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芙蓉叶 番外—花太香————桔桔(小A仔)
桔桔(小A仔)  发于:2008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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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堆已冷透了,显然许江是在夜里离开的,我与楚逍面面相觑--除了身上的衣服,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换钱的东西,到金陵还有两日路程,若不想讨饭过去,就只有拦路抢劫了。
说起来我虽然恶名在外,但是为难良民的事情还是不做的,我不怀好意地看了楚逍两眼,道:"不如把你卖给宁华公主当面首......"
楚逍一双凤目光华流转,唇角勾起一弯浅笑,在我戒备的眼神中慢慢靠过来,一手揽过我的肩膀,低下头,恶狠狠地咬在我脖子上。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梅兴镇,腿酸脚软,话都懒得多说半句,我拉着楚逍在市集上穿来穿去,瞅见前面百味楼的招牌,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店小二看见我们,立时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我带着楚逍上了二楼,挑了个临街的雅间进去,百味楼老板财大气粗,被人讹上一顿白食也无妨,更何况她还是我的红颜知己,想来也不会因为我没钱付帐而拎着菜刀追砍。
赶了一天路,我饿得前腔贴后背,百味楼上菜一向快,只是他上得再快也比不上两条饿狼吃得快,当我和楚逍为了最后一块板鸭而大打出手时,吓得脸色发白的店小二飞快地抬了只烤全猪上来,油光光地墩在桌上,立时化干戈为玉帛,我与楚逍相视一笑,前嫌尽释,不约而同地放下那块鸭子,转移阵地。
肥润香酥,外焦里嫩,幼年小猪肚子里填着各种果子,香气扑鼻,我吃得满嘴流油,眼角余光看到楚逍动了两筷子尝尝味道便停在一边品茶,优雅自如,仿佛方才与我一番明争暗斗纯粹只是图个好玩。
当然也不排除饿急了的可能,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满怀同情地看着他,楚大岛主恐怕这一辈子都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自打跟我一起,便开始衰运连连,让我时时感到纳闷:明明是我被吃得死脱,为什么我竟会觉得楚逍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楚逍不动声色地续了杯茶,将杯子推到我面前,杯沿上唇迹未干,勾引意图无需言表,我心里一阵热流涌上,这死小子,饱暖思淫欲,闲暇起色心。
我又把视线调回烤猪身上,这东西虽然长得不如楚逍中看,好歹能让我吃得尽兴,不像对面那个,硌牙得紧,我就算把满口牙都崩飞了,也不见得吃下一嘴半嘴去。
楚逍勾引未遂,又见我吃相凶恶万状,便云淡风清地丢过来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咬断一根肋条,筷子划过猪颈,内力一吐,碗大的一颗猪头朝他飞了过去:"与你配对!"
楚逍微微一笑,抄起筷子迎风一点,那枚猪头调转了方向,带着呼呼风声朝我飞来,我侧身躲过,只听"砰"地一声,身后的屏风中了一击,颤巍巍地朝侧间倒去。
我擦擦嘴唇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侧间被突然倒下的屏风惊得措手不及的人,点头一笑,道:"又见面了,许江。"
那个斜靠在窗边脸色苍白神情黯然的人,不是许江是谁?
冤家路窄,他的运气实在太差。


九、
许江轻咬着下唇,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了平静,冷冷地看着我,倒是他旁边那位,不悦地瞪了我一眼,手腕一抖,几点寒星扑面而来,我回手抄起竹筷,分光捉影,把那几根细针搛在脸前,凑到鼻端嗅了嗅,道:"断香,阁下是唐门中人?"
断香这东西,虽说是毒,却不致命,只是让人鼻舌失灵,不辨香臭,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在我看来,实在是比化骨水穿肠散更来得阴毒。
那人二十几岁的年纪,白净净一张面皮,神情十分倨傲,冷哼了一声,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死样子,眉宇间傲气十足,总之一句话,欠打。
我也不跟他罗嗦了,双掌齐出,朝他胸腹招呼了过去。
唐门弟子,武功远远不如他们用毒的本事来得精妙,尤其是近身相搏,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去。
顷刻之间,华丽精致的雅室桌翻椅倒,百招过后,那人被我一掌拍上胸口,朝后面屏风飞了过去,眼看着又撞翻了一侧的屏风,我摇头,单用屏风隔开雅室,打起架来便会不由自主地殃及旁人,真是不方便到了极点,百味楼的老板真应该反省。
许江脸色更显苍白,低唤了声"唐影!"便伸手要扶起那人,却被一把推开,唐家小子唇角挂下一缕血丝,眼中尽是怨毒,斥道:"你不配叫我的名字,叛徒!"
许江两条眉毛拧了起来,高高地扬起手来,重重地挥下去,却只是轻轻地拍在唐影脸上,依我看,那力道连只蚊子都拍不死,唐影的傲气却被拍得踪影皆无,一改先前的嚣张,满脸惊疑交错,脱力地委顿在地,捂着脸颊叫道:"许江!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还有什么敢不敢?我同情地看着唐影,先前架势做得十足,原来不过是个一根筋的愣小子在发傻而已,唐门老祖宗不晓得会不会面上无光,许江若长年与这人混在一起,会越来越木讷也是正常的。
许江拎起桌边的小包袱往我身上一抛,冷道:"物归原主,二位请自便罢。"
我还没回话,唐影挣扎着起身,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许江,颤声道:"你!你一直在骗我?!"
许江低叹了声,道:"随你怎么想罢......"
楚逍悄悄来到我身后,一手搭上我的肩膀,饶有兴味地看着全武行转成苦情诉,脸上是明显的不解,却也没打算插手,我虽然一头雾水,却也懒得多事,掂了掂包袱的分量,朝许江微微一笑,准备告辞。
还没等我转过身去,原本瘫在地上的唐影突然振起,清啸一声,疯了似地向我袭来,指尖发青,出手用了十成力,端得是拼着一死也要将我立毙于此的决绝。
我不明白是哪处欠妥惹得唐少爷得了失心疯,不过与疯子打架的事我是不做的,不管他是真疯还是装疯。
所幸对面还有个神志清醒的可以借来一用,唐影被楚逍一甩衣袖震飞的瞬间,我的手指搭上许江的咽喉,闲闲道:"唐公子,还玩么?"
唐影抚着胸口,一双眼瞪得溜圆,怒道:"你放开他!"
楚逍脸上浮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凑到我耳边低语道:"你觉不觉得他们之间很暧昧?"
音量大小正好能让我手边的许江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我转向楚逍,看见他眼中闪过顽皮的算计,心里开始为唐影默哀。
楚逍给我一个稍安勿躁的笑,冷不防拂开我的手,一掌将许江送向唐影那边,后者惊叫一声,伸手来接,楚逍内力激起,掌风劲摧山岳,真逼到那两人面前,只见唐影紧闭着双眼,猛地扑到许江身上,以身代盾,意图挡下楚逍来势汹汹的一掌,我伸手揽住楚逍的肩头,漫天席卷而来的内力瞬间消弥不见,看着对面两个一个看破生死,平静如往常,另一个怕得要死却强撑着保护对方,我忍不住笑出来,半倚半靠在楚逍身上,正想说两句风凉话,身后传来娇柔却不失利落的女声:"小九,你每次到我这来都要闹事么?"
我掏掏耳朵,打了这么久才惊动老板,真不知道是我们太敏感还是她太迟钝。
百味楼老板沈二娘,容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自有一种成熟妩媚的风情,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似喜非喜,若嗔若怨,有时柔若无骨千依百顺,有时泼辣霸道不让须眉,我们刚认识时拼了三天三夜的酒,不分伯仲,对海量女子我一向是欣赏的,当然也顺便欣赏了她楼里窖藏多年的各地佳酿。
我站直身体,拱手笑道:"沈老板别来无恙?"
她扫了一眼狼籍不堪的雅室,柔柔笑道:"本来是无恙的,一见着你可就该头疼了。"
我厚着脸皮装作视而不见,接道:"沈老板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小弟还要道声贺了。"
沈二娘挑起眼角,不依不饶地看着我,手指戳上我的额头,道:"道贺不必,少打几盏杯盘我就很满足了。"
我想,她是低估了我的厚颜程度,我依旧面不改色笑得一派坦然,道:"二娘不义气,我来了一个时辰,你才肯下来见我,若不是打了几个盘子,二娘还不知要冷落我们到什么时候呢。"
沈二娘掩口轻笑,银铃般悦耳,道:"说起来倒成我的不是了,罢了罢了,小九的无赖江湖上无人能出其右,二娘我可不敢与你计较。"
这边言笑晏晏,那边相对无言,许江和唐影站起身来,有志一同地避开对方的视线,一个看着门口,一个看着窗台。
沈二娘毕竟是生意人,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朝那两位福了一福,柔声道:"小九出手不知轻重,妾身代他赔罪了,二位若不嫌弃,还请赏光到后院一叙。"
许江垂下眼帘没有回话,唐影再怎么张狂也不会与一名女子为难,当下一拱手,恨恨地瞥了我一眼,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
穿过中庭,是沈二娘的芳菲阁,平时少有人去,清幽雅静,与前堂的奢华热闹截然相反,后院荷花开得正好,我们四人跟着二娘绕过九曲回廊,来到层层绿叶簇拥的八角亭前,才发现已有人候在里面了。
那是个约摸弱冠之年的男子,身材修长,面容十分俊美出众,一袭素色暗花纹绸衣衬得他整个人温润如玉,正从容地背着手立在亭下看花,见我们进来,转过身含笑颔首,二娘迎了上去,笑容中带着宠溺,道:"等不耐烦了罢?我打发丫头去厨房催了,再一会儿就好。"
那人微微一笑,声音清朗柔和,道:"不急的,沈老板费心了。"
我眯起眼睛在他们之间扫来扫去,这人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一向飞扬蛮横的沈大老板浑身散发出母性的慈晖,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沈二娘招呼我们入座,丫头们捧着茶点鱼贯而入,许江和唐影在我们对面坐下,唐某人虽然还有些气咻咻然,但是在外人面前实在不好发作,尤其对方如此斯文儒雅气度悠然,一看便知与江湖上打打杀杀的血腥味无缘。
那人也不落座,半靠在栏上不远不近地看着我们,我回望过去,只觉那眉眼似曾相识,只是隔得太久忆不起真切的轮廓,对上那双明澈见底的双眸,我不禁脱口而出:"我们见过?"
楚逍不悦地皱起眉,桌下一只手悄悄按住我的脉门,显然把我方才的言行误解为随处风流见机搭讪,我暗叫一声不幸,手掌半翻,桌下与他一番往来,栏边那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突然浅浅一笑,拱手道:"楚公子,借一步说话可好?"
不仅我与楚逍愣住,对面的许江也拧起了眉毛,侧过头去看着他,楚逍放开我的手,施施然站起身来,一扬手道:"请!"
目送着他们出去,我拈了一块雪梨羹细细品尝,突然脑子一激灵,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名字,我咽下口中的香甜,抿了一口清茶,满心不解:他怎么会在这里?
唐影冷哼一声,语气十分挑衅:"你看够了没有?"
许江收回凝在回廊转角处的目光,静静地垂下眼帘,不言不语,一付逆来顺受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咬着蜜渍梅子看着他们,道:"唐公子,你这模样活像个乱吃飞醋的小娘们,不怕许公子误会么?"
许江闻言一震,讶异地抬头看我,唐影胀红了一张脸,色厉内荏道:"你......胡说什么?!"
我续了一杯茶,脑中开始有了头绪,原本以为唐家少爷仗势欺人,现下看来,许江扮猪吃虎的可能性更大些,不过摊上这么个鲁莽又冒失的主儿,也够他头疼的。
沈二娘美目四盼,巧笑嫣然,殷勤地为我们添茶,摆明了是事不关已的看戏态度,我解开失而复得的包袱,那个鸳鸯戏水彩蝶双飞的荷包掉了出来,唐影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皱着眉头看了会儿,讽道:"李九,这是娘儿们用的罢?"
我不高兴了,小孩子家喜欢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实在不是好习惯。
许江瞪了他一眼,朝我一拱手,赔罪之意尽在不言中,唐影双眼差点喷出火来,叫道:"许江!你什么意思?"
许江咬住下唇,铁了心不理会他,我无聊地支肘在石桌上,与沈二娘闲话家常,唐影火气再大,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是无趣,恨恨地瞪了我们几眼,开始将满腔怒火泄在一桌精致的点心上。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我悄悄打了个呵欠,出神地望着亭外苍茫暮色,倦意阵阵涌上大脑,眼皮开始频频相接,此时一样清凉柔软的物事触到我的脸颊,我抬头一看,楚逍回来了,手里托着一只嫩绿幼小的莲蓬,带着淡淡的幽雅的清香,我一下子来了精神,拉他坐下,小心地掰开莲蓬,取出细嫩如珍珠的莲子,沈二娘摇着扇子,笑道:"小九,这莲子还是苦的。"
对面两位全睁大了眼,直直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楚逍脸上有些挂不住,在我耳边低喃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苦的......"
我哈哈一笑,塞了一枚在他口中,楚逍小心地嚼了嚼,嘴角抽动了几下,神情平静地咽了下去,又笑吟吟地取过我的茶杯喝了几口,道:"很好吃,你也来一颗?"
说着两指拈起一粒送到我唇边,我靠上他的肩头,笑不可抑,楚逍啊楚逍,知道苦不苦了罢?这种小把戏想唬我,可没那么容易。
"楚楚,你喜欢,就全给你留着。"我捧起剩下的给他送到嘴边,楚逍微眯起凤眸,饱含威胁的眼光定在我身上,一手不着痕迹地划到我背后,指尖停在软麻穴上,摆明了我若再不收敛,他必然会追究到底。
识时务者,俊杰也,我犯不着与楚逍为难,给了沈二娘一个眼神,她会意地一笑,唤丫头端来一大盏冰镇酸梅汤,给楚大公子去苦味兼降火气。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我呷着解暑清凉的极品,问楚逍,他摇摇头,道:"那位公子是来买点心的,现下已回去了。"
我唔了一声,暂且抛到脑后,面前这两位还没顾上处理。
许江装哑到现在,终于忍不住道:"李九,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害你?"
我抬眼看他,手指朝唐影那里点了点,道:"为了他?"
许江白净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唐影则是完全怔住,傻傻地看着我。
东西已拿回来了就好,至于你是为了谁,干我甚事?!
我把玩着指间的莲子,向沈二娘道:"二娘,天色不早了,我和朋友在你这借住一宿。"
二娘自然点头应允,我拉着楚逍,撇下许唐二人,熟门熟路地朝我先前住过的客房行去,天塌下来,也要补个睡眠先。

我一觉醒来,楚逍正坐在床边看我,俊美无瑕的脸庞映着烛火,笼上暖暖的光晕,像天神一样高洁不染,又像妖兽一样野性十足,我心里一热,起身勾住他的肩颈,拉下来一阵热吻,楚逍顺势倒下,把我压得严严实实,挥落芙蓉帐,一手探入我的衣衫,点起簇簇火焰,穿窗而入的夜风,吹不散床帏中浓烈的热情,我们撕扯着对方的衣物,紊乱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楚逍美丽无双的眸子闪动着醉人的情意,湿热的吻散落在身体各处,我主动弓起身体与他肌肤厮磨,楚逍低喘着,在我耳边倾诉着絮絮爱语,顺手扯过枕头垫在我腰下,一挺身充满了我,我紧搂住他的腰背,欲火烧昏了理智,混沌的大脑只余一个念头--
我是不是没救了......

--与楚逍在一起很多年里,我始终没有放弃过争取上位的努力,楚逍在我的百般算计之下越来越乖滑,屡战屡败后我的下场,不提也罢。

我软软地靠在楚逍肩上,任他手指缠绕着我汗湿的散乱的长发,一身的汗水渐渐散去,才感到深夜的风有些清凉,拂在身上舒服得紧,楚逍灵活的手指揉捏着我的腰侧,突然低低笑了,道:"烟澜,江湖之中,原来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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