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坚实的正论。庄迟没法反驳了,微微塌下肩膀,忐忑着跟在顾溪眠身后出了门。
“啊、终于出来了!”
在不远处坐着的凌璟一跃而起,哒哒跑上前来,先是义愤填膺:“好久啊!怎么突然把我们赶出来!你的病情到底是哪里有我们不能听的地方了!又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先不说我们,至少得让奥莉薇娅留在里面吧。”安臣则更务实一些,皱眉道,“如果需要莉莉的信息素配合治疗的话,那还得让她尽快联系A国那边——”
“不需要。”
抛给奥莉薇娅的话头被顾溪眠打断了,众人齐齐一愣,庄迟心头狂跳,意识到顾溪眠是想说什么,犹豫着看向她,而顾溪眠偏头迎上她的目光,语气一下子比方才打断安臣时软下去不知多少,有点委屈似的轻声问:“……怎么了,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说。庄迟想。只是这样堂堂当着这几个多少都怀着些心思的Alpha的面说出来,总觉得她和大家的友情会经历一股冲击……或许该说是自她和顾溪眠共度易感期之后的第二股。
她原本是想等个恰当的时机慢慢告诉大伙儿的,但看顾溪眠这样子,庄迟又觉得现在说了也没什么,于是默许地垂下眼去,听着顾溪眠清冷的声音如期响起,语气微微扬着:“庄迟成瘾的对象不是莉莉,是我。”
“信息素!”在众人有反应之前抢先补充道,Alpha们的目光齐刷刷向庄迟投来,庄迟像是要调停又像是要让他们冷静一些似的举起双手,虚弱地第二次强调道,“……说的是信息素,各位。”
但她的补充显然没起到理想中的作用,几个人瞬间不同程度地陷入混乱,凌璟是完全没搞明白什么状况,一头雾水地在问“诶?诶?所以莉莉当时惩罚你的时候用的是顾溪眠的信息素吗?为什么?”,安臣则陷入晴天霹雳一般的僵硬状态中,眼看着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颤颤巍巍指着庄迟说不出话来。而楼澈在一番苦思冥想后恍然大悟,以侦探揭露犯人手法的语调说道:“我知道了!是你之前易感期的时候对莉莉的成瘾被顾溪眠覆盖过去了吧!我那时候就觉得她有可能会去这么做的!”
“不是啦!你也想的太偏了,顾溪眠才不会做这种事!”
急忙帮顾溪眠挽回了一番名誉,庄迟尽可能简洁地将事情始末交代一遍,几个人纷纷发出恍然的语气词,不管接没接受这个现实,但至少看起来是已经明白了状况。庄迟稍松了口气,却同时听到身侧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她转头看去,看到是一直没说话的奥莉薇娅。
而奥莉薇娅似乎是在迎上她探询的视线时才意识到自己叹了气,一时间很是慌乱地摆了摆手,话也说的不太流利:“没事、没事,不用在意我,我只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喜极而泣……?”
……微妙的不太对,只是叹气而已,又没哭。庄迟这么想着,而奥莉薇娅大概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自己又用错了成语,赧然地低下头笑起来,半晌后才轻声开口:“……我为你开心,庄迟,这样子你的治疗就能更方便地开展了,也不用再见到莉莉……我是真的觉得挺好的。”
“这样说起来,之前确实是应该要顾溪眠留下来帮你度过易感期才对,”她的声音越说越轻,宛如自言自语一般,“……那个时候,就算是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你的忙吧。”
她后面的话声音太小,庄迟有点没听清,但奥莉薇娅很快就笑着抬起头来,以明快的声音扯开了话题,明显是不想让她追问的样子。庄迟也就作罢,跟着一起交谈了几句,这时又感觉手肘被戳了戳,庄迟转头看去,对上顾溪眠的眼睛。
“……刚才楼澈说的话,”顾溪眠神色平静,仿佛只是随便提起个话题,“兴许真的是呢?万一真的是我在你易感期里把你的成瘾盖了过去,你会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庄迟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但顾溪眠却显得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沉默片刻后又追问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是故意的呢?”
“……”好奇怪的问题,周遭几个侧耳听着的Alpha纷纷要么倒吸气要么啧啧摇头,安臣更是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转过了身。庄迟拿不准顾溪眠的意图,认真去想了一番,觉得和莉莉比起来她私心当然更喜欢顾溪眠的信息素,而从顾溪眠的角度来说做这种事不是半点好处都没有吗,于是不太确定地回应道,“……那我就……谢谢你……?”
此言一出,顾溪眠原本有些紧绷的眉眼忽的舒展开来,一下子比春花还要更明媚些,唇畔克制地只扬起一点弧度,声音却温软的不行:“……傻乎乎的,怎么还道谢啊,不该生气才对吗。”
顾溪眠想着,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奥莉薇娅,金发碧眼的小公主面上的笑容明显有几分勉强,她安静收回目光。
庄迟最好是只对着自己一个人这样傻,不然恐怕她会先生起气来。
*
回到学校,开始学习和工作。
关于希腊文化艺术展的记忆险些在易感期事件的冲刷下变模糊,好在大伙儿都拍了照片,在回到学校后重新又聚在主席团开了次正儿八经的会议,总算是勉强将舞会的布置等工作方向定下来。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忙起来也是真的忙,让庄迟有种生活突然回到正轨的感觉。
挺充实的,倒是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但有个问题会让她时不时分心。庄迟想。是顾溪眠的香水味。她现在能闻得很清楚。
也不知是因为Alpha在分化后五感会逐渐变得比之前更加灵敏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总之庄迟在易感期回来之后就发觉了:自己对顾溪眠的香水味比之前要敏锐的多。顾溪眠向来喷的很少,她在易感期前还不怎么能闻得到的,但现在就不得了,顾溪眠往她身边一坐那香气就若即若离地往她鼻尖飘,清冷缥缈的,一路搅的她心里发烫。
明明只是香水而已,完全没有任何信息素的成分在,但由于记忆的关联能力作祟,总让庄迟越闻越是觉得不自在,脑海里光怪陆离的,净是易感期时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但这又实在是个很难以启齿的问题——难道要让顾溪眠不喷或者换香水吗?庄迟自知这完全是她个人的问题,根本张不开这个嘴,更何况她挺喜欢这个气味。
哎,而且如果真的要跟顾溪眠说、那势必要一起说明她会觉得不自在的原因,那不就等于要交代她“会在顾溪眠的信息素里闻到同样的味道”这种事了吗。
眼下在主席团办公室开例会,庄迟坐立不安地胡思乱想着这些事,在听到安臣说“怎么有人走神”的时候心虚地坐正了一些,却听到他点的是其他人的名字:“奥莉薇娅?你在听吗?”
被喊到名字的奥莉薇娅迟了一拍才抬起头来,如梦初醒地眨了眨眼,面上浮现出真诚的愧疚:“……对不起,我刚刚没有仔细听……可能是有点困了,我去洗个脸好了,不好意思。”
她说着向安臣低了低头,随即就起身离开了。在她关上门后,房间里安静了半晌,旋即是凌璟压低了声音先开口道:“……你们觉不觉得奥莉薇娅最近总是这样……心不在焉的?”
“觉得。”楼澈言简意赅,“我前两天在食堂碰到她了,她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吃个三明治都把酱汁吃到嘴边上了——别一副‘那怎么了’的眼神,凌璟,这对你来说可能很正常,但奥莉薇娅是公主,她的用餐礼仪向来都相当周全,这样子已经非常能说明问题了。”
大概是觉得他这话有理,凌璟皱着眉想了想,恍然道:“那她一定是有什么烦心事!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帮她!”
“……别想了。”
仍是楼澈给出回应,他叹着气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这个看气氛的本领有时候真的比中学生还不如……我们帮不上忙的,别去给奥莉薇娅添堵了。”
“哈……”凌璟半点没听懂,困惑道,“怎么你说的好像你已经知道她是为什么烦心了的样子,她跟你说了?那你能不能也跟我说说?就算是你帮不上忙的事、那没准我能想想办法呢?”
楼澈以一种“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事”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又跟着看了庄迟一眼,收回视线叹道:“收手吧凌璟,总之你也是帮不上忙的,现在这个状况……即使是我,也知道把她的想法直说出来是件很过分的事。你就别好奇了。”
庄迟被他一眼看的心头一跳,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但不及细想就听到顾溪眠清冷的声音响起:“现在这样在背后讨论人也是件很过分的事。我劝你们都少说两句,以我的经验来看,这样很容易会被当事人听到。”
两个人都一下子哑了声不说话。而顾溪眠目光一错,落到庄迟身上,以仅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你最近好像也总是走神。难道也是跟奥莉薇娅的烦心事有关吗?”
不。是因为你的香水太好闻了。
……答案倒是很快浮现在了脑海里,但很快被庄迟慌慌张张地抹去,并有样学样地压低了声音:“没有,和奥莉薇娅没什么关系。”
顾溪眠原本还想再问,但奥莉薇娅在这时回到了房间里,话题就被暂时搁置下去。
回到宿舍,庄迟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或许楼澈是想说……奥莉薇娅最近状态不佳和她有关?
她想着又感到有些费解。毕竟她最近和奥莉薇娅的交流感觉都还蛮正常的,也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说起来,还没有为易感期那时候的事向奥莉薇娅道过谢呢。庄迟想。虽然没有真的让奥莉薇娅帮她缓解,但身为Alpha还肯说出那样的话实属不易,每每想起来都让庄迟觉得感情厚重到令人感慨。
但感觉奥莉薇娅恐怕又将不属于她的责任背起来了。庄迟想着或许该找个好时机再和奥莉薇娅好好聊一下之前的事,没料到转天会在宿舍楼下先看到奥莉薇娅的身影出现。
“……庄迟。”
明显是在等她。那双蓝眼睛在看到庄迟出现时焕发出光彩,奥莉薇娅略显局促地站直一些,声音也微微地发飘,是在紧张,却没有停下。
“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不可以和我聊一聊?”
第82章 [VIP] 第八十二章
顾溪眠最近其实也有点不在状态。
从邻城回到家里的第一晚她就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 或许是因为在过去的两晚里已经习惯会有人热乎乎地躺在身侧,亦或是刚刚得知原来庄迟是对自己的信息素成瘾而不是莉莉,不管怎么说、反正是和庄迟有关。一晚上不知道在心里反反复复想了多少事, 最后都落到这个名字上,心底像是被毛绒绒地磨蹭着一般静不下来, 翻身起来去洗脸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耳朵红的可怜, 难怪觉得那样热。
但最近的不在状态又和那晚不同。顾溪眠想。庄迟怎么还什么都不说。
眼看着已经过去几天, 那位“罪魁祸首”倒是每天看着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但就是毫无动静。每天和她的相处一如既往的温吞,完全没有想要和她交谈一些遗留话题的意思。
果然还是易感期的时候诚实的多了。顾溪眠垂下眼帘, 那时候还知道说“想要吻你”这样的话, 怎么,现在易感期结束了、就不想了吗?
……明明她那时候跟庄迟说过让她之后再说的。
意识到自己有些焦躁, 但顾溪眠不太想承认这件事。在庄迟易感期前她还总是很强行地对着课表去找庄迟一起去教学楼,这次再回来之后反而没再继续, 最开始是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则是发觉她不去约庄迟那人也不会主动来找她, 渐渐竟有些赌起气来。她想将这份心情归咎于庄迟, 每天躺在床上时都忍不住去想, 如果庄迟再没动静, 她就——
她也不能怎么样。她只能再等一天。
等着等着就快要一周过去了, 眼看着都快到帮庄迟治疗信息素成瘾的时间, 顾溪眠就又有新的理由去安慰自己,或许等到了那个时候庄迟就会像易感期那样直率起来了呢,都等了好几天了, 再等个一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这里时就很难不去回想两人共度的易感期,庄迟在期间几乎是有问必答, 但在热潮最盛的时候反而话少,如果顾溪眠不和她说话,那她大多只会很轻地喊她的名字,像是从喉咙里沙沙滚过的声音,胸腔微微震着,一声声地喊顾溪眠。规规矩矩的连名带姓,却已经足够让顾溪眠心头颤个不停。
也只有在那种时候,庄迟会难得显出一点难以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样子,会不由自主地把顾溪眠的领子蹭乱,并在顾溪眠的默许下将她抱得紧紧,发着烫的呼吸燎着她颈间的皮肤,顾溪眠偶尔会在庄迟转头时感受到一抹柔软的触感擦过去。
顾溪眠知道那是个不成心的吻。却每每总忍不住要紧咬住下唇,才能抑制住喉头将吐未吐的一声喘。
既然会那样喊她的名字,那庄迟明明……应该是很喜欢她的,不是吗。顾溪眠不敢多想这段回忆,用手背镇了镇自己已经开始热起来的脸颊,勉力维持住淡然的心绪去想。为什么还不来向她说呢,是她给出的信号还不够吗。总不能是因为剧情还没发展到……
在这方面,顾溪眠实在是个不知道该如何主动的人。
她哪有过心思这样乱的时候。从小到大追求者不计其数,收到的告白和情书不知有多少,总显得他人的爱唾手可得般容易,怎么料得到如今想要的时候对方却迟迟不开口,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这种事并没有那样容易,也并不能轻易地心想事成。
但是没关系。是她的总归就是她的,肯定是跑不掉的。顾溪眠就这样强行挤出几分余裕来,看了看身边仍空着的两个座位,努力想要说服自己并没有那么翘首以盼。
她这堂选修课是和庄迟一起的。一周只有这么一次,顾溪眠每次都来的很早。她给自己的解释是要来得早才能帮庄迟占到后面的位置,但其实并不需要这样。毕竟这课已经上了两三个月,她们每次都坐在这里,两个人又都很有名,同课的大家基本上都已经默认这里是她们的专属位置,即使有来的比顾溪眠更早的人也不会刻意去抢占。
但还是要占的。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解释,顾溪眠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庄迟和卢漫总是在上课前五分钟才到,她要是不管她们,那这两个人保准只能去坐前三排和老师大眼瞪小眼了。
……这么说起来,就算是每次都来得晚,今天也实在太晚了。顾溪眠想,她看了看手机,离上课就只剩下一分钟了,今天要这么踩点吗?
她莫名有点心神不宁,纠结着要不要给庄迟发条消息,又觉得这样显得她很急一样,正犹豫间终于看到卢漫磨磨蹭蹭地从门口走进来,顾溪眠心头一喜,却没看到庄迟跟着一起进来。
她眉头皱起,盯着卢漫慢慢走到她身边坐下,而卢漫明显被她盯得有些眼神躲闪,她当然是该知道顾溪眠的目光里包含着什么意思的,但不知怎的,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溪眠就只能开口去问:“庄迟呢?”
卢漫额角都快有汗渗出来,含含糊糊道:“她……大概是要翘课了。”
翘课?顾溪眠眉间皱的更紧,庄迟向来是个很乖的大学生,不到万一得已不会主动翘课,更何况这是她们一周仅有一次的共同选修课——她将最后这句压下去,有些担忧地追问道:“……她怎么了?难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卢漫思考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事说出来可能会招致一些问题,但瞒着不说问题一定会更大,于是最终硬着头皮向顾溪眠坦白道,“……不是。奥莉薇娅来找她说有事想聊,她就跟着去了。”
*
庄迟看看身边自从坐下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奥莉薇娅,莫名有些紧张。
……怎么感觉看起来像是很严重的事情。庄迟想。奥莉薇娅的表情好凝重,真的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