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哦”一声，放心了。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样一来，他欠郑泊羽的那顿饭不就又没还掉。
　　什么玩意儿啊。
　　江枫真的有点无所适从了，但是他人都已经在包厢里了，郑泊羽拉着他坐下来，服务员鱼贯而入，把冷菜摆上了桌。
　　味道是不错的。
　　晶莹剔透的水晶虾仁，由一小片荷叶衬着、皮薄肉嫩的烧鸡，红彤彤而透亮的方肉下垫着一层莹润的米，汁水浸进米饭中，酱汁勾勒出精致而细的尾线。
　　这里的菜分量不多，但胜在精致，江枫起先还很矜持，后面就只知道动筷子，他的确饿了。上镜要好看，他怕吃太多喝太多脸会肿。
　　“当偶像也挺不容易啊。”郑泊羽道。
　　“习惯了就好。”江枫把食物咽下去才道，“所以对你的小情人们好点，别整天带他们吃大鱼大肉。”
　　要不然看得着吃不着，那得多难受。
　　郑泊羽若有所思：“他们只会问我要钱要资源。”
　　江枫：。
　　他想象不出向另一个人无止境地开口要什么东西。
　　在他看来，这是比让他死了还难受的事。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郑泊羽接着道。
　　江枫一愣。
　　郑泊羽哼笑了一声：“瞧瞧，瞧瞧，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不能改邪归正？”
　　“……不是。”江枫道，“这么突然啊。”
　　-
　　吃过饭，江枫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
　　倒不是他瞧不起郑泊羽，是这人天生烂桃花就多还不守男德，对此他毫无愧意。他曾经对江枫说，既然看上了又能够得到，那何必亏待自己。
　　这样一个人居然肯收心，着实让他没想到。
　　郑泊羽把他送到江家路口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郑泊羽踩下刹车。
　　江枫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还好有安全带拦着。
　　他简直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病！”
　　郑泊羽叹了口气：“是啊。”
　　“旧情复燃。”他道。
　　语气很惆怅。
　　江枫：？
　　然后他意识到，郑泊羽在回应他说的那句喜欢的人。
　　郑泊羽读他的心思，悠悠地道：“我也觉得挺没出息的。但怎么办呢，人不能欺骗自己的心。”
　　“要追人总得收收心。”他道，“要不然这多不好意思。好渣的。”
　　江枫抽了抽嘴角，终于回过了神。
　　“那祝你成功。”他道。
　　郑泊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你是纯弯还是双。”
　　江枫手一顿。
　　“别在我面前装。”郑泊羽懒懒地笑了一声，“很明显。”
　　所以他才会捡起几年前的心思。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江枫没说话。
　　郑泊羽叹了口气：“那就是纯弯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在想，我们可爱的乖宝宝江小枫同学，到时候要怎么跟家里人出柜呢？”
　　江枫垂了眼：“无所谓吧，都什么年代了。”
　　而且，应该没人管他。
　　江父江母虽然大概率不知道同性恋，但只要他开心乐意，他们不会多说。
　　楚凭也不会。容慧琳……也就容慧琳的性子会忍不住操心，但是当初会对着自己的孩子撒娇的女人如今也有了分寸感，不会强硬地说“我不管，宝宝你要每天回来看我”，只是等待他的回应。
　　“你这还真是变种的爹不疼娘不爱啊。”郑泊羽感叹，“不过你放心，全世界都不敢管你了，我估计有个人还是敢的。”
　　江枫神色微变，抬起了眼。
　　作者有话说：
　　正式开始感情线之前……先跟小柏哥哥出个柜，嗯
　　让我们感谢郑先生即将为助攻做出的卓越贡献
 
 
第33章 金不换。
　　楚云柏会管吗？
　　答案是肯定的。江枫想都不用想。
　　三年过去, 容慧琳都有了这不是自己孩子的分寸感，楚云柏还没有。甚至恋爱都要跟他报备……江枫无语。知道的是做过一段时间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找了个爹。
　　但又不是真的爹。楚云柏只比他大三岁，他不确定对方对这件事的接受度。
　　郑泊羽看他不说话, 眸光一闪：“这么怕他啊？”
　　江枫：“……”
　　“谁怕他。”他条件反射地反驳。
　　“怕也没事啊, 不丢人。”郑泊羽道, “你被从小管到大的嘛。不过我确实建议你不要搞突然袭击。要不然楚云柏说不定真能做出甩支票让你对象离开你的事。”
　　江枫欲言又止。
　　他想说楚云柏也没这么□□……
　　这是什么八点档。
　　“再说吧。”他道, “我现在又没在谈。”
　　他没这个心思。
　　主要是实在碰不到他看得上的人。
　　郑泊羽还要再说, 江枫已经警觉了起来：“你干嘛老关心我性向的事。”
　　他们很熟？
　　他眯着眼, 脑海里浮现出了他和郑泊羽重逢之后的情形。
　　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挑逗，虽然是这人的惯有作风……但是次数也太多了。还有频繁地找他聊天，约他出来吃饭。江枫的心中隐约浮现了一个想法，但他到底没有经验, 又毫无自恋的品质, 心中犹疑不定。
　　郑泊羽观察他的神色，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打了几下，突然笑了。
　　“被你发现了啊。”他慢悠悠地道。
　　江枫蓦然抬头, 像是受惊了的小动物。
　　可爱。
　　郑泊羽想。
　　他耸了耸肩, 道：“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之前那个玩笑……我心上人不乐意跟我复合, 我想和你假扮情侣, 看看能不能气到他。”
　　江枫：“……”
　　刚刚的怀疑烟消云散, 他没好气：“你无不无聊。”
　　“到底谁啊。”他顿了顿，问。
　　郑泊羽虽然玩得花, 但分得清楚性和爱。
　　这算是江枫见他最上心的一次。
　　有点上心但不多。
　　反正他是没见过谁追人要靠这种方式来挽回的。
　　“不告诉你。”郑泊羽懒洋洋地道, “反正跟你一样是个小爱豆, 娇纵得很。”
　　“不过你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吗。”他兴致勃勃, “你看啊, 这明明是双赢。我俩谁也不损失什么。我可以追到我老婆，你呢，可以趁机试探楚云柏对你出柜的态度。反正就算他真的反对棒打鸳鸯，我俩也不是真鸳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江枫：“……”
　　“有病去治。”
　　说完这句，他不再犹豫，径直下了车。郑泊羽在后面喊了他几声，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开着车走了。

　　*
　　虽说最后闹了个乌龙，但是郑泊羽的话江枫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和江父收拾完要带的证明材料打车去嘉灿的时候，他还有些心不在焉。
　　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脑子里想的都是楚云柏对他出柜会是什么想法。一直到江父连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了神。
　　“小枫，怎么了。”江天远有些忐忑地问他，“哪里不舒服吗？”
　　对着江枫，他和邓月香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像是在面对什么易碎的瓷器。
　　江枫回过神。
　　“没事爸。”他说，“刚刚在想工作上的事。”
　　楚云柏是他上司。
　　他也算是工作上的事。
　　江枫理直气壮。
　　江天远信以为真，叹了口气：“累了吧。”
　　“小夕那丫头，我让她别告诉哥哥她非憋不住。你工作那么忙还要操心我的事，太累了。”他这么说，语气里有些自责的意思，“早知道我和你妈就瞒着她了。”
　　明明不是他的错，他这么说，江枫心里也不好受。主要是，他知道江天远和邓月香是真的这么想，觉得耽误了他工作和休息，麻烦到了他。
　　这两天类似的意思他们表达过很多次，江枫也不太擅长安慰这样的长辈，只好干巴巴地用同样的话安慰他：“我还好的，这些事都是律师在想办法，我也不懂。”
　　换做往常，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今日，就在江枫已经收回了目光之后，江天远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江枫的手背。
　　他显然不是会表达的性格，老实木讷的人一辈子或许都说不出一个“爱”字，更不用说用动作表达亲昵或者安慰，江枫能感受到他动作里的些微的僵硬。
　　但是他还是坚持把这个动作做下去了，粗糙带茧的掌心覆盖手背，是细腻的温度。
　　江枫怔住了。
　　他整个人都有些僵，坐在原地一动没动。江天远拍了两下他，就很快地把手收了回去。他的脸上还有些不自在的羞赧，大约是为了缓解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很快地开了口。
　　“累了就跟我和你妈说。”江天远絮絮地道，“你妈一直跟我说，小枫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我说，孩子省心，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孩子辛苦。”
　　他开头还有些结巴，后面就越说越流畅。
　　江枫默默地听着。
　　片刻后他才道：“没事……爸。不辛苦，真的。”
　　恰好车子停在嘉灿门口，江枫佯装付钱，别过眼深吸了一口气。几秒后平复心绪，才扶着江天远下了车。
　　-
　　楚云柏在门口等他们。
　　江天远的腿脚好得差不多了，他坚持要自己走，楚云柏和江枫就跟在后面。
　　江枫一直没说话，楚云柏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江枫摇了摇头。
　　楚云柏没说话。
　　等江枫从思绪中回过神，才发现他们之间已经沉默了很久。楚云柏没回应他那句“没什么”，侧脸上去面无表情，总之不是高兴。
　　江枫：……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真的没事。”
　　“你每次说‘没什么’，总是有点儿什么。”楚云柏淡淡地道。
　　江枫哑然。
　　这确实是他的口头禅。或许是呆久了心有灵犀，他看楚云柏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他走之前一天。
　　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楚云曦的存在，楚云柏打电话过来祝他生日快乐。他的嗓子有点哑，被楚云柏听出来了。楚云柏问他怎么了，他说哥，没什么。
　　那是他最后一次叫楚云柏哥哥。
　　他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家里发生了什么，楚云柏后来在过国内呆了一周，临走的时候来找过他一次。只不过那次他没上楼。
　　江枫在二楼窗口看到了他的车，夜色浓重的晚上，车灯像是唯一的星火。
　　他猜楚云柏有段时间应该是恨他的。恨他唯独对他的不告而别。要不然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也不会那么冷漠。
　　他心绪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片刻后道：“这次真的没什么。”
　　江天远已经被助理扶着进门坐下，他扯了扯楚云柏袖子，让他慢点。
　　这个小动作让楚云柏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江枫跟江天远做了个手势，跟楚云柏一起走到了走廊稍远处，然后把江天远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真的没什么。”他道，“只是爸一般不说这种话，我还……挺惊讶的。”
　　楚云柏顿了顿。
　　“我之前见过江叔叔几次。”他道，“叔叔阿姨确实都不太善于表达。”
　　“我知道。”江枫说。
　　从前在楚家，容慧琳照顾他们比较多。她性格直率又孩子心性，宝贝乖乖张口就来，妈妈爱你这种话更是不要钱地往外倒。他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刚到江家的时候确实很不习惯。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他的亲生爸妈是不是也不欢迎他。只是相处时间长了一些，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不想相处还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他还是能分辨的。
　　“以后时间还长。”楚云柏拍了拍他的肩。
　　江枫“嗯”一声。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不生气了？”
　　楚云柏一僵。
　　*
　　江枫看着他的表情，刚刚的情绪通过倾诉得到了释放，已经暂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蠢蠢欲动想要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