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淮露出些难过:“啊抱歉,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何兴摇摇头:“无妨,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在乎了。”
说完他又转移话题:“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你应当也要回去了吧?再晚了可能你的朋友们会担心的。”
燕安淮这才想起他已经出门好一阵子里,连忙起身:“差点忘了师尊叮嘱我早些回去来着,那我就先走啦,下次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何兴朝他挥挥手。
燕安淮也摆了摆手,旋即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等离开了一大段距离后,始终趴在燕安淮肩头假扮装饰物的狐柒才开口:“小淮,你有没有觉得方才那个人的气息有点怪怪的?”
“嗯?”燕安淮困惑地看向狐柒,“没有诶,怎么了吗?”
心思纯净心性纯明的人对于气息的感知一般都比较敏锐,燕安淮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狐柒也没坚持:“没什么,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喔?”燕安淮微歪头,有点不解,不过既然狐柒都觉得没什么了,那应当就是没事吧。
他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一路走回客栈去。
客栈厢房的结界已经布置完毕,君长清就站在走廊处,像是在等燕安淮回来。
燕安淮见状,加快脚步走到君长清面前,笑得乖巧可爱:“师尊是特地在等我吗?”
“你觉得呢?”君长清瞥他一眼,但并未对他摆什么脸色,“怎么去了这么久?”
燕安淮回答:“碰见了一位朋友,之前在云仙镇认识的,没想到他正好也到东林镇这边来玩,就和他一起逛了会儿。”
燕安淮总是很轻易就能认识新朋友,这是君长清一直都知晓的。
听到是在云仙镇认识的,他也没多想,开口:“玩了一下午应当也挺疲倦的,回房间去歇会儿吧,不要累着了。”
成功萌混过关,燕安淮听话地回房间去休息。
燕安淮修为最差,即便布有结界出门在外也不能轻易放他落单,所以狐柒依旧承担了在夜间守着燕安淮的责任,随他一道回房间。
直到在房间的床榻坐下,燕安淮走了一下午的疲倦感才一下子翻涌而上。
他打了个哈欠,干脆上床小憩片刻。
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应是晚上了。
狐柒就窝在燕安淮特地带出来的小窝里,没有睡,见他醒来就飞到他身边来兜圈子。
燕安淮伸了个懒腰,抬手把狐柒抱进怀里揉了一把,这才起身穿衣,走出房门。
他们住的房间在福缘客栈顶层,是整个福缘客栈最豪华的一层,房间出去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还有一个宽敞的议事厅,适合好几人聚在一块商议事情。
燕安淮听到议事厅那边有声音,便直接走了过去,就见慕子怡与楚依依似乎在聊着什么,君长清坐在另一边看书。
发觉燕安淮进来,慕子怡朝他招招手:“小淮你来得正好!之前我不是说帮你研究看看能不能做点药酒么,现下做出来了,你快来试试。”
燕安淮:“!”
他立马来了精神,一下就窜到桌子旁坐下,表现得要多积极有多积极。
慕子怡没让他等到太着急,从一个小酒坛中倒出一杯酒递给他。
燕安淮接过酒杯轻抿一口试了下,入口首先是淡淡的草药味还带有些浅淡的清香和些许酒的辛辣。
口味比起燕安淮喜欢的酒要淡一些,初喝或许会觉得带有药味有些奇怪,但习惯了以后味道也还不错。
燕安淮给予了高度称赞:“子怡姐姐好厉害!”
慕子怡也总算放心:“你喜欢就好。不枉费姐姐我这一个多月时间的努力。”
君长清似乎是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放下书卷往他们这边看了眼。
燕安淮留意到他的小动作,发出邀请:“师尊要来试一试么?”
这次不等君长清拒绝慕子怡先开口:“你师尊是个一杯倒的,酒量差得很,沾不了酒。”
“是哦,我记得之前陪季前辈饮酒时就听季前辈提起过来着。”燕安淮想回想起这件事情来。
君长清也点点头:“嗯。你们玩就好。”
燕安淮目露遗憾。
一个人喝酒那是喝闷酒,燕安淮喜酒,主要也是喜欢有人陪着一边小酌一边聊天的感觉。
楚依依见状,临时起意:“难得子怡姐辛苦酿出了适合小师弟的药酒,那要不等会我把木木拽出来,我们几个一起喝几轮。
“再往后想要有这般空闲日子,可就不知得到何时了,正好趁着今夜尽兴一回,小师弟你觉得如何?”
爱热闹的燕安淮当然第一个同意:“好呀好呀!”
两人又把视线转到慕子怡身上,慕子怡双手一摊:“姐姐我没意见。”
楚依依拍板起身,跑去安苏木的房间把表面不情不愿的安苏木给带了出来。
福缘客栈有灵酒售卖,药酒暂且只有一坛,慕子怡、楚依依和安苏木自然不可能和燕安淮抢酒——主要也是他们对正常酒的兴致可比药酒高。
于是楚依依特地去买了几坛上好的酒,又带了些下酒小菜回来,聚在一起畅快地喝酒聊天。
不喝酒的君长清则是始终坐在旁边,注意燕安淮喝的量,也等着最后多半要成为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
燕安淮身体健康时酒量一直非常好,楚依依是少有能与他拼酒量的人,而且非常擅长于劝酒,没几轮安苏木和凑热闹的狐柒就已经醉醺醺。
慕子怡到底是阅历见长,修为也高,虽酒量不及楚依依,但总能在楚依依劝酒时反过来给楚依依下套。
总而言之,最后这两人基本算是同归于尽,一起喝到迷迷糊糊。
很快,议事厅内就只余下了控制着没多喝的燕安淮,和完全看戏的君长清。
燕安淮看着横七竖八的三人一灵体,回头看向君长清。
意思很明显,就是该到他们干活的时候了。
君长清总算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
燕安淮现下身体虚弱,让他搬人是肯定不可能的事情,就由君长清挨个直接扛回去丢床上。
燕安淮则是抱了最轻的狐柒会房间,然后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杯碟筷箸。
等都收拾完了,君长清也正好结束了搬运工的活回到议事厅来。
他对燕安淮说:“以狐柒的状态今夜怕是守不了你了,今夜你先睡我房间罢。”
燕安淮对于睡哪儿不是很在意,有得睡就行。
他乖巧应声:“好。”
决定了今晚的房间问题,燕安淮回原本的房间收拾一通,就直接卷了自己的铺盖搬到君长清这边来。
君长清见状还愣了一下,才说:“我夜间不用睡,你直接睡我的床便是,不用带枕头被褥过来的。”
燕安淮顿一会儿,想起这回事:“好像是哦。”
他轻挠脸颊笑了下:“生病以后好像脑子都不好使了。不过反正搬都搬来了,今夜师尊也一起吧?睡觉可是补充精力最快速的方法,床也够大。”
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枕头被褥给放到床榻上,拍了拍床,看起来是对这床榻的大小足够满意。
君长清神情复杂,推了下星月镜遮掩眸中思绪,说:“无妨,你睡你的便是,不用顾及我。”
燕安淮稍感遗憾:“那好吧。其实我还是蛮喜欢有人陪着一起睡的感觉的,之前在素尘峰时不时就会和狐柒一块。”
君长清抬眸:“狐柒不是有他自己的小窝么?”
燕安淮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呀。反正素尘峰的床也同样够大,有时狐柒喜欢和我窝在一块,我们就会一起睡。”
君长清抿了下唇,又道:“我想了想,这几日舟车劳顿,偶尔以睡眠来补充精力确实不错。”
燕安淮一下子就被转移注意力,问:“所以师尊今夜要陪我一起睡吗?”
君长清点头:“嗯,可以。”
“好耶!”
燕安淮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快速地把床铺好,施了个净尘决去掉自己身上的酒味,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君长清喝了一口茶,垂眸掩饰情绪。
他的小徒弟还是太没有距离感了,不管对谁都是。
总归还是年纪尚小罢,不懂这些太深的人情世故罢。
……
不管君长清心情如何,该睡觉的时辰还是悄然到来。
燕安淮睡得比较熟一些,被安排在里侧,到点便乖乖地宽衣上榻。
君长清晚他一些,解冠宽衣,熄灯走向床榻边。
这会儿天气正燥热,夜间只需盖一张薄被,燕安淮便缩在自己薄薄的被褥中探出个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君长清看。
君长清走近时,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燕安淮回答:“没事,就是师尊真的好好看呀。”
小孩总是不吝啬于自己的夸奖,清脆的声音像是被轻轻咬碎的一颗糖,是很纯粹的甜。
君长清都快习惯了他这样的坦率,在夜色中露出一个难以察觉的浅笑:“好,我知道了。快睡吧,明日不是还要出去玩么。”
燕安淮嘿嘿一笑,乖乖在自己被窝里躺好,感觉到身边多出一个带着冷香的微凉气息,心底也升起些安心感。
他忍不住开口说:“说起来,我总是觉得待在师尊身边,能够有些很熟悉的安全感。我真的好喜欢和师尊在一块呀。”
君长清听着他的话,只是垂眸看了眼手中刚摘下的星月镜,没有回话。
燕安淮没在意他惯来的沉默,又道:“有时候也总觉得师尊给我的感觉和夫子很像——啊当然,我不是说把师尊当夫子啦。就是很小的时候,我记得夫子有时也会这样睡我旁边。
“让我能感觉到有人陪着我,是挺安心的。”
听到这,君长清也想起在燕安淮还不到六七岁的时候,许是因为来到云仙宗没几年不适应,小燕安淮很容易会做噩梦。
君长清不会哄小孩,就干脆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睡。
兴许是那时候的事情,给燕安淮留下了熟悉的感觉。
他的小徒弟果然还是只把他当师尊罢了。
君长清对这件事情早有认知,也知晓自己的感情太过荒谬,只是悄悄地压制着,安静地听燕安淮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起一些往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燕安淮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变为了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君长清侧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难得睡得安稳,抬手为他掖了下被角。
就这样,也很好了。
—
次日,难得也好好睡了一觉的君长清天一亮就自然醒了。
他坐起身,抬手翻找到星月镜戴上,尽可能放轻动作坐起身。
“唔……”
燕安淮似乎还是被惊动,无意识的呓语一声后朦胧睁眼:“……师尊?”
君长清放轻声音:“是我吵醒你了么?”
燕安淮意识尚未回笼,本能地摇摇头,想开口再问时辰时,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师尊师尊!小淮他……呃?”
楚依依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原本满脸都是着急,但是在见到身着单衣坐在床边的君长清,和躺在床上睡眼朦胧的燕安淮以后,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住。
君长清扭头看向她:“出何事了这般着急?”
楚依依掐了下自己的指尖,有痛觉,飞快地说:“不,没什么,没事了,打扰了,再见。”
说着她又砰一下把门关上离开。
燕安淮:“……?”
他茫然地看向君长清:“这是怎么了?”
“无事。”君长清神态自若地收回视线,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要起身了么?正好可以下去用早膳。”
燕安淮立马把方才的插曲抛到脑后,欢喜地说:“好!”
没过多会儿,两人就收拾齐整,一道从房间出来,又撞上了魂不守舍的楚依依。
燕安淮开口:“三师姐?怎么了?好像从方才起你就不太对劲。”
“啊没,没事。”楚依依连忙回神,状似随意地问,“小师弟你怎么跑师尊房间去了呀,我和狐柒还以为你不见了,可吓死我了。”
燕安淮笑着解释:“因为狐柒喝醉了没办法守着我,所以昨夜我就去师尊房间啦。”
他说得很坦然,楚依依又看了眼君长清,同样是坦坦荡荡的模样。
所以……真的只是这样?
楚依依总觉得哪里不对,又好像没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