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困惑顿时消散开来，众人都露出了笑容，显出一种“这位公主殿下好可爱哦”的软绵绵氛围。而在这样的氛围中……
“……”话说了一半就被推翻的安臣僵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仿佛是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看来是我搞错了，只是单纯的对成语运用还没那么熟练……”
“什么啊，不知道的事就直接说不知道不就好了，乱猜可不好，安臣你好好反省一下。”
还被凌璟老气横秋地教育了一番。庄迟看着面色发青忍耐到浑身颤抖的安臣，也不知道该不该觉得同情。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台上，奥莉薇娅在闹了笑话后似乎不太好意思，微红着脸又讲了几句后就结束了发言，将话筒交给在刚才出声纠正她的错误的莉莉，而年纪比她稍小一些的女孩子看起来性格颇为沉稳而寡言，简洁地自我介绍过后就不再开口。
奥莉薇娅毫无疑问是在原书中戏份较重的角色，但莉莉……庄迟仔细想了想，没能唤起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看来大概在书里是只有名字的背景角色吧？
“——好了，各位年轻人，在见过美丽的公主之后，让我们尽快开始宴会吧，但在那之前还有最后的一件事……”
顾叔叔神秘地拖着长音，对着台下的人温文一笑：“对于这场宴会中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跳舞的环节，为了增添一点小小的乐趣，我们会采用‘抽签’的方式来组成舞伴。”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旁边的通道中响起滚轮的声音，是侍者和女仆们推来了一台蒙着白布的长长餐桌，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下唰地掀开白布——
“……奖牌？”
桌上金光闪闪的小型圆盘整齐排列着，凌璟伸长了脖子去看，茫然地这样说道，而安臣眉头一皱，摇头道：“不，是号码牌。”
没错，每个牌子上都刻着数字的号码，在场约莫有一百人左右，号码牌粗略一看也差不多是这个数，难怪会推来那么长的桌子，不然摆都摆不开。
“参与的方法很简单，”不顾台下四起的议论声，顾叔叔笑了笑，眼中漾出些宠溺来，“出于我的私心，就让我的女儿来第一个做示范吧。”
庄迟心头一跳，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刚刚的通道口。
得益于她的反应这样迅速，她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快地、看到了走到灯光下的顾溪眠。
她穿着抹胸的长裙，轻纱柔曼地裹着她，由浅及深的蓝色自她的胸口到裙摆水墨般晕染着散开，如同在她洁白无瑕的礼裙上倾倒进天空或是深海，然后被她穿在身上。
从庄迟来到这里之后就没能联系上的，明明不久前才见过却仍让她觉得是初次见面的，美到让全场都失去声音的，这样的顾溪眠抬起眼来，视线准确无误地穿过半个主厅，和庄迟对视。眼神干净温软，如同盈盈望着水面的鹿。
在她原本的小说里，一定会花无数笔墨去描述顾溪眠的美貌吧。庄迟想。但是现在……她也只能说，就算顾溪眠现在突然长出巨大的羽翼来从这里飞走，她大概也不会觉得奇怪。
美得太超过，就会让人禁不住觉得她像是不属于这里。然后有些东西在她的衬托下就会显得扎眼，比如金碧辉煌到让人觉得喧嚣的背景，比如顾溪眠颈上仍没有取下来、也没有做出任何修饰的黑色choker。
庄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觉，还是只有她一个人会无法遏制地生出这样的念头，让她禁不住抿紧了唇。
……简直像是束缚住天鹅的枷锁。
“那就是说，”
夺去众人视线和声音的顾溪眠在这时开口，示意地看向台上：“我可以先选一个号码吗？”
“是的，”顾叔叔欣然颔首，“选你喜欢的号码吧，溪眠。”
她微微点头，目光转向长桌，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走过去，拿起了写着“一号”的牌子。
“那就这个吧，”她将号码牌举起来看看，轻声说，“是很好的数字。”
“嗯。”顾叔叔笑眯眯地看着她，半晌后才重新转正了头，“就像这样，每个人选择自己喜欢的号码，然后在大概半小时之后，会按照从前到后的号码顺序依次上台来抽取自己的舞伴。当然，如果在这之前自己已经被排在前面的人抽出来了，那就略过这个步骤了。”
“从大家的角度上来看、如果是比较想要自己亲手抽出舞伴的人，那应该尽可能地选择靠前的号码，但也没办法保证——毕竟唯一有保证的号码已经被溪眠抽走了。”
毫不遮掩的偏心，但台下也没有人提出异议，他旋即转向公主们：“接下来就由公主殿下们来选号码吧，除了溪眠的一号之外都可以。”
……哎，听起来像是在担心奥莉薇娅抢顾溪眠的号码。庄迟闭了闭眼。不是啦顾叔叔，她会那样猛盯着顾溪眠看、应该是因为“一见钟情”吧。
“啊、失礼了，”从顾溪眠出场开始就没错开眼的奥莉薇娅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赧然地笑了笑，在一番踌躇后走到桌位，“……那我就选这个吧？十八号。是我的幸运数字。”
而莉莉随之选了姐姐隔壁的十九号，示范的流程到这里就走的差不多，顾叔叔也宣布了现在开始随时都可以去拿号码牌，随后就下了台。
庄迟看着渐渐聚到长桌旁的富家子弟们，将桌子围成一圈，她暂时不打算挤进去抢，只有点心累地叹了口气，小声向旁边的凌璟和安臣说道：“感觉很花哨，但也没什么实际用处……诶？凌璟呢？”
“早就冲过去了。”
安臣如是说着，远远往人群堆里指了指，庄迟顺着看去，果然从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看到了凌璟的身影，看起来正在为号码的挑选犹豫万分，表情认真的像是在抉择自己的人生走向。
“……”庄迟扯了一下唇角，叹道，“……拿什么都一样吧，到最后会匹配到谁不还是都得靠运气。”
“确实，运气是主要要素。”安臣难得地认同了她的意见，但在沉默了半晌后又续道，“……但也不仅仅是只能依仗运气。”
……这么说起来，庄迟一眨眼，转头看向他，安臣应该就是今晚被顾溪眠抽选中的那个幸运儿吧，怎么感觉他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先不说这个，”安臣却无意解释，先将视线从长桌方向移开了，“关于为什么找舞伴会采取这样的形式……在场的人应该都多少能猜到一些，所以我也向你解释一下吧。”
“是为了奥莉薇娅公主。”
“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容姿端丽性格温和，但有个人尽皆知的……小问题，就是她对恋爱这方面似乎兴趣缺缺。”安臣委婉道，“以A国的风俗，皇族是应该在16岁前就订下婚约来的，但奥莉薇娅公主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订婚对象，即使是被安排了和地位相衬的人见面，最后也总会以发展不利告终。”
“因为这个，溺爱女儿的A国国王似乎将主意打到了她在留学时会不会有浪漫邂逅上面，然后就有了这场宴会。”
“你可能也发现了吧，这次的宴会参与者全都是和我们年纪相仿的人。大概是为了让奥莉薇娅公主不要抱有太抵触的情绪，所以才拐弯抹角地做了这样的抽签规律吧。”安臣耸了耸肩，“简单来说——这场宴会就是一场以公主殿下为中心的‘大型相亲’啊。”
“……”
相亲。庄迟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原来如此，所以顾溪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是奥莉薇娅的相亲，不是顾溪眠……
……不不不，是在安心个什么劲儿啊。庄迟皱起脸来。麻烦的程度也没有减轻多少，而且说到顾溪眠、她现在是不是去向她打个招呼比较好啊，毕竟入场之后还一直没联系上过，但是——
庄迟姑且看向顾溪眠的方向，很努力才能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一抹深蓝色的裙角，下一瞬就被挡住了。
不愧是女主角，立刻就被围住了。感觉在场的人不是围在长桌那边就是围着顾溪眠，想着现在过去大概率只会给顾溪眠添乱吧，庄迟暂时打消了现在过去的打算，又看向因长度优势而显得周围比较空的长桌，浅浅叹了口气，打算也过去随便拿一个——
嗡嗡。
突然在这种时候收到了消息，庄迟动作一顿，掏出手机看了看。
【顾溪眠：拿49号吧】
“……”
嗯？
第28章 [VIP] 第二十八章
……这是什么情况。庄迟陷入了小小的混乱中, 怎么突然从顾溪眠那里收到了指定的号码。所以她已经从人群的簇拥中脱身出来了吗，那不然直接过去找她问问——
这么想着，庄迟抬头看去, 看到顾溪眠确实离开了之前的地方，然后现在正在和奥莉薇娅交谈。
“……”
不行啊。庄迟再次打消了去搭话的念头。是说顾溪眠是怎么抽出空来给她发了个消息的, 难不成是在走向奥莉薇娅的路途中拿出手机来的吗, 真是争分夺秒——这词说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像是在背着其他人做什么事一样……
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呢！庄迟惊恐地用力摇了摇头, 动作引起了安臣的注意，疑惑地问她“怎么了？我现在准备去拿号码牌了, 你还不打算去吗？”, 庄迟欲盖弥彰地顺势应道“那、那就一起去吧”，并匆匆将手机揣进口袋。
……那么。在走向长桌的路途中, 庄迟终于将思绪切入正题。要按顾溪眠说的、拿49号吗？
不管怎么说，对于顾溪眠这突如其来的指示, 庄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是对抽签动手脚了吧。庄迟默默想。是让1号一定会抽到49号之类的……？
虽然感觉十有八九就是这样，但真是这样顾溪眠应该会对她解释的吧？这又让她有点拿不准, 想着难不成是因为能用来发消息的时间太短而没能解释……说起来、刚才安臣好像也有什么事瞒着她没讲的样子, 这人家里不也参与了宴会创办吗、不会是他也在这方面做了什么额外准备吧, 万一两边动的手脚冲突上了可怎么办……
……哎, 这种完全没有证据全都是瞎想的事怎么都好。庄迟头疼地闭了闭眼, 把问题变得简单一点：先当49号就是最终会被抽出来和顾溪眠共舞的幸运号码好了、那她到底要不要拿？
如果顾溪眠这样做了, 那原因也很容易理解——宴会的参与者里有众多不认识甚至关系不好（指凌璟）的Alpha在，顾溪眠当然是不想要以随机的方式决定自己的舞伴的，所以想指定成能信任的人也很正常。
不行啊, 一旦想到这里的话，脑中原本还摇摆不定的天平立刻就会往“拿”的方向大幅度倾斜下去, 仿佛在无声地说着：难道你要辜负顾溪眠的信任吗？
但、但是……天平另一侧上又被摆上一小块砝码，蹦跳着表示：就算抛去剧情不管，在这种宴会上和顾溪眠共舞一定超级惹人注目的，搞不好会让在场那三名一个比一个更难搞的Alpha都把她默认成竞争对手……怎么想都会招致很多麻烦事！
天平稍微晃了一下，但倾斜方向仍没有发生改变。
啊，糟糕了。短短几步路很快就走完了，庄迟停在长桌前，恨铁不成钢地闭了闭眼。再找出十个不利的理由来估计也还是这样，她这个人真是……！
暂时放弃了对不争气的自己的反省，庄迟痛定思痛地睁开眼，向长桌中间望去——
啊，49号的位置已经空了。
“……”
……嗯，很合理。庄迟冷静地想。毕竟刚才那么多人一拥而上了嘛，“正中间的数字”这种有点特殊的号码牌应该是最先一批被挑走的吧，多么理所当然的事。
是能够这样理智地去思考的，但是、怎么又还是会觉得……
“嗯？你还没选好吗？”旁边已经挑好号码的安臣走到她身边，一挑眉，“你刚才不是还说选什么号码都一样吗，怎么轮到自己的时候又犹豫起来了。”
“……嗯，你说得对。”
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这才是顺理成章的发展，毕竟她并不是顾溪眠的官配，拿不到会被选中的幸运号码再正常不过了。
这样想着，庄迟轻轻吐了口气，她最终伸过手去，拿走了50号。
*
抽签会在半小时之后开始，这段时间是留给她们自由交谈的，大家都就舞伴的抽选和自己的号码聊的热火朝天。
而庄迟又找了个角落，无所事事地看着气氛热络的人们。
凌璟是在自己独自去拿了号码牌之后就没再回到她们身边，安臣则是不久前突然说了声“有事要做，先失陪了”就离开了——多扫几眼就能看到他正在那边和庄迟不认识的宴会参与者交谈着，他好像已经和相当多的人聊过了，大概是一些富家子弟间的社交关系吧。
……怎么说呢。庄迟想。现在莫名有一种怎么样都无所谓了的感觉。
不管后面的发展是按剧情走还是怎么样，反正也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她也没能拿到49号嘛，那现在也就只能这样冷眼旁观而已，对自己的舞伴会是谁也并没抱有很高的期待。感觉在平稳地朝着旁观者的角色定位靠近着，其实这样子和她最初的目的还挺相符的，既看到了新角色奥莉薇娅，也远离了剧情中心，按理来说应该是会开心才对……
哎，该拿这份不干不脆的心情怎么办好呢。
她到现在都还没敢和顾溪眠说她没拿到。只是想到顾溪眠在抽到49号后发现不是她时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就让庄迟有点焦躁。
但理应还是要提前告诉她一声的。庄迟第不知道多少次拿出手机来，并在打开对话框的时候再次犯起难来。像这样简单地发个消息去说……总觉得轻描淡写的，像是没有好好地重视这件事。她倒是有心想当面去说，但顾溪眠从之前开始一直和公主殿下们在一起，周边也一直围着不少人，根本不是庄迟能插进去的气氛。
……那果然还是只能发消息了。庄迟打打删删，最后发过去的不过是简单一句“对不起，我去的时候49号已经被人拿走了”，却硬是花了她快十分钟的时间才发出去，并在发出去的瞬间立刻熄了屏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很有种逃避现实不愿面对的感觉。
“怎么又一个人在这站着，不去和其他人聊聊天什么的吗，你这样子其实还挺显眼的。”
是安臣。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向刚放下手机的庄迟示意地挑了挑眉：“刚才开始我就注意到了，其实还时不时有人想向你搭话来着，但你心不在焉的估计也没注意到吧，看起来还忧心忡忡的，都把人吓跑了。”
心道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多少有点社恐的庄迟暗自松了口气。她眼神一错，注意到安臣此时手上拿着个黑色皮包，而他看起来对这个包非常珍视，谨慎地双手护着。在分别前可没在他手上看到这个包，庄迟半是好奇半是为了岔开话题地指了指那个包：“这是什么？你去拿了东西吗？”
“哼，这么快就注意到了吗，不愧是你。”
……这不是随便谁都会很快看到吗。庄迟看着突然神秘地笑起来的安臣，觉得他似乎就等着她问起这事来呢。安臣随即举起提包，小心地背对着大厅众人，以一种很郑重的姿势慢慢拉开了包。霎时间，灿烂的金光从包的开口间溢出——
“……”庄迟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颤颤道，“号、号码牌——”
“嘘。小声点，别让其他人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