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觉得自己好像是低沉应了一声的,但他似乎没有听见,于是就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轻手轻脚地挪出了房门。
他慢慢陷入了黑甜梦乡。
霍言慢慢挪出了房间,带上房门,这才有空去处理残留战场和英勇牺牲的拖鞋。
“怎么家里会有蟑螂啊。”他打开记事本,打算回头去买点蟑螂药,顺手把盖在上面的拖鞋捡起来,啧啧称奇,“中央区的蟑螂都这么大,南方区的得有多大啊……”
“嗯?”
他刚刚用拖鞋拍下去的时候似乎听见了什么不美妙的声音,以为多半是爆了浆,但现在看来,它似乎是掉下了一颗不太有光泽的宝石。
仔细一看,还有点眼熟,和火锅店门口草丛里那颗有些类似。
宝石像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鼓动了一下,像是什么活的东西。
霍言吓了一跳:“这蟑螂难道还是螂中贾宝玉啊?怎么还会爆石头?”
他正打算找个东西来处理,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平平无奇的宝石,似乎对他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想要靠近,拥有,吸收……
霍言被自己的想法震惊了。经过艰难的心理斗争,他忍耐着这古怪的欲望,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夹子,夹着这颗宝石淋上洗洁精,放到水龙头下打水冲洗。
无论如何,他不会徒手碰蟑螂身上掉下来的东西,这是底线。
第7章
霍言面色古怪地注视着在水流冲洗中不断伸缩,努力彰显存在感的宝石,这怎么看都是活的。
难道是某种拟态生物?光脑上识图搜索都是人造宝石,干扰项太多了。
除此以外,它似乎还有诱惑人进食的能力。
明明从外表看,怎么都和“美味”扯不上关系,但他居然觉得它比刚刚买的铁板烧还诱人。
一定是错觉。
霍言收回目光,提醒自己,一般生物为了避免被捕食会做出一系列的努力,比如进化出尖刺硬壳、用伪装融入环境等等。
而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东西,要么有毒,有么就是寄生种——它要勾引人吃下去才能更好的生存。
联想到它是从蟑螂身上掉下来的,霍言合理怀疑这其实是种非常罕见的寄生虫,自己没有多少独立生存能力。
为了防止明天醒来发现它已经死亡,霍言把它洗干净之后,三百六十度环绕拍了段视频,留下了珍贵的生前影像。
霍言也怕它在没人看着的时候逃跑,索性清理了个透明调料罐出来,把它装进去,随手摆在了阳台上。
如果它命大能活到明天,他打算明天上课的时候把这东西带给他们教授看看。
他的教授是个很有童心的老太太,鼓励大家观察世界,说是如果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少见生物,分享给她,可以加学分。
这么一想,霍言看这东西的目光都慈祥了起来。
他洗完手,总算坐到餐桌前,打开了打包的铁板烧,浓郁的酱香味飘出来,霍言一脸幸福地深吸一口气。
——刚刚果然是错觉,还是铁板烧更诱人。
……
一夜过去,江策醒来——短暂打乱的生物钟让他一时间有些混乱,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很少睡到这个时候,这场高烧维持了大约18个小时。
他看见床头摆着药和水杯,自己坏了腕带的光脑也放在一边,摸了摸水杯,温度刚好,应该是霍言不久前倒的。
昨夜睡得很好,只是隐约闻到了铁板烧的香味,以至于他梦到自己一直在那个铁板烧摊位前。
江策下了床,慢慢活动身体,确认自己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霍言?”
他打开房门,没在客厅看见霍言的踪迹,敲了房门也没有听见回应,眉头一跳,立刻给他拨打通讯。
铃声响过三声,没有人接。
江策心一沉,正要走向门口,大门咔哒一声被打开,霍言双手抱着一箱饮料,手臂上还挂着几个塑料袋,手腕上的光脑自带一阵欢快的BGM。
“哎江策,帮忙!”霍言有些着急,“有人给我打通讯,我没手接!”
江策松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我打的,没事。”
“哦。”霍言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不对,你把东西放下,你是病号……”
“好了。”江策低下头,正好抵上他的额头,“温度正常。”
霍言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圆,就像看见家里一向不搭理人的猫主子忽然凑过来打呼噜要摸摸一样受宠若惊。
江策已经搬着饮料放进了他们摆零食的柜子里,霍言立刻拎着袋子快走几步黏上去,上下打量着他往里装饮料:“你真的好了啊?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江策瞥他一眼,霍言配合地把手里的零食袋塞给他,开始邀功,“买了你爱喝的快乐水,红瓶的!这个是我爱吃的麻辣锅薯片,这些是正好看见打折的饼干,平时可以垫垫肚子……”
他们一块把零食柜填满,江策站了起来:“我有点事,出个门。”
“哦。”霍言应了一声,抢在他前面开口,“我明白,老实待着对吧?我又不是小朋友了,你每次都要说这句。”
他认真汇报,“我下午上课去学校,除此以外,哪都不乱跑。”
江策笑了一声,伸手按住他的脑袋:“还要记住,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要乱碰。”
“我又不傻,还能随便捡地上的东西吃啊?”霍言好笑地晃了晃脑袋,摸了包薯片歪进沙发里打开电视。
江策简单洗漱,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又退回去从零食柜里拿了瓶可乐。
霍言傻笑两声,江策挑眉看他:“你笑什么?”
“我想起上次你买可乐,只有蓝瓶的了,你犹豫好久还是没要,哈哈哈。”霍言一边往嘴里塞薯片,一边傻笑,“你真的很喜欢这个……”
“没有。”江策矢口否认,“也没那么喜欢。”
“哦——”霍言拉长了音调,他故意问,“那我呢?也没那么喜欢?”
江策目光闪了闪,没有正面回答,戳了下他的额头:“烦人。”
目送他离开之后,霍言叼着薯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傻笑两声——江策刚刚虽然板着脸说他烦人,但是他又脸红了,还蛮可爱的。
就在这会儿,他的光脑又响起来,是周寻打来的视频通讯。
“喂,我的好大儿——”周寻的脸出现在视频通讯那头,“你吃午饭没啊?”
“没呢。”霍言把薯片咬得咔咔作响,“怎么了?”
“什么味的薯片?我也想吃。”周寻砸吧砸吧嘴,“哦对了,咱超哥还烧着呢。”
他把镜头转了转,让霍言看见躺在宿舍床上的方超,他额头放了个……装满冰块的袜子?
霍言眯起眼:“你给超哥脑袋上的放的什么啊?”
“放心,干净袜子,没穿过的。”周寻显然不以为意,“又没冰袋,他昨天烧得厉害。”
“我刚给校医院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他们说要么咱把超哥运过去挂水,要么换个退烧药吃。”
躺在床上的方超疲惫睁开眼,用沙哑的声音说:“我不去,先换个药吃吃看。”
周寻幸灾乐祸地笑两声:“超哥你是不是怕去了要给你打针啊?”
方超颤抖着手指他:“没良心啊——”
霍言一边傻笑,一边有些担心:“没事吧?可不能硬抗啊,江策昨天吃了药就好了,要不去看看?”
方超抽噎两声:“到晚上再看看,没退再去。”
周寻耸了耸肩:“你看,他倔着呢。”
“六水上午有课,中午跟女朋友吃饭呢,我不好意思打扰人家,这不想起你下午有课吗?”
“你早点来,帮忙去校医院拿个药,我这侍奉超哥床前走不开。正好你不没吃吗?我外卖点三人份的,咱们一块吃了。”
他回头对方超说,“你吃粥啊。”
方超悲泣一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出声了。
霍言正乐着呢:“知道了,那我一会儿就来……哎!”
他瞪大眼睛凑近屏幕,“周寻,超哥床铺下有什么啊?”
“有什么?”周寻警觉回头,“你不会袜子没洗藏床底呢吧?”
“放屁!”方超据理力争,“咱宿舍有六水这个洁癖,什么脏衣服能藏过两天不洗啊!”
“一天不洗的臭袜子也已经很可怕了,我劝你老实交代!”周寻立刻蹲下去检查他的床底,摄像头跟着他一块低了下去,方超也不信邪地低下头去看——
三人齐齐发出一声“卧槽”。
方超那张一米八的宿舍床铺底下,长满了一层莹润饱满的白色蘑菇,看起来居然生机勃勃,煞是可爱。
周寻张了张嘴,一脸复杂地看向方超:“你这……”
方超下意识反驳:“这和我没关系……吧?”
他一脸震惊,“总不能是我湿气重到能长蘑菇了吧?”
他不信邪地问,“你找找你们床底,说不定你们也有!”
周寻十分有行动力地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沉痛地向他宣布:“不,只有你床底有。”
方超沉默片刻,疲惫地倒进床铺:“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寻好奇地摘了一朵蘑菇下来,给霍言看:“哎,霍言看看,这蘑菇什么品种的,能吃吗?”
霍言欲言又止地看他,周寻强调:“我就问问,我又不吃!”
霍言哭笑不得:“蘑菇学太深奥了,我了解不是很多,我的建议是,不认识就不要吃。”
“好了,我去校医院给超哥拿药。”
周寻立刻把蘑菇抛到脑后:“哦对,带包薯片来,你吃的什么味的啊?麻辣火锅?不行不行,带个别的味,我现在见不得‘火锅’两个字。”
方超微弱地发出“我也想吃”的声音,周寻嗤之以鼻:“想着吧,想着不犯法。”
“知道了。”霍言挂完通讯拿了包薯片,又装了点其他零食,准备一起拿过去慰问伤员,并在伤员面前全部吃光。
他装完,想了想,又拐进厨房,把摆在窗台上的古怪寄生种玻璃瓶一起拿上了。
这东西一开始一动不动,霍言还以为它没活过一个晚上,稍微晃了晃瓶子,它立刻剧烈地伸缩起来,看起来情绪格外激动——如果它有情绪的话。
霍言肃然起敬:“居然脱离寄生体还能活那么久,不愧是蟑螂身上掉下来的。”
一想到自己的学分,他喜滋滋地把玻璃瓶也塞进零食袋里。
此时宿舍里,周寻从方超床底拔了根蘑菇,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冲他挑了挑眉毛:“来一根?”
方超闭上眼,眼不见心为净:“滚!”
“你也不怕有毒,小心烂手!”
“有道理。”周寻见好就收,“我洗个手去。”
他顺手把蘑菇一丢走进卫生间,方超沉痛叹气,持续的头痛里,他听见宿舍门“咚”地响了一声。
第8章
方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谁啊——”
门外没人应声,他又扯着嗓子喊,“周寻,外头有人敲门!”
“啊?”卫生间里传来周寻的声音,“六水和霍言应该都有钥匙啊,隔壁串门的吧?”
他拔高音量,试图和门外的访客超远距离交流,“谁啊,吱个声!厕所有人啊,暂不外借!”
门又“砰”地响了一声。
方超有些恼怒:“谁这么没素质,不吭声硬敲门啊!”
他正要坐起来,忽然一声巨响,玻璃破碎的声音震耳欲聋,震得床铺都颤动了一下。
方超吓了一大跳,差点直接滚下床,匆匆支起身神色震惊:“什么情况啊?地震?”
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围的惊叫和怒骂,整个宿舍楼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纷杂的脚步声让人也不由自主陷入惶恐。
卫生间里传来周寻的声音:“卧槽!不对劲,超哥往外跑!这是火锅店时间2.0啊!”
方超下意识在床上摸索起自己的光脑准备报警,寝室的光线忽然暗下来,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口,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明黄的山羊眼。
它显然比一般的羊大了不少,低下头才能从窗口往里看,嘴里还吧唧吧唧嚼着不知道从哪个倒霉蛋那里抢来的饼干——连包装袋一起嚼的。
从这个角度,方超正好能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牌子——农学院谢小芳毕业设计,不能吃!不好吃!
方超现在想把那个“不能吃不好吃”的牌子挂到自己脖子上,就是不知道羊能不能看懂。
巨大的羊不断咀嚼,目光盯着他,口水啪嗒啪嗒往下滴落。
方超到今天才知道,羊的眼睛居然是“-”型的,他也同样今天才知道,原来被羊死死盯着,是一件这么有压迫感的事。
他后背慢慢攀上凉意,一动不敢动。
巨大山羊在他们门前溜达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了这门进不来,也没多做停留,慢吞吞迈开蹄子,甩着短尾走向了隔壁宿舍。
方超才松了口气,顾不得虚弱赶紧下床,踉跄地捡起个扫把当做武器:“周寻!赶紧报警,你是没看见外面有一头……卧槽!”
他一进卫生间,才发现窗户玻璃碎了一地——刚刚的声音大概就是因为这造成的。
他们宿舍楼前那棵桂花树疯了一样乱长,枝丫肆无忌惮地侵占着周边空间,此刻正挤碎了玻璃,执着地从窗口往里挤!
“你怎么开厕所门不敲门啊!”周寻一边掰着身上的桂花树枝一边试图脱身,一边龇牙咧嘴地控诉,“我要是还在提裤子怎么办!”
“你命都快没了你还管裤子!”方超试着用扫把敲上去,砰的一声,桂花树枝丫缠绕,直接把他手里的扫把卷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一靠近,这些枝条瞬间长得更加粗壮,隐约还长出了花苞,有要开花的症状。
“人类的尊严和生命同样重要!”周寻义正严词,忽然灵光一闪,“等等!”
“你先别过来!往后退!”
方超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但还是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大概退到了卫生间门外,桂花树的长势减慢下来,对周寻的控制力逐渐减弱。
周寻一直盯着桂花树的长势,见状趁机掰下一根枝条脱身,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身边,那根掰下来的枝条居然还在努力生长,周寻当即把它扔回了卫生间。
他松了口气,有些牙酸地看向方超:“我想到一个有点可怕的可能,超哥。”
“这树不会跟你有关系吧?你还记得你床底下的蘑菇吗?不会是那种末日展开,你被小龙虾夹了,觉醒异能了吧?”
“你那高烧不退,看着很像这么回事啊!”
方超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嘲笑他的异想天开,但脑袋里把他的推测过了一遍,又忽然觉得——好像还挺有可能。
“那我这是……”方超看了看自己的手,迟疑着推测,“木系异能?”
周寻怂恿他:“你再试试,往前一步看看那树还疯不疯。”
“你心可真够大的。但凡死不了,就往死里整,嫌我死得不够快啊?”方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寻正要笑说自己开玩笑的,就看他迅速往里伸了伸脚。
周寻:“……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不过是提议,你可是真上啊!”
方超不过伸了下脚,桂花树立刻就跟闻到了饵食的鱼一样朝他蔓延生长过来。
两人瞬间后退,“啪”地一声把卫生间门关上了。
方超神色严肃:“报警。”
周寻已经打开了光脑,随即一脸严肃地抬起头:“坏了,打不通,你光脑有信号吗?”
“没有。”方超有些颓丧,“这什么情况啊一天天的,该不会要世界毁灭了吧?我真有能力吗?怎么也不配个说明书啊!”
“我跟你说刚还路过一头那么大的羊,一口下去……”
他啧啧摇头。
周寻眉头一皱:“坏了,我刚叫霍言去拿药来宿舍,他不会正好撞上吧?”
“不会吧?”方超也有点心里打鼓,“这情况不能正好撞上吧?”
“不行,咱小霍有点实心眼的,得下去!”
两人合计不能坐以待毙,翻箱倒柜拿了点防身工具,小心翼翼趴在窗口,确认周围没有异常,这才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推开了寝室门。
走廊一副被肆虐过的场景,衣服脸盆掉了一地,还有不少破坏的痕迹。
——他们在卫生间折腾了一会儿,慢了一步,这会儿宿舍楼几乎已经空了。
方超提心吊胆地往隔壁寝室看了一眼,隔壁大门被撞坏了,像被揉皱的废报纸一样卡在门框里,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
他张了张嘴:“周寻,你说他们……”
周寻脸上也有点担忧,但还是安慰他:“放宽心,说不定这会儿有课呢,你看不也没血吗?”
“咱们先撤,然后去叫安保、去叫警察。”
方超重重点头,跟着他一起小心翼翼朝着楼梯口前进。
……
霍言从校医院拿了药出来,才刚刚往宿舍楼那边走了几步,就看见惊慌的人群涌来,几只巨大的鸟禽追着学生,从他面前疾驰而过。
霍言慢慢长大了嘴:“什么情况……”
“农学院的毕设疯了!”一个男生碰巧摔到在他身边,一脸惊恐地回答,“变异了!暴走了!”
霍言一下想到了火锅店的情况,当即提醒:“报警啊!”
“没信号了!听人家说我们教授养的猪把信号基站给拱了!”男生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颤抖指着追逐人群的巨大禽类,“我养的鸡,我的毕设……”
霍言震惊看着那只足有一人高,振翅飞起两三米的巨大禽类:“这是鸡?”
“你养的?”
男生张了张嘴,一副百口莫辩的架势。
“宿舍楼那边怎么样啊?”霍言有点担心舍友的安全,也不知道江策跑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