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风仿佛还在梦中，轻声的低喃。
"那时你在想什么？"周宇小声的继续追问着。
"那时啊......"林风没有说下去，语声依然模糊，周宇不知他是否清醒，疑问的抬起头，眼睛就对上了林风的眼睛，林风正低头看他，眼神晶亮，晃的周宇又匆忙低下头去，"其实那时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是近乎本能的反应。"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保护自己不才是本能吗？"周宇继续固执的追问。
"呵呵......"林风轻轻的笑了，然后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出奇的严肃，"如果非要探究为什么，我想是因为我爱你，我想保护你。"声音不高，但里面的真挚不容忽视。
周宇的嘴角翘了起来，眼角却湿润了，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但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被震撼了，有人爱的感觉真好，更何况是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爱。
"小宇，我也要问你为什么？"林风的声音传来，周宇没有抬头，该说的总要说出口，"你问。"
"那件事我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了，你为什么还是那么介意，我要怎样才能帮你呢？还是我做错了什么？"林风的声音里有担心、疑惑但却没有一丝的责备。
"其实我想是我自己多想了。那天你没有在里面释放，后来又次次都用套子，我以为你是嫌弃我了。"周宇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说了，妈妈说的没错，说出来的感觉真的很轻松。
"傻瓜！"林风再次懊恼不能动手摸摸他，现在他甚至想打他的头一下了，可是没有手可以用。"我那天不在里面是不想你再受伤害，后来也是为了避免清洗的麻烦，你怎么会那么想，该打！"林风的声音也很低，这样的话题让他也有些窘迫。
周宇抬头看了看他的手，抬手在自己的脑袋上重重的打了一下，吓了林风一跳，"你干吗？"
"你不是说我该打？你不方便，我替你打了。"周宇小声的说，声音里有点撒娇的意味，这是两人就算最甜蜜的时候也没有过的，周宇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
"你啊，那你再替我揉揉。以后别自己胡思乱想了，有什么要告诉我，好吗？"林风的声音温柔如水，这样的小宇让他欣喜，让他更想宠他。
"嗯，我保证再也不了。"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沉默的享受着此时的惬意。
伤口的愈合其实不算难，还不到三个月，林风腿上的最后一块石膏也拆除了下来，但复健却是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拆了石膏，林风终于可以出院了，林昊和萧岚接了他们回家住，方便照顾，终于可以回家的喜悦，冲淡了这些天来林风一直压抑的对残疾的恐惧，一家四口有说有笑的回了家。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林风自己是医生，对自己的伤情是知道的，也知道自己的右手完全恢复的可能极低，但他一直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会成功，但手腕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一个多月了，却依然没有起色，焦躁的情绪一点一点累积起来。
林风艰难的拿起勺子，盛了一勺粥，向嘴里送去，但手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颤抖着，终于，一勺粥翻撒在桌上，林风看着自己的手，耳边又想起上学时薛教授的声音："这双手太完美了，简直就是天生做外科医生的手。"
"风哥，慢慢来，一切都会好的。"周宇担心的说。
忽然之间，一直压抑的对残废的恐惧和内心的焦躁一下子爆发出来，林风大喊一声将粥碗扫落在地上，"不会好了，我知道不会好了！"
碗破碎的声音引来了林昊和萧岚，一进屋，就看见满面泪痕的周宇和眼睛血红的林风，两人也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周宇蹲下身体，去拣那个破碎的碗，被萧岚一下拉了起来，"我们出去一下。"周宇被动的跟着萧岚，脑子里满是林风刚才的疯狂。
来到厅里，萧岚压着周宇在沙发上坐下，"你别胡思乱想。小风会好的。"萧岚摸着周宇的头，尽量平静的说。
"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的。"周宇喃喃的说，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别扭，也许......
"别这么说，小风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你好的，现在只是一只手，就算真的废了，他也不会觉得可惜的。只是人都要有接受现实的过程，不管怎样，你要陪他度过这个难关，知道吗？"萧岚把周宇揽在怀里，自己也忍不住难过。
"我知道，可是心真的好疼。"周宇埋头在萧岚怀里，从没有过的母亲的怀抱，让他感动，也让他放松的表现自己的脆弱。
"我知道，不过我们在一起啊，一定会好的。"萧岚对着周宇也是对着自己坚定的说。
屋子里，林昊将林风也抱在了怀里，林风僵了一下，父亲很久都没有抱他了，成年以后父子更像朋友，这样的拥抱好像只有自己是孩子的时候才有，但此时他很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怀抱，所以他很快的放松下来，将头埋进父亲的怀里。
"想哭就哭吧。"林昊拍拍儿子的背。
这句话让林风的眼泪瞬间冲出了眼眶，从受伤以后，再痛、再难受也没出过一声的林风终于大声的哭泣起来。这一下好像水闸被打开了，林风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多眼泪，当他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林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林风想抬起头，但又觉得难堪，但继续窝在父亲的怀抱也让他不好意思，左右为难的他稍微的挣动了一下，又被林昊压了回去，林风也就没有动，还是面对更难堪些吧。
"小风，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想想，你本是拼了性命的，现在只是一只手而已，而且并不是全没有恢复的可能，不是该庆幸才是吗？"
林风没有出声。"我知道你需要时间适应，但你也要学着相信小宇，他看似软弱，其实是个坚强的孩子，你不能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样忽然的爆发会对他伤害更大，为什么不能把你的痛苦，你的委屈都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分担的，无论痛苦还是喜悦。"
林昊拍了拍林风的背，"让他知道他也是可以被你依靠的，会让他很快乐，而有人分担你的心情，也会让你很轻松。"林昊转身走了出去，留林风一个人在屋里回味。
第二十五章
林风慢慢的躺倒在床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的抬起右手，看着有些变形的手，面无表情，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唇角渐渐勾起了一丝笑意。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两个人沉默的躺在床上，林风依旧将一只胳膊搭在周宇的腰上，一切仿佛跟平常的夜晚没有不同，但两人都知道平衡已经被打破了。
"小宇，我不想说对不起。"林风先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嗯？"不寻常的开场白让周宇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想再说对不起了，我想我们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这句话。"林风停顿了一下，谈心一直是两人之间欠缺的环节，还真是难以把握措词。
"嗯。"周宇以为林风需要回应，但又不知怎么回应。
"所以我不会再对你说对不起了，你也不要再说了，好吗？"林风用胳膊搂紧了周宇。
"呃？嗯。"两个象声词，表达了周宇的不知所措。
"有错误我们就说错误好了，就像今天，我确实是错了。"
"没，不是你的错。"周宇着急的反驳着。
"先听我说完。"林风停顿了一下，"其实我很怕我会残废，但我知道你更不愿看见这个结果，我光考虑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你的，是我不对。"
"不能这样说......"这样的话说出来，周宇倒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难道说自己不伤心吗？一时间想不到说什么，憋的脸通红。
"你别急着说话。其实想想，命运对我们不错了，那样的事故，只是一只手有可能废了而已，我们还能在一起，我们其实不该抱怨的。这一点我们俩都错了，我们其实应该感恩的。"林风有把周宇往怀里带了带，抱的更紧了。
"是啊，感谢命运让我遇见了你。"周宇有些哽咽，小声的说。
"是啊，我是何其有幸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又是何其有幸遇见了你，我们实在不该再抱怨什么了。"林风用下巴在周宇的头上蹭了蹭，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爸、妈，我们打算找个海边的地方专心休养。"早饭的时候，林风终于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饭厅的桌前。
林昊和萧岚看着林风平静的带着微笑的脸，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接着就听到了这让人意外的一句。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支持，常年的默契很多话已经不需要言语了。
"你们喜欢就好，什么时候走？"萧岚开口说出了两人共同的答案。
林风对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意外，父母从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总是尊重他的选择，开始时他也怀疑过父母是否是不够爱他，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却越来越体会到这种不一样的表现后面同样深沉的爱，也理解了做到尊重比严管对父母来说更难，所以他的决定也总是下的很仔细，很少让父母失望过。
"就这两天吧，安排好了就走。"林风略带歉意的看着母亲，他知道这时母亲是希望他能在她的视线之内的。
"好，别忘了跟豹哥打个招呼，一走那么久，人家是不是需要另请一个医生。"萧岚拍拍儿子的肩，好久没拍到儿子的肩膀了，自从他比自己高了以后，现在他坐在轮椅上，肩膀显得那么瘦弱。心里又是酸涩的感觉，眼眶有些发红，赶紧转身，去收拾着已经摆好的餐桌。
"先吃饭吧。"看出了萧岚的情绪波动，林昊适时的开了口。
"嗯，我吃完饭打电话。"林风也看出了母亲的不对，但他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喂，你好，豹哥吗？我是林风。"
"林风？最近怎么样？好点了吗？"豹哥的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关心。
"还好，伤口都愈合了，在做复健。"
"喔。别急，慢慢来。"明显不会安慰人的豹哥的声音有些别扭。
"我知道，谢谢。我可能要很长时间不能回去了，你看是不是找个人顶替？"
"你要一直住在家里？"
"不，我和小宇打算找个海边的地方安心休养。"
"喔，找到地方了吗？"
"还没有，海边的渔村要找住的地方还是容易的吧。"
"正好我在海边有个小屋，虽然小，但也可以住人，是兄弟们避难用的，现在反正空着，要不你去那住吧。"
"呃......好吧，谢谢了。"林风只是微微的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客气什么，我可是当你和小宇是兄弟的。"豹哥好像极不习惯，声音有些生硬。
"呵呵......"林风忍不住笑了，"刚才说另找人的事，你看......"
"你大概要去多久？"
"嗯......一年吧。"林风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腿。
"那好，一年之后的今天，我等你回来。"豹哥说的斩钉截铁。
"可是我的右手有可能好不了了的。"林风的声音有些小。
"没关系啊，没有右手不是一样看病。就这样定了，找别人我还不放心呢。我还有事，先挂了，明天我叫小弟去接你去海边。"豹哥急急的挂了电话，生怕林风反对一般。
林风对着"嘟嘟......"响着的电话笑了，也挂上了电话。
"豹哥怎么说？"周宇的声音响起。
"他说让我们到他海边的小屋住。"林风还是一脸的笑意。
"喔。"林风的笑温暖了小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开心，但他开心小宇就开心，所以小宇也笑了。
"他还说一年以后的今天，他等我们回去。"林风伸手把周宇拉进了怀里，笑的无比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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