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门,就这样上床吧!————安娜贝拉
安娜贝拉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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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还你一块儿,我一块儿的,好傻!两块都是买给你的。"
"谢谢而镜,我选一块儿就好了。"
"不行,两块都要吃。"邢而镜很粗鲁拿起一块蛋糕直接塞进了柳薰的嘴里,弄得柳薰的嘴边都是奶油,然后他用自己的手给他胡乱的抹了抹。
"好吃,好吃,嗯,而镜,蛋糕超级好吃啊!"柳薰的嘴里被塞得满满的。
"你吃完了再说话,喷得我满身都是!"邢而镜一脸的厌恶的表情。
柳薰笑倒在他怀里:"而镜,来,你也吃一口,一口就好,给你个机会让你报复我。"两个人毫无形象的吃蛋糕,大嚼苞米花,最后终于领到了两双运动鞋。
19
邢而镜开车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穿梭,他感觉到周围的景物已经开始恍惚了,他甚至有些看不清楚路面,他只是凭借着感觉驾驭着他的小汽车,他拥有驾照已经很多年了,这辆车他也开了很多年,车身上到处都是因为他的不小心而磕磕碰碰出的细小划痕和凹陷,它的零件他很熟悉,他知道它不会失控的,即使今天的他不能集中精神,即使今天的他不是一个好司机。但是,总有一天它会不堪重荷,伤害累累的被送进修理站或者是废旧汽车处理站。他将方向盘稍稍一转,一个急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趴在方向盘上,感觉没有一丝的力气,手脚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他动不了了,空气的压力都会让他无法承受,他要被压碎了。他试过了,他全都试过了,巴黎所有的服装公司他都试过了,然后是从巴黎出发开车2小时左右能到达的范围,再然后是整个法国,只要是有服装公司愿意聘用他,哪怕是兼职,哪怕是月薪只有几百欧元,他都愿意为此而努力工作。可是每一次他都满怀热情的被推进冰冷的水里,刺骨的寒冷转进了他的皮肤、他的肉里,他的血脉,他的心脏......他将双手捂在脸上良久,然后拿了下来,他就这样失神的坐在车子里,像是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踩了油门,汽车继续着未完的路程。
生活节奏缓慢、毫无生机,这个国家就像是要瘫痪了一样。因法航和铁路公司的联合大罢工而滞留在巴黎的旅客们正在大大小小的宾馆酒店前奔走着,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邢而镜眼望着繁华,心中凄凉,苦涩在蔓延。他的汽车在行驶,可是他不知道方向,他的生活在继续,却看不见一丝的希望,没有未来。
回到家,他打开信箱拿出信件,然后跑上楼。走进房间,他坐到写字台前翻阅信件,大部分都是帐单,他将它们直接扔进了废纸篓,其余的几封是服装公司的回信。他正要打开,忽然瞥见了放在桌角上的像架,里面镶着他和柳薰的照片,他抱着他,柳薰依偎在他怀里,他紧紧的靠着他,两个人笑的很甜蜜。邢而镜的脸色变得柔和,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的摸了摸照片,他感受到些许温暖,微微的笑了。他将手撤了回来,拆开了一个个信封,高档的办公纸张上打印出清晰的文字,尊敬的称谓、高雅的用词、正规的格式道出委婉又冷酷的拒绝。
"你是不是白痴啊?我写得不够明白吗?我已经失业8个月了,你却向我要近半年来的工作履历?你这白痴!"邢而镜大吼着,他站起来,将信件撕得粉碎,纸片像是严冬中的雪花一样飘下来,落在他的周围。邢而镜喘息着,他孤零零的站在清冷的房间里,双臂抱胸,愤怒和痛苦让他不断的在发抖。他必须要安静下来,他需要平复,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做到。
手机铃声很不识时务的响了起来,他抓起手机接通后大吼:"喂!我死啦!"然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问:"喂?是小薰吗?"
"耳朵都被震聋啦,不是小薰,我是倪娜。怎么这么大火气?"一个久违了的亲切声音从手机中传了出来。
"没心情和你说话。"邢而镜再次坐到了椅子上,随手打开了电脑。
"怎么了?遇到困境了?经济有问题了?"
"我在领失业保险金,收支还算平衡。"邢而镜打开网页胡乱的浏览。
"那是感情方面出现危机了?"
"更不可能了,我家小薰好得要命,乖得不得了。"
"哦!如果是工作方面的问题我想我可以帮你了,而镜,记得我以前和你提过的那个设计师的职位吗?现在又空出来了,我们的设计师慕名到‘服装之都'巴黎深造、圆梦去了。而镜,机会并不是常常都有的。"
邢而镜沉默不语。
"而镜,别怪我多话,我们是兄弟我才说的,你现在在巴黎生存着有意义吗?我知道你生性浪漫,你有梦想,你想在巴黎成名,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得到什么了?我们公司不差的,联想收购了IBM个人电脑业务,TCL收购了法国汤姆逊和德国斯耐德电器,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而镜,条条大道通巴黎,曲线前进你懂不懂?"
"倪娜,你以为我真的不明白吗?"
"而镜......"
邢而镜心乱如麻,他看见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帖子:
跟贴:你怎么天天都泡在网上无所事事的?最看不惯你整天‘我老婆,我老婆'的叫着,整个一妻奴!
跟贴:我说我老婆关你什么事情啊?
跟贴:你也只能把你老婆拿出来显,工作7年,每年净收入9万欧,这里不是北美,不是中国,尊夫人在法国给人打工能拿到这个数也是一强人了,工作肯定特别努力极其富有献身精神吧,回家后对你还有兴趣吗?
......
文字变得模糊,邢而镜只有一个感觉,他无法呼吸了,有些痛苦是他不能想象,不想体验,不能承受的。他从不曾怀疑柳薰对他的忠贞,但是他害怕他总有一天会对他冷漠,他那么善良,他不会抛弃他的,他绝对不会抛弃他的,但是,怜悯会让他更痛苦。他的自尊已残破不堪了。
"而镜,而镜......你还在听电话吗?"倪娜在叫他。
"啊?"邢而镜回过神。
"而镜,你好好考虑,下周给我答复就可以了。"
又是沉默,然后邢而镜轻轻的说:"倪娜,不用考虑了,我回上海,位子给我留着吧,谢谢你!"
"而镜,你没事儿吧?我会好好安排的,用我帮你找房子吗?"
"你多费心了!"
倪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老婆怎么办?和你一起回来吗?"
邢而镜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塑,忽然他瞥开眼:"我老婆很出色的,在巴黎,他会走到世界的顶点,成为最著名的调香师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跟着我太委屈他了。"在这座城市里,可以住世界上最豪华的别墅、可以穿戴最华美的服饰、可以开最昂贵的跑车、可以吃到最精致的菜肴、可以享受最高档的美酒......而他的天使却和他一起住在简陋的小房间里、穿着他裁剪缝补的破烂货、两条腿在偌大的城市里跑来跑去,捡超市里最便宜的削价食品,他总是傻乎乎的等着他,连杯矿泉水都舍不得要......他曾经说过要给他最好的,可是他什么都给不了,他无能为力......
"而镜......"
"再联络!"
"而镜......"
邢而镜直接挂断了电话,泪水涌了出来。
。。。。。。。。。。。。。。。。。。。。。。
柳薰推开门,"而镜!"他看见邢而镜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柳薰笑了,他高高兴兴的跑了过去和他排排坐。"而镜,而镜,你看,你看。"他想从背包里掏杂志,可是太急了,卡住了,杂志好像不愿意出来一样,他又把杂志塞进去,然后重新掏一次,这次终于成功的拿出了杂志,"等等啊,我翻翻!"
那是一本专业调香杂志,柳薰打开它,找到某一页,他将它摊开,然后举到邢而镜的面前,他兴高采烈的叫:"而镜,而镜,你看。"
邢而镜清晰的看到了设计典雅的版面和标题:"魔幻,来自东方的调香王子Benjamin。"巴黎调香界中高傲的大人物们正在极尽溢美之词的称赞他:
"不可抗拒的香氛,他了解女人的喜好,也清楚男人的渴望,真正的,令人沉醉其中而不可自拔的诱惑。"
"无论是东方香料还是西方香料,在他手中就升了值,意想不到的组合下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就是他独特的巫女般迷幻魔力的风格。"
"他会征服全世界爱香的女人和男人。"
"香氛是一种记忆,Benjamin的香氛是挥散不去的记忆。"
"他会更完美!"
......
"而镜,你看我拿到什么了!"柳薰像小孩子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了几张纸,"噔噔噔噔,我拿到jean paul gaultier公司五年的工作合同了,万岁,万岁,毕业后我也可以留在巴黎了。"
柳薰忽然发现邢而镜的表情木然,他歪着头看着他:"而镜,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不舒服啊?"他伸手摸了摸邢而镜的额头。
邢而镜轻轻的避开了,他转过头静静的凝视着柳薰:"小薰,我们分开吧,我决定回国工作了。"他发现说出难以启齿的话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困难,虽然那很残忍。
柳薰笑了:"而镜,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你再说一遍!"柳薰呆住了,愣愣的,然后他紧紧的盯着邢而镜的眼睛:"而镜,你再说一遍!"
邢而镜转过头,他害怕看见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小薰,我们分开吧!"
杂志和工作合同掉到了地上,柳薰抓住邢而镜的双手要把他拽过来:"呵呵,呵呵呵呵,而镜,你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这是玩笑对不对?这只是玩笑对不对?而镜,你说,小薰,我和你开玩笑的!"
"小薰,恭喜你拿到工作合同,你一定会成功的,你绝对会成功,你是最出色的。对不起,我不能保护你了,我没有能力照顾你。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着他,泪水再一次的涌了出来,他不想失去他,他想一直拥有他,他想永远的抱着他,他舍不得他,他好舍不得他,他的唇微微的在动,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却泣不成声。
柳薰静静的坐着,他的而镜伏在他的肩头,他看着他深爱着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的在哭泣。他知道了,他守不住他的,他留不住他了,再多的爱也无法让他留下来。他有梦想,他要事业,他需要发展的空间,他需要世人的赞赏。他不要看到他在微笑中紧锁的双眉,他不要听到他在深夜里轻轻的叹息,他不要嗅到他身体上的忧伤味道,他应该是快乐的,永远都要像阳光一样的灿烂,光彩夺目。爱他就要给他幸福,他要他幸福,为此,他愿放他去飞,为此,他愿忍受伤心流泪。
邢而镜抬起头来,他看见柳薰失神的坐着,他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他的心好痛,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他憎恶自己的残忍,他无颜面对他。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薰,过节了,放假了,我一有时间就会回来看你的。"
柳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邢而镜,他为什么要骗他呢?他根本就不想回来看他的,他知道的,他根本就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他骗他。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他知道寂寞有多可怕,他知道他有多么的魅力四射,他知道等待着远距离恋情的是什么,他要亲身体验一下传说中的"我爱你,我和别人滚在床上只是为了发泄欲望。",然后大喊着真爱无敌,高唱爱情永恒吗?不,这是可笑的,荒谬的,而又不可思议的。侮辱了别人,也践踏了爱情。他的爱情是纯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神圣而又不可侵犯的,其他人不可以,而镜不可以,他自己也不可以,他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他的爱情......
"小薰?小薰?你怎么了?我会回来看你的。"他想安慰他,邢而镜紧紧的抱住了柳薰,这是他今生最想做的事情,但是,人不能为所欲为,他不会再让他看到他穷困、潦倒、像个乞丐。
"而镜,我们分开吧!"
此刻,邢而镜的内心脆弱得像玻璃一样,柳薰不带一丝情感的平静话语将它击得粉碎,"小薰......"
"而镜,我要结束!"柳薰望着邢而镜轻轻的说。他看见了他的痛苦,他不要拖泥带水的牵绊让彼此受折磨,他的而镜要开始新的生活的,重新认识漂亮的人,重新感受幸福的爱,虽然那个人不再是他,虽然那份爱已和他无关。
邢而镜愣住了。又结束了?一如他往昔一次又一次的爱情,这一次他是否也可以像往常一样的洒脱?用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来诗颂。七年的时间太长了,人家好歹还是夫妻,而他和他连一纸婚书都没有,他的小薰现在就已经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邢而镜放开了柳薰,他站起身,他用手悄悄拭掉了脸上的泪,他走过去,从酒柜里拿出两个晶莹剔透的酒杯,然后他取出一瓶上好的香槟,"砰"的一声起开了,白色的泡沫欢快的涌了出来,一缕优美的青烟飘至到空气中,消散了。他将两个杯子填满酒后拿了起来,他回过头来看着他,他第一次向他露出了绅士般的微笑:"要来一杯吗?"
20
邢而镜推开房门,他自己的房间早已蒙尘了、隔世了。柳薰拉着他的手走了进去:"打扫一下吧,不久后就要退掉了。"
"不用了,小薰,我会请人打扫、粉刷,你别忙了。"
"不忙、不忙。"
邢而镜拽住他:"真的不用了。"
柳薰抬起头,静静的望着他,然后瞥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嗯。"忽然,他笑了,挣脱开邢而镜的手,来到了衣柜前,"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的,法航可托运30公斤的行李。"柳薰打开衣柜翻了翻,他回过头,"而镜,而镜,你有好多好衣服啊,这么多的名牌!"
"是啊,使用法郎的时候物价还很低。"
柳薰转过头,几乎让自己陷进了大衣柜,他的声音很清亮:"而镜,这件大衣很不错,在国内买一定超贵的,带回去吧。"他将大衣扔在床上,"这套西装也很好,也拿回去吧。"他将西装扔在大衣上,"这条领带很漂亮,反正也不占地方。"他将领带扔在西装上,却始终没有回头。
邢而镜静静的站在房间的中央,他看着他,忽然开口了:"小薰,你的家具太旧了,把我的搬过去用吧。这套家具是我刚工作的时候买的,一万七千法郎,分期付款一年,质量和设计都很不错,当时以为我会在法国结婚。"
"我不要。"柳薰轻轻的说。
"也好,以后买自己喜欢的、好一点儿的吧。小薰,我到楼下买盒香烟。"
"你不是不会吸烟吗?"
"我只是不喜欢。"邢而镜很轻松的笑了,"小薰,你要知道,男人本就比女人短命。"
柳薰慢慢的转过头,他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很显然,他并不欣赏他的笑话。
邢而镜的笑容开始变得不自然:"小薰,我先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如同逃离般的快速走出房间,将门从外面关上,他冲下了楼梯,视线有些模糊了。他见不得他在他的房间里帮他收拾东西、整理行李,就好像要迫不及待的将他从他的生活中驱逐出去一样,那会令他伤心欲碎。
房间里,柳薰转过头,继续帮邢而镜挑衣服,他慌乱的摆弄着衣挂,突然,他的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衣架的横梁,支撑住身体,他低下了头,有水滴不断的落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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