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亮————眉如黛
眉如黛  发于:2008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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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秦沧这样对傅步言说。
"什麽?"傅步言有些迷惘的看著他。
秦沧没有说什麽,转身就走,傅步言像想起什麽一样,跑了几步拉住秦沧的衣服,说:"哎......我又做梦了......"
秦沧在街上大步奔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隐约记得自己在听到傅步言最後一句话的时候,像是发疯一样狠狠的推开的傅步言,使得他在强大的推力下狼狈的倒在地上。坐倒在那个早就昏迷的不醒人事的胖女人身边。然後狠狠的在他身上揣了几脚,看到他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像杀人灭口的逃犯,在害怕至极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他在街上逐渐放慢了步伐,他在愤怒的时候也并没有到下手不留余地的地步。他公寓的钥匙以前就配过一副给傅步言,他已经逛了一个多小时,傅步言大概已经回了公寓了。
"哼......"秦沧冷哼。今天他自觉他很不对劲,想到傅步言的时候,都清楚的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浑身散发著腐臭气味的男孩在他脸上狠狠一吻......
"恶心......"秦沧这样想。
胃酸一阵阵在腹腔中翻腾的感觉,这就是恶心吧。这种恶心的感觉让他甚至无法让他返回自己的公寓去面对傅步言。
他狠狠的踢飞了路上的一个小石子,干脆转身步行去了一家酒吧,调了自己最爱的blood mary,用它残酷的刺激性气味给予自己变相的安全感。连心都仿佛暂时的暖和下来了。
他的酒量并不差,但通常一杯下去就会带给他一些朦胧的错觉。於是他暂时的拜托了那种不舒服的恶心感,重新开始佯狂的笑,张狂的坐著,舒展著自己修长的手脚。
"嗨......"一个衣著暴露的女人,走到他身边坐下......"帅哥,不介意吧。"
他有的是理由说介意,他讨厌这些所谓的为了生存而出卖肉体的货色,更讨厌她们那一套救济男人身体的恶心说辞,这些不过是婊子。
他不知道拒绝了多少次这样的邀请,灯红酒绿,形形色色。因为有上等的,干净的女孩任他挑选。但偏偏此时他莫名的需要一种放纵,能让他忘记痛苦的放纵,所以谁都好。
他举起了酒杯,朝那女人说:"走吧......我去开房。"
酒店也是很好的酒店,足够那个女人露出恶心的趋炎附势的笑容。他叫那个女的去洗澡,这种层次的酒店,床头柜的抽屉里一般都有客人需要的一切保障安全和享受的合理配置。看著那个女人沐浴後的,还算年轻的身体,饱满的,丰腴的。他有些无味的笑了,千篇一律,索然无味,不过是身体需要一种发泄。下体在这种需求下,纵使有多无味也任能勃起,他自嘲的带上套子,没有任何润滑,顶入了那个女人的甬道。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律动著,听著那个女人虚假而夸张的呻吟,然後在临近解放的时候,突然脑海中又闪出了一副画面,那个男孩在亲傅步言的左脸,傅步言在他脑海中的脸有些放大,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一个瞬间傅步言的眼睛里面,蒙了一层薄雾,平静的,惘然的。
如他现在一样的惘然。
为何生?
为何死?
为何拼命?
"我现在在干什麽......"居然与对如此不堪的,连她的姓名也不知道的女子苟合,还是原本自己就比想象的更容易放纵和堕落呢?秦沧,你到底在干什麽?
原本就微弱的快感,在这个时候彻底的消失了。秦沧没有解决,就一脸厌恶的抽离这个无法令他愉悦的身体,甩下那个女人两倍的酬劳,上了一辆凌晨还等在酒店门口百无聊赖的出租,打道回府。
打开门的时候,复式的高级住宅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开灯,秦沧注意到傅步言的鞋子被整齐的放在门口,他果然回来了。
黑暗的房间中远远透出有些泛蓝的光线,秦沧顺著灯光摸索到浴室,那里放了满满的一浴池的水,正慢慢的淌出来,里面除了水声,安静的过分,似乎没有人......
秦沧转身想离开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於是又多看了一眼,最後发现傅步言居然穿著睡衣躺在浴池里熟睡。
他的脸安静的仰躺著,脸侧汇聚著细密的水珠。睡衣在水中湿漉漉的贴在瘦弱的身躯上。水温已经有些低了,秦沧犹豫了很久,然後把他从水池中捞出来。
怕他著凉,於是顺手帮他把湿透的睡衣脱了下来,那幅瘦弱而平板的身材安无遮掩的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秦沧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自己还未发泄的欲望,现在以热情的姿态膨胀著。
那个人又在做梦了......
他什麽都不会知道......

9
好多云,白茫茫的雾气,飘著,围绕著......
什麽声音都听不到,他们说什麽都听不见,熟悉的面庞也都笼罩著白舞......
只有马蹄声踏过黄沙,宝剑出匣的悠长清鸣,细雨落在油纸伞上密密润润,雪积在瓦梁上的润物无声,亦是万千箭雨轰鸣著落下。像是昏黄的旧照片,久远的景物灰压压一片,却偏偏偶尔晃过耀眼的颜色,在灰色中刺目的黑色的血迹,在黑色中耀眼的妖异的红衣。灰色中就那样聊聊几笔的红,像是诡异的反色处理......刺目的耀眼,刺目的耀眼......
红,是少女唇上一点胭脂,是僧侣额头上一点佛印,是眉下眼窝中一点怒色,是战火,是烟尘,是硝烟,是残阳,是云霞,是曼珠沙华──轰轰烈烈的彼岸花!......红色的记忆,在灰黑色的天空像是千年一回的年华,如今在梦里再续,是谁当年许下的沧海桑田的永世不忘?
梦中的两个主角,在这一次梦境的重逢里双双卸下灰色的战甲,白皙的肌肤在黑色的破旧的棉絮和床单上挣扎,红色在苟合时,从下面的身躯间沿著白皙的大腿蜿蜒流下。他们模糊的面孔中嘴唇张合著,覆盖著,听不起他们的声音,却听得见窗外夜阑风吹雨,听得见秋风高怒号,听得见落梅乱如雪,听得见沙场马潇潇。但一切的喧嚣最终化入两个模糊身影无声的缠绵间......
下面的人......那麽多那麽多的血......很痛吗?很痛吧............可是被拥抱著的时候,一定很温暖。
当傅步言一梦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浴缸里,水温犹温,可下体却异常的疼痛,撕裂般的创伤,甚至可以看到水下,有一丝半缕的血丝从後庭慢慢的流出......衣服呢?那件可笑的,却陪他很久的卡通睡衣不知道什麽时候被他脱在浴缸外面......发生了什麽事......不记得,完全不记得......似乎是那个人打了,然後哭也哭不出来,混混沌沌的回了这里......然後,都忘了。
真是,真是奇怪。梦中那个模糊的人,他的温暖和疼痛,在现实中完整而完全的施加给自己。
温暖是犹温的浴水,疼痛是莫名的疼痛。
说不清啊,到底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做梦的人啊,可曾记得哪个才是自己?
秦沧在逃,他沿著街道像亡命一样逃跑......
周围的景物在发疯的後退,秦沧记得自己像是也陷入了一个浸在温水中的梦境。这个梦一方面温柔的麻痹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一方面催生他单薄寡然的情欲,直到他第三次在那个温暖紧窒的甬道里释放,直到他满心欢喜的在那个人的脸上落下雨点般轻柔的吻,直到那微凉的池水不再泛起带来欲仙欲死的波澜......他才幡然省悟。
自己做了什麽事情?
禽兽不如。
不能回去了......不能面对啊......
他再怎麽敢作敢当,再怎麽有始有终,再怎麽不卑不亢,他也无法想象──换作是自己,一觉睡醒,最好的朋友在旁边说:"嘿,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上了你,感觉不错......"
哪怕这个句子背後加上再多的鲜花玫瑰,爱心早餐,什麽半跪式的求婚和4克拉的钻戒,有屁用?!有鸟用!!!所以秦沧只有逃,只能逃,拼命逃。
"我是个混蛋,我是个懦夫......"秦沧边逃边想......
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好好找个女孩玩个闪电式的结婚,忘了发生过的这些事情。那个人什麽都不会记得,自己也不必去管他的事情......就像开头那样......
秦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不算太多的女性的号码中闭上眼睛选了一个,按了通话......然後说:"喂,我们结婚吧。"
"什麽时候?下个月......不,就下周一,我现在去定酒席,办喜帖,到时婚礼完了再去公证......什麽结婚照,以後再补......是的,就这麽及,愿不愿意,想不想?......愿意?那就行了......是的,来得及的......我等不及了......好,拜......爱?嗯,我也是"秦沧挂了电话。
有些解脱的笑了。
秦沧也反复解脱似的往公寓那边走......备用的那辆POLO跑车需要开出来,钱包也忘在那里......那个人,应该还在睡觉吧,当他是空气好了,醒来就叫他回他自己那里去。
伤心?为什麽伤心?秦沧闭了眼睛,努力想忘记突然在他脑海里乱舞的一副副图片,有那个人大学的时候把笔递给他的样子,有他双手捧著咖啡小心的喝著的样子,有他想睡的时候半眯著眼睛的样子,他哭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那次迷惘的样子,还有在浴缸里沈睡的样子......飞快的闪,疯狂的舞......心恸动的像是要破碎一样。
秦沧想,痛就痛吧,自私就自私吧,愧疚就愧疚吧......可不会後悔的,一定的,一定的吧?
他怎麽可能会为了那个人去甘愿背负舆论的压力,社会的藐视,和无法掌握的前途?
可是为什麽还是痛?秦沧想,我......可是坏人啊。
眼泪湿润了眼角,那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那个人明明不会知道的。可是自己为什麽那麽想告诉他发生过的事情?为什麽想让那个恶心的小鬼再无法近他的身,为什麽愿意容忍那麽久他的怯弱和笨拙?
结婚吧,结婚了,就会忘记了......
他不会知道的。
傅步言挣扎著从浴缸中爬起来,周身都痛,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组,他看到那面硕大的镜子中,自己嘴唇干裂,脸色惨白......
摸著额头,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发起了高烧
镜子里慢慢出现一个男孩的影子。
"小念?"傅步言不解的问,声音也是嘶哑的:"你怎麽进来的,今天不用上学吗?"
那个男孩双眼哭的通红,他说:"大哥哥,我都看到了,他对哥哥做的混帐事,我都看到了............"
傅步言奇怪的想,什麽混帐事?哪个他?

10
"你回来了。"傅步言看著进门的秦沧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秦沧一眼也不看他,直接转身就要上楼。
"怎麽,吃过饭了吗......怎麽这麽晚才回来......"
秦沧冷冷的看著不停的罗嗦著的傅步言,说:"你不用麻烦了......身体怎麽样?如果没什麽问题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傅步言呆住了,很久,才努力的重新张开口,问:"为什麽?"
秦沧说:"我要结婚了......你再住在这里......不好。"
秦沧说完就上了楼,全身突然有一种无力感,他想了想,最终忍不住朝木制的楼梯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傅步言依然呆呆的站在哪里。然後过了一会,傅步言飞快的转身,然後冲出了,再是一声很大的关门声。
"轰隆......"
秦沧抱著头想,这样就好,这样多好。一切都结束了。
傅步言摇摇晃晃的跑了几步,下体疼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坚持著走回了家,然後躺在床上,用被子捂住了头,"睡觉吧......"傅步言想"睡觉,睡觉吧......只有在梦里面才是幸福的。"
他颤抖著慢慢闭上了眼睛,反复是催眠般的,慢慢进入了梦乡。
这一次,梦里面,果然是幸福的,傅步言沿著昏暗的街道往下走,有一户人家很大的排场,红色的地毯和帘幕,重重叠叠。新郎开心的对著所有的客人笑著,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模糊的脸,这一次终於看清楚了,居然是秦沧的脸,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笑,笑得一点心机都没有,这麽的开心,这麽的开心。
接著,那个新郎把一直藏在他背後的人拖了出来,让那张已经羞得通红的面孔暴露在人前,居然也是穿著新郎的服饰。
喧嚣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傅步言这时才发现,原来只觉得恶心,发黄,灰暗的面孔,在这一个都那样开心而肆意的笑著,祝福声打趣声轰然的想了起来,每个人都在笑,都在笑。那红光也一点点蔓延到人群的脸上,甚至整条街道都因这喜色不再灰暗,而是耀眼的,绚烂的红色......
新郎後面的人,居然是自己。
多麽美丽而荒诞的梦境。
这一天正是秦沧结婚的日子,婚礼在下午举行,他将礼帖发给了很多人,在新世纪那里包了一层楼算作婚礼仪式後面的聚餐场所。他选的那个女人不巧异常的迷恋一些肥皂剧。
就因为这种诡异的迷恋,弄得秦沧必须去找一家能够符合那个女人的幻想的天主教堂来举行仪式。秦沧後悔为什麽不能找个实在点的女人,结婚不过是去婚证所盖个章,几分钟的事情。可现在他必须为了各种各样的布置,司仪,甚至花童伴娘,戒指等等事情忙来忙去。等到他见过女方的家长,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他在婚礼前一天晚上睡得很晚,所以相对的,这天早上他起来的很晚。而在他下地下室拿车的时候,不巧遇到了傅步言,那个人似乎更加苍白了,瘦弱的像是他们分开的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吃饭光睡觉似的模样。
傅步言跟他说,在这次他的梦境中,他看清了那两个人的模样,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他秦沧。
於是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秦沧冷笑著扬长而去。
傅步言在昏暗的地下室中,慢慢的弯下了身子,抱住了自己的膝盖......他想不明白,在梦里面,今天,明明是他们两个大喜的日子,是他们两个人的......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真的真的真的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呜......
傅步言狠狠的握住了自己的手,剧烈的抽搐著,眼泪疯狂的从眼窝中留下来。他不懂为什麽会这样,小念明明说......说他已经对他做过了,为什麽!既然这样......他怎麽还能去找别的女人!他怎麽敢?他怎麽能!
傅步言突然站了起来,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後跑出地下室,一个一个的拨号码问道了他们结婚的那个教堂,然後打了辆的就赶了过去......
傅步言想,我从来没有勇敢过......一次也没有,後悔莫及的眼泪,我不要再尝试了。
原谅我,这一次,我宁愿为自己的勇敢而後悔......也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不勇敢......後悔!
傅步言下了出租,飞快的爬上高高的台阶,在爬到一半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很快在石板的台阶上磕得头破血流,然後努力咬了咬牙想继续爬......
就在这个时候,教堂里面突然响起了掌声和祝福声......
呜......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多麽熟悉的祝福声,在新的梦里明明还清楚的听到了......为什麽,为什麽不再属於自己,傅步言想,我做错了什麽!
或者......是梦里的我们,做错了?
教堂的门打开了,傅步言还傻傻的保持著跌倒时半跪的姿势,血染在石阶上......
言笑燕燕的宾客在看到傅步言的时候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秦沧拉著新娘的手,宛如金童玉女,谈笑著走了出来,秦沧奇怪的朝著宾客的视线看去,傅步言也在看秦沧。
秦沧很快的移开视线,对新娘说:"走吧。"
听到这里,傅步言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用受伤的双脚重新站了起来,他努力的扬起脖子,大声说:"秦沧,你为什麽要娶她!"
秦沧像是觉得好笑一样,很绅士的拿起那个女人的手,对傅步言说:"好笑,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所以就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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