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凌瞥了眼傅司醒，没说什么，只踢了踢他的小腿，示意他让开。
“就这样吧，明天见。”他对蒋之野说，“挂了。”
此时傅司醒已经站起身，将风衣披在他身上。
只是这么看着费凌，呼吸和心跳就不自觉地微微加快。
……他太像是白瓷捏出来的了。
长发，雪白的皮肤，细密颤抖的睫毛，蓝眼睛，漂亮得有种模糊性别的人偶感。
“很好看，”费凌撩起眼，看着镜子，“谢谢你。”
傅司醒垂下眼帘，瞥着他的神情：“不客气。”
……
【你是打算穿着傅司醒帮你选的衣服，去赴男高中生的约会~？】系统觉得这很有修罗场的味道，DNA动了，【小傅的脾气真是太好了~】
费凌其实有些怀疑傅司醒是在装样子，但一个人真的能装到这种地步吗？当保镖、做保姆，连衣服都帮室友穿？
他自己是做不到的。
翌日，费凌又继续泡在画室里。
期末这阵子该交的作业都交了，他没有别的事，只等放假。
只是练习，他画了一下午，洗了手。
他将门缝不知何时
投进来的十来封粉红情书拿起来，放进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盒子里。
费凌通常不会扔别人的情信，觉得不礼貌，但他也不会拆开看，因为没兴趣。
门板被敲响，他还以为是哪个同学，说了声进来。
傅司醒推门而入，倚在门边。
“怎么，你来当模特？”
费凌嘲弄说。
傅司醒瞥了眼室内，“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玩一会儿就回来。”
“我送你过去？”
“不用你。就为了这事来找我？”
他问。
傅司醒拿着打火机，在手里摆弄，没回答。
当然不是。
除去在柳良辞车里的情况，费凌如果不在宿舍教室，那就在画室里。
但众所周知，想见费凌不容易，因为他大部分时候都不理人，很高冷，甚至有那么点傲气，但见过他的……都认为他合该如此。
“不说话装哑巴，这样很酷？”
费凌问他。
“我是路过。”
“很闲？”
“不算。”
费凌轻笑：“我觉得你很闲。”
他不常笑也不爱理人，也就是这两个星期，傅司醒才和他熟稔起来，很罕见才收获一个笑靥。
哪怕是被嘲讽，傅司醒也觉得很有意思。
张牙舞爪，很可爱。
“我走了。”
费凌起身，将外套拉链拉上，也戴上了耳机。
他对电话那头说：“还没到，你下课了？”
傅司醒猜到他是和那个男的说话，声音也变成了女孩儿的嗓音。
什么情况需要变音？傅司醒也有自己的猜测。
他没问，只跟在费凌身后，一起回了宿舍。
【你不怕傅司醒告诉男高，你其实是男生吗？他迟早会发现男高的存在，他也知道你在装女孩。】
‘只要蒋之野不是太早知道，无所谓。’
【嗯？】
‘如果一号一直以为我是女生，我们维持这样的友谊也很好，他可以脱离剧情。’
【但你不太可能一直瞒着呀，如果
小蒋哪天到帝大拿你的照片一打听，直接掉马了，而且，他的未来志愿就是帝大，你的马甲最多只能捂到开学。】
费凌也早想过这件事充满漏洞，而他不可能编出一个双胞胎妹妹来。
‘蒋之野很讨厌别人骗他，到时候我们肯定连朋友也做不成。别人告诉他真相，例如傅司醒这些人……也许比他自己发现更难受，到时候他会更讨厌我吧。’
系统恍然大悟。
【！！所以无论被发现与否，结果都是你俩不太可能在一起？】
费凌其实没有多少任务完成的兴奋感。
他和蒋之野的友谊一开始就是真的，与任务无关，但现在注定了很可能因为谎言而破灭。
就像海上虚无的泡沫，天亮了就消失，从未存在过。
这样也好。
他打开衣柜，准备将那套搭配好的裙子穿上。
“今天天气不是很冷，但夜里可能降温。”
傅司醒将他的外套和蕾丝袜子拿走，换了件厚一些的风衣和长筒袜。
费凌也有点怕冷，接过衣服，穿好了上衣和裙子，坐在床上对镜整理着头发。
傅司醒无声地走过去蹲下，像昨晚那样捏着他的小腿，帮他穿上了长筒袜。
“谢谢。”
“你不用对我说这些。”
傅司醒也很久没听他道谢了。
费凌俯视着他，没有回答。
大部分时候，傅司醒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但费凌其实不是很热情的性格，甚至有点冷酷。
为什么用伪音和男生说话，现在又女装出门见面？他也很好奇。
费凌抿了抿口红，转头说：“走了，拜拜。”
傅司醒应了声，目送他走出宿舍门。
他自己也穿上外套，拿起车钥匙下楼。
楼下已经停了一辆迈巴赫。
之前柳良辞答应了做假男友，下午收到邀约也不觉得奇怪，但他看见费凌走下楼时，一瞬间……脑袋空白一片。
不只是他，宿舍楼下来来往往的男生们，只要注意到费凌的，无一不是一脸呆愣、一步三回头。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一个罕见
的、黑发雪肤的美人，精心打扮过，哪怕面无表情压着帽檐，也足以让所有男人屏息凝视了。
砰。
车门关上了。
“发什么呆？”
费凌疑惑。
柳良辞这才回了神，将视线挪开说：“嗯……你要去哪？”
费凌报了第一中学附近的广场。
“你去那里玩，不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我去见一个网友。”
“网友？”
“嗯。”
柳良辞隐隐觉得不对。
费凌是为了这个网友，才特意找他假装男友？
……为什么不干脆不见呢。
他没解释，柳良辞也不好直白问。
帝大到广场不算太远，到了地方，柳良辞陪他下了车。
这时候是周五下课放学时间，四处都能见到骑单车和步行的高中生。费凌四周看了看，目光定在商铺前面的一处花坛，他转头和柳良辞摆摆手：“我走了。”
柳良辞不太放心他独自见网友，也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目送着他一步步走远——一直走到花坛边上，那儿有个穿蓝白校服、染了银白头发的年轻男生，身后是一辆红白色的机车。
大概就是那位网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柳良辞的心情也五味陈杂。
……
[到了吗Ling宝贝？不会迷路了吧？._.~]
蒋之野还是第一次和女网友面基，毫无经验。
手机震了震。
Ling：[到了。]
蒋之野条件反射地抬头准备四周看看，忽然，肩上搭上了一只手。
很漂亮的女孩儿的手，骨节修长，白皙干净，食指和手腕都戴了银饰。
蒋之野下意识地转过脸，想和Ling打个招呼，但在见到Ling的刹那——他怔住了。
……卧槽。
大脑短暂地出现了几秒空白。
“怎么了。”
Ling奇道。
“不是……没什么。”
蒋之野来之前并不紧张，现在见了面，他反而觉得喉咙干涸发紧，像被音乐课老师叫起
来当众表演后空翻。
这么漂亮的妹妹是他的网友？？
怎么会有女孩子长成这样，比照片还美个十倍？？？
这么漂亮的妹妹是他上辈子在佛前苦苦求了几百年才有缘见面的吧？？？？
蒋之野，你好大的福气！
他咳了一声，说：“那个，我没想到你本人这么……好看。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的照片已经很漂亮了，没想到你本人其实不太上相。”
“是吗。”
Ling的声音冷冷沉沉。
“对啊……你这样的美少女，啧，要是搁我们学校，身后的排十几圈追求者吧。”
“我们要在这里聊这些吗？”
Ling笑了下。
蒋之野被她笑得脸红，在心里怒骂自己太不懂事。
他说：“不好意思……你上我车吧？”
说罢，蒋之野也才注意到漂亮妹妹穿的是短裙，底下是一双又细又白的腿，他的脸更热了，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女孩子穿裙子很不方便坐机车。
他想了下：“你穿裙子坐车不太好，我俩打车吧，我先把车开去停车场。”
“不用了，太麻烦。”
费凌觉得无所谓。
“但是……”
“开车。”费凌屈起手指，往他后背一敲，“别磨磨唧唧。”
“你这性格，跟网上一样啊。”
蒋之野被她这么一说也笑了，刚才那点紧张才散了些。
费凌戴好头盔，跨坐在他背后的位置。
从背后看，男高的头□□成银白，但发质还不错，耳钉耳环闪闪发光。
很高，也挺帅，但这么打扮非常不良青年，属于他在路上见到了都会躲远点的类型。
“坐稳了？”
“嗯。”
“我开慢点，找个地方吃饭。”
蒋之野觉得Ling病歪歪的，怕这轰隆隆的机车吓得她脸色更苍白。
费凌是第一次坐这种重型机车，挺吵，但也觉得很新鲜。
如果他自己能开就好了。
费凌没有驾照，开汽车就头晕，大概率以后也只能坐别人的副驾驶。
在十字路口停歇的两分钟，他就和蒋之野问起这事：“开这种车难吗？”
“不难，你想学？”
“嗯。”
“可以，约个时候我教你好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了，四周路灯微亮。蒋之野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女孩，心里莫名地痒痒，他一低头，又见到Ling跨坐的白白嫩嫩的大腿，有点不好意思，又咳了咳问：“你冷不冷，我把外套给你？”
“外套就不用了。”费凌说，“在后面有点晃。”
“你抓着后面那个，或者你抱着我。”
蒋之野说这话时没有别的意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更像是在发出嗳昧邀请……但他没想那么多。
……万一Ling觉得他是别有用心、很轻浮、只想占便宜的男网友就不好了。
还好，他身后的少女只是轻轻应了声，没什么反应，继续看着远处的钟塔。
蒋之野这才舒了口气，立刻扯开话题，一边开车一边说起待会儿吃饭的火锅店。
“都可以。”
费凌无所谓吃什么，他今天只是打算走个过场。
“那家店不太远，不知道你吃不吃牛肉和——”
蒋之野话说一半，突然卡壳。
因为，Ling在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我不太习惯坐这种车。”
隔着头盔，Ling在他耳边说。
她语气淡淡，显得他的反应格外明显。
蒋之野，整个后背都僵住了，他从来没让别人坐过自己后座，更别说女孩子抱他的腰。
可能是因为车子开得快了，或者夜里天气冷，Ling往前倾了些，温热的身体轻轻贴在他背上。
？！！！
蒋之野头脑发热，开始有点上头了。
要不是这会儿已经到饭点了怕饿到Ling，蒋之野真的想多开几圈再去吃饭……天哪他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想法？
他内心羞愧而沉重，在店门前停下车：“到了。”
费凌对此一无所知，他将头盔摘了来还给蒋之野，一头黑浓的秀发泼洒在肩上，耳环轻晃，在蒋之野眼里已经是
香水PVC广告的女主角。
“我锁车，你等等我。”
蒋之野慢吞吞挪开视线。
Ling的脸上没了遮挡，四周已经有些男女回眸倒吸气窃窃私语了。
蒋之野蹲在Ling的脚边，瞥着那双低跟尖头靴子，不知为何心里又乱乱的。
他的网友怎么又漂亮又会聊天打游戏又厉害？他这么幸运，真应该去买彩票……
这个时间点，餐厅已经人满为患。
这家店是蒋之野熟人开的，来之前就打过招呼，他领着费凌进了包厢，锅已经烧开了。
上了肉盘，费凌挽着袖子准备拿筷子涮肉，被蒋之野摁住制止：“别烫到手了，你坐吧我来。”
蒋之野几乎全程没让他动过手，连饮料瓶盖都帮他拧开了。
费凌好奇：“你平常也这么照顾人吗？”
“我？不算是。”蒋之野不太好意思，抓了下头发，“就是想帮你而已。”
隔着一层火锅的雾气，Ling的漂亮面庞在对面朦胧得似有若无。
Ling喝了口可乐，玻璃杯放下时留了道樱桃色的漂亮唇印。
“你的头发不会被老师说？”
“只要成绩好……老师不会管的。”蒋之野骄傲地一笑，“我第一志愿也是帝大。”
“挺好。你刚下课？”
“差不多，现在高三都是六点多下课。”蒋之野也问他，“你呢？”
“今天下午没课。”
“你是什么专业？”
“学艺术的。”
“我也觉得你是艺术生。”
费凌其实不太想和蒋之野聊现实话题，这样更容易加速掉马甲，他喝了口可乐，起身去洗手间，顺便结了账。
洗手的时候，蒋之野的信息来了。
Zoo：[刚刚和我哥们说今天遇到了仙女，他们不信。._.~]
Ling：[谁？]
Zoo：[除了你还有哪个仙女？._.不过我不会把你照片给别人的。]
Ling：[……]
Zoo：[等下去看电影还是游戏厅玩玩？别的也行，我听你的。]
费凌
哪儿也不想去，只想早点回宿舍。
他和蒋之野的牵扯越多，到时候蒋之野就得更生气。
但这么走了又有点早。
“游戏厅远吗？”费凌推门进去拿了外套，“不远就现在走吧。”
蒋之野兴致勃勃去结账准备去玩儿，才发现Ling已经结过了，他得了她一个“我有钱”的解释。他今天是想请客的，有点猝不及防。
费凌坐到后座，解释说：“你是高中生，我不会让你买单的，而且也没多少钱。”
“……”
怎么还有这种歧视？
蒋之野郁闷，但微信转账了Ling也不收。
游戏厅很近，没几分钟就到了。
费凌搭着蒋之野的肩膀下车，进去打算玩一两样就走了，为此特地和他说：“我俩随便玩玩。”
一小时之后，费凌和蒋之野仍在聚精会神拳皇斗殴，打得不可开交难解难分，身后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男大学生。
系统：【……】
不得不说，他俩确实有共同爱好。
费凌被系统催促了好几遍，终于打完了。
他起身说：“我很久没来游戏厅。”
蒋之野还没尽兴，塞了听可乐给他：“还玩吗？”
费凌：“就玩最后一把。”
“玩这个吧，你来看我玩。”蒋之野兴致勃勃。
“好。”
费凌也走上前。
【……】
说好的吃个饭就走呢！
费凌也找了个机子坐下，他打游戏水平不错，外表又格外出挑，旁边围观的男生很不少，但他身边还有个蒋之野，这俩一眼看就很像情侣。
即便如此还是有蠢蠢欲动的男大学生试图搭讪，蒋之野自然不爽，直接给挡回去了。
“没看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一边儿去。”
他也不客气。
蒋之野穿着校服，但染了一头白毛，耳钉唇钉纹身一个不落，冷着脸的样子一看就是不良青年。周围的人也多少有点怵这种男的，悻悻然瞥了眼美少女就走了。
轮到蒋之野玩的时候，费凌闲着没事站在他背后指挥。
“
左边……右边，笨死了你。”
蒋之野很烦打游戏的时候有人指指戳戳的，但背后的是Ling就不一样了，他乐在其中甚至还蹦跶几下假装差点失误，想逗她多说几句。
玩到后面，费凌看不清楚，干脆抵着他肩膀趴下去看他的屏幕，几乎是在他耳边嘀咕指挥。
她身上有沐浴露的馨香，说话时的语气也混着点口红唇釉的甜味，耳环晃来晃去蹭着他的喉结。
蒋之野被她撩得晕头转向的，心里一直在念叨“原来这就是我此生行善积德应得的奖励吗！”。
他没一会儿就输了，得了Ling一句“笨蛋”的评价。
两人一直玩到了快九点，费凌这才恋恋不舍决定离开。
“开心吗？”
蒋之野问他。
他笑了：“还可以。”
蒋之野莞尔，晃晃车钥匙：“挺晚了，你也早点回去，我送你。”
“不了，”费凌低头喝了口可乐，“我男朋友来接我。”
“……男什么？”
“男朋友。”
热烈快乐的气氛刹那间boom炸裂了。
Ling的男朋友……
蒋之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过了一会儿才问：“真的有男朋友？”
“嗯。”
“噢，好吧，你让他快点过来。”
“快到了，他在附近。”
蒋之野心想，无语了，那男的竟然就在附近，这是得多不放心她出来见网友啊……啧，如果是他也不放心。
不多久，街上就驶来了一辆黑色迈巴赫，车门一停，走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还算斯文俊气。
“你好。”
柳良辞和男高中生打了声招呼，也不动声色观察了一番。
费凌在一旁互相介绍了他俩。蒋之野在他面前很配合，也笑着说了句你好，但转头就和费凌建议：“下次出来多穿一件吧，挺冷的，让你穿我外套又不愿意。”
费凌不疑有他：“还好吧，我没觉得冷。”
柳良辞听得出来男高那点心思，也没说什么，自觉没必要和一个不知道哪来的网友置气。
“下次我俩去玩别的好了，反正你男朋友不会不高兴。”蒋之野倚在车边朝他俩笑笑，已经有点挑衅的意思了，他站直了又捋捋自己的白发，“就这样吧，再见了L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