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车站————星炀[上]
星炀[上]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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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烟,妈妈也希望能留下小雨,可是,我们真的行吗?
沈烟轻吸完地,放好吸尘器,顺便就提了沈雨浓的桶进浴室换水,沈妈妈看到他提水出去,忽然想起还忘了买晚上去外婆家的饮料,叫了他两声,没回应。他们家厨房跟客厅之间还有一条走廊,想是大概他进了卧室没听到,就出来想叫他顺便在自己钱包拿了钱下去买。走到客厅就忽然停住了。
透过敞开的门,她看到卧室里本来站在凳子上擦窗子的沈雨浓正回身帮沈烟轻擦着额头,边擦还边嘀咕:"怎么吸个地也会弄到额头上来?"那个表情,是不自觉的温柔,眼神柔和又专注,手里的纸巾轻轻地擦着,小心又仔细。
沈烟轻闭着眼,嘴角弯起来,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还不是你刚才一回身抹布甩到的,这还怪我了?"
沈雨浓愣了一下,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低了头唇轻轻碰在刚刚擦过的地方上,小声地说:"对不起。"
这一幕竟让沈妈妈脸一下热了起来,立刻回了身,小心翼翼地赶紧退回厨房。回到流理台前,心竟还在怦怦地跳个不停。脑子里满满的全是沈雨浓吻在沈烟轻额上的镜头,那个充满爱意又小心呵护的表情,沈烟轻带着宠爱又心满意足的表情,只是一幕在国外普通到极点的吻额而已,却温柔温馨温暖得让她禁不住脸红心跳。
如果说在此之前听他们说得再多,也无法具体体会这份感情的深度,那么那一刹,她已看到这份感情描绘出的最美的画面。
从未见过一向自信随意的沈烟轻有过那样放松的神情,全心的信赖,完全没有面对别人时似乎随时都竖着的防备。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了?回想起来,竟找不到痕迹。只记得在她还没留意的时候,沈烟轻似乎就学会了或者是本能地为自己穿起了盔甲,那还只是在小学而已啊。在学校不好不坏的表现也好,喜欢躲藏在灰暗单调的装扮后面也好,甚至除了王烨连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也不交,他不露声色地跟周围保持着距离,只要不注意,谁也不会发现他原来是这样不合群的一个人。
不是孤僻,是不合群。
这个孩子早熟得可怕。为此她还专门请教过专家,青少年的青春期发育包括人格形成,这个阶段至为关键,几乎就决定了以后整个人生的人格状态,而且十分顽固,一旦定型便很难改造。所以当她发现了这个情况,觉得既难过又内疚,都是因为自己长期不在他身边,对他又总有愧疚感,所以什么都由着他,放羊十几年,什么都晚了。包括养成这样的性格,包括爱上自己的弟弟。
连他现在跟自己说话,都是隔膜的。母子俩,中间像隔了一层保鲜膜,看得见,摸得着,只是感觉已经不对了。
所以,还能看到单纯的烟轻,纯粹的烟轻,满足的烟轻,比什么都强。
她忽然又想哭了。这次回来,不知哭了多少回。这次,是为了小雨。感谢有他。
指尖拭过眼角。如果说在沈烟轻求她的时候,她心中还有犹疑,只是迫于形势答应的话,现在才是终于坚定了决心。非帮不可。
烟轻是她的全部。虽然,他本人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这些天,她也一直在留意沈雨浓。沈烟轻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所以沈雨浓的态度对她的决定就尤为重要了。
烟轻付出的是十分,那么小雨呢?
两个人大概是怕她尴尬,在她面前总是守礼得很,吃饭看电视逛街,总是一左一右在她两边。虽然还睡在一个房间,但她留意过,晚上也从来没听到过奇怪的声音。要不是那天忽然看到他们在床上那样,她根本不会想到两个人竟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
只有唯一的一次,吃完饭她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个人在后面收拾桌子,她只是回身拿个东西,忽然眼角就瞥到沈雨浓伸长了脖子迅速地在沈烟轻脸上亲了一下。被沈烟轻瞪了一眼,他只是笑,马上就缩回去了。一抬眼看到她回头,还愣了一下,呆呆地不知要说什么好。她也只装作刚巧回头,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叫他们快去洗碗,一会有好电视。他们这才放下心来,以为她只是刚刚才回头而已。其实当时两个人站的距离也不近,只是小雨个子高,几乎横过桌面凑过去,烟轻也不矮,所以很容易就给亲到了。如果她没回头,光以两个人当时的位置,也判断不出什么来。
从那次起,她就联想起在不经意的时候,或者以为没人注意时沈雨浓看沈烟轻的表情,那个神态几乎可以说是痴迷的,甚至有时候看着就可以呆了,眼睛直直地又沉醉地看着沈烟轻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而且也许因为已经比沈烟轻高了,所以总是下意识地护着他,走路的时候走在靠马路的外围,有车来了会伸手拽住他,有事情也抢着做,连跟他说话也从来不会反驳。沈烟轻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一切决定都听他哥的。她早知道这个小儿子乖,可是今天才晓得,竟然是这么个乖法!
不是木讷,是乖巧。
所以不用问,她也看出来了,小雨同样是十分。
十分乘十分,等于百分百。
除夕夜里,外婆家只有他们一家,跟舅舅一家。习俗是除夕在婆家,初二才回娘家。所以表弟妹们都回自己的爷爷奶奶家了,这边吃完饭只剩一堆大人说话。他们家本来就不太重视古礼,吃了团圆饭就算大事了结,外公外婆年纪大了,也从不要他们守岁什么的,所以沈烟轻和沈雨浓两个收了封包就要先回家。后来想到沈妈妈除夕大夜晚的街上没个人,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让她要走的时候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好过来接她。沈妈妈笑了笑,说难得回来一次,干脆就睡在这边了,让他们不必顾着她,过年嘛,就自己玩去吧。
沈烟轻听她这么说,一顿,才"哦"了一声,对她点点头。沈雨浓则掐了自己半天,才没冲动地冒出一句:谢谢妈!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两个人正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窗外从广场方向升起的烟火映亮了整个夜空。
那些华丽又短暂的闪光,映衬着黑暗的幕布,充满艳丽的冰冷。
沈烟轻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感觉沈雨浓把他搂得更紧了。他的脊背贴在他的胸膛,像靠着一个熊熊的火炉,温暖得惬意。
"哥,你累了吗?"沈雨浓探探头,看到他好像睡了,便用脸颊在他脖子边蹭了蹭,找到个舒服的位置,也打算睡了。
沈烟轻却一动,翻了身,抱住他,送过来一个吻。绵长的,让人窒息的亲吻。等到两个人分开时,都已气息不稳了。
"哥......"他难道是还想再来一次?
"春节快乐。"沈烟轻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沙哑的声音从润湿的唇中吐出来,说不出的性感。
"春节快乐。"沈雨浓也笑,又吻住他,在他的唇间说。
沈烟轻一用力,翻身压在他身上,黝黑的眸子掩在低垂的眼帘下,只微微让他看到一抹星子般微亮的光。"如果今年真的就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某个大预言家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危言耸听的江湖骗子而在一千还是几百年前留下了预言集。据说其中的很多预言都已成真,而最后一个,便是1999年,九星十字,世界末日。
1999,在此刻,无论是西方的新历还是中国的农历,都已经来到了。
沈烟轻在烟火的灿烂中闭上眼睛,很不负责任地希望,如果真是世界末日,就好了。
那么,我们将什么都不用害怕。
"最想做的?"沈雨浓轻轻地搂住他的腰,想了一下,笑,"我只希望世界崩溃的那一刻,是跟你在一起。"
"真没创意。"沈烟轻摇摇头,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沈雨浓偏了头,方便他下口。"你只问我要做什么,又没问我要创意。那你呢?你最想做什么?"
沈烟轻还在咬他,一口又一口,牙齿慢慢地在皮肤上划过,不很重,保证明天不会留下痕迹。不是撩拨,是发泄。许久,才伏在他的颈边,跟他反方向地侧着头,轻声说:"那时,我只想还能牵着你的手。"
只是听他说话的那个口气,不知怎么,沈雨浓鼻子竟不由一酸,眨了眨眼睛才答:"还不是跟我一样?还说我没创意。"
沈烟轻又沉默了很久,才转过头,对着他的耳朵说:"当然不一样。你说在一起,我说牵着手。"
"哪里不一样?"沈雨浓也转了脸过来看他。看到他沉静的眸光,认真得严肃的表情。感到他的手慢慢盖在自己的手上,立即反手握住。
"那么乱的时候,会走散了。我要牵着你的手。"
"然后呢?"
"一起看着地陷下去,天塌下来。"
"再然后?"
"才是在一起。"
沈雨浓浓长的眉睫垂下,深深切切地吻他。
"好。我们要牵着手。"
然后跟天地一起融化。血肉都融为一体。
在一起。

春节过了没几天,沈妈妈就走了。
沈妈妈走了没几天,他们就开学了。
元宵节,是在学校过的。
又一村常年供应桂花汤圆,到了那天头一次出现抢购风潮。沈烟轻不爱吃甜的,跟沈雨浓两个在寝室里分着吃一碗。舒彦、许华他们几个都不在,李隽过来串门,还拿了从家带的甜酒来,三个人又说说笑笑地吃了。
却见陈宪吟着诗进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李隽拿勺子一敲杯沿:"别酸了,快来吃吧。我们家自己酿的甜酒,就剩这独一份了啊,不快就没了。"
"非也非也。"他只管摇头晃脑地竖起根手指摇摇,"此乃大事,非区区甜酒可比。"
"喂,大老远拿来的啊,什么区区?切,不给你了。"李隽不乐意了,刚拿起那个杯子,又被陈宪一把抢去。
"哎,我又没说不要。你急什么?这不在忙正事吗?"说着捧着杯子对沈雨浓神秘地一笑,"沈公子,在下现在可是绣球专使,限时专送绣球一个,你接还是不接啊?"
沈雨浓一愣,立即看了眼旁边的沈烟轻,笑着摇头:"不要。"
"啊啊?"陈宪没想到他这么果断,禁不住凑过去,"你问都不问,就这么拒绝?这次可不比上次的恐龙,本系美女啊。"他最近迷上上网聊天,沈雨浓他们对恐龙这种术语也被迫听会了。
沈雨浓正要继续摇头,李隽好奇都打断他:"这次又谁啊?"
"呵呵,"陈宪那眼睛卖关子地对他们一溜,才慢悠悠地答,"便是我们98中文版的美女代表彭慧MM是也。没想到吧?还是我们沈小帅哥有魅力,这么酷的美人都要自动投诚。嘿嘿,搞定了她,我们攻陷115美女军团也指日可待了,啊?哈哈哈哈。"他学着电视里的奸角标准笑法,抖着肩膀,没注意到李隽的脸色一黯。
上届传下来的叫法,从97届就被叫做97中文版,因为版头不好,帅哥没有,美女稀少,所以他们这届还没来,就被寄予厚望。后来被师姐们仔细评定,确定中文系在经过95届四大帅哥的顶峰之后的衰落期终于已经接近尾声,起码有个中流砥柱沈雨浓,这一个就顶俩了。其他的再次,也抹煞不了98中文版在帅哥方面的突出成就了。何况,女生里虽然没有沈雨浓这么显眼的,美女还是有几个的。115寝室就是个集中地。
沈雨浓看了李隽一眼,打断陈宪的憧憬:"别吃着碗里的想锅里,你家妹妹没让你再买几件衣服回去?"
他上个学期大费周折地买衣服号称要给妹妹,后来给李隽发现其实他是独子,两人严刑逼供,终于招了--是女朋友,他的高中同学。为这,还一直被他们说不够义气。
陈宪被他问得脸色一僵,才有点讪讪地继续笑:"那就只问你得了。快点,人家还等回信呢。七点半教工礼堂的舞会,在门口见。"
"不去。"沈雨浓摇头。
"那你今晚干吗?"陈宪大概是得了什么好处,一定要帮人家达成心愿。穷追不舍。
沈雨浓转了头看沈烟轻:"哥,你今晚有安排么?"
沈烟轻像是一直没在听他们说话,还在喝甜酒,听到他问才抬起头来,面上挂着个模糊的笑,淡淡地说:"我大概去图书馆。"
"那我也去。"沈雨浓就看着陈宪答。
陈宪一声哀号:"有没有搞错?元宵节啊,你们去图书馆?"
沈烟轻还是笑,耐心地对他解释:"我们下学期开始实习,我得去网上查资料,找接收地啊。不过,小雨大概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去玩玩吧。"
沈雨浓皱起眉:"实习不是学校安排吗?还要自己去找?"
"你们师范专业的当然可以学校安排,随便找几间学校就全解决了。我们哪有这么好命?学校最后也有可能帮你找到地方,但是还是自己找比较保险。这是以后工作重要的资本,当然要去好地方才好。"
陈宪咋舌:"这才刚开学啊,师兄你真是未雨绸缪。"
"时间一晃就过了,趁现在刚开学还有时间嘛。"沈烟轻的笑容和表情一直很淡,面上只看到一片温和。"而且大三的功课是最紧的,还有六级呢,我们的时间少得可怜啊。所以你们趁还能玩的时候赶紧多玩一下吧。"
"那我也去上网。听说图书馆下个月开始上网要收费了,现在不去什么时候去?"说着就指指一直在沉默的李隽,"你们去舞会吧。李隽不是一直没机会去吗?"
陈宪知道他是没指望了,只好期待地也看李隽。李隽抬眼,慢吞吞地说:"我今晚要去玉兰园练笛子。"他们笛箫协会恐怕是全校最勤奋的一个协会,每天晚上在玉兰园集中练习,李隽从一窍不通到现在居然也能吹得很不错了,坚持练习就是最大的秘诀。
陈宪都快绝望了,一扯他:"彭慧也是你们协会的吧?她都不去,你就别去了。"
李隽难得这么冷淡地对他说话:"她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因为我。"
沈雨浓看着摇头,给陈宪一个很有深意的眼色,丢下他们两个,拉着沈烟轻走了。
路上沈烟轻问他:"李隽是不是对那个彭慧......"
"嗯。他加入笛箫协会还不是因为彭慧也进去了?陈宪那个少根筋的脑子,我还以为他知道的。"
"哦?原来彭慧这么漂亮?"居然能让一向稳重的李隽这么干,又听陈宪那么一说,想来也是美人了。
"嗯,还行。在我们系算是不错的。"
"那你干吗不去?"
沈雨浓转脸对他:"你说呢?"
沈烟轻一脸不赞同,认真地说:"其实同学间的交际是很重要的,而且就算你对她没这个意思也没必要这么坚决地拒绝,女孩子面子上下不来,就会变得很可怕了。"
沈雨浓暗地里叹气,这时候他又显得很大方了。刚才在寝室里还明明一脸不高兴,虽然除了他没人看出来。他哥果然很适合在这个社会生存,根据需要提供脸色,这种变色龙的本事他学也学不来。
"不,就是因为没那个意思,才要坚决地拒绝,否则这种时候让她误会还有机会,只会越扯越乱。以前我也跟你一样的想法,但是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处理什么关系都游刃有余,只要我稍微心软或犹豫,结果就会给人留下暧昧的错觉,总觉得还有希望,一再纠缠。我又没那么多精力应付她们,所以直接说清楚是最好的。"
没想到一向温和的沈雨浓对这种事这么干脆,显然是经验积累。沈烟轻想了一下,也只好点点头,笑:"没有人因为这样跟你翻脸吗?"
"开始的时候会,可是后来不知怎么总会又像没事人一样过来找我说话了。大概是我人缘好吧。呵呵。"他憨憨地笑笑,沈烟轻也笑。的确,他弟的亲和力不是他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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