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去，他低垂着眼，没注意到窗外的视线，只是过了一会儿，车子又停下来，他才抬起了头。
　　楚云柏敲了敲后车窗，他顿了顿，车窗放下了一半，一袋玻璃糖放到了他的手心。
　　“明天见。”楚云柏这么说。
　　*
　　回去了之后江枫还不知道拿这袋糖怎么办。
　　他以前不开心的时候确实喜欢吃糖。他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的糖罐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奶糖水果糖或者软糖。他没有刻意买过，但糖罐子一直是满的。
　　不过当了练习生之后饮食都要刻意控制，他也不至于特意去买，久而久之，渐渐的就改了。
　　不过等到他回宿舍，这袋糖就发挥了用途。
　　他一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对他的兔子眼表示了震惊，这个时候他就一人嘴里塞一颗。一袋子八颗，走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一袋糖已经剩了一半。
　　江枫在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谈谦过来敲敲他的门：“要聊聊么？”
　　江枫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事。”
　　谈谦读出了这句话里的意思：“说开了？”
　　说开了么？
　　江枫想。
　　其实他也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他知道楚云柏说得对。这三年里，虽然他离开了楚家，但是他的焦虑和内耗却一点也没有减少过。今天这样大哭了一场，把话都说出来，他的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定了定神：“谦哥……不好意思，又让你们担心了。”
　　他说的是白天直播的事。
　　谈谦笑了：“这话说的。小烨听到回头又要跟我碎碎念说生分了。”
　　他走过来，揉了揉江枫的头。又端详了一下他的神情，确认了他确实情绪比较稳定之后才放下了心。
　　只是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桌子上的糖上。
　　其实江枫一直有点怕谈谦。团里这几个人，翟诺和崔子烨心思单纯，而郁一垣又因为善良有的时候总是会慢一拍，只有谈谦心思玲珑剔透，一眼就可以把他看穿。
　　果不其然，他笑了笑，猜出了糖的来源：“楚云柏给的？”
　　江枫沉默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件挺平常的事，被他这么一问，他就有点不好意思。
　　他点了点头：“……嗯。”
　　“看不出来。”谈谦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感叹，“我还以为他高冷得要得道成仙了呢。原来私底下也挺会哄人的。”
　　江枫猝不及防，耳根骤然烧了起来。
 
 
第24章 都不是好东西。
　　“……没有哄。”
　　片刻后，江枫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谈谦原本只是随口一提，因为他自己也有个弟弟，娇纵得很。倒是从楚云柏这学到了新知识。看到了江枫的反应，他先是觉得有些好笑，然后蓦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玩笑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他咳嗽了一声：“那你早点休息。”
　　江枫点了点头。
　　他这个样子和今天白天里在直播里的样子判若两人。乖得很。谈谦没忍住又rua了几把他的呆毛，才松开手笑着替他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江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手机在震。
　　他打开来，惯例先处理工作。对于辛彤的提议他没有太犹豫。事不过三，打死他也做不出在镜头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来，于是只剩下了第二种。
　　辛彤给他留了两条言。
　　一条是：可控。
　　发送时间一小时前，江枫算了一下，应该是楚云柏刚和他吵完的时候。
　　还有一条刚刚发的：
　　可以的话，尽量克制一下，和楚总镜头面前吵架都可以，私下别动真格，我是为了你的工资和星途着想。
　　难得的长句子。
　　看得出文字背后的心力交瘁。
　　江枫失笑。
　　不过……
　　他有些沉默地想，这个操作倒是和圈里的炒cp有种微妙的相似。一般来说，镜头面前互动特别多的，或者cp粉多的，反而不一定是真的情侣。
　　不说情侣，就他们团内的大势cp，热度最高的是他和崔子烨，其次是谈谦和翟诺。前者走的是午夜场X张力，后者走的是甜宠。但大家并不知道，谈谦和崔子烨是最早在一起练习的，而他和翟诺因为年纪相仿，其实关系反而更亲近。
　　想远了。
　　江枫回过神。
　　按照辛彤的意思，他和楚云柏之后估计还会安排交集。
　　想到楚云柏，他又想到了刚刚在天台，对方盯着他说那些话的样子。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
　　江枫：“……”
　　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把楚云柏逼成这样，自己还挺厉害的。
　　想完，他关灯睡觉。
　　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事实上，躺下之后，江枫就进入了深沉的睡梦中。
　　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
　　-
　　第二天他们都没有通告，上午大家一起泡了半天练习室，中午就去了一家常去的火锅店。
　　一桌五个人，一半吃辣一半不吃辣。江枫挺能吃辣，被辣得嘴唇殷红，结果还偶遇了粉丝。
　　江枫的，男粉。
　　这事本来也不咋意外，毕竟江枫的男粉是五个人里最多——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想不通，总之，这位男粉十分激动。
　　江枫被辣得整个人都是懵的，男粉哆哆嗦嗦地喊“小枫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一旁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以为是告白现场，甚至有吹口哨和起哄的。
　　江枫只好道：“谢谢你的喜欢。”
　　然后给他签了个牛油味儿的名。
　　他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没想到男粉把这段po上了网。
　　江枫昨天的事热度还没过去，这个场面又过于drama，以至于视频又小出了圈。嘉灿公关部加班得一头雾水，除了昨天话题的延续讨论，网上的部分评论倒是很真实。
　　[有被gay到]
　　[嘶哈嘶哈嘶哈老婆好漂亮好娇，一脸懵的样子好好亲，硬了]
　　[友情提示：楼上性别男]
　　[有一说一，他确实是这个团最有星相的，这动不动上热搜的腥风血雨体质就能看出来。弟弟在看的话听我一句劝，被骂不要紧，火了才有人骂，心态一定要放稳，看好你]
　　[脸是真的能打，嘉灿聪明点的话就别给他走乖乖忙内的路线了，他身上有一种很冷的故事感，完全可以走b一点的风格]
　　*
　　江枫坐上车的时候还在看这些评论。辛彤确实有先见之明。
　　确实，在如今这个年代，偶像没性格没话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而压力大且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乖张的人设已经不再是不讨喜的代名词。
　　偶像是负责造梦的人。
　　谁都希望自己能闪闪发光，无所畏惧。
　　他合上手机，轻轻吐出一口气，车子驶进地下车库，管家已经在门口迎接。
　　看见他，老管家的眼中几乎有泪光闪动。
　　但他克制得很好，只是轻轻鞠了一躬：“小枫少爷。”
　　江枫有些局促。
　　祝随在身后鼓励地看着他，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门。
　　地下室静谧无声，但是布置得温馨漂亮。走廊一路亮着廊灯，像是在指引回家的路。转过走廊，落地窗落下大片的夕阳光。江枫踏上旋转楼梯，进入了如梦似幻的光影。
　　他触碰栏杆，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一直到楼梯的尽头，容慧琳由阿茹扶着在等他，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紧张。
　　看到江枫的瞬间，她浑身的紧绷才泄了下来。
　　阿茹在一旁拍拍她的手背，上来接过江枫手上搭着的外套。
　　江枫顿了顿：“妈。”
　　“哎。”容慧琳应声，有点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眼眶红红。
　　早没了医院里故作的镇定。
　　有人路过她，垂着眼请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如梦初醒，上来抓住了江枫的手，给了他一个温暖又完整的拥抱。
　　江枫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看到了不远处连背影都如松如竹、挺拔清俊的人。
　　-
　　饭桌上，容慧琳简直前所未有地话痨。
　　这顿饭只有四个人，三个人都沉默寡言，于是她承担起了重任。江枫其实想说他没那么拘束，但是看着容慧琳慷慨激昂的样子，又把话默默地咽了下去。
　　就……
　　挺热闹的。
　　主要是，容慧琳的话题主要在数落另两个人身上。
　　什么“你爸爸又把公司当家不回来吃饭啦”，什么“你哥哥又拒绝人家小姑娘加微信的要求啦”然后是陈述总结“都不是好东西”。
　　被数落的人习以为常，低头吃饭，不时交换一下工作上的事，权当听不见。
　　江枫心有不忍：“所以是什么小姑娘。”
　　楚云柏也就快23的年纪，总不至于要相亲吧。
　　“就是小曦那个助理啦。”容慧琳神神秘秘地跟他讲，“好好看的一个小姑娘的，工作能力也强。最重要的是啊活泼泼的，一点不怯场。来家里的时候悄悄问我小柏有没有对象，我说没有呀。”
　　楚云柏：“……”
　　说他的八卦的时候可以再大声一点。
　　“我不喜欢她。”他道，“而且，她是嘉灿的员工。”
　　“员工怎么啦。”容慧琳睁圆了眼睛，“办公室恋爱也挺好的呀，天天都能见。小枫你说是不是？”
　　楚云柏：“……”
　　江枫：“……”
　　他在这方面属实没什么经验，于是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妈，那个，小曦呢？”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很有些忐忑。楚云曦不在，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多想。
　　这回，是楚云柏开了口。
　　“他今天有通告。”他道，“一周前就排好的。他让我转告你下次再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一句话把他所有的疑虑都打消。
　　容慧琳默默往他的碗里放了他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江枫也乖乖地吃了下去。
　　吃过饭，江枫原本想回去。但是容慧琳不让。
　　“房间都打扫好了。”她小声道，“就住一晚上好不好呀？”
　　是小心翼翼商量的口吻。却让人很难拒绝。
　　江枫顿了顿，最终还是应下，给郁一垣发了一条信息。
　　作者有话说：
　　小柏哥哥，你后来不仅搞办公室恋爱，还搞办公室play，你……
 
 
第25章 您看可以吗。
　　随即，江枫就由老管家带着上了楼。
　　他原以为是客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老管家把他领到了他之前住的房间。
　　二楼的走廊尽头，不是多好的位置，但挨着楚云柏的房间，是为了小的时候让他们互相照应。
　　推开门，里面保留着他所有的旧物。只是细心地做了打扫和养护。
　　看上去明亮而温馨。
　　江枫怔了怔。
　　“小曦少爷的房间在三楼。”老管家开了口。
　　像是能猜出他的想法一般，他温声道，“是他自己选的，采光很好，有一个很大的露天平台，他经常在上面弹吉他。”
　　江枫手指蜷了蜷。
　　少顷，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谢谢叔。”
　　他知道老管家的意思。但是……他想，如果他是楚云曦，知道自己的父母还给养子把房间的陈设保留成这样，恐怕也没兴趣再住进去。
　　只是楚云曦性格单纯善良，作出这样的选择，应当只是体贴和理解。
　　管家适时退下，江枫进去，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然后拧开了桌子上的糖罐。
　　里面是满满的一罐糖，他拿起来，上面印着的生产日期还是最近的。
　　-
　　楚云柏从书房出来，迎面碰上了正在客厅擦拭花瓶的老妇人。
　　他停下来：“茹姨。”
　　老妇人看着他，乐呵呵的：“小柏少爷今天要在家里住吗？”
　　工作之后楚云柏就搬了出去，除非容慧琳软硬兼施，否则一般不回来住。
　　但是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楚云柏顿了顿，看上去倒是神色如常：“嗯。”
　　然后补充，“一会儿还有个电话会议。怕赶不上时间。”
　　话说得坦荡自然。老妇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道：“小柏少爷心善，体贴下面人，怕耽搁他们的时间，大家都知道的。”
　　说罢，就垂了眼，继续专心地擦起了瓶子。
　　楚云柏揉了揉太阳穴，上了楼。走到走廊上的时候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本来不怎么样，按理应当是笑不出来的。
　　下面人做错了事，添了不少麻烦。他刚接手嘉灿没多久，因为雷霆手段也得罪了人。刚刚楚凭把他叫过去谈了许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