声说:“这裤子很脏很脏,不能再穿了。”
我拽下刚刚穿上一点的裤子,远远扔出去。我脱下自己的衣服套到醍醐身上。裤腿太长了,替他挽起来。衣服也很大,袖子挽起来,下摆在腰间系一个结。
“哪儿来的小美人啊?”“啊哈,美人脱衣了呀。”“他没穿刚刚好,你脱了也不错,穿什么嘛,再脱多麻烦呀!”“这是美人救美啊,哈哈!”“美人来了就不要走了,大家一起玩玩嘛!”
男人们嘻笑着逼近。
我捏住醍醐粉嫩的小脸往两边拉拉,摆出一个微笑:“闭眼。”
它瞪着我,水灵灵的眼里满是害怕,指骨纤长的手抓着我的衣服角。
“不听话就丢下你不要!”我恶狠狠地说。
它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
“松手!”
纤细的手犹豫了一下,松开。
我转身,向近在咫尺的猥琐男微笑:“叔叔们要跟我玩啊?”
“是啊。小美人,我们玩个有趣的游戏好不好?”离我最近的男人无耻地荡笑,大手朝我脸上摸了过来。
我冲他妩媚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他左手,右掌凌空斩到他小臂上。
“咯”的一声,是清晰的骨头折断声。男人惨叫一声滚倒在地上,胳膊以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
我向惊愕的男人们招招手,笑得更加风情万种:“来,大家一起上,我们玩NP。”
男人们脸色变得凝重。我微笑着解下脖子上的银丝项圈。这是白小花送我的礼物,非常细,非常亮,非常拉风,也非常要命。
手一抖,两米长的银丝打开逆刃,细小锋利的刃在灯光下泛起美丽的寒光。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杀人的感觉啊,是我最喜欢的感觉。
第一次杀人是在十一岁的时候。白小花把孤儿院那个奇怪的大叔绑到我面前,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向他要了一把刀,剁了那个男人的两只手,然后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嚎声里割断了他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