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妻四妾(出书版)外传 焰雪炎雪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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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王上无端端设宴款待群臣。明知是鸿门宴昙也仅带数十人前往,未到王宫已有人等不得在途中埋伏,并布下了前任「大司徒」启星移研制的机关。
一行人到最后只剩下镇北王和他的两名近身侍卫。
「我留下保护王爷,你快回王府搬来人马!」其中一名侍卫喊道。
另一各侍卫上马才走出几步便不知从哪飞来一把六七尺长的大刀将其拦腰斩断。
大刀旋转返回到一个巨汉手中,「镇北王,我等来送你上路了。」
眼前四个异常高大的莽汉无人不识,王上御前的四大金刚,便是海凤凰也要避讳三分的人。昙却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右手掌翻起,紫色涌现手心。
左肩被利刀划过,昙推出一掌击中刀身借力退出数尺,抬眼他见到了萧冰挚,见到了对他鼓眼张嘴的萧冰挚。对他不再视若无睹了么?
伸手抹了一把肩头的血,他倒忘了,药人见血自然会有那样的表情。
「王爷,小心背后!」
无须侍卫提醒,昙早已感受到背后迸发的杀气,可他却只是半斜身子任由刀锋再次划过他的左肩,一道红溅出,映着淡色的眸子-眨不眨眼地盯着萧冰挚的脸...他的表情变化...果真是因为血,而不是...猛然回神,他到底在想什么,太可笑了!一声低喝,五毒掌溶掉了最后一个「金刚」。
看着地上躺着的四大金刚,萧冰挚身旁的炼药老者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突然向昙丢出...
妇人主仁到今日为止,若是那些人也没能除掉海昙,你定要让萧冰挚取了他性命...
谨遵凤主之命...
瓷瓶在空中破击碎,黄色的药粉洒在昙的身上。
「死!」闻到药粉的味道萧冰挚立刻咆哮着扑向他,长剑随声而出。
一时间昙的眼电光飞舞、剑气纵横,他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节节退走,待与其拉开距离方找到出招空挡。正在这时,萧冰挚身后的炼药老者突然发难,手握长刀直刺萧冰挚背后。
双眼猩红的萧冰挚只顾刺杀眼前的人,丝毫不管背后的凶险。眼看长刀就要没入他的后背,昙想也不想便扣住他的手腕带向自己,而后旋身...
「唔!」长剑毫不留情地穿透昙的肩胛,剑尖直抵萧冰挚胸前。
炼药老者讪笑道:「凤主说的没错。」
「她...」
长剑猛地抽出,大股的血溅到萧冰挚脸上......
谁,谁从他头顶淋了一盆滚烫的油,好烫,脸就快被烫烂...他是醒了么,长久以来一直困在梦里走不出来...
手,手上是什么,红红的,好烫,和脸上一样烫。
他,紫色的衣衫,是那美丽却不属于他的人儿。
血,这血是从他身上流出的,是手中的剑...他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时路经的樵夫们说,那一声响彻山林的悲叫,撕心扯肺。


手上是什么,手好烫,脸好烫,他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疯狂嘶叫的人将长剑反手握住,架在颈了一边使尽力气向喉咙抹去。
昙惊呆了,只来得及抓住他的剑。
血再次染红了剑刀,染红了萧冰挚的眼前。恐惧充满了他的全身,丢开剑双手揪住头发死命地叫喊。不,他只是大张着嘴,喉咙早巳叫破哽血,发不出一点声音。
「萧...萧冰挚!」昙不顾一切地上前抱住他,却被他强大的力道震退两步。再次上前拉下他的手,双臂环住他的肩头牢牢锁住,左胸流血的伤口被挤压得生疼,疼痛像是慢慢渗入了里面。
「萧冰挚,萧冰挚...」不知要怎样安抚,昙只有一声声地喊他的名字。
声声「萧冰挚」入耳,癫狂的人竟渐渐安静下来,大张的嘴合上不再使力挣扎。昙血流过多意识开始混浊,这时却感到肩头沉了一沉,微微将环抱住的人拉离,看去人已昏厥过
去,一脸血泪惊心触目。伸手探到他的鼻息,微弱但连续,转向炼药老者道:「你要的是我的命...不关他...」一句话没说完昙就再也支撑不了,抱住萧冰挚一起栽倒在地,双双闭眼死沉过去。炼药老者摇头叹息:「凤主只命我做方才那事儿,没让我杀人...」
镇北王府的人很快赶来,来人见到这一幕无不呆若木鸡。失踪一年多的中原人竟被王爷那般紧紧抱住,高贵如月的王爷竟会和人那样紧拥在一起...

世上行很多东西都是强求得来的,不去强求「他」便不是你的。强求的结果往往有两种,一则「他」成为你的,二则你毁了「他」。我只告诉你,有朝一日你若强求不到,不可毁了他,知道吗...
老爷对他讲的话,他后来明白。当那美丽的人在他身下叫着「魏无双」时,他便想,若是不属于他毁了也好。可他又怎能毁了那一次次拼了性命救回的人啊...所以他死了、他离开了才是最好...
「萧爷,您醒了!」床上的人-睁眼便有三名侍女凑上前来满脸欣喜地喊着。
萧爷,谁这么叫过他呢?梦,他做梦了。他懂得了那叫做梦,药人是不会做梦的,而今他还是药人吗?
记忆,点点滴滴,一滴不漏地回到脑中。割掉他的辫子,被他抓破脸,带着老爷的信来到南凉被他关起来,几次为他拼了性命,和他的肌肤相亲...想起来了,又如何,也不会改变什么...
「唔!」萧冰挚像破雷击中,突然倒下床全身痉挛剧烈抽搐起来。
「萧爷!」
「啊啊啊--!」

药人可怕之处在于他们感受不到常人的伤痛,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上,因而也就不懂得恐惧,不懂恐惧的人怎会不可怕。这些皆因炼制的人在他们身上下了蛊,药蛊。中了药蛊便成了药人,完全听从主人的命令,没有七情六欲,身体也不会感觉到一丝疼痛。药蛊是不可能破除的,萧冰挚却是特殊。
「你对他做了什么,他睡了这么久!」
「王爷不必担心,老夫只是对他用了迷药,算算时辰是时候醒了。」
「他...」昙看向窗外,良久才转回,淡淡问道:「还有多久的命?」
「恕老夫医术不精,不会超过三月。」
「咳咳...三个月...」
「王爷,您的身体可要好生调养啊。」大夫语重心长地说道。
萧冰挚刺入的那一剑,没能要了昙的命,但也伤他不轻。
「下去抓药吧。」
大夫留下止疼的药膏后离开,昙退下了所有的人亲手为萧冰挚上药。拉开白色的中衣映入眼睛的是千疮百孔的胸膛,一道道一块块紫黑的粗疤交错纵横,找不到一寸完好的肉皮。
曾经的刀伤箭洞已被这些炼制药人粗疤覆盖...
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淡淡地问。「觉得恶心?」
昙沾着药膏的手停在半空,「你可认识我?」他不再是药人,为何还是这样的眼神!
「海昙,对吗?」
「嗯。」昙不再说话,默默地把药膏涂抹在紫黑的粗疤上。
下一刻萧冰挚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只要一醒来身上便像剜肉一般痛,痛得让人无法忍受,「啊啊啊...啊啊...」
昙立刻点了他的穴道,快速把药膏涂抹在他全身。珍稀的药膏算是起了一些作用,疼痛缓和了几分。汗水泪水打湿萧冰挚的脸,昙放下药盒拿来湿手帕为他擦拭,使不出力的人仍是尝试着躲避他的碰触。昙发觉了,丢开手帕为他穿上中衣起身离开。
「以后别再来了...」这样纡尊降贵他受不起啊。
昙点点头,轻轻合上门。
此后半月里萧冰挚日日夜夜忍受苦生不如死的煎熬,止痛的药膏在第七天用完,得等上半月大夫才能配制出新的。那日以后昙再没出现在萧冰挚面前,而他并不知道,昙很多时候都在内堂外静静坐着,等候侍女为他上药喂药。王府的人只当王爷疼惜这个身手不凡的侍卫,没有其他,王爷冰冰冷冷的样子看来仍是那般无情,他们无法想到其他。

这一日萧冰挚醒来身体竟没有多大的痛楚,想着莫非是回光返照。内堂里没有人,他下床扶着东西走到偏厅还是空无一人,大概没有人想到他会在这个时辰睡醒。
「唔...」突然闲气憋得慌,萧冰挚跌进座椅里大口喘气,左胸一下一下的咚咚声越来越缓慢微弱,他要死了吗?
要死了,想看他一眼...
王府里四处无人,萧冰挚顾不得这古怪诡异只想快些找到那紫衣人。当他寻着记忆找到昙的住处时已是汗流浃背,屋里没有人,他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杆水正要喝时茶杯便从手中滑落。
琥珀色琉璃小瓶,是那个药瓶!是那可以助老爷恢复武功的药,是用他换来的药!用他换来的药...
「我没有把药送给他,若要送,你自己送去。」门口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握着琉璃药瓶,回头望着紫衣人的绝色容颜,萧冰挚泪流满面。

「我没有把药送给他,若要送,你自己送去。」
「为何不送去,这不是你要的吗?」不是用他来换这药吗,他既已做了药人,这药为何又不送去!
「不是。」昙淡道。
握着琉璃药瓶,望着他的绝色容颜,萧冰挚泪流满面。
昙跨入门内走近他,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只道:「你可用过午膳?」
萧冰挚摇头,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身体开始抽搐起来。昙知道是止痛药的药效过了,拉起他的手横过脖子架在肩上,「再忍一会儿。」说着单手抱住他的腰施展轻功飞出门外,几个借力向王府的东厢奔去。
肩头扶扛着快昏噘的人昙有些吃力,从前不曾去注意过这副骨架子竟是这般魁梧。几次三番,几次三番,不自量力地挡在他面前,这骨架子也确足够为他挡刀挡剑。而今也只剩下骨架,压在身上扎得人生疼。
东厢原本的花池建了一个屋盖起来,里面没有鱼草花虫,只有一池热气腾腾的黄绿药汁。昙脱去萧冰挚的衣物,扶着他蹚进池里靠着池中心的山石坐下让他全身浸泡在药汁中。
药汁麻痹了身体,疼痛在瞬间减轻,萧冰挚逐渐恢复神智。睁开眼紫衣人就站在身边,黄绿的药汁浸湿了他的紫衣,甚是狼狈难看。
「走吧,我在这里很好。」
「记着一个时辰后要离开水中,下回疼痛发作再进来。」
昙嘱咐完后出了东厢,随后来了两名侍女服侍萧冰挚。萧冰挚没让她们进入药池屋,也没听昙的话一个时辰之后离开药池,何必那么麻烦,一直泡着不是更好。
此后,萧冰挚整日都在池坐着,除了合眼睡觉大多时候都在发呆,除了发呆大多时候都在想,在想他,在想昙,在他这颗心何时给那美丽的人,在想为何会给了那般无情的人。
是割下他辫子被他抓破脸的时候?是他命令伺候他沐浴的时候?是教他习武的时候?是一次一次为他挡刀挨剑的时候?还是与他肌肤相亲的时候?
是为他美色所迷?是了,除了那副皮囊他实在没有招人喜欢的地方。可是,几位主子的样貌亦不逊色于他...想来既是莫各其妙又是荒谬可笑。
妄想架梯摘月的凡人,注定会跌得粉身碎骨!
这些从前他便知,如今再来悔悟似乎太迟了。或许人之将死,才会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池里的药只能镇痛,治不了他的伤,他那副身子骨已是残破不堪,哎...」驼背年迈的大夫叹气摇头道。
「他还有多久?」
「恕老夫无能,仅能延长一月,萧爷仅有三月的时间。」
「一月...」那一池的灵药也只能延长一月吗?
「王爷,老夫有一问,不知当问不当问...」大夫小心翼翼道。
昙颔首。
「这位萧爷...莫非是王爷的齐君?」若非齐君,镇北王爷又岂会这般费尽心思去救他性命。
昙因他的话愣了一瞬,良久才道:「退下吧。」
如果连南凉的「橐驼神医」也救不了他...

听见脚步声萧冰挚睁开眼,见是紫衣人又闭上。
昙眼里有明显的怒火,飞身落到他面前溅起一片水花,「我说过,每一回只能池中留一个时辰!」
萧冰挚轻声道:「可是我每时每刻都很疼,没有一刻不疼...」
「这药没有用!?」昙蹲下身去拨开他胸前的湿发查看他的伤处,原本黑色的粗疤变成得又红又紫像是刚愈合不久的血疤,少有的几处完好皮肉已被池水泡得发白起皱。「起身上去!」
昙抓住他的手怒道。
萧冰挚刚被拉起身脚下一滑又落入水中,慌乱中抓着昙的衣衫顺势向下一扯将他的襟口拉开现出整片雪肤。昙再次俯身拉起他,这才发现他全身一丝不挂,轻咳了一声扶着他走出药池。
「我能走。」萧冰挚伸手将他推离开迳自走向池边,走得太快脚踢到了池底的石头身体向前倒去,昙飞快上前抱住他,这一抱胸膛便紧贴着他的后背。
「走开!」萧冰挚转过身挥出一掌,本以为昙会退开却没想他竟是直直站着不动,收不回掌力萧冰挚只得将手臂一旋掌心拍在自己肩上。这一掌力道不小,他倒退到池边才稳住身体,抹掉嘴角的血恨道:「出去!」
昙被激怒了,眯起双眼冷冷地看着他,蓦地瞥见他胯下昂扬的坚挺脸微微变色,有羞怒也有不解。
「我便是药人也不是死人!」久未欢爱的年轻身体禁不起一点撩拨,何况是他一直以来渴望的人。
「我拿衣衫给你。」昙大步出了药池屋,很快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叠衣物。
微湿的发尾卷曲在白皙的胸膛上、晃动在眼前,绝色面孔近在寸许,萧冰挚咽动了一下喉结伸出手去接衣物,手就要触及之时突然发出一声粗吼,猛地将昙扑倒压在地上。
池边的细碎石子刺痛了昙的背,修长的眉紧皱在一起,刺痛还未缓解胸前便被急切地吮咬着,可很快又停了下来。
「为何不推开找?」萧冰挚厉声问。
昙把目光投向一侧,而后又回到萧冰挚脸上,澄彻清明的寒眸逐渐变得茫然,淡淡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是对我觉得亏欠,内疚?还是要报我救命之恩?」
「不知道。」
「什么都好,我要你...」
炽热注入体内时昙紧紧抱住压在身上的人,攀着他纠缠翻滚,顾不得疼痛只想感受他带来的那份热,热得他眩目昏厥仍是不想放开。
欲火烧毁了萧冰挚的理智,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自己,近乎粗暴地对待身下的人,一次比一次深入贯穿仍是得不到宣泄,唇舌在昙的胸前背后每一处都留下了沁血的红印,恨不得吸食他的骨血,让他全部属于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药池屋才恢复平静,躺在地上的两人离得远远的。萧冰挚眼望着屋顶,手中抓着身边人的一缕青丝。又过了很久,昙抬手,将那缕发丝硬生生扯断。
「萧冰挚,回中原去。」
萧冰挚收回手,将绕在指间的青丝凑到鼻间嗅了嗅,颔首道:「再让我留些日子,三月之后我回去。」隐约听大夫说过,他只剩下这么一点日子。
昙撑起身牵扯到痛处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气,捡起地上的衣物磨蹭了半炷香才穿戴好。站起身看着地上昏昏欲睡的人,道:「三日后起程。」


尾声

季河边的白石崖是昙独处的地方,高十来丈的石崖寻常人上下来,不习武的时候他便来此假寐。河风吹得人很冷,昙却喜欢这种冰凉刺骨的感觉。从十三岁第一回攀上石崖,晃眼间这里已伴他有二十载。
遇上那个人之前,他来石崖大多时候是为了参悟武功玄机。遇上那个人之后,这里成为他流淌相思的地方。
舍下自尊厚颜纠缠,终究得不到他要的。海麒儿要他断了念头,他何尝不想,奈何眼前的季河至今仍是流淌不息。他想河水总会有干涸断流的一日,所以那个人将他重伤以后他便不再来石崖,等到有朝一日河水干了断了他才回此地,那时他的念头也该是断了。
可是,一年前他竟又来了。他的念头断了?不,没有。直到此刻想起那个人,曾经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只要想着他在耳边叫一声「昙」心里的弦便绷得紧紧的。那个人早已扎进了他的骨肉长成一体,拔不掉除不去。
为何又回到这里?不再每日习武,空闲之余只想到这里能打发时间。从何时开始,竟不习惯独自一人习练武功...
萧冰挚...
一个寒颤,昙微微瑟缩肩膀,这风当真是冻得人难受。
一袭紫从石崖上翩然落下,不远处的黑黝骏马向主人奔来。飞身上马,揽缰扬鞭。骏马疾奔,长长的青丝在风里欢快地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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