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戈尔却似乎有点不满意,不知道为何他理解了艾尔海森指责卡维没有警惕心时的心情,因为他现在也想对流浪者说不要答应的这么快,万一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在心底叹了口气,伊戈尔越发认为不应该放任流浪者不管。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将出来,而问流浪者还有没有其他的事。
“有的话,我可以等会你。”伊戈尔主动说,不再像从卡维家里出来的时那样急迫。
虽然表现是这样,内心他还是很想快点回办公室。
流浪者想了想表示现在就可以走,他看得出来伊戈尔的心急。
“在走之前,我先和摊主先生说一声。”流浪者礼貌的说道,他不想不告而别。
听到要告知摊主,伊戈尔没有意见甚至还主动说,“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要买些水果。”
“嗯,摊位上的水果都很不错。”笑了笑,流浪者仿佛是水果摊的员工。
伊戈尔也回以微笑,接着与流浪者走向水果摊。
“和朋友聊完了?”摊主对着回来的摊主调侃道。
这本是一句很正常的打趣,流浪者却为此愣住。
朋友吗?
他品味着这个词,莫名感到难过,可能在他的过去,朋友并没有带给他很好的印象。
但他明显的感觉出自己仍然渴望朋友,这令他把视线转向伊戈尔,他想听听他的回答。
“其实我也不记得他是不是我朋友。”伊戈尔无奈的实话实说,他能注意到流浪者的视线,假如这时候再说他们不是朋友,可能会伤害到对方。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记得人,那样太残忍了。
伊戈尔自觉不是个太心软的人,然而有些会对他们造成痛苦的行为,他还是想尽量避免。
果然流浪者虽因他的话失望,却不是特别难过。
“我们也不确定我们是不是朋友。”流浪者顺着伊戈尔的话说道。
摊主闻言露出惊奇的表情,他发出一声感慨,“同时什么都不记得,可真是少见。”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没过能遇见这种奇事。
“所以我在调查这件事。”伊戈尔随口回应。
这下摊主明白流浪者过来是要做什么,于是不等流浪者开口,他就摆摆手。
“那你们快去调查吧,不过先等会,我先给你们拿点水果。”摊主说着看向想要拒绝的流浪者,“就当是你的工资,你总不能给我干了这么多活,最后什么都不要吧。”
他只是下雨的时候让这孩子来车里避避雨而已,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对方一直帮他干活,还不要工钱。
按理说能有个免费的劳动力也不错,可时间长了摊主的良心隐隐不安起来。如今有人把流浪者带走,他算是松了口气,拿点水果做工钱也是应该的。
“所以拿着吧。”摊主叹了口气重复道。
伊戈尔看出摊主的纠结,他犹豫片刻决定替流浪者收下。
眼看伊戈尔想要,流浪者只好收下,其实他很感谢摊主收留他,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感受不到存在的目的,找不到要做的的事和被需要的地方,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接过被摊主包好的水果,在道谢过后,流浪者和伊戈尔离开。
没走多远,伊戈尔突然说,“我把这些水果换算成摩拉给你吧。”
“哎?不,不用。”流浪者立刻拒绝。
一些水果而已,若非伊戈尔想要他是不会拿的,因为他感受不到饥饿,也不用靠吃饭获取能量,所以即便把水果给了他,他也用不到。
伊戈尔却提出不同的看法,“但是在世界上生活需要摩拉,这是一种规则。”
“规则?”流浪者眨眨眼,他还没想过有这种规则。
看了眼流浪者,他的这个反应令伊戈尔意识到他缺少常识。
这下伊戈尔不禁开始想知道流浪到底经历过什么,就算是失忆,常识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完全忘记,稍作提点就能想起来。
人只要在世界上生活过,哪能不懂那些维持人类社会生态的规则?
不知为何,伊戈尔觉得流浪者的情况可能不是失忆那么简单,硬要比喻的话,他更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存经验的‘孩子’。因此他才对工作要获取报酬,金钱对生活非常重要没有深刻的概念。
伊戈尔这下感觉水果摊老板真是个好人,不然流浪者还不知道要被骗成什么样。
摇了摇头,在流浪者好奇的注视下,伊戈尔为他讲解起常识。
“说起来你是不是没有使用过金钱?”伊戈尔在说完后试探性的问道。
流浪者没有避讳的回答,“嗯,我想不出我有哪里需要金钱的地方。”他不需要吃饭,也不用休息,金钱对他没有意义。
这个回答令伊戈尔很难不想到他和钟离讨论过的关于长生种的话题。
大部分天生非人的长生种其思维逻辑和人是有显著的差别,除非在人类社会长期生存,比如八重神子,否则很多仙人或者妖怪在对人来说是常识的事情上,他们是没有体会的。
哪怕是钟离有时也无法避免这种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他花钱看起来大手大脚,之前身为财富之神的他根本没有存钱,这个普通人都该有的概念。
流浪者好像很符合这类情况。
想到这里,伊戈尔决定把这个推断告知流浪者。
“你说我可能是长生种?”流浪者不解的望向伊戈尔。
“是的,你的表现对人类来说很奇怪,对长生种则很常见。”伊戈尔越分析,越觉得流浪者有可能是长生种。
莫名的伊戈尔抬头看向流浪者的头顶,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兰那罗好像头上也都戴着一顶‘帽子’。
伊戈尔看了几秒,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流浪者不会是兰那罗吧?
如此一来就解释了他没有尝试这件事,他头上戴的帽子也有了出处。
转念伊戈尔又发现明显的漏洞,兰那罗仅在须弥本土存在,流浪者这幅打扮明显带有很多稻妻的元素。
正当他要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的时候,伊戈尔视野里出现一座熟悉的建筑。
从脑海中浮现出的记忆打断了伊戈尔的思考,他按了按太阳穴,想起来更多的人,更多的事。
距离得到他来须弥的真正原因,似乎只差一步之遥。
伊戈尔深吸一口气,随后他对流浪者提议,“我们进去吧,有很多资料在我的办公室里放着。”
“资料吗?希望里面有与我有关的记载。”流浪者看向那栋小楼,然后失望的发现自己没有相关的印象,这更令他把希望寄托到那些资料上。
伊戈尔同样想知道真相,他没再多耽误时间,快步走进那栋小楼。
一来到门口的守卫就对他行礼,“伊戈尔大人,下午有风纪官来访,安德烈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接待了他们。”
接触到安德烈这个名字,伊戈尔点点头,“我知道了。”他记得自己对安德烈提起过,如果有风纪官过来就由他来招待。
在那段记忆里,他好像预见了什么事情。
与赛诺接触也与那件事有关。
伊戈尔发现线索逐渐联系起来指向了同一方向,而那恰恰是他一直无法回忆起来的部分。
稍作沉默片刻,他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更加的迫切。
“我们上楼。”
伊戈尔叫上若有所思的流浪者。
“嗯,好。”流浪者点点头,他再看了看守卫,接着与伊戈尔走进这种装潢典雅的建筑内。
因是下班时间,楼内没有多少人。
流浪者趁着周围无人说道,“他们都对你很恭敬。”那份态度不可能作假,伊戈尔在这里很受尊重和爱戴。
“我算是他们最高的长官。”伊戈尔简略的回答,随即他产生了一个疑问,正式的执行官在哪?
按照愚人众的规定,身为候补执行官的他通常会以副官的身份,辅佐正式的执行官出任务。
而须弥这么大的一个国度,代理贤者艾尔海森知道他,大风纪官同样认识他,那这昭示着他不是在做什么机密任务,大概率是以使者的身份造访。
这不合规矩,除了特殊情况,一国的大使通常都是由正式的执行官担任。
伊戈尔沉下心,预感告诉他,真相要比他设想中的麻烦。
按照恢复的记忆的指引,伊戈尔很快推开他办公室的门,一进来他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各类文件。
“你先等会,我去查阅文件,其中如果有和你有关的,我会告知你。”伊戈尔不自觉的变成了公式化的口吻,
好在流浪者不在意,他随意的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待伊戈尔看完资料。
伊戈尔坐到属于他的办公椅上,翻开那些文件,入目的文字使得他恍惚。
那份文件的名字叫做《关于造神案调查进展报告》。
望着那份标题,伊戈尔当场明白为什么没有正式执行官,因为对方已经带着神之心回至冬了。
我是来善后的。
伊戈尔找到他来须弥的原因,他翻开那份报告一页页的看过去,随之很多的记忆复苏,与博士的切片看到那台巨大的机械,领悟了至冬方面对造神项目的不看好,进而开始将在须弥的愚人众撤退。
一件件事都巧妙的链接上,起承转合都没有问题。
最后那台机械如同评估的一样失败了,他留在须弥是为……是为等这件事结束吗?
可在造神失败,小吉祥草王重新掌控须弥的那一刻,不久结束了吗?
还有哪里不对。
伊戈尔麻木的思考,明明没有哪里有问题,可他就觉得自己还忘了什么。
我到底怎么了。
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再度袭来,伊戈尔恢复完毕的记忆里出现的不再是迷雾,取而代之的是黑洞,他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
“伊戈尔先生?伊戈尔先生?”
流浪者焦急的语气把伊戈尔从那漆黑的海中拉了出来。
眼睛再度聚焦,伊戈尔入目的是流浪者径直的面容,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被注视着的伊戈尔觉得这一幕是如此似曾相似。
你究竟是谁?
伊戈尔在心里问,可是没人回答他,包括他自己。
最终他只能发出一声叹息,故作镇定的说,“我没事,谢谢你,我来找找有没有和你有关的资料。”
感受出伊戈尔想要转移话题,流浪者犹豫了几秒没有选择戳穿。
伊戈尔刚才失神的样子实在是让他担心,万一再问下去,他再陷入那种状态就糟糕了。
“那麻烦你了。”流浪者顺着应下。
默默地平复着心情,伊戈尔在桌面上翻找起来。
不知道找了多久,当他拉开常用的抽屉的时候,一个厚本子跃入眼帘。
伊戈尔取出那个本子,他翻开一看竟然发现里面是小说,并且还是他的笔迹。
一篇篇的看着那些小说,想起来自己另一重身份的伊戈尔皱起眉头,这些故事没问题,都是以执行官为原型,但他为何会这么晚才想起来?是他觉得这件事不重要?
不应该啊,八重神子最近才来催过稿。
伊戈尔腹诽着,他翻页的手停下,一篇简短的童话出现。
这篇童话与其他的小说格格不入,伊戈尔再看下面的落款,是写于稻妻工作的时期,而流浪者的服饰正是稻妻的款式。
近乎是下意识的伊戈尔把童话和流浪者联系到一起。
这使得他仔细的阅读起来,读到一半他想起自己在稻妻捡到了一只猫妖。
原本在从稻妻返回至冬的时候,他想把那只小猫妖留在八重堂,结果它自己钻进他不知道为什么买的超大号行李箱里,随他一起上了回至冬的船。
伊戈尔这时再看自己撰写的童话,再抬头看等待的流浪者。
一瞬间他仿佛看到流浪者的头上长出猫的耳朵。
太像了。
伊戈尔无声的感叹,然后他产生荒诞的猜测,流浪者是他养的猫。
第149章 *
这个猜测虽然荒诞,但是伊戈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经过激烈的权衡,他最终决定告知流浪者这个猜测。
“你可能是我养的猫。”伊戈尔尽量严肃把这件很荒唐的事说出口。
流浪者怔了一下,这个答案完全超脱于他的预想,“什么?”
他竟然是猫吗?那么他其实不应该叫流浪者,而是应该叫流浪……猫?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真的有这种感觉,而且目前我所找到的证据和你的表现来看,你确实很可能是我的猫。”讲到这里,伊戈尔解释,“我的猫不是普通的猫,是稻妻的猫妖。”
“它有实现人愿望的能力,在五百年前一场灾难中,它因与魔物战斗导致失去力量。”说话间伊戈尔抬头看向流浪者,一段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那有点陌生,但他认为可以作为佐证。
只听他缓缓说道,“在稻妻的时候,它展现过这种力量,与一个人交换了身体,因为那个人想要变成猫。”
“居然想要变成猫的人。”流浪者重复着伊戈尔最后的话。
微微皱起眉头,他觉得伊戈尔猜测没有道理,但偏偏又勉强对得上。
长生种,对常识的欠缺,以及伊戈尔对他的熟悉,这些都是真实体现出来的。
所以我真的是猫?
流浪者有些被说服,同时他有种预感,自己好像真的变成过猫。
这令流浪者恍惚,一种认知被颠覆的荒诞感传来。
伊戈尔见状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测,当前我失去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找回,不如你先和我回住的地方,也许过几天我想起来更多的细节,就能给出你更加准确的答案。”
“可以,那样的话再好不过。”流浪者点点头。
眼看流浪者同意留下,伊戈尔决定现在就带他回自己当前的临时住所。
也许回到那里能想起更多。
伊戈尔无声的想着,然后拿上那本写有小说和大纲的本子与流浪者一同走出这栋小楼。
在他们走到门口前,守卫突然叫住伊戈尔。
“大人,下午来了个写有你名字的包裹。”
“拿给我吧。”伊戈尔没有什么意外,他经常收到包裹,很多不那么重要的文件都会走普通加急件,而不是通过传输设备传递。
毕竟实时传输设备使用一次的成本太高了,除了重要消息,即便是伊戈尔也不经常使用。
在拿到包裹的时候,伊戈尔尝试回忆他上次使用传输设备是什么时候,结果发现是传递与造神有关的消息,这令他发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与造神有关的报告他都写好了,还用再去向至冬传递回什么消息吗?
伊戈尔暗中记下这个问题,接着他去看手里的包裹。
“这是以私人的名义寄来?”伊戈尔看到邮寄单后表现出些许的吃惊。
守卫见状赶忙问,“这不是您买的东西吗?”
因为还有些记忆没有恢复,伊戈尔不好直接否认,只能含糊的说,“可能是最近太忙,忘记买什么了。”
“是啊,伊戈尔大人您最近是很忙,要天天配合风纪官的调查。”守卫赞同伊戈尔的说法,下一秒他说出一件令伊戈尔更加惊讶的事,“第六席空置了几百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选出来。”
愚人众成立的时间也就五百年左右,第六席的位置几百年没有人?
伊戈尔因守卫的话陷入思考,不知道为何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旁边的流浪者。
“怎么了?”流浪者近乎是无辜的问。
“没什么事。”伊戈尔尽量平静的说。
谜团一个接一个出现,他找回了大部分的记忆,也知道他来须弥的任务是为博士参与造神一事善后,可还有有很多细节和逻辑上的部分说不动。
有开始感到头疼,伊戈尔只好暂时把这些奇怪的感觉都压下去,拿着那个不知道谁寄给他的包裹返回住所。
伊戈尔在回去的路上,本打算顺便带着流浪者在附近的餐馆吃饭,可看了看手里的包裹,他决定买了带回去吃。
于是在走到一家餐馆前,他向流浪者问道。“你有想吃的东西吗?”
认真的感受身体,流浪者才摇头回答,“我对食物没有要求。”他平时只尝过一些路边摘得水果,还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但流浪者能听出来伊戈尔这么问的意图,他想了想说,“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做给你吃?”既然要借住伊戈尔的房子,那理当有所表示,不然不就成了白吃白住。
“你会做饭?”伊戈尔第三次感到惊讶。
“对,在水果摊位上时我会帮忙给其他人做饭。”流浪者认真的说,他在做饭方面好像还是有些天赋。
伊戈尔这下很难不想到那些狐仙变成人类报恩的故事,同时他有点想知道流浪者的手艺怎么样。
“那麻烦你了,正好我现在住的地方还有食材。”他虽然天天不在家,包括食物在内的基本物品还是都购置全,流浪者回去做饭,也算是帮忙减少浪费。
“没关系,我在你家接住已经很冒犯了。”语气温和的回应,流浪者觉得如果不是有伊戈尔,他今晚还不知道要住在哪里。
可能会随意找一棵树下休息吧。
流浪者无奈的想着,随后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些鸟雀,之前下雨的时候它们会飞到他的斗笠下避雨。
对他而言,伊戈尔的住所就像那些鸟雀与他的斗笠一样,都是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能住多久,但流浪者还是很感谢伊戈尔的收留,所以做几顿饭不算什么。
然而想是这样想,真的开始做就不一样。
回到住所的伊戈尔眼看着流浪者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全部都是色香味俱全。
坐在桌前,伊戈尔深吸一口自,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流浪者真是他的猫也挺好的。
奈何现实并非如此,在住所里伊戈尔没有找到与猫有关的物品,这意味着他没有把那只小猫妖带到须弥。
伊戈尔尝着流浪者做的菜,感到了些许的失望和惆怅。
“不合口味吗?”流浪者注意到伊戈尔皱起的眉头。
眼下口中的美味,伊戈尔给出否定的答案,“很好吃,我只是难过。”
“难过?”眨眨眼,流浪者还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
伊戈尔故意叹了口气,给出一个没模棱两可的回答,“是人的贪心。”他没办法讲出来如果流浪者是自己的猫也不错这种话,那对于一个人来说太诡异了。
在心底轻叹一声,伊戈尔继续吃起饭。
流浪者看着他吃的开心,也感受到几分满足。
简单的吃完这顿饭,伊戈尔主动提出去洗碗,他在吃饭时想起和钟离在至冬的执行官宿舍相处的那段时间,每次只要他做饭,钟离就会帮忙洗碗。
“不用,我去就好,你不是还有包裹没有拆吗?”流浪者制止了伊戈尔,“而且我一个人也没事干,洗洗碗的话也算是打发时间。”
感受到流浪者的体贴,伊戈尔委婉的拒绝,“你可以去看看书。”接着他话锋一转,“你已经做饭了,再要刷碗未免太不公平。”他说话时发现自己被钟离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