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说完这番话，那位年轻的病弱少爷反而沉默了须臾。
“是这样吗，”他应了声，“麻烦陈叔转达，多谢他的关心。”
这话说得没滋没味，听不出是感谢的意味。
管家只当听不出来。费凌不是段家人，然而段家对他宠得没了边际，他想要什么，从来没有拿不到的，至于这年的变化，谁也不敢问。
费凌又说了些客气的词，将管家送到门口。
一转头，他将画笔放下：“不画了。”
特地把人叫过来，现在又说不画了。
费灵摆弄着手边的笔，也没有解释为什么。
如果有旁人在，只会觉得他忽冷忽热，事儿多。
但傅司醒只站起身，穿上了衣服。
“你有很多男模特？”
傅司醒说。
“很多。”费凌没了兴致，“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傅司醒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地方是刚刚费凌碰过的地方。
“什么时候打算再找我？”
“不知道。”
“不确定？”
“算是。”
很搪塞的语气。
傅司醒盯着他看了须臾。
费凌以为他会冲自己发火，做了些心理准备。
得被骂吧。
良久，傅司醒仍在看他。
他生了一张冷冽苍白的脸，整个人的气质仿若冰雪，也冷冰冰地与傅司醒对视。
傅司醒挪开眼，说：“晚上见。”
然后才拿起背包离开了画室。
【宿主，你真的好勇，我好怕你被他骂。】
系统瑟瑟发抖。
傅司醒那么高，跟费凌的体型都差了俩号，如果发火动起手来怕不是要出事？它的宿主那么病弱……
‘难道你有其他办法？’
【没有，我太没用了。】
系统羞愧地低下头。
费凌抿了唇，一时也没有回答
。
他也知道这种办法很可能引发不良后果，像系统说的那种，甚至更糟。
所有主角攻，无一例外都是躁怒偏激人格，做出格的事不奇怪。
但至少今天的结果还不错，傅司醒显然很不高兴。
也许从前对他的好印象也就此破灭。
费凌打开手机朋友圈，惯例地看了眼攻一的新动态。
早晨7:08
新的一天T_T
【附图：教室课桌堆成小山的练习册、试卷】
他在下面评论：恭喜。
发出去没多久，他收到了新消息。
Zoo：[下课了吗我的全服第一射手？]
Zoo：[五排+++++++]
往上一划，上面的聊天记录还是“因为我想戴给你看”和蒋之野回复的“嗯……”。
再回头看，费凌觉得这对话很好笑。
但男高中生大概不觉得尴尬。
Ling：[你下课了？]
Zoo：[对。]
Zoo：[打几局就吃饭，我拉你。]
费凌发了语音：“我掉段了。”
他会一点伪音，捏的嗓音听来是少女的声线，低低的，带着点困意。
Zoo：[竟然开麦了._.~]
“先排一场吧。”
Zoo：[来了。]
Zoo：[话说你在哪个学校？]
这个消息发出去，对面并没有回复。
对这个漂亮妹妹队友，蒋之野处于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新奇状态，倒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但Ling很高冷，不理他。
五排很快就组上了，队伍里都是他们工会里的熟人，他们见到费凌上线都蛮高兴，一口一个Ling宝贝叫着。
Ling是女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所有人都觉得惊讶。
他们之前就和Ling打过很久游戏，关系一直很好，Ling几个位置都能打，赛季初随叫随到。那会儿不知道谁开始叫他Ling宝贝的，后来工会里不论男女全都这样叫他。
因为他不开麦，大家也不清楚真实性别，但都感
觉他是个男生，没想到竟然是女孩子。
费凌这段时间没上线更新装备，穿的都是上赛季末的配置，这会儿早就过时了。他进了地图，随手点开一个敌对队伍的装备页面，比他都高一个等级，他想着这盘很难打。
他开了麦，用伪音说：“可能要输，你们得掉积分了。”
队伍里的其他人一听到他说话，纷纷开麦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Ling宝贝第一次开麦诶！”
“没事的，对面也未必赢。”
“我的积分高得可以随便陪你挥霍~~Ling，你什么时候有空和我排大师赛？”
“对面娜娜露近战的ID好眼熟啊，这不是内谁吗……卧槽，当我没说。”
蒋之野直接私聊了费凌，说：[能赢。]
费凌没注意对面的ID，低头回了句嗯。
排位赛两边打得胶着，费凌角色死亡了几次，最后剩的半分钟时间里撞上了对面残血的近战女角色娜娜露。
ID：Suo。
很眼熟。
费凌躲了几个技能，想起来这人是谁了，没过多久两人都剩下血皮，敌对的治疗快到了，不想被拿人头，干脆跳崖了。
视角一切换，他发现Suo也跳崖了。
另一边，蒋之野在悬崖上把敌对治疗杀了，飞到悬崖下，在公屏发了句[待会儿一起去主城吧[email protected]（飞吻）（飞吻）]。
他还没回复，队友就打趣说：[在女朋友的前任面前刻意示威是吧？你好骚啊.jpg]
Zoo：[你给我闭嘴。（刀）]
费凌：“……”
蒋之野又不是他男友。
何况蒋之野在原著里明确对他说了，从没有喜欢过女生。
游戏进入倒计时，他们这边是赢了。
Suo私聊给他发了新消息：[你假期回家吗？]
费凌看了眼这条私聊，直接把Suo拉黑了。
排位赛结束之后，众人默契地没有提到Suo。
——Suo是对面工会一个有名的高玩，众所周知与Ling谈过网恋，据说奔现后不久两人就分了手。
具体怎么回事，大家
也不好意思问，因为听起来很像见光死的剧情。
Suo经常拿的角色是娜娜露，大家都先入为主以为Suo是女生，Ling才是男的，现在看来这性别是反过来才对。
费凌出了竞技场，转而和蒋之野去了主城买材料。
Zoo：[你明天还上线吗？]
Zoo：[我考完试了，最近都有时间~]
“不知道。”费凌有些困了，“再说吧。”
Zoo：[好吧qaq]
他和队友们打完招呼，收获了一堆[呜呜呜不要下线啊Ling宝贝]和[下次见么么哒]。
【Suo是谁？】
系统突然警觉。
‘前男友。你不知道？’
【……！原来是攻三啊！】
【原著没写他也打游戏的ID，卧槽，那刚才岂不是大型修罗场！】
费凌没再继续解释关于前任的问题。
不是很想提。
他哒哒的马蹄只是美丽的错误。
Zoo：“你在哪个学校读书？应该住在首都吧。”
蒋之野这次发的是语音。
“不告诉你。”
他冷声说。
“不是吧……算了，我不问了。”蒋之野啧了声，他两次都没问出来，反而更好奇，“我也在首都。”
“我知道。”
“你知道？”
“你之前和我说过。”
“……”
有吗。
“高中生好好学习，以后再告诉你。”
Ling的嗓音比平常的女声更低一些，尾调里掺着一丝笑意。
……嘲笑他是吧。
啧。
蒋之野将聊天记录往上滑，又见到那几张照片。
真的是女孩子……
他顿了下，别过眼，把聊天页面关了。
另一边。
费凌一点也不了解青春期少男的心思，他敷衍完蒋之野，很快就出门，准备去食堂餐厅。
一出画室，他就瞥见门边有个男人的身影。
一个倚在墙边的黑衣酷哥……
傅司醒。
傅司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费凌对他的二次出现已经不感兴趣，对视一瞬就走了。
在他身后，过了一会儿，傅司醒才跟上他，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一路跟着他进了食堂。
这时候食堂乌泱泱全是人。
费凌找了个人少的窗口，排在一个男生后面，百无聊赖地睨盘子上帝国大学的校徽。
走神的这短短几分钟，他所在的队伍以狂风暴雨之势迅速聚起了长龙，打饭大叔都吓到了。
远远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是不断蜿蜒的贪吃蛇，而费凌是吃不到的一颗红苹果。
排在很后面的开始哀怨自己动作不够快，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可恶，只差两个身位就能和他贴贴……
——omg第一次这么近！
——宝贝不要看盘子了看看我~
费凌毫无察觉。
但今天等饭等得格外久，他有点困，干脆离开了队伍，准备洗个手回宿舍，留下身后一片哀嚎。
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吃饭，洗手池人很少。
费凌低头认真搓着泡泡，这时身后蓦地贴近了一具温热的身体，戴着腕表的左手搭在他肩上。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贴在他背后，在他耳廓轻声说：“你吃什么，我帮你打。”
……很熟悉的嗓音。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混着一丝烟草的干燥气味。
是他的前男友。！
第4章 ♂
第4章
费凌很少与前男友在食堂吃饭。
因为前任并不是帝大的学生，算起来他们也不算是在网上认识的，具体过程难以描述，费凌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微妙。
【吼吼，刚才还在洗手池和你贴贴，你转过头看他一眼他就又不敢了。】
‘他以后就敢了，不是吗。’
系统好奇地竖起耳朵：【话说，你俩的第一段恋爱，原著里其实没有细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想说。’
【？】
听起来是有内情啊？
段英叡眼神不躲不闪，但语气有点拘谨：“我没想到刚才排在你后面。你不想见我的话，我就回去了。”
“坐吧。”
费凌没说什么。
面对面和前男友吃饭，多少有点奇怪。
费凌点了碗面，挑掉香菜，听对面段英叡解释缘由。
“刚好学校有个活动，我和老师过来帝大这边，竟然遇到你。”段英叡斟酌着说，“你下午有课？”
“没有。”
“我下午就回帝音了。”
段英叡等着费凌回答，但他正拿着手机听微信语音，声音很小，但能听出来是个男声，问“什么时候上线打游戏啊Ling宝贝？”。
段英叡几乎立刻想到了昨晚游戏竞技场，跟在费凌身边那个开嘲讽的男法师，竟然还给费凌发飞吻表情。
他也拨拉着无辜香菜，状似无意地问：“你这阵子又开始打游戏？”
“新赛季。”
“其实你可以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和我双排。”
“嗯。”
段英叡本想继续说，手机响了。
他瞥了眼屏幕上的备注名，眼神一顿，走到外面去接了电话。
等到费凌一个人结束了午餐，他才匆匆回来。
“怎么了。”
“没什么……我哥回首都了。”段英叡思忖了片刻，“你过几天多半得回来聚聚。”
段家是帝国的显赫世家，与皇室沾亲带故。
如今的几位掌权人里，其中一位是段英叡的兄长。
费凌不是首都人，母亲
与段家有亲故关系。
年幼的时候，他被送到段家夫人那儿寄养，一直到成年才离开。类似家族宴会之类的场合，有时候段家长辈也会把他叫过去。
费凌本随便应了句好，但转念一想——这是原著剧情的第一章 。
第一章 ，主角受与攻四，也就是前男友的哥哥，醉后在豪宅里发生了不可描述之事。
第二章 ，前男友攻三撞破事后修罗场，场面混乱。
【这也太刺激了斯哈斯哈……】
‘？’
【呃，我的意思是说这样很危险啊……宿主得想办法尽量别和攻四见面。】
他和那位兄长的关系还不错。
但对方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一直很忙碌，几乎没有空闲时间，两人平常只能打打电话，只要继续保持距离，问题不大。
比起段英叡，那一位的存在显得很遥远。
现在棘手的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段英叡死心。
在所有主角攻里，段英叡是唯一一个在剧情开始前就对他有感情的。
一个切实存在于他过往感情生活的人，无法视作虚无的纸片人。
【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系统细品，这话似乎有点余情未了的意味。
‘没有。’
【哦……】
‘……’
【咳咳，认真说一下，我的建议是让他知难而退。】
【不知道你们当初分手是什么原因，但是肯定是各种不满累加起来的。你可以考虑从这种细节入手，让段英叡觉得无法驾驭这段感情，心生厌倦。】
‘比如？’
【无理取闹，忽冷忽热……反正他烦你做什么，你就偏去做什么。】
费凌若有所思。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
中午，帝国大学校园。
段英叡已经很久没有和费凌一起散步了。
冬天的太阳总是有气无力，即便是在日中时分也很颓靡，既不暖和也不灿烂，但段英叡站在日光下，却错觉被晒得身体发热，脸上也是。
心脏砰砰乱撞，像要飞到身旁前男友的怀里当狗。
路
边有一个冰淇淋车。
天知道帝国大学为什么冬天还有人卖冰淇淋，是为了灭他心中燃烧的大火吗？
段英叡瞥着那辆粉红色胡里花哨的车，忽然听见身旁的前男友开口说话。
“你要吃冰淇淋？”不等段英叡回答，费凌已经走过去了，“我去买。”
！！
段英叡哪里能让费凌买冰淇淋，自己抢着先付款了。
“喏。”
一只香草甜筒冰淇淋，被费凌捏着递给他了。
段英叡拿着冰淇淋，看着费凌抬头念冰淇淋车宣传标语的样子，认真又散漫。
他的前男友……还是很可爱。
心跳得比刚才还快了。段英叡匀了下呼吸，这才睨着他问：“为什么买冰淇淋送我？”
“随便买的。”
“明天也对我这么随便？”
“你想多了。”
这句话仿佛一场瓢泼大雨迎头浇下，冷冰冰的。
段英叡只得沉默。
见时间差不多，费凌准备回画室，转头与他说：“再见。”
“你最近……好像挺忙的？”
“是有点。”费凌觑了眼他的冰淇淋，“甜吗？”
段英叡知道他胃不好，医生要求忌生冷，这些东西是不能碰的。
他盯着费凌的下半张脸，说：“很甜，想试试？”
说完，段英叡执起费凌的手，低头亲了一下他的手背。
……冰凉的、柔软的一个吻手式。
“香草味，你凑近了应该能闻到。”段英叡朝他笑，又挪开眼，“好了，我也走了……再见。”
冰淇淋车摇摇晃晃开走了。
【他刚才是想亲你吧，但是不敢？只能亲手背。】
‘嗯。’
【这个前男友，挺会的哦。】
系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费凌的回答，发现他正忙着在手机上拉黑段英叡的联系方式。
‘忽冷忽热第一阶段。’费凌解释，‘一般来说三天后他会忍不住再上门找我。’
【……】
费凌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
忙碌的半天过
去了。
费凌又回了画室，继续补中期作业。
一个下午过去，学院大群里新消息99+，不断弹出新的。
他沉迷作业，完全没有注意里面的内容。
——报！！！费凌在冰淇淋车那儿和一个男的约会！！
——你造谣？他不喜欢男生吧
——真的，【图片】
——woc！
——亲手背？？这人谁啊？？
——这男的有点眼熟，是不是帝音那个搞作曲很有名的学生？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怎么有男朋友了啊
——冷静！没有实锤，说不定只是朋友的玩笑呢
——谁@柳良辞问一问
……
在画室里，费凌有时候不看手机。
到了傍晚他才点亮屏幕，这时候群里已经禁言清空了，一片祥和宁静。他什么也没察觉，打开朋友圈，先是看了看室友傅司醒的状态，对方没有发新的内容。
往下一刷新，先是见到了男高中生的照片，蒋之野应该是放假了，发了一张包厢聚餐的合影。照片里全是笑容灿烂穿校服比耶的男高中生，他一头银发在里面格外显眼。
之前没有仔细看过蒋之野的朋友圈，费凌这时候点开了往下翻，他发状态的频率很高。
昨天今天发了三条。
下午18:32
今天聚一聚
【图片】
凌晨00:07
你我的过去寥寥几笔不必提
评论/蒋之野：我没失恋！[怒]
昨天23:52
网抑云分享歌曲：《***-爱之初体验》
费凌粗略看了看，以前的朋友圈很多内容是晒游戏排位、网抑云、路过随便拍拍花草猫猫，但大部分是他的爱车。
蒋之野是玩重型机车的，经常发照片和视频。
原著里有过他载着费凌在路上飙车，被段英叡发疯开车逼停的剧情。
翻来翻去，朋友圈没有女孩子，也没有恋爱宣言，但也可能是删了。
【他应该没谈过恋爱，毕竟是纯情男高。】
费凌不可置
否，在他聚餐的照片下点了个赞。
三秒后，男高的信息来了：
蒋之野：[【图】看到一个手链，感觉很适合你？]
……胡里花哨的大红色波点手串。
费凌：[丑。]
蒋之野：[._.~好吧，你在干嘛？]
费凌：[少问我。]
蒋之野：[好奇。]
【好奇是爱情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