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视频中的戴着金丝框眼镜的男人笑眯眯地点头，主动关闭了光幕。
光幕消失后，管家理事会成员们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周围的理事员们纷纷出声安慰起老朋友科伦。
虽然同情科伦，可说到底也是他自己作死，他们这些老家伙真没法帮忙。
“布托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不远处的一幕，理事长没有动作，刻意压低了声音。
照理，布托也应该过来开会。
站在旁边的秘书苍白地嗯了一声，“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元帅的前三任管家都因为各种原因去世，现在一直想毁约。”
这并不奇怪。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知道这些后，应该都不会想成为元帅的管家。
“派人再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理事长想到第六基地的军团疯狗一般的做风，擦了擦不断渗出的汗水，“明天就要出发，合同早就签了，哪里能随意更改！”
秘书同样慎重点头。
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至少现在布托绝不能毁约。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黑漆漆的屋子内，布托缩成一团不断地颤抖着，泪水和鼻涕糊了满脸：“明明有更好的人选啊，肯定有的吧？”
“艾波，威利斯，格吉普，科伦威……”昔日共同应聘的同伴名字一个个从他的口中被念出来，“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我不要去边境基地，我不要服务魔鬼，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要做什么狗屁的管家！”
当初有多么兴奋，现在就有多么恐惧，他真的不想死，布托看向桌子上的一沓白纸，浸满泪水的眼睛逐渐有些癫狂。
没错，都是合同的错，都是合同！
布托狼狈地爬到了杂物堆中，颤抖地摸起身旁的匕首，狠狠地插了上去，一道又一道，很快厚厚的合同被刮成了碎纸屑。
——啪嚓
匕首无意间落在地上。
布托失神地看着堆在一起的废纸屑，短暂的快慰再次被绝望所取代，他又忍不住捂着脸呜咽痛哭起来：
“狗屁的管家！狗屁的英雄！”
那几个管家都死了。
验尸报告中说是魔虫撕咬致死，可事实上，那些管家都是元帅杀的。
因为他们触犯了元帅的禁忌。
布托知道自己不会幸免，他并不优秀，一定会死在元帅的手上，他绝对不能去第六基地。
元帅就是个疯子。
就算是英雄又怎么样，没有任何一个管家会想要为他服务。
他为什么要当管家？
早知道当初就该去选择自己的爱好开个花店，也好过现在要去第六基地送命。
布托托颠三倒四地乱想，死亡的恐惧让他脑子嗡嗡的，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溢出来，鼻涕也糊在脸上，十分狼狈。
旁边的人递过来一沓纸巾，沉浸在痛苦与懊悔中的布托打了个哭嗝，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
“不客气。”
递纸的人颇为体贴。
纸巾缓缓落在了地上。
布托后背瞬间发毛，如至冰窖。
封闭的房间内还有第二个人。
对方什么时候出现的？又看了多久？狭小的房间黑暗寂静，对未知的恐惧让他四肢冰冷，脑子嗡嗡作响。
微弱的月光从窗帘后泄露进来，布托鼓起勇气僵硬地抬头，一个画着诡异笑容的小丑面具，和他的脸几乎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恐惧的尖叫压在喉咙里，布托有些喘不上来气。
“你还想哭吗？”
小丑面具上夸张的笑容咧到了耳朵，扭曲又诡谲，似乎只要他说想，小丑就能满足他的一切愿望。
布托呼吸险些停滞。
就算他再想哭，这个时候也只会下意识地摇头。
“嗯，那就太好啦！”
对方似乎很是高兴，凑的更近了一些：“我在这里找了好久才找到纸巾，你都用光了，如果你还想哭的话，可能就没办法给你递纸巾了。”
面具下的人似乎是个少年。
如果是其他场景，对方都可以称得上一句热心，可放在当下，布托只觉得更加瘆人。
事实上，换做任何一个人反锁房间，独自痛哭时，突然出现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陌生人热心地给递纸巾，大概都会觉得背后发凉。
他看着仿佛在用装傻降低他警戒心的未知生物，眼泪又快涌出来了。
“你到底想…想做什么？”
布托硬着头皮结巴道。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似乎是问到了小丑的心坎里，他的声音略微轻快了一些，离布托更近了一些，近乎脸贴着脸。
那张咧着嘴笑的黑色小丑面具在布托的视线中仿佛放大了好几倍，在黑暗中越发透着不妙的气息，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的。
“什…什么交易？”
布托一瞬间觉得他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一个双方都不会亏本的交易。”
对方身后似乎晃过了什么东西。
布托闻言恍惚了一下，这才认出那应该是一条黑色尾巴。
一条绝对不属于人类的，透着危险气息的尾巴。
****
穿着军装的男人从飞行器上走下来，他戴着黑漆漆的防毒面具，下半张脸被遮得很严实。
光脑震动声音响起。
索伦低头看了一眼，接通了视频。
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副官米斯特略带惫懒地出声问道，“这个时间，你应该到了指定地点了吧。”
“到了。”
防毒面具下传来沉闷的应声。
“那就好。”米斯特停顿了一下，“接到人后尽快回来，在元帅回来前，新管家必须尽早熟悉这边的所有事项。”
“嗯。”
“新管家我记得是叫……”
“亚肖。”
“对。”米斯特没有丝毫犹豫，点头直接道：“记得不要跟理事会的那群人多聊，你应付不过来。”
脚步声隐约响了起来。
索伦瞥了一眼声源地，直接挂断了光脑，根本没再理会他哥的喋喋不休。
“亚肖？”
略带冷硬的声音确认道。
穿着燕尾服的黑发少年抬头，他身形单薄，手里提着皮箱，一双蓝眸明亮的让人难以忽略。
似乎是意识到对方是专门来接自己的，少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真诚礼貌地点头应道：
“抱歉，让您久等了。”
第2章
索伦坐在驾驶位上，不着痕迹地望向了坐在旁边的黑发少年。
少年长得很漂亮，黑发微卷，皮肤白皙，从侧面能看到他流畅干净的下颔线，鸦羽似的睫毛微垂，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只看对方的外表，他更像是中心城娇养长大的小少爷，而不是由管家学院抚养收留的孤儿。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新管家微微侧头对他笑了笑，表情没有丝毫任何勉强。
看上去似乎没有毁约的意图。
索伦对新管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黑色的防毒面具隐隐透着金属的冷光，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一旁的亚肖已经靠在椅背上。
他转头仿佛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实则在心里敲系统：【四叔，这个驾驶员就是反派的左右手之一索伦？】
反派阵营中，只有不善言辞的索伦每时每刻都戴着防毒面具。
【是的。】
系统401戴着老花镜，在识海中辨认了一会儿，这才肯定地点点头。
亚肖在心里对着系统比了个OK的手势。
如果没记错的话，索伦是第一个被主角团搞死的倒霉蛋副官。
不过，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
亚肖只要保证自己能顺利成为反派的管家，留在反派身边工作，吸取恶魔值，顺利长出翅膀就行了。
至于反派这边死了几个人，跟他其实没什么关系。
【布托真是个好人。】
亚肖收回了视线，对着系统感慨道，布托省了他们好多事情。
系统同样满怀欣慰。
进展比计划的还要顺利，宿主终于成为反派的管家了。
原书中，布托是第六基地元帅也就是反派的第四任管家。
这次宿主能成为元帅的管家，也是因为昨晚的交易。
［亚肖］给予［布托］一个全新的身份，与之相对，［布托］的存在将会被［亚肖］替代。
【宿主，你感觉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有些担心地道，等价交易是恶魔的天赋，可规则类的交易，只有王级恶魔才有能力进行。
亚肖体内流着王级恶魔的血液，但因为还是一个没有翅膀的中级恶魔，强制进行规则类交易，会消耗大量魔力和精力。
【还可以。】
亚肖精神已经恢复大半，只是能调动的魔力仍旧有限。
如果不是在使用等价交换后，又消除了布托的记忆，他的魔力不至于损耗这么严重。
看来接连使用两个天赋，在这个世界还是有点吃不消，亚肖思忖着。
【必须要早些赚取魔力。】
系统清楚宿主魔力应该不多，可目前在这个没有魔力的世界，想要恢复魔力就只能在反派身边吸取恶魔值。
亚肖在心里嗯了一声，据说反派是个很麻烦的人，要想留在他身边工作还要费一番功夫。
【四叔，你先去休息吧！】
系统是个早该退休的老系统，每天能开机的时间并不长，亚肖也不舍得它太辛苦。
【好的，宿主你要多注意安全。】
系统确实撑不住了，把代班AI和系统商城开启后，暂时陷入了沉睡。
这之后的一路上，亚肖都没有再跟系统对话，偶尔他会主动出声询问索伦基地的事项。
布托自幼在安全的中心城长大。
真要说起来连二线基地都没有去过，更不要说危险的边境基地，亚肖代替了布托的存在后，因为规则影响，索伦并没有意外对方提出的一些问题。
当然，他不清楚的是，亚肖跟管家布托不同，他才来这个世界不到半个月，别说基地了，就连中心城都不太熟悉。
日落西斜，趁着还没有极速降温的时候，飞行器终于进入了第六基地的边境线，缓缓降落在停驻处。
第六基地范围内，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使用飞行器。
两人从停驻处走出来的时候，反派的另一位副官米斯特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
“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们了！”
跟沉默寡言的索伦不同，同为副官的米斯特是个很热情的人。
他戴着金丝框眼镜，脸上笑眯眯的，抬手就要给索伦一个拥抱，被拒绝后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对亚肖友善地道：“接下来就由我带你去元帅的住处吧。”
亚肖也跟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米斯特见状，微不可查地愣了一下，随后迅速挂上了笑容，对一直站在旁边的索伦挥挥手：“总部那边文件还没批完呢，你去那边吧。”
被支使的索伦倒没有说什么，他抬脚就要离开，离开前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头对着亚肖点了点头。
“再见。”
亚肖回了一句。
米斯特倒是觉得有些意外，索伦似乎对新管家的感官还算不错？
“那我们走吧？”
米斯特对着亚肖笑了笑，主动在前面带路。
“好的。”
亚肖眼睛弯了弯，提着手提箱跟了上去。
停在路边的悬浮车线条流畅，银白色的外壳坚硬如铁，悬浮车距离地面将近一米，速度却不是很快。
路上，亚肖没有催促，他坐在悬浮车上好奇地盯着窗外。
第六基地与中心城不同。
不止是周围更加严密的安保设施，路上的人大都穿着黑色军装，其中一部分人的装束非常古怪。
他们有的将整张脸都遮起来，有的戴着口枷，还有的戴着隔音耳罩，更有人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跟正常人比起来，这些人周身气氛凝重，仿佛有意跟其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不久前亚肖见过的索伦，也同样戴着一个防毒面具。
按照书中的信息，他们都同属于一类患病群体，由斩杀魔虫导致感官系统失调，引发的精神力污染类疾病。
这些人被称为【禁忌者】。
患病的人身上会出现某种禁忌，一旦禁忌被触犯，他们就会失去理智。
倘若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失控者最终会突破某个阈值，变成只能被斩杀的疯狂怪物，当然即使他们恢复理智，失控也会给他们的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是英雄被施加的诅咒。
亚肖知道，反派也是禁忌者的一员，或者说，反派是其中最麻烦的一位，麻烦到目前还没有人记录出他的所有禁忌。
想要成为反派的管家很难。
至少在原书里，包括布托在内的四个管家，结局都不怎么样。
亚肖看着窗外的行人，更正了一下刚才的说法，并不是说失控的反派杀了那四个人，只是基本上见过反派失控的管家，都不会想继续留在他身边工作。
反派也不会允许他们留下来。
要想留在反派身边工作，必须尽可能地阻止反派失控，竭力避免触犯他的禁忌。
正当亚肖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的米斯特也在悄悄观察着他。
新管家看上去比资料中更加年轻，也更加漂亮，虽然还像个少年，可对方担任管家的经历却很丰富。
目前对禁忌者的治疗措施不多，除了药物治疗外，还有一部分禁忌者会选择聘用专业的管家，由他们来辅助，避免触犯禁忌失控。
自从元帅的三个管家接连被魔虫杀死后，他们这边再怎么压消息，总会有一些谣言传出来。
这让他们在为元帅招聘管家时，遇到了不少阻碍。
尤其是昨天本该出现在会议上的新管家没有到场，米斯特就猜到对方可能听说了那个谣言。
不过从现在对方放松的状态来看，亚肖应该没有解约的意思？
就个人而言，米斯特当然是不希望解约的，毕竟春季会晤马上就要到了，元帅需要一个合作默契的管家，而不是频繁更换管家。
米斯特想了想，装似自然地对着亚肖试探道：“第六基地离前线最近，跟中心城比起来条件应该要差一些。”
“是吗？”
亚肖愣了一下，他对这些兴趣不大，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一个样，没什么区别，他乖乖答道：“我觉得都差不多。”
与寡言的索伦不同，米斯特是个人精，当副官这么多年，真话假话他一听就知道，亚肖很明显不是在有意奉承，而是真心这么想。
米斯特闻言笑了笑，对方应该是真的不准备解约，如果想解约，在听到刚才的问题时，总归会表露出几分态度。
悬浮车逐渐提速。
亚肖没再看向窗外，除了那些禁忌者外，第六基地跟中心城对恶魔来说，差别真的不大，看久了也就腻了。
正当亚肖觉得无聊的时候，米斯特却紧张了起来，或者说，离元帅别墅越近，他的心就要越往上提了几分。
前三任管家都是很优秀的存在，服务过的禁忌者们数量不少，可见多识广他们仍旧很惧怕元帅，或许从第一次踏入元帅的住处时，结局就已经注定。
元帅在东郊的独栋别墅靠山，悬浮车绕过山路才到达了目的地。
彼时天已经漆黑，山风凉飕飕的，周围荒无人烟，矗立在山顶的别墅莫名透着一股阴森的感觉，门口的枯树树洞很多，仿佛张着嘴扭曲哀嚎的怪物，别墅内漆黑一片，悬浮车灯光照着的墙外的壁画图案荒诞，透着莫名的诡异。
这里不像是住人的别墅，倒像是鬼片里经常死人的事发地，寂静中透着邪门和诡异。
米斯特第一次看到这栋别墅的时候，心里也直发毛。
他停下悬浮车，转头想要安慰亚肖：“这是元帅的个人兴趣，不要……”害怕。
话还没落，就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蓝眸。
米斯特被这双发亮的眼睛闪了一下。
接着他便看到容貌精致的黑发少年目不转睛地透过车窗盯着面前的别墅，兴奋地语无伦次道：“我真的…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这里好漂亮，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这样让人心动的别墅！”
少年激动地耳朵都红了。
米斯特：……？？？
漂亮，心动，这里吗？
第3章
亚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恶魔。
小时候他随便把自己埋在沙子里都能睡得很香。
但这并不意味着，亚肖对自己住的地方没有追求，相反，躲躲藏藏长大的小恶魔十分希望自己能有一栋非常漂亮又安全的房子。
不过这个世界的建筑都非常普通，亚肖原先对暂住地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直到此刻看着面前阴森的别墅——漂亮，安全，比他见过的某些大恶魔的城堡都好看！
是他的梦中情房没错了！
亚肖被戳中了心脏，睁圆的蓝眸像极了看到新玩具兴奋起来的猫咪，他跃跃欲试地提着手提箱下了飞行器。
反派的品味居然这么好！
看到亚肖毫不掩饰的激动，米斯特内心有些复杂：原来真的有人和元帅一样审美诡异。
只是元帅会喜欢这样阴森可怖的房子是因为童年经历，这个看上去性格阳光没有一丝阴霾的少年喜欢这种风格，或许是……天生的？
不过对方不害怕住在这里，倒是一件好事。
米斯特一边想着，一边输入别墅的密码，引着亚肖走进来：“元帅目前还在前线，过几天才能回来。”
提到反派，亚肖的注意力立刻从漂亮别墅上抽离。
反派秦戚是帝国元帅，同时也是第六基地的基地长，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要带人前往前线斩杀魔虫。
这时不在基地也很正常，
亚肖分神想着，一边听米斯特介绍别墅的情况，“每天早上七点会有新鲜食材运过来，保姆机器人的运行指令和别墅密码，我之前都发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在光脑上联系我。”
“元帅各项日程安排，我这几天会陆续都交接给你。”米斯特说着，将手里一直拿着的文件交给了亚肖，“这是目前元帅可能的禁忌点，你可以自己分析一下。”
看着还有几分青涩的少年，米斯特停顿了一下，出声道：“前几任管家离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他们私自离开基地。”
“边境基地和中心城、二线基地不一样，这里离前线最近，基地外的魔虫数量很多。”
米斯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金丝框眼镜下的目光透出了几分冰冷，不过旋即他就散去了情绪，轻声叮嘱：“亚肖要是哪天想回中心城，一定要提前通知我。”
他目前对亚肖的感官不错，不论从哪方面来讲，米斯特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好。”
亚肖接过文件，乖巧点头。
他跟前几任管家不一样，没有回中心城的打算，自然不会觉得难以接受。
米斯特对新管家的配合十分欣慰，他笑着道：“这两天元帅不在，有些日程安排可以拖后，但明天的宴会不能推迟，就劳烦你代替元帅参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