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了,我回来后再和你说吧,总之情况不大妙。我来处理,你别烦了。】陆念文有气无力地打字回复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去责备孙雅盛毫无意义,陆念文是个很实际的人,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补救这件事。
孙雅盛发了个【大哭】的表情。
陆念文气不打一处来,干脆退出了微信,收起手机,抱起双臂,将头靠向窗边,闭目思索对策。
许云白看向她隐去另一侧的面庞,庆幸此时外界天光很亮,车窗无倒影,陆念文发现不了自己在看她。半晌,她转回头来,垂首望着自己交扣在腿上的双手十指,微微抿唇,委屈心伤与不安彷徨在啃噬折磨着她的心灵。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是不是该以平常心对待?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对自己有意见的。
可是许云白做不到,她做不到一下就转换情绪,突然变得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她只能尝试调整自己的状态,尽量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暗流……
她闭了一下眼,深呼吸了一下。
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睡,脑海里情绪翻滚,直到今日都浑浑噩噩。也就刚刚乘车放空的那段时间,她才有时间理一理思绪,分析一下自己这没来由的强烈负面情绪。
昨晚和孙雅盛聊完后,首先袭击许云白的是惊愕。不是因为她意识到陆念文是弯的,其实她对此早有预感。而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陆念文曾经和别人谈过恋爱这个事实,这个事实带给她别样的冲击。
女大学生,大一暑假打工被骗,懵懂未知,彷徨无助。一个可靠的警察姐姐,将她从楼顶救下,紧紧抱着她,带领她走出黑暗,让女孩就此芳心暗许,两人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她们可能拥抱,牵手,接吻……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许云白心里就酸涩无比,难以忍受。
该死……她努力眨了眨泛酸的眼眶,心头翻滚的情绪让她不知所措。
许云白很不幸,至今未尝恋爱之滋味。她也是人,内心暗处自然会很不平衡,这是人之常情。但这倒不是她最在乎的,有一个想法如同病毒一般在她心头滋染开来,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不禁要想,陆念文是不是有什么助人情结,是不是总会对受害者特别的温柔?吴辰丽是她救下的,她不惜把自己平日里不愿提起的父亲牺牲的事拿出来和她说,安抚对方;她的前女友也是她救的,那一回陆念文甚至直接和对方在一起了。
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许云白不是木头,她能感受到陆念文对她超越一般友谊的言行,她也能意识到陆念文可能对自己有好感。但是现在,她却开始怀疑了。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受害者气质,才会吸引陆念文吗?
尤其是,在自己将霸凌的事和她说了之后,她对自己的感情好像更浓烈了,以至于难以掩饰,每分每秒都渗透出来,都能感知到。
她一度沉醉于这种关怀之中,可如今她却在怀疑陆念文只是出于同情才会对她如此。她……也许只是助人情结又犯了,才会这般对自己好。
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罢了。
是,她就是对陆念文有好感,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个人……她就是正义与阳光的代名词,许云白本身就对这样的人很没有抵抗力,更何况她还成熟、聪明、强大,外形气质都很符合许云白的审美。
许云白见她第一眼时,就觉得她真是个漂亮得发光的人。她有些自卑地不大敢和她说话,总觉得自己和她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随着她一点一点靠近自己,许云白发现她的目光总是黏在自己身上,总是会找自己说话,会跟自己在一起行动,会邀请自己去她家吃饭,甚至愿意在还不很熟的情况下帮自己应付相亲局,全程默默陪伴在暗处,就像个隐秘的守护者。
她关心自己的一切,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将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伴随着内心逐渐地确认她对自己的特殊,许云白的欣喜也在一点一点地积累,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这种美妙的感觉。
可是到头来……这一切其实都与爱情无关吗?她其实可以对谁都这样,但凡是个受害者,她都会这般吗?
她感到不甘,也感到屈辱。她自尊心极强,也因此敏感易被伤害。所有的这些想法汇集在一起,笼罩在她心头,让她难过极了。
罢了,她还是不要再自作多情了。她逐渐闭锁已经缓缓敞开的心防,再退回安全的界限之内,忘却这段难以启齿的感情,她就老老实实和她做同事就好,不要再冒险去踏出那危险的界限了。
反正专案组总会走到头,她们总会分道扬镳的。
想到此处,忽而一滴泪水从眼睑滴落在右手手背上。许云白惊了一跳,忙用左手盖住泪滴,侧过头去,也靠向车窗,与陆念文尽量拉开距离。
她咬唇,苦苦压抑哭声,以发遮面,默然流泪。
作者有话说:
作为社恐的小白,她对待感情的状态必然敏感、自卑、容易往坏的方向去考虑,所以一旦受了点刺激,就会立刻套上保护层,把自己保护起来。
老陆实惨,出柜出得猝不及防。
今天稍早点发,因为我也很惨,一会儿要出去加班到晚上10点,摸不到电脑。【暴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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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不要再对我说谢谢了,不然我会生气的,真的。”
洪安是上洛省最北端的城市, 被紫阳山、伏天岭、金鸡山包围了北、西、南三面,东面临大渊湖,生态良好, 风水极佳。可惜, 生态环境好的另一面,意味着这里与外界的交流存在障碍。在交通不发达的过去, 只有一条过山道、一条水路可以进出洪安县城, 使得这里的经济一直不是很繁荣。
后来三线建设,再加上近三十年开展的大规模基建,开凿盘山公路,打通穿山隧道,架设过湖桥梁,这个林业与渔业为主的古老军事型县城, 才逐渐发展成了拥有一定工业基础的大县城, 直到近几年才撤县设市。
进入洪安市区时, 夜幕已经降临了。李东越驾车,直接驱车前往联系好的派出所。根据户籍调查, 耿健的户籍就隶属于兰埔区公安分局赵家庄派出所。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赵家庄派出所分管刑侦的王副所长, 他已经为四个人安排好了住宿。四人一到, 他就带着他们去了派出所食堂,很快就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
张志毅和李东越狼吞虎咽,陆念文和许云白谁也没什么食欲。陆念文压着自己吃了点, 许云白几乎什么都没吃。
一边吃着饭,这位副所长就已经向专案组介绍起耿健的基本家庭背景。
“这个人是个孤儿, 农村的娃。他父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南方打工, 结果92年春节他们坐长途大巴回家, 在路上大巴出了车祸, 父母就这么没了。他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过活,他到小学六年级为止,都一直在农村生活。初中时考进了县城的寄宿制中学,这才算是进城了。”
“他爷爷奶奶还健在?”李东越含着食物问道。
“都不在了,他爷爷是7年前去世的,奶奶2年前去世,也都活了八十多岁将近九十岁,算长寿了。他父亲是家里长子,母亲也是家里的长女,负责赡养老人。他父亲那一侧有两个叔叔,一个姑姑,母亲那有一个姨娘、一个舅舅,都是打小就出去了,很少回来,现在各自天南海北。自从他父母亲去世后,这些亲戚更是躲得远远的,谁都不愿赡养老人。所以很多年都不来往了,对他的情况恐怕是一无所知。”副所长回道。
“那么他直到上大学,其实都是在学校和爷爷奶奶家之间往返,没有别的住处?”
“是的。”
“那他户籍怎么会在你们这里,兰埔可是洪安市中心,你们这儿也不是农村啊。”李东越问道。
“他是5年前,在我们这儿的华府新城买了新房,才把户口迁到我们这里的。”副所长解释道,“他原来的户籍在北屯南林村,那里都是伐木工人组成的村庄,围着林场逐渐形成的。后来搞林保后,伐木工全转成护林工了。”
林场……陆念文顿时若有所思。
“是这样啊……那明天我们去北屯南林村那里转转。”
“那张队,您看是否需要我们配合?”王副所长询问道。
“哦,不用,我们四个去就行。谢谢王所,你忙你的。”张志毅客气道。
吃过晚饭,张志毅又打电话联系了北屯那里的公安分局和派出所,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去北屯走一趟了。
晚间,累了一天的四个人没有出去逛洪安市颇有特色的夜市,各自回房休息。
陆念文依旧被安排和许云白一个房间,进门时她落在许云白身后,带上门后,看着她的背影,鼓起勇气开口:
“那个……云白,我想和你谈谈……”
没想到许云白却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我头好疼……很难受……”
“啊?怎么会头疼的?”陆念文吃了一惊,忙凑到许云白近前,这才发现她一张漂亮的脸倏无血色,整个人有气无力,呼吸短促。
陆念文顿时更懊恼了,她此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着该怎么和许云白开口解释,竟然没能注意到她的状态不对。
我真是太粗心了!她非常自责。
“你坐下来,疼得厉害吗?”陆念文忙扶着她,让她坐在了床边。
许云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疼得眼睛都不大能睁开了,一直半眯着眼。
“我……我去给你买点布洛芬,你先休息。”
陆念文匆匆忙忙起身,冲出了房间。
许云白虚弱地蜷缩起身子,侧躺在了床上。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头疼。
她本来就有颈椎的问题。昨晚一夜未眠,导致肩颈僵硬,今天一整天又奔波劳累,情绪起伏翻滚。刚才坐长途车将近3个小时,一直拧着脖子,很不舒服。肩颈遍布神经,都连着颅脑,于是头疼彻底犯了,神经在头皮底下丝丝缕缕地抽跳,没有一刻可以安宁,大脑在颅腔内晃荡着,好似泡菜坛里的倭瓜。
她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胡思乱想了,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睡一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云白混沌迷蒙之中好像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听到了走进来的脚步声,还有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
“云白?许云白?”她听到陆念文在喊她,在很近的位置。
她轻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刚想睁开眼,却忽的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带着粗糙老茧的手掌附在了她的额头上。这手掌很暖,像是刚抓握过什么滚烫的东西,热度通过额头皮肤烘进颅脑,熨烫得她头部的抽疼竟然减轻了几分。
她不敢睁眼了,她怕自己睁眼看到陆念文近在咫尺的面庞,自己会再也无法遮掩情绪,会变得异常狼狈。
尽管现在她其实已经很狼狈了,本来想着要和她疏远的,结果现在却倒下了,还得靠她照顾。
唉……我怎么偏偏在她面前这么没用呢?最该硬气的时候偏偏犯了病,软弱了下来,真像个小丑似的。她又想哭了。
那手掌从她额头撤走了,陆念文的气息也逐渐远离,许云白听到了她来回走动的声音,电热水壶烧水的声音,倒水的声音,然后她又靠过来了:
“来,先把药吃了。”
说着,她手臂揽抱住许云白的肩膀,温柔却又力量极大地将她半托半抱起来。许云白就这样不受控制地靠入了她的怀里,整个人被她圈在怀中。
“张嘴。”她轻声道。
许云白只能听话张开嘴,现在她就像是个作茧自缚后被操控的木偶似的,她不能挣脱,也不想挣脱。
陆念文把药片喂了进来,又将温热的水送到她口边,许云白缓缓吞下,感受到热水带着药片进入胃里,缓缓释放。尽管药效没那么快,她也感到舒缓了许多。
陆念文没有松手,揽抱着她,轻轻说道:
“我跑了两条街,看到一家粥铺,买了碗热粥带回来,现在还有些烫。你晚饭几乎没吃,我怕你吃了布洛芬胃里不舒服,你本来胃就不好。等会儿你稍好点,就把粥吃了。”
许云白轻轻咬唇,只觉得心头的暖意汹涌,那些泛酸的情绪短暂地被压制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