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刚刚结束的时候，网上询问江以枫以往作品、夸赞他长相的内容还有几十条，然而随着时间越接近午夜，针对江以枫的舆论便愈发的尖锐刻薄。
　　江以枫晚上早早吃了感冒药上床休息，《牧与歌》剧组主要成员不眠不休的监控着舆论，一边引导一边生怕舆论会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
　　为了控制影响，剧组第二天甚至难得放了个假，这让江以枫意外且惊喜。
　　他起了个大早，本打算拿手机再玩几局游戏，却没想到手机上一连串罗琦打来的电话。
　　江以枫抿了抿唇，他试探着拨了回去，对面的罗琦立刻接起：“你怎么这么晚才接我电话？”
　　江以枫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认真道：“现在才七点半。”
　　罗琦：“……”
　　罗琦：“昨天晚上网上吵疯了，那模样像是你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江以枫：“哦。”
　　罗琦：“？”
　　罗琦：“你不好奇？”
　　江以枫疑道：“我为什么要对他们怎么骂我的好奇？”

　　罗琦想了想网上的用词，觉得江以枫说得对。
　　心理承受能力再大，也不能把全天下的脏东西都装进心里。
　　心脏又不是垃圾填埋场。
　　江以枫笑了起来：“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怎么，愁了一晚上？”
　　“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我是真的没见过这种阵仗，我手下又没带出来过什么火的小明星。”所以罗琦经历的网络骂架和水军舆论攻势都显得格外低级。
　　而当他第一次见识到娱乐圈第一梯队明星团队的攻势时，明明早就有预料，却仍然不免被吓到了。
　　江以枫才没空搭理网上那群人。
　　只不过罗琦似乎真的很担忧，所以江以枫犹豫着安抚：“你想想，那群水军忙碌一个月的工资……应该不会比我跑一个月外卖高吧？”
　　“业内水军工资不高的，单人收入估计不超过四千，不过公司收费高，一单公关费都是十万起步。”
　　“你看。”江以枫说到这的时候，眉眼都盈满了笑。
　　罗琦想到了什么，他沉默了半天，最终叹了声气。
　　“算了，你不在意，就怎样都好。”
　　“罗哥。”江以枫叫了句：“谢谢。”
　　“没事，我这两天还要继续培训新人……公司这边不会发声的。”罗琦向江以枫保证道——公司不发声，水军吵吵闹闹一天就过去了，也不会给江以枫留下什么黑历史。
　　只是公司主页下的评论要脏上一段时间了。
　　江以枫向着罗琦表示感谢。
　　难得有一天假期，江以枫在剧组旁的街上买了拼贴玩具，一回酒店就搭好了月宫仙女拼贴玩具。
　　江以枫用手机拍了张照片，看着极其可爱复杂的月宫仙女积木，江以枫下意识点开微信，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可分享的人。
　　他看着那只玩具，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系统？”江以枫无声的叫着：“你看，我搭的积木。”
　　“好厉害。”无机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且很好看。”
　　只是一句简单地夸奖，甚至语调都是沉闷的机械音，可江以枫的情绪却好了不少。
　　他难得清闲，却压根闲不下来。
　　江以枫将小灯珠一颗一颗挂在玩具上，又拉上了窗帘。
　　他小心按下开关，亮黄色的光芒下，月宫仙女缓缓旋转，光芒时不时落在江以枫的脸颊上，然后又重新投入阴影。
　　谢景深打开手机时，就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
　　江以枫抱着腿安静的坐在黑暗中，眼睛里被星星填满，嘴角也带着笑容。
　　温馨美好的画面在江以枫抬眼时达到了顶峰。
　　他的眼睛像是瞬间被点亮了，五官鲜活起来，柔和又好听的声音落在耳侧：“谢景深！”
　　谢景深的神色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早上会议扯皮带来的烦躁逐渐消退，他弯着眉眼温和的问道：“怎么不在拍戏？”
　　“今天休息。”江以枫将玩具往前推了推：“我刚刚拼好的。”
　　“真好看。”
　　简单的夸奖就让江以枫身心舒畅。
　　果然系统冷冰冰的夸奖就是比不上人类发自内心的赞扬。
　　系统：“？”
　　也许是孤独太久了，才见到谢景深，江以枫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絮絮叨叨说着今早的行程，又简单将昨晚几个好评提出来，像是只扒拉优点的小松鼠，将心心念念的松果捧到谢景深面前。
　　谢景深那颗心脏再冷，也会被捂热了。
　　他撑着头听着江以枫说完，甚至也被江以枫激得起了话匣子。
　　他甚至和江以枫说起了自己今天开会的事情。
　　“有几个人做事太着急了……”他说了很多江以枫不懂的事，可江以枫听得很认真，还很认真的问他：“那要怎么办？”
　　谢景深倒不觉得那几个人是什么问题，江以枫问，他就仔细讲了自己后续的安排。
　　果不其然，他收获了江以枫一个赞叹的眼神：“谢景深，你好厉害啊！”
　　谢景深感觉自己的虚荣心瞬间就得到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总：老婆夸夸了，嘻嘻
 
 
第10章 
　　谢景深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过表扬了。
　　当一个人做得很多事情都足够完美的时候，人们便会对他的完美习以为常。
　　不过当表扬从一个漂亮得不似真人的人口中说出，谢景深也会止不住心跳的速度。
　　他的嘴唇抿了抿，嘴角却明显抬了起来。
　　他又聊了几句生意，江以枫听得认真，还真的会认真思考要怎么办。
　　他的方法幼稚且毫无操作性，可是谢景深却没打算真让江以枫帮他想办法——作为整个M国顶级资本家，谢景深做事向来专断。
　　可是江以枫苦思冥想的时候却让谢景深很开心。
　　不过他心底也多了点疑惑——现在智能科技游戏真的已经发展到了完全熟练地学习人类对话到这种地步了吗？
　　谢景深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手机界面，他的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心底却默默记下了这点。
　　然而还没等谢景深再试探几句，他敲击的屏幕上便蹦出了一段叙述。
　　【您的恋人正在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网络暴力。】
　　谢景深的手指顿了下。
　　屏幕里的江以枫正用手撑着头帮他想办法，而屏幕下则不断地浮现出黑色的框——黑框中正一排一排的江以枫身上发生的事情，连周围跃出的白色对话框中都网络上对江以枫的评价。
　　无数污秽的言论和恶毒的咒骂让谢景深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点在江以枫的脸上，而手掌下手机屏幕的触感在那一刻近乎于人脸般柔和，手指轻轻一点，江以枫的眼睛便瞪得圆溜溜的。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谢景深犹豫着问道。
　　江以枫完全不知道谢景深那边是一副什么光景。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半天才瘪着嘴巴垂下眼帘。“可能是被人误解有点难过吧。”
　　江以枫简单说了发生的事情，他说得很简短，也略过了很多细节，可谢景深屏幕下写得详实的经过却不会让他缺失江以枫眼底的哀伤和难过。
　　“钱，其实我也可以给你……”谢景深想说他把钱打给江以枫。
　　五十万只要能买到开心，谢景深倒不吝啬。
　　可屏幕上的系统却没有蹦出充值按钮。
　　而江以枫摇摇头：“这是我的片酬，是我应得的。”
　　“幸好我粉丝不多，前几天还有个活粉给我主页送花花呢。”江以枫强打起精神，他想起自己全网不超过五个活粉的账号，却仍然嘴硬说道：“我粉丝都是相信我的。”
　　“是吗，好厉害。”谢景深的指尖微蜷，莫名有点不爽：“我也相信你。”
　　“嗯？”
　　“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相信你。”谢景深应道。
　　江以枫莫名有了种真的被恋人支持着的感觉。
　　就好像无论自己做什么，他的恋人都会支持他——那种感觉让人沉迷。
　　江以枫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享受被人吹捧了。
　　当被人从心底信任并关心的感觉好得几乎可以令人成瘾。
　　江以枫在心底好好的劝了劝自己才努力让他和老板回归到正常的扮演情侣模式，然后温声让谢景深别担心。
　　“我会处理好的。”
　　他处理个屁！
　　江以枫看到白色的框框消失后，心底竟然升上了一丝丝不舍的情绪。
　　他抿抿唇，最终还是压下了心底的情绪。
　　他试着点开了网络，简单搜了下《牧与歌》和自己的名字，无数恶评扑面而来。
　　然而看着网友们发表的言论，江以枫竟然松了口气。
　　“……没我想象的那么难听。”
　　江以枫轻松的放下手机。
　　系统简直被江以枫轻描淡写的态度震惊到——它只是从缝隙中窥探到了一点对方骂人的话，就觉得自己的CPU都快要被气得烧掉了。
　　“娱乐圈的新闻，闹得还不是那么大。”
　　江以枫简短的做了个评价。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片场，平静的姿态让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诧异。
　　然而网上的事情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平息了，大家很快便开始寻找新的热点，只有苏小雨的粉丝坚持为自己的爱豆出头。
　　而剧组确定江以枫并没有影响整部剧的名声后，便也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以枫没有再见到谢景深。
　　拍戏的过程枯燥而又无聊。
　　剧组内的排挤并没有停止，然而只要递给他的盒饭足量，按时帮他化妆，江以枫对排挤的感知度很低——那群人暗戳戳搞事，却压根不被江以枫放在眼里。
　　江以枫是真没觉得剧组那暗地里说闲话、明面上如同初中生般的手段到底有什么伤人的。
　　他唯一失落的是最近谢景深没有再来找自己。
　　“系统，谢景深他……”闲下来的时候江以枫想问问谢景深的事情，然而还没开口，便担心对方工作忙。
　　江以枫没当过老板，也不知道谢景深最近是不是真的忙的没时间看他“直播。”
　　他原本以为稳定的生活能持续到杀青。
　　然而有一天拍摄前，苏小雨和陈瑞阳早早就到了片场。
　　江以枫甚至还收获了两人提供的福利——苏小雨点了奶茶，陈瑞阳定了果篮。
　　他一边啃着香蕉一边喝着奶茶，刚想说两人到底怎么了，就看到赵金明带着一个身量很高的消瘦男人进了片场。
　　在场的男女主眼睛都亮了，两个人表现得像是刚发现那人似的，迎上去以后才惊叫道：“徐导，你怎么来了？”
　　江以枫这才把对方的脸和名字对上。
　　——竟然是徐晨。
　　徐晨，电影、电视剧的鬼才导演。
　　江以枫看过徐晨的电影，他的拍摄手法相当新奇——他总能抓住人最美好的一面，而且画面感极美，故事性很强。
　　他手上拿捏了不少大奖，可在用人的时候却很喜欢启用新人演员。
　　想到这，江以枫终于知道苏小雨和陈瑞阳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多好的挤进电影圈的时机。
　　江以枫自觉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他吸了口奶茶，然后又跟着来到了片场。
　　今天有一场江以枫黑化后暗害苏小雨，又在陈瑞阳面前装无辜却被拆穿的戏份。
　　他又画上了眼妆，把他的眉眼勾勒得愈发妖艳。
　　苏小雨和陈瑞阳为了在徐晨面前表现，几乎是展现出了最好的状态。
　　而徐晨坐在片场边上陪着赵金明看录像——今天大家的状态不错，前两场戏都是一遍过。
　　直到第三幕开拍，徐晨才抬头看向场中的江以枫。
　　“你可以换一种表现方法吗？”
　　徐晨指了指场中的一本书。
　　“你可以用那个演，不要一上场就揭穿……你害了他最喜欢的女人，你感觉他的脚步走过来，你很喜欢他，你的心跳加速、却又心虚的不敢看他。你知道他最喜欢的古籍，桌上摆着的是他最喜欢的甜点，你转身去找他最爱的古籍，回过头就看到他举着的证据站在你面前。”
　　“你害怕，你惊恐，你知道一切都完了。”
　　“可以再拍一场吗？”
　　徐晨的话点醒了江以枫。
　　而且他根本就没有拒绝徐晨的权力。
　　于是当开机键按下，江以枫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脚步声，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
　　他的嘴唇微抿、唇角下压，抖动的嘴唇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笑意。
　　江以枫张开嘴，却只是无声的念了下男主的名字，他回身弯腰去找男主最爱的那本古籍，然后捏着书页回身，却看到男主将手中的玉佩递到了他面前。
　　“解释。”男主几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江以枫的手指紧紧捏着页脚，他的手指颤抖着，他的嘴角扯起来又放下，在男主再次质问的时候，他猛然松手丢下了古籍。
　　书砸进了地毯间，江以枫凝望着男主的眼神也愈发的凌厉了。
　　“是我做的，”江以枫说完，眼睛微微垂下，然后又扬起眼神望向男主。
　　他的眼睛含泪，眼泪却没有滴落，只是染红了眼圈，倔强的望着男主，却又扯着嘴角笑：“你想救她吗？”
　　“她在哪？！”
　　“漠风，你叫叫我的名字。”
　　“她在哪！”我问你她在哪！”
　　江以枫笑着，只是那眼神看着很冷。
　　他似乎彻底冷静了下来，挑着眉，一副欠揍的挑衅模样。
　　然而当镜头拉近，他的眼底的水几乎溢满了眼眶。
　　“不知道。”
　　整个拍摄一气呵成，甚至在徐晨的指挥下，整个画面除了最后推进到江以枫眼睛的特写画面，其余采用了长镜头拍摄。
　　拍摄结束的时候，徐晨望着江以枫的眼神有种说不上的狂热。
　　“要不，今天拍完以后吃个饭吧。”
　　徐晨就要上去找江以枫的时候被赵金明拉住，赵金明给了徐晨一个眼神，然后招呼众人说道：“那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去聚餐，徐导请客。各部门都加把劲，快点拍完，我们早点结束。”
　　片场的众人欢呼起来。
　　陈瑞阳的脸色却有点难看，他瞥了江以枫一眼，然后不满的理了理衣领，恶声恶气的对着江以枫道：“还不快点下去？你今天的场次拍完就别占着位不滚蛋。”
　　江以枫哪知道陈瑞阳今天生哪门子气。

　　他走出摄像机的范围，下意识回头看向徐晨。
　　徐晨竟然还在看着他，见他回头就对着他笑了笑。
　　江以枫回了个笑脸，只觉得莫名其妙的。
　　——总不能是想找他拍电影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总：气气
 
 
第11章 
　　为了今晚的聚餐，剧组包下了片场不远的酒店。
　　而作为小反派之一，江以枫竟然有幸坐到了主桌上，旁边就是徐晨。
　　赵金明说完了祝酒词，在场众人一碰杯，江以枫便识趣的低头夹菜。
　　偏偏徐晨一开口便问道：“江以枫，你以前拍过什么戏？”
　　“以前都是当小配角的。”江以枫放下筷子，很腼腆的说道。
　　其实这已经是夸张了，他以前在剧组跑龙套，能捞到一句台词已经是好的了。
　　整整五年拍戏生涯，江以枫拍过几十部电视剧——哪个剧组的群演片酬高，他就跑哪个剧组。
　　“那演戏经验应该很丰富吧。”徐晨的声音更温和了。
　　江以枫沉默了片刻，然后迟疑着点头：“还好。”
　　这种说话方式几乎已经算得上冷淡了，可徐晨却仍然多问了江以枫常常拍摄的类型，还问起了江以枫未来的规划。
　　江以枫总觉得徐晨对自己有一种对于儿子般的挚诚热情。
　　在其余主演如刀的眼神中，江以枫只能硬着头皮说起自己以往的拍戏经验。
　　苏小雨和陈瑞阳早就端好了酒杯，可那边徐晨的话没停，其余几个人竟然也沉默着。
　　直到徐晨问完了，江以枫才感受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原来被人关心也这么恐怖啊。
　　在赵金明的助攻下，徐晨才又关注了苏小雨几句。
　　至于对陈瑞阳，徐晨一直保持着很客气的态度，那种业内传统客气模样让陈瑞阳的脸都绿了。
　　一场聚餐下来，几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助理搀扶着在场的各位，而徐晨也落后一步走到了江以枫身旁。
　　徐晨：“你有没有兴趣，拍一部刑侦犯罪片？”
　　江以枫：“片酬多少啊？”
　　徐晨：“？”
　　徐晨惊异的打量了江以枫一眼。
　　他看江以枫长相妖艳漂亮，明显是娱乐圈最喜欢的艳丽挂小鲜肉，怎么这么没有追求！
　　“不多，大概有个小几十万。”
　　江以枫立刻应了下来。
　　那速度快到让徐晨再一次感受到了年轻艺人对艺术的热忱——几十万片酬竟然就愿意接主要反派的戏份，真是个有追求的好演员啊！
　　他和江以枫交换了联系方式。
　　而江以枫根本没把徐晨的话当一回事。
　　第二天江以枫照常拍戏的时候，总觉得陈瑞阳在找自己茬。
　　有几幕戏是陈瑞阳在看穿江以枫的真面目后对他动手，可几次陈瑞阳都下手很重，砸得江以枫肩窝都青了。
　　然而由于剧中的表现是他下意识用真气护体，让陈瑞阳发现他会武功、入了邪魔外道的事，所以江以枫不能表现出吃痛的表情。
　　所以接连拍了几次，江以枫感觉胳膊都快要废掉了。
　　“拍这种戏都吃不了苦，到时候去了徐导的剧组也得被赶出来。”
　　在助理跑进场之前，陈瑞阳突然小声在江以枫耳边说道。
　　此时江以枫才知道陈瑞阳在生什么闷气。
　　他昨天给徐晨敬酒，直到喝得晕晕乎乎醉醺醺，才被助理扶着上了车。
　　可徐晨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别人身上——陈瑞阳作为当红小生，被公司力捧推崇的一线男星，被徐晨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怨气几乎全发泄在了今天的江以枫身上。
　　江以枫表面上没说什么，然而一回到更衣间，才把外衣换下来，他就拿着镜子小心观察着肩上被拳头砸出的伤痕。
　　“这一片都已经青了……”江以枫的手小心的碰了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怎么回事？”
　　“还不是……”江以枫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下意识抬起头，诧异的看向空中悬浮着白色框框。
　　江以枫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