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子青————阿夸mao
阿夸mao  发于:2008年1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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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啦?!子青?" 
陷于错觉的方子青根本听不到询问,被按住了双手更是让他失去神智,被褥底下的腿使劲蹬踢,拼命想掀掉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血色全无的嘴唇激烈地喘气,只有眼瞳惊慌地放大着,额头皆是细细的冷汗。 
"不要,不要靠近我!罗桑,不要......"嘴里呓语不断,他显然被某种可怕的幻觉控制了。 
接连两次听到罗桑的名字,罗椹不觉放任着自己的身体迅速冷却下来,像置身于室外的冰天雪地。 
"喂,青!是我,看看清楚!"使劲压住混乱骚动的身体,用力在胡乱晃动的脑袋边大声高喊了一下,然后把湿津津的身体抱在怀里。
"是我,看看,是我啊,不要害怕,是我!"轻轻摇着汗湿的头,细声安抚。 
方子青总算停止挣扎,茫然得被抱着,像个被没有思想的木头傀儡。 
"你怎么了?青?"罗椹倾听乱成一团的心跳回复正常,才敢轻声发问,他捧起没有动静的脸,竟看到空洞无光的眼神。 
听到"青"一字,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反应,方子青第一次主动把身体贴向罗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颤动不止,皱在一团的脸努力地克制着哭泣的表情。 
罗椹只能茫然无措地和他一起感受着某种痛苦的困扰,他小心地抱着他重新躺下并拉上被子,然后伸出一只手准备关灯。 
"不......"查觉到他动作的方子青虚弱地摇头。 
"为什么?"罗椹小心地问。 
"子青,跟我说啊,你在害怕什么?"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又习惯性蜷缩起来的脊背,希望能放松对方紧绷的神经。 
可是方子青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抱住罗椹的腰。
罗椹被这种举动搅得心乱如麻。 
"是姐姐的关系吗?"他决定问个清楚。 
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一震。
"没有的事......"嘶哑的声音否定着,方子青把头抵在罗椹的胸口,刚才激烈的动作使两人的身体微微有些汗味,蒸腾着热量。
"抱歉,使你吓一跳吧?"他又抬起头,艰涩地笑了笑,"如果不习惯地话,现在关灯也没关系了。"
"为什么要开灯睡?你一直如此吗?"罗椹疑惑地问,拥抱着的男人突然变成一团陌生的谜雾,似乎轻轻一吹就可消失。
男人点头又摇头,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继续问下去。
"子青,跟我说,是不是......和姐姐有关?"罗椹紧张地吞咽着口水,盯着埋着头的人追问,他记得刚才连着几句的呼喊都有罗桑的名字。 
难道......不能联想下去了。他抓紧单薄的肩膀摇晃着:"你说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事?!" 
被捏到发痛的方子青不得不抬头,满面扭曲的神情,他定定望着紧张到满面赤红的人:"你要听吗?" 
"......"罗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不是这个问题,但他不会原谅自己爱上一个伤害姐姐的男人,想到这里,抱着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开了,面对面怔愣地坐着。 
"你一定会恨我的。"
失去依托的方子青低下头,用手使劲挠着凌乱不堪的头发。 
罗椹手足无措,只能反复地问:"你和姐姐的死有没有关系?到底有没有关系?" 
方子青惊愕而凄憷地睁大眼睛,半晌才慢慢地摇了摇头。罗椹差点虚脱,激动还没有起来,又看见对方点头。 
"你--"闷声喝斥却又断裂,罗椹难以形容心脏有如被活活撕裂的疼痛,连话都说不出来。 
从床上侧身翻下来,赤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却毫无感觉,他混身都开始战栗,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难以遏止沉钝的心痛。 
"这不会是真的......"不敢相信,脚步在后退,如果听到真相会选择夺路而逃,还是伤害这个男人?
方子青看着他的举动,露个绝望的笑。这个笑容成功地阻止了罗椹的脚步,让他想拥抱他。
"也许早就该让你知道。"方子青低声诉说,凄凉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么,今天晚上你绝对不会躺在我身边......"他痛苦地回视着焦急地注视自己的双眼。
"那天晚上,罗桑就在这个屋子里,就......在这间房间里。"
罗椹屏息听着,他似乎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急促地跃动,几乎爆裂。 
"我们吵架了,吵得很凶,因为关于结婚的意见不合彼此都说了许多气话。后来,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后就......跑了出去,我很生气,没有去追,再后来就出事了......我很后悔,真的很后悔......真的......"方子青颤抖地一口气叙述。 
原来如此。罗椹脚一软,蹲跪在地上差点立不起来。 
"她一定很恨我......本来我们说好要结婚的,她要我去见你父母和你。我反悔了,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她很生气,骂我不是男人,我们就开始大吵起来......我很后悔......我应该阻止她的,她突然跑了出去,还在哭,我竟然没有阻止她......明知道外面在下雨......我我我应该对她负责的......"几年来无法倾述于人的痛苦和懊悔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泛滥而出,平静的语气开始混乱急促,方子青像一心想求得宽恕的犯人,痛哭流涕地坦述着自己的罪过,他的情绪失了控。 
断断续续的忏悔声让被惊吓过头的罗椹得以缓劲而清醒过来,抬眼即是风中残叶一样颤动的人正绝望地把自己缩进被褥里,俨然像是等待着被判死刑的囚犯。
心疼和怜惜掺杂在一起,站起身来伸出双臂搂紧依旧陷于自己神思的人,不能怨恨残酷折磨自己的人,冷漠的外表下竟藏着敏感到不可思议的心。罗椹怀着复杂的心情用唇舌安慰着瑟瑟发抖的灵魂。 
"我不敢去看她,没有人知道......那天她在这里,我骗了大家......我不敢熄灯睡觉,因为害怕......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讨厌你也是因为你让我想起了她......"受到安慰,使方子青又不停地倾诉,眼睛还是满是绝望的神思,透着浓重而凄惨的湿汽。 
"你一定会恨我吧,我杀了你姐姐,如果要告我的话也是应该的。"黯哑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挤出着话语,仿佛已经得到判决,并面临被痛恨被抛弃的境地,方子青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的确恨过你,它让我找到你。"抵着抖动不止的肩膀,罗椹用平静的口气说。 
"我明白......"方子青用双手蒙上了自己惨白的脸。 
"但这不是我来见你的理由。"罗椹又说。
方子青睁开通红的眼,侧头看近在咫尺的苦笑着的脸。 
"因为,我喜欢你啊。"罗椹喃喃地念着,把嘴唇覆上了惶惑的脸。
"为什么?"如同梦呓的疑问。
罗椹微笑,耸耸肩:"以后再说给你听。"
"那你呢?为什么要把实情说出来?你完全可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搪塞我的。"他温柔地凝视着脸上还留有泪痕的人。
"我......我不想骗你,"方子青迷茫地抿动着嘴唇,"我从来都不想骗你,真的......就算我不说,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他一遍遍地肯定,手紧紧地搂住贴近自己的腰。回应他的是怜惜的亲吻。
"明白了。"罗椹叹了口气,"姐姐的事不必再搁在心上,求你。"认真地睇视着悲哀的双眸。
"那是一次意外,你要明白,只是意外而已。"他抚摸着他的脊背,用掌心抚平皮肤下细微的战栗。
"意外,意外而已,不要再记挂......"反复的喃呢,像是念着催眠的咒语。两人搂抱着重新躺下,听见彼此的心跳从重到稳,呼吸从乱到平,所有积蓄的阴暗情绪从鼻息间带出身体,使身体越来越轻,停靠在对方的怀里找到自己的世界。
生活,还会继续下去,不是吗?

浅眠后的方子青举手关掉了灯,柔和的晨光已经笼罩房间,他突然觉得如果每夜有这个男人相伴的话,也许这灯已经用不着再孤独地守一夜了。他为自己这个想法觉得惊愕,毕竟罗椹是个男人。手指摩挲起紧贴自己的身体,硬实的肌肉感让他惊叹又觉得怪异,但暖和的体温又能使身心平和下来。他听见耳边沙哑的男音轻轻震动着静谧的空气。
"早安,子青。"对上的琥珀色眼眸里掺杂了血丝,淡蓝的晨曦荡漾在眼波转动之间。
"早安。"他怔怔地看着英挺的眉目在眼瞳里变成无限大的映影,然后沙哑的声音又响起。
"早上的男人会兴奋,子青,你不会不知道吧?"
"呃......"这点,同为男性岂会不知道?只是......他才发觉自己的手竟然停留在对方的下腹部,暧昧地抚摸......
果然,新的一天隆重登场。
第七章
痛苦有很多种,当然幸福也应该有很多种。生活在出现改变时,无人知道是一种新的痛苦开始,还是另一种幸福的降临。
方子青没有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的经验,所以无从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天堂,抑或是地狱。他比以往更敏感地去挖掘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譬如别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装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啊,或者是发型,说话的腔调和动作之类的细节。当然,这些细节的改变在别人眼里根本是微不足道而且是正常的。唯一让他的员工们感到不自在的变化是,从不久前开始他们的方老板好象越来越神经质了,经常揪住人家就问:你有没有发觉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头发很怪?诸如此类更隐晦一点的问题,让人摸不着头脑。幸好温和的性格是一成不变的,要说值得注意的小改变,大概就是一抹时有时无的诡异笑容。所有的人都知道,方先生是吝笑的冷面俊才,甚至是刻板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而现在,他显然有了一点令人欣慰的改观。 
只要时常有了笑容,就像冰山化水,变得容易让人亲近,当然也容易让人侵犯。他开始成为女性职员茶余饭后的闲聊话资,她们唯一的结论是方老板有了情人,而且情人正是在他生日送戒指的那位神秘谪仙,因为她们综合各种线索得出方老板的不对头正是从生日那天过后才愈演愈烈的。 
总而言之,爱情是伟大到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人的,总结出这条真理的女职员嘴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但对方子青来说,他对爱情还是没有什么概念,就像对罗椹一样没有什么概念,可是自己心理上在依赖他,这点可以肯定,就像许多人对空气没有什么具体概念,还不是每天一样地呼吸它同等道理。同时他对于自己三十岁生日那晚的事可以说记忆深刻到至死不忘的地步,也是因是那天起,他曾认真地研究过一个严肃的学术问题,有关于HOMO的。当然,这种问题如同自然界很多不解之谜一样不是可以让一个搞商业艺术的设计师可以弄得清楚,所以他放弃得也很快,但放弃不等于洒脱,相反,搞成他神经质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譬如为了使自己没有偏性化的味道,他特地一大早去剪了个看起来很"MAN"的寸刷头,又是对穿惯了的衣裤嫌颜色不够男性化而用黑色的来改革,走路也开始昂首阔步以期待能雄纠纠气昂昂,不想如此的装扮只是让围绕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眼光越来越多。而逃回家中,那罪大恶极的罗椹色眯眯地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 
"性感!"又说:"很gay。"然后非常不客气地上下其手......如此这般后,他终于死了心。

生活是条曲曲弯弯的蛇行线,只要生命不曾终结,它会永恒地蔓延下去。
方子青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每天一睁开眼,生活总是无情地等待在美丽的晨光里,绝不会因为他改变了自己某种信仰而稍有延误地让他有时间去想个清楚。

宋则的预产期将近,她在电话里紧张兮兮地向他唠叨一切有关生产的危险性,然后不余其力地斥责男人的丧尽天良,竟让娇弱的女人去承担这种杀千刀的责任。看样子她那可怜的胖老公正在身边伺候,所以她骂起来更是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方子青心不在焉地倾听,暗自嘀咕要不老天爷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分出男女两性出来,弄个雌雄同体不就得了,一边庆幸自己幸好在接电话前把煮在炉上的火给关了,否则等一会儿两人只能吃白饭填肚子,他又望向守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前专心打游戏的男人,心里开始烦闷了。男人和男人,男人和女人?他觉得自己在分析生物难题。
还有,孩子......

"孩子?!"
罗椹把游戏暂停了一下,兴奋地直接奔到像是在做福音告之的方子青身边。
"宋姐要生啦?BB是男是女?"
"女孩啦,两个月前就知道了......"方子青四肢无力地瘫在沙发上,瞥了一眼激动的家伙,突然觉得很是郁卒。
"喔喔喔,"不懂看脸色的男人像只猴子一样围绕着他转了两圈,"我们应该准备礼物了,买小孩子的东西啊,好可爱!要粉色系的哦!"
人又凑近,一双长臂亲热地环上方子青的肩摇啊摇:"我们一起去买吧?青,我相信你的眼光!"
两个大男人一起去买婴儿用品......方子青再次狠狠地瞪了一眼摸不着头脑的白痴男,甩开纠缠不清的胳膊,脱下身上的作饭时穿的围裙,立起身来就往卧室里走。
"子青,现在还是大白天的......你是不是太......"白痴男更加兴奋地尾随着他走向卧室的脚步。
方子青气得头晕,难得两个休息日竟要和这么个时常精虫溢脑的家伙面对面,他有浪费生命的心疼感。
"我只是去躺一会儿,你他妈的别给我跟过来!"他河东狮吼练得颇有气势,只是成效不佳。
捂着被震得嗡嗡炸响的耳朵,罗椹如膏药般地贴着他的背进了卧室,了然的微笑后柔声提醒:"子青,再生气也没用,你是不可能怀孕的!"
方子青差点直接一头栽倒在地板上。
"当然我也不行,就算变性,可能性也不大。"忽略想杀人的狰狞表情,罗椹耸了耸肩,无辜地顶着个笑脸。
方子青恶狠狠地瞪了他良久,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我们能有什么?"
罗椹叉着裤袋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完全了解方子青的忧虑。
"生活。"他抬起头,冲自己的情人灿烂一笑,认真地回答后想了想,又挤着眼补充,"我的爱情,你的英俊!"
"滚......"方子青恼怒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微红着脸把自己裹进厚厚的羊毯子里。
已经是初春了,恼人的冬季离开得有点恋恋难舍。
推开门,静静地离去。
识相地没有挤进诱人的被窝的原因是,罗椹知道方子青真的在烦恼,他需要单独的空间去思考未来,自己可能会理所当然地接受必然的生活方式,而对于同性的感觉还处在似是而非状态的方子青来说,犹疑和困惑是免不了的,他会无法接受很多本该拥有的东西而现在会变成奢望,譬如......孩子和家庭。更重要一点,罗椹不愿意他因为自己的原谅而怀有报恩的心情,那么在一起的生活就太虚假且太危险了。
可问题是这种虚假像空气中的灰尘浮在两人的亲昵中,使他一如既往的笑容开始带上深沉的疲惫,可惜方子青好象从来没有留意到。罗椹固执地记着至今为止他从来没有从那张被自己吻过多次的嘴里听到过一句感情的确认,哪怕是一丁点的暗示都没有。
初春的阳光干燥而带着微熏的植物芬芳,它像温柔的手,在久痒不得解的身体某处细细地抓挠,舒适之后带来全新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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