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步亦趋————诺米
诺米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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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他盖好被子,夏颐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他牢牢地抓住了手腕。
"小夏,别走,陪陪我。"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夏颐反而后悔了。他声音里明显的压抑着想哭的情绪的沙哑,让自己也跟着心痛。
夏颐坐在床沿,抱住了张晓煦的肩膀。
"想哭就哭吧,别憋着。"
短暂的沉默后,张晓煦没哭,只是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抱怨。
"都怪我,我怎么能就那么一走了之?"
"如果我当时肯等着他一起走,而不是扔下他不管了。他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他从小都很优秀,一直那么耀眼,可现在却...我怎么就那么混蛋啊!不但不闻不问,还让他就那么走了!"
"你说得没错,张晓蔓说得没错,就连裴冉那小子都没说错。我是个混蛋!真他妈的混蛋!"
......
渐渐地,沙哑的怨声,被凄凉的哭声替代,充斥了夏颐脆弱的鼓膜。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张晓煦也会有这样无法抑制地大哭的时候。虽然很难听也很难看,但那种痛苦难耐的情绪还是一丝不漏地敲打在了夏颐的心里。他能做的就是把眼前这个难得软弱的男人抱得更紧了。
尽管不是很懂他说的那些话,夏颐心里也清楚明白,他是在为了别人而哭而悔恨。

第二天早上张晓煦强忍着头痛醒来的时候,夏颐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醒了?头疼吧。公司的事有我,你就在家休息吧。"
说着夏颐就要走,张晓煦动了动嘴唇;"小夏,我昨天......"
"放心吧,这是最后一次了。"夏颐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安慰着安慰着,就安慰到床上去了。也许同样是出于自我安慰,回应他的爱抚时,就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他再也不会和这个男人上床了。
看着张晓煦那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夏颐一字一字地清晰说着:"张晓煦,你知道吗,我从大一见到你的第一面,跟你抢床位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他自嘲地笑笑,"八年了,也够了。"
几秒的呆滞后,张晓旭刚开口叫了声"小夏",就被夏颐抢了白,堵住了他下面要说的话。
夏颐大度地冲他摆摆手:"行了,什么都别说了。你就当没听过,咱们以后还是哥们儿。"他转过身,迟疑了一下,又转了回来,"你那份文件我看了,如果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不过,你不要太冲动,否则反而会害了他。"
说完这些话,他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站在门外,夏颐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不过,这次是他的心在喘气。果然说出来会轻松很多。他已经不在意张晓煦的反应,不在意他诧异的眼光。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夏颐前脚走,后脚就有人疯狂地砸门。张晓煦支撑着宿醉疲惫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开了门。但是对方根本没给他站稳的时间,就一记重拳招呼上来。
张晓煦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哼。可是夺门而入的人显然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的意思,抓着他睡袍的领子,粗鲁地把他整个人从地板上拖起来。
"张晓煦,你他妈的混蛋!"杨峰边冲他嚷嚷,边在他的肚子上又补了一拳。
这下,张晓煦连反骂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觉得胃里跟翻江倒海一样,张开嘴却只能痛苦地干呕几声。
杨峰的手机响了,他站起身,边掏着手机边指着张晓煦骂:"你他妈找谁玩,找谁发泄我都不管。不过,如果下次你还敢招夏颐,就不是这么两拳算了的!"
"喂!"杨峰不耐烦地应着电话。
"我看见你车了。下来吧,别为难他了。"夏颐在电话那端迟疑了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第22章 歇斯底里 [下]

张晓煦把被人揍得那股恶气撒在了另一个人身上。这是他第一次大白天去酒吧,也是第一次打了酒吧的老板。
罗毅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撑着桌子站起身:"打够了没有?要是你觉得揍我一顿就能解决问题,你随便打!我绝对不还手。"
在对视了好几秒后,张晓煦紧握的拳头还是松开了。
"坐下来说吧。"罗毅看他没有继续施暴的意思,才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上去。
"我没功夫跟你废话!他现在在哪儿?"张晓煦压着还没发泄完的怒火,他的脸不比罗毅好看到哪儿去。
轻轻叹了口气,罗毅从旁边抽了张便条纸,写下了一个地址递给他。
张晓煦拿了地址,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一直在旁边抱着手臂静观的小映,这才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你等等!"小映在Endless门外叫住了他。
"我不管你对裴奕到底是同情还是什么的,反正你小心点。姓卫的是个疯子,你斗不过他。如果硬碰,到头来受罪的还是裴奕。如果你是为他好,就把你那臭脾气收敛一下!"
张晓煦看了眼小映,点了点头。

按着罗毅给的地址,张晓煦找到了卫朝在北郊的房子,两层的小别墅。院门开着,他就直接走了进去。
按响了门铃,过了挺长时间才有人来应门。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高大的防盗门只打开了一条缝。
"你找谁啊?"那个女人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小心地打量着脸上又是伤口又是瘀青的陌生男人。
"裴奕在吗?"张晓煦尽量维持着礼貌。
那位大婶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回答:"找错了!这儿没这个人!"说罢就要关上门。
张晓煦跨了一大步抢身上去,及时地阻挡了门的关闭:"那我找卫朝!这个人总有吧!"
也许是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住了,那位大婶迟疑了一下,说:"你先等一下。"然后轻轻地掩上了门。

这次,无疑是对张晓煦耐性的最大挑战。他在院子里来回地踱着步,不停地抬着手腕看时间。
卫朝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口,饶有兴趣地透过浅灰色窗帘的缝隙,看着下面那个男人焦躁不安的样子。
"呵,他还挺有耐心的嘛。"卫朝转头望向坐在房间角落地板上的裴奕,"是来找你的。不想见见他?"
"不想。"

五分钟了。张晓煦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右脚迈进去的同时,就看到卫朝慢慢悠悠地从木质的楼梯上走下来。
"好久不见了,请坐。"卫朝带着客套的笑容,跟没事儿人一样。
张晓煦笑不出来,忍着想要打断眼前男人鼻子的冲动,他安静地坐了下来。
"吴妈啊,给客人倒杯茶。"卫朝扯着脖子朝厨房喊。
过了一会儿,方才把张晓煦挡在门外的中年妇女就端了一杯茶出来。离开时,她看了张晓煦一眼。那眼神有些奇怪,张晓煦说不清那种感觉,总之让他觉得不太舒服。
卫朝像是看出他的不悦,笑着解释:"吴妈是我们家的老佣人了,年龄大了,脾气有些古怪,你别在意啊。"
张晓煦说着嘴里说着"没事",眼睛却在四处搜索着他要找的人的身影。
"你今天来是?"
那种略带迟疑的疑问,让张晓煦觉得恶心。他就不相信,卫朝能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妈的,装疯卖傻!
虽然心里这么想,张晓煦却总算是管住了自己的嘴,还算客气地开了口:"我今天来是找裴奕的。"
他没那心思跟姓卫的玩什么互相猜量的无聊游戏。不管对方怎么推委,反正他今天是一定要见到裴奕的。见不到他就待这儿不走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姓卫的竟然什么也没说,只是爽快地笑了笑:"你等等,我去叫他。"

裴奕低着头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张晓煦觉得自己紧绷的心脏突然松了一下,随后又紧紧缩在了一起。他透过裴奕的肩膀往后看,卫朝并没有跟下来。
"有什么事,说吧?"裴奕停在离他还有一米多的位置。
那一刻,张晓煦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他不了解裴奕,也没有想过要去了解,可最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陷了进来,跟了上来。他觉得自己想要亦步亦趋地跟着裴奕的想法很可笑,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大脑,只能让这种想法肆无忌惮地滋生,蔓延,侵入每一个脑细胞。
张晓煦向前走了两大步,一下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他不能忍受两个人之间那种为陌生人预留的距离。
裴奕皱着眉头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张晓煦抓住了手腕。
"行了。"张晓煦挤出一个不太正经的笑容,"你身上有哪儿我没看过,没摸过?还要跟我保持距离?"
裴奕把手抽回去,也带走了张晓煦念想了很久的体温。
"有什么话快说吧。"裴奕总算了正眼看了他一眼。
张晓煦正想着怎么开口,目光扫到了裴奕前额头发的阴影里那块不太明显的红色。二话没说,他粗鲁地拨开了裴奕的头发。一块已经结了痂的暗红色疤痕就露了出来。
"他打的?"张晓煦的声音有些哑。
"不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裴奕推开他的手。
"碰的?你再给我碰个看看!"张晓煦转身就要上楼,却被裴奕拉住了。
"行了,你别惹事了。"裴奕压低了声音,"我挺好的,你别跑来瞎折腾了。"
"挺好?这叫好?"张晓煦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是憋了一团火,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却碰到哪里都烧得疼。
"我怎么跟你没关系吧?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裴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张晓煦红着眼睛,直直地瞪着裴奕,直到逼得他扭过头去。
心里涨得满满的,好像再挤压一下,就会把它整个压破。张晓煦觉得有很多情绪涌出来,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却犹豫着要从哪里开始。
等到裴奕等不及,转身要走的时候,张晓煦突然就就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不肯也不敢松手。好像一松手,他就会这么消失了,消失在自己抓不住的地方。这种感觉让张晓煦觉得害怕,从未有过的担忧。
"跟我回去吧。"他的脸埋在裴奕的肩膀,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裴奕想说些什么,可刚张开口,嘴唇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咬住它们,狠狠地咬住,直到麻木的感觉慢慢蔓延开。
"张晓煦,好合好散吧。"裴奕使了劲儿要推开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的身体。
张晓煦却抱得更紧了:"我想你,跟我回去吧。"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肉麻的话,对谁都没说过。他觉得这种虚伪肉麻的话只有在八点档言情剧里才会出现,可是,此刻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嘴,想都没想就那么说出来了。

裴奕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更加用力推他:"对你,我早都腻味了!放手!"

木质楼梯被踩得吱吱作响,充满讽刺的鼓掌声在空气回响。
张晓煦觉得那声音很刺耳。他抬起头,狠狠地瞪着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的男人。
"我要带他走!"
卫朝鼓掌的动作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张晓煦可笑的真情流露:"行啊,他愿意跟你走的话。"
不管他是真大度还是装腔作势,张晓煦只知道他要带裴奕走。现在就走!
可是还没迈开步,裴奕就甩开了他的手。
"你走吧。别来烦我了。"
张晓煦看着裴奕,手指却指向卫朝:"是不是他威胁你,不让你走?"小映的劝告他记得,可是他快被怒火逼疯了,根本顾不上了。
"没有,我自愿的。因为他比你有钱,床上功夫也比你好。"裴奕回应着他质问的目光。

张晓煦觉得全身的力气突然被抽光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情绪激动地跑来唱了一出戏,却连个喝彩的人都没有。
他盯着裴奕的眼睛看,以为可以看出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看懂。

听到铁门在身后重重关闭的声音,张晓煦一脚踢碎了院子里那盘栽着君子兰的花盆。然后趁着脚部的疼痛可以分散心里的酸胀感时,快步地走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影看不到,裴奕才转身往楼上走。
卫朝却站在不上不下的位置挡住他:"你爱上他了?"他眯着眼睛,刚才的笑意一丝都看不见了。
"怎么可能。"裴奕低头拉起袖口,露出有些红肿的手腕,"主人,把我锁起来吧。"
卫朝手里把玩着闪着银光的手铐,却迟迟没有压在裴奕在空气中轻微颤抖的手腕上。突然他笑了,笑得歇斯底里,笑到止不住。裴奕平静地看着他那没有丝毫笑意的眼睛,在等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他就觉得眼熟。他是那个在小巷子里为了你揍我的人吧?"
第23章 冲动

  "你真相信他是自愿的?你就那麽走了?"
  小映尖细的指尖在敲击著,和玻璃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不像是在敲酒瓶,却像是在敲张晓煦的神经。
  "怎麽可能!我再笨也不能让他那麽糊弄过去!"张晓煦咬牙切齿的,"我说,别敲了,我这儿还等著喝呢。"
  这次小映好心地帮他倒了一杯酒:"你怎麽那麽肯定他是被迫的?"
  "就他?裴奕能看上他?看上我倒有可能!"张晓煦一仰头,一大杯酒都倒进喉咙里,烧得很痛,"我火大的是他竟然不信我!实话也不愿意跟我说!"
  小映垂下眼:"他是不想把你扯进来。"
  
  张晓煦没说话,他想起下午去姓卫的公司找他时,他那副人欠揍的笑容,和那句"有本事你让他自己跟你走啊,我可没拦著他。"
  张晓煦抢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他不会轻易放手的。"小映叹气,"他的占有欲一直很强。"
  略微迟疑後,小映还是问出憋了整整一天的一句话。
  "你还会不会继续想办法,还是就这麽不管了?"
  张晓煦像看外星人一样看著小映:"怎麽可能!不把他弄回来,我张晓煦三个字倒著写!"
  小映笑了,整整一天,第一次笑。
  "笑什麽?"张晓煦白他一眼。
  "你爱上他了吧。"
  张晓煦不屑地哼了一声。
  
  当晚,他们聊了很久,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许多张晓煦不曾知道的事。有关於裴奕的,也有关於小映自己的。张晓煦觉得也挺奇怪的。他们明明不熟,却可以因为对一个人的关心和想念而变得无话不谈。
  直到裴冉凶神恶煞地推开门回来,才打破了这种和谐的气氛。张晓煦将裴冉看他的敌视眼神自动的过虑了,他犯不著跟小孩较劲儿。那次打完架他就这麽想了。在加上对裴奕过去的了解,张晓煦反倒有些同情裴奕这个同样也是父母双亡的表弟了。也有些明白为什麽裴奕会这麽护著他,大概因为他们都一样,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临走时候,张晓煦摸了下裴冉的额头:"我会把你哥找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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