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这两天雨水足程石南清理完野草后, 又翻土把豆子点下去，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种豆子，这会豆子点下去不但发芽而且苗出的也快。
庄稼人种地不需要人提醒, 什么时候该种什么各自心里都有数, 只要一家动了起来, 那家家全都动了起来, 现在村里各家都忙着点豆。
不过村口大门也有人一直轮流守着，外面偶尔会过来些零散的人，看着杂草丛生的路口以及高耸的圆木围墙。
因为雨水的冲刷开始发黑发霉, 也瞅不见木后面的情况，叫了几遍也没人答应都以为里面没人, 便不做停留继续往来是的路回去。
时间一直持续到五月, 朝廷将赈灾钱粮发到府城，这才解了各县镇之间的压力。
灾民们听府城有了钱粮开始掉头回去, 也有些就原地衙门口等待，毕竟府城等统计完各个地区的灾民后也会下放钱粮……
这次的事上面很重视，也不想重蹈八年前的血案处理的很快，镇上也恢复了平静。
等齐珍轩的人带着消息来通知程石南他们时, 看着疯长快有人高的野草和原木围墙彻底傻了眼……
“这大白天的莫不是见鬼了吧？这个木桩看颜色痕迹像是伫立在这好多年了！完全不想就是这两月刚堆上的。”
小伙计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 壮着胆子喊了两句也没人答应, 最后想了想再三确认没找错地方只能表明身份。
“里面有人吗？有人答应一声，我是镇上齐珍轩的伙计，来找程猎户和卫小哥儿说点事情, 可以的话帮我传个话也行啊！我不是坏人！”
围墙里大河和大猛小声嘀咕“上次石南哥说是谁通知我们消息来着？”
大猛摸摸脑袋“好像就是齐珍轩的人, 不是说他们东家还困在府城了吗？”
“那要不要他答应一声啊？万一有什么事呢？”大河小声嘀咕。
“你先答应一声, 让他等着我去叫石南哥过来，别待会人走了！”
“好, 你快去！”大河让大猛去报信，自己则对着外面喊了一句“外面的，你等会啊！我们去叫他了。”
外面小伙计一听有人答应，激动得差点眼泪都下来连声说好，主要是周围这杂草丛生的环境，说话都有回音的小道太吓人了。
要不是掌柜的说一定要让他亲眼看见程猎户和卫小哥儿，估计这会他早跑了……
山脚小院卫秋和程石南正在晒被子，今天程石南把炕上里外都洗了，床单衣服挂了一院子。
卫秋帮不上忙程石南不让他洗，只能帮忙晒一下顺带去后院喂喂鸡什么的。
大猛风一阵跑进来，卫秋吓一跳“这是怎么了？大猛你怎么跑这么急？”
大猛喘口气指了外面说有人，卫秋和程石南放下被子好奇“谁啊？”
“齐……齐珍轩！说找石南哥和你！”
俩人对视一眼“齐珍轩来人了都这么久了，那会不会是好消息？”
“去叫村长了吗？”程石南问。
“叫了，路过村口我让铁生他去通知的，这会应该是知道了！”
“那行！我们一起过去！”程石南抱起一边摇篮里的崽崽，拉着卫秋就走。
等到村口的时候，村长和里正已经到了，孟全他们也在地里豆子一点完，大家伙都闲了下来。
一听说齐珍轩来人了，汉子们便都出门过来也听听外面的情况。
众人一起到了围墙边，程石南和外面小伙计搭上话，确定人后便让孟全他们挖开立的一根稍浅的木桩。
小伙计一进围墙看这么多人瞬间吓一跳，明明刚刚还是死寂一片，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啊？
小伙计稳了心神，看着卫秋和程石南笑着打招呼“两位近来可好？”
“都好着呢！辛苦小哥又跑一趟，刘掌柜可一切安好？”卫秋微笑回问。
“也好，就是担心你们，镇上前段时间可乱了，不少人家都被偷抢了，掌柜的还怕他们摸到村子里来。”小伙计一脸后怕的说。
“那现在呢？”程石南问。
众人带着小伙计也没回卫秋家，而是一起蹲在了村口大树下，让村里人都听听外面的情况。
婶子们看小伙计累的不轻，又是他端板凳让他坐，又是把家里舍不得喝的糖，兑了热水端出来给他喝，金花婶还把中午出炉的花馍端出来让小伙计快吃别饿着。
婶子们朴实的举动给小伙计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他没做伙计之前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好久没感受这温暖的善意了。
等他吃完村长他们才打听起镇上的情况，众人一听镇上人家都被偷抢了也是吓得不轻，幸好他们决定的快封了村。
小伙计继续回答程石南刚才问题“现在，情况好点了，朝廷发了钱粮到府城，不少人听了都往府城跑，一些老弱妇孺走不动还是在原地等待，毕竟等府城统计好各地灾民，还是会下放粮食到各地的。”
“至于那些偷抢的人，前段时衙门抓了不少牢房里都关不下了，我在店里听衙门里的人来吃饭时说过，等过段时间等事情平息下来，就把这些人流放到南边，正好那边压垮不少房屋一片废墟，正需要人手重建呢！”
“这……”村长叹口气“让他们去重建，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件好事，总比掉脑袋强！”
小伙计摇摇头“大叔可别这么说这些都是轻的，还有些偷抢沾了人人命官司的，那些人一抓到就是砍头，上面对这些人深恶痛绝掐的很紧，前段时间镇上作恶的已经砍了不少。”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而同的浮现出一人，照这个情况看来那人是跑不掉了，后面不远处一人蓬头垢面听见这话瞬间吓瘫在地上。
“现在镇上安全吗？”卫秋轻言出声。
小伙计一点头“还算安全，我们东家昨天传回消息来，府城那边估计就这两天开始放粮了，所以镇上衙门的人也动了起来，白天晚上都有人巡逻。”
“镇上不少铺子都开门了，估计再过几天就跟以前差不多了，你们在等两天也可以去镇上了。”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终于过去了！”树下众人都高兴不已！
“天杀的！年后揪心的过了这么几个月，到现在终于能安稳过日子了。”
眼窝子浅的婶子们现在都开始不停的抹眼泪了，这几月家家户户都过得不易，各家汉子们也都是提心吊胆守夜巡逻村子，全都累瘦不少，到现在可算是消停了。
“好了！既然现在都平安无事，朝廷也出面赈灾，大家也都别围着安心回去过日子，散了吧！”村长发声。
“一会去几个人到隔壁几个村通知一下，他们断了路也不知道外面情况。”
“行！”大家答应一声各自散了。
“既然这样，那孟全你跟我去趟镇上。”里正望了眼程石南，然后对孟全说到。
周围气氛稍稍安静一瞬，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都没出声。
程石南给小伙计递了眼神，俩人走到一边小声说了什么，半晌后小伙计震惊的看向不远处，正和孟奶奶逗崽崽的卫秋。
然后回过神记下程石南说的话，坚定又气愤表示他一定把话带给刘掌柜。
等送几人走后，程石南回到卫秋身边，想带人回家然后被气愤的孟爷爷拍了手。
“我才看到崽崽多久啊？你就又想带他回家，一个月没见崽崽他都不认识太爷爷了。”
卫秋看着气咻咻的孟老爷子笑着扶额，孟奶奶拉过他怀里的卫秋“要回你自己回，把秋哥儿和崽崽留下。”
众人大乐纷纷调侃“该……让你把秋哥儿和崽崽藏家里一个月，看都不让我们看，现在好容易出来，哪能让你轻易带回去。”
“走走走……秋哥儿去奶奶家，奶奶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卫秋瞅了眼一脸无可奈何的程石南，笑着跟孟奶奶去她家，孟爷爷则早抱着崽崽溜了。
程石南摸摸鼻子跟着卫秋后面不敢出声，下午孟奶奶家难得热闹，村里婶子阿么们都在，各家小媳妇听见卫秋难得出门也都过来了。
蛋蛋带着元宝柱子一溜小伙伴也跑过来求他秋秋么么抱抱，喜得卫秋挨个香一个。
想他刚来的时候这些小豆丁，过年来拜年的时候雪地里路都走不稳当，一倒倒一片，现在翻了年久不见面，小家伙们也都是见风长个个都壮的不行。
个子也高了，像铁生和虎子他们前年帮他摸田螺的那几个，现在都快到卫秋胸口了。
“秋秋么么，今年夏天能在带我们摸田螺吗？”蛋蛋小家伙问，那年没摸是他最大的遗憾。
“对，还有大虾，今年肯定很多！”孩子们一呼百应，纷纷要求今年他们也要加入。
卫秋笑个不停“那下个月我在院门口画根线，个子达标的咱全部都去。”
一听卫秋答应，孩子们乐的直蹦高，对于他们来说画线比身高，崽子们都迷之自信，纷纷感觉自己下个月绝对能够，不行这个月多蹦蹦肯定能长……
“秋阿么，今天能画吗？我感觉我肯定够。”柱子憨憨的摸着脑袋问，把他阿娘在一边逗的不行。
卫秋捏捏他胖嘟嘟的小脸“今天就不画了，秋阿么明早一准给你画上。”
“好！”柱子憨憨揉揉他秋阿么捏了的地方，然后红着脸害羞跑了，把众人逗得不行……
晚上卫秋和程石南在孟奶奶家吃的饭，孟爷爷下午就把鸡鸭杀好了，晚上程石南掌的厨做了满满一桌好吃的。
卫秋就乐的在一边烧火，小家伙一下午被孟爷爷和孟奶奶抱着可乖了，比在家里消停而且看了那么多小伙伴精神的很，连每天必睡的午觉都没睡。
饭桌上卫秋在孟奶奶和程石南双重夹击之下，毫不意外的吃撑了，回家后喝了不少消食茶。
还拉着程石南等崽崽睡后，陪他在院里溜达了好久，才安心回去睡觉，又是喜气洋洋圆满的一天……
第92章
第二日一大早天气晴朗, 程石南悄悄起身松开怀里睡的香甜的人儿，又瞅了眼里面同样睡得正香的崽崽给他们掖了掖被子。
然后下床穿衣洗漱，先去后院鸡鸭猪都喂了, 再把秃头鹅赶出去, 免得一会它们又瞎叫唤吵醒卫秋。
等做完这一切外面天色大亮, 田野之上薄雾也逐渐散去, 程石南悄悄锁了门去了村口。
静静伫立在那没多久，村长和里正也过来了几人一点头，都不约而同望向村口小道。
没过一会村口就打马进来一队人, 正是镇上衙门派出来的一小队衙役。
昨天里正在衙门里上报此事，瞬间让县太爷摔了手里的茶杯, 县太爷此人脾性十分刚正不阿, 不然前段时间那些作恶沾了人命官司的，就不会逮一个砍一个……
这下听了在他管辖的范围内, 还能出这么丧心病狂作恶多端，而且还是镇上书院的读书人做的，简直气炸了肺。
“这他娘的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书院怎么教的？”
要不是昨天天太晚, 衙门里又一堆事压着腾不出手, 县太爷直接昨天就派人上门拿人了。
今天一大早衙门还没开门, 县太爷起床后就指派了一队人让衙役们，务必午饭将人带回他要公开判处此事……
等衙役们走进村长稳了稳心神，客气的上前打招呼, 领头的汉子摆摆手“村长不必客气, 那俩人现在在哪？请让我们速速带回, 县太爷还在衙门等着呢！”
村长一听赶忙让路“请跟我来！”
领头那汉子侧身而过时不经意间打量了程石南一眼，然后对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程石南想了想也点头回礼, 心头暗想齐珍轩东家的小舅子就在衙门做捕头，想来这位就应该是了。
昨夜村长他们得知今天衙门来人，祠堂里那两位就已经被他们捯饬过一翻了，衣着还算齐整，身上的伤也被赵大夫看的七七八八。
除了人没什么精神，身体上倒没什么不适，祠堂里门一打开俩人就看见了凶神恶煞的衙役，瞬间吓软倒在了地上。
衙役们也是五大三粗身强力壮一把子好力气，拎他们跟玩似的捆起来提溜着就走。
到了村口村民们也逐渐聚集起来，有衙役们在也不敢大声说话，看着他俩押过来纷纷摇头窃窃私语，也有不少汉子压不住性子直呼解气。
程耀祖现在心如死灰，刚开始那几天他还能蹦跶，疯狂叫骂还砸了送来的饭菜，不过连续饿他几天就老实了。
现在对于外面村民们唾骂，他仿佛也麻木了一样行尸走肉般的被衙役们押着走。
等快出村口时，他看见了那个死瘸子衣着光鲜站在村口，平静的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看他。
程耀祖麻木的眼睛里才显现出滔天的恨意，还来不及叫嚣出声就被一声惊叫打断，人群中一蓬头垢面的女人尖叫着扑向他的儿子。
在接触到他的瞬间迅速被衙役们拖走，直接厉声呵斥，在敢阻拦公务者直接押回衙门与他同罪！
程钱氏听后吓瘫在了地上，哭嚎不敢上前“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就这么一个独苗了啊！官老爷你们行行好！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啊！”
领头的汉子在她哭嚎声中毫无波澜，继续挥手让人带走犯人，这样的场景他见多了……
周围人静静的看她哭嚎也没人上前劝，村长怕惹了官家的人不快，出来说了句“程钱氏，倒现在你心里难道都还没数？为什么只剩他一个儿子，你现在这么闹，让地下的光宗两口子如何自处？他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吗？。”
程钱氏一听哭声瞬间戛然而止，目光呆呆的看着面前小儿子，一直以来程光宗没了，程钱氏就把所有希望放在程耀祖身上即使他疯了，她还是盲目的相信他会好的。
哪怕后面爆出他所做的事害死大儿子，程钱氏脑子里也魔怔般的只记下了……
如果最后送程耀祖被去官府判刑，那她后半辈子便彻底没了倚仗，程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程平贵的伤已经彻底掏空了家底。
她只能寄希望于小儿子，她后半辈子才有可能翻身享老太太的福，现在突然让她所有的希望都落空，甚至连小儿子都保不住，面对这样结果要她怎么能接受？
所以程钱氏疯魔丝毫不顾及，已经快化成白骨的大儿子他的冤屈连提都没有提，一心只想阻挠外人抓走她最后希望。
村长看了眼地上久久回不过来神的女人无奈摇了摇头，恭敬的让衙役们把人带走。
等送走了人村民们也都各自散了，村口只剩下呆坐程钱氏和程石南。
地上程钱氏表情呆滞，半晌一脸麻木的抬起头问程石南“你满意了？”
程石南讽刺一笑“还不够。”
程钱氏听到这三个字突然疯狂大笑，她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是落得这个下场，连最爱的小儿子都没保住！这难道就是上天惩罚她做的孽吗？
程石南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地上癫狂的女人，随后转身离去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五月中旬程耀祖和林六被县太爷宣判死刑，第二日在一堆烂菜叶子臭鸡蛋中游街示众，并于午时在街口当众砍头以儆效尤……
程钱氏哭干了眼泪也没带回他的尸体，因为程平安跳脚不让他入程家祖坟，未及冠之人横死入家门那是来讨债的。
还想进祖坟坏了风水殃及后代怎么办？这事闹到最后程钱氏也没能带回程耀祖，只能将他草草葬在镇外乱葬岗，一切尘埃落定……
村子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偶尔茶余饭后村民们会谈及那个雪夜，唏嘘程家人现在的结局。
其他时候也都嫌晦气不在提，毕竟他们村出了个被砍头的人，而且在县太爷面前挂了名，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十里八村的都为此事议论不休。
自家村子要是在跟着一起跳脚，那就说不过去了，村长也吩咐众人不许出去乱说全都谨言慎行……
等这阵风头过去时间来到六月下旬，天气炎热日头也毒了起来，地里麦子进入成熟期金黄一片，大片大片的金色麦浪在阳光下看的人心旷神怡。
正午阳光正毒，汉子们蹲在村口大树下躲阴凉，“今年家家又是一个好收成，你瞅见地里的麦穗没有，可真饱满大颗！”
“早看见了，今年收成好应该都能往上提提！” 村民们聊起来都一脸喜气洋洋。
“石南呐！你们家今年要收的早一点吧。我早上过去看你们家麦子都成熟的差不多了。”
“村里的麦穗尖都还没褪青，你们家全都褪完了得赶紧打，不然等麦穗熟透了割的时候掉的多，落土里心疼啊。”
程石南穿着短褂赤膊挽着裤腿，十足一老农打扮蹲在人群中，听众人聊天不时回答一两句，听孟爷爷问话然后肯定的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