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拿出来让太皇太后担心。
于是工部侍郎道:“放心罢太皇太后,万无一失,谁也没有发现,如今这些贼子已经混入了大明宫内,他们乔装成运送物资的宫役,从右银台门入内,那里大门盘问的很松懈,每日都是宫役运送物料进进出出,卑臣还特意打典过,不会出现意外的。”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道:“右银台门……的确如此,守卫是松懈一些。”
工部侍郎道:“太皇太后,卑臣这就要提前恭喜您了,恭喜……”
他的话说到这里,还未说完,便听到大殿外面传来嘈杂的喊声。
“有刺客!!”
“什么人?!刺客!刺客!”
“快,护驾!保护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猛地站起身来,道:“什么情况?”
工部侍郎也是迷茫:“卑臣、卑臣不知啊!”
按理来说,此时此刻,应该是大明宫中传来“有刺客有刺客”的喊声,怎么兴庆宫反而闯入了刺客?
太皇太后焦急道:“是不是你把刺客带错了地方?带来了兴庆宫?”
“不、不可能啊!”工部侍郎对天发誓:“决计不可能,太皇太后!卑臣是亲自送那些贼子到右银台门,这才来给太皇太后复命的,绝对不……”
嘭——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门边伺候的宫女“啊——”的尖叫着,从户牖往外看去,立刻大喊着:“太皇太后,是刺客!!刺客杀来了!
“快!”太皇太后慌张的道:“快把殿门关死!落栓!还有……还有户牖,全都关上!”
太皇太后刚说到这里,一个刺客就要从户牖翻进来,甚至一条腿儿已经迈过来,扒着墙面往里钻。
“啊——!!”太皇太后尖叫,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喊着:“打出去!!打出去!护驾!关闭户牖!护驾啊!”
殿内只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唯一的男子就是工部侍郎了,工部侍郎吓得双腿发软,但是听到殿外的嘈杂声,若是刺客真的闯进来,自己也没命,为今之计,只能死守了!
工部侍郎冲过去,趁着刺客还没翻墙进来,一把将他掀翻出去,然后快速关闭户牖,大喊着:“护驾!护驾!保护太皇太后!”
大殿的门窗全部锁死,刺客一时进不来,却哐哐哐的冲击着殿门,使劲砸着户牖。
太皇太后吓得抱头躲在扇屏后面,大喊着:“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胆敢行刺老身?老身怎么……怎么看他们穿着宫役的衣裳?!”
工部侍郎也奇怪,他刚才掀翻那刺客,虽然匆忙,但的确瞥了一眼,是宫役的衣裳!
明明安排了宫役去大闹大明宫,如今兴庆宫却没来由闹腾了起来,太皇太后气的肺都要炸了,大喊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部侍郎哭的心都有了,颤声道:“卑臣……卑臣也不知道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如何会这样?那还要问问刘觞了。
刘觞根据窦悦的文书,将圈圈点点的人全都摘出来,提前请阿爹刘光守在右银台门,工部侍郎送人过来,他前脚一走,后脚刘光便站出来,直接按照名册,扣押了混入宫役的贼子,全部收监。
那些贼子混在运送紫草的队伍里,因为是运送物料,所以一般都是夜里进行,也免得惊扰了陛下。
数十个人簇拥着紫草的车辆,还有许多贼子躺在紫草的车子上,上面铺着厚厚一层紫草遮掩,再加上工部侍郎的打典,这些贼子还以为万无一失。
通过右银台门之时,本是安然无恙,就在他们的最后一个车轮刚要通过右银台门之时,突听“且慢!”的声音。
那声音冷清至极,在春日的夜晚里尤为料峭,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威严。
“拜见枢密使!”
守着银台门的侍卫和宦官们赶紧作礼。
刘光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队兵马,打头的男子身材高大,一身黑色戎装,正是神策军右军指挥使郭郁臣!
贼子们看到这个架势,都有些受惊,吓得眼睛乱瞟。
刘光慢悠悠走过去,道:“干什么的?”
贼子头子洋装镇定,点头哈腰:“回……回大人,小人们是来运送紫草的……”
“哦,紫草?”刘光点点头,但是并没有让他们离开。
而是绕着紫草的车辆转了一圈,低头看着地上的车辙印记。
紫草很轻,车辆行驶的印记应该不深才对,但是偏偏车上根本不是紫草,只有上面一层铺着草屑,而下面躺得可是大活人!
活人的重量,远远超过紫草,因此车辙印记很深,印在地上非常明显。
刘光只看了一眼,不由笑起来,重复道:“紫草?”
贼子们吓得不敢动弹,一个个噤若寒蝉,也不知道刘光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现了没有?但是对方有一队神策军护卫,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嗤——
刘光突然一个回身,动作很快,一把抽出郭郁臣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一声脆响,直接扎进紫草的车辆之中。
“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冲天而起,躺在车子里的贼子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不会躲闪,被狠狠扎了一记,疼的嘶嚎起来,猛烈的挣扎,紫草扑簌簌的从车上掉下来,那人也咕咚一声翻下车子。
贼子头子没想到刘光如此心狠手辣,大喊着:“跟他们拼了!!”
说着,从紫草的车子里抽出长刀,贼子们瞬间也不伪装了,就要拼命,举刀砍向刘光。
“枢密使当心!”郭郁臣一把搂住刘光,将人向后一带,直接踹过去,那贼子还没碰到刘光一片衣角,已然被踹飞出去,砸在紫草车上,直接将车子砸翻。
郭郁臣冷声道:“将这些刺客全都扣起来!”
“是,大将军!”
刺客们只是一些贼子喽啰,加之刘光早有防备,带了最精良的神策军来,这些杂牌贼子自然是不敌的,很快被全部押解起来。
嘭!
刘光狠狠踹了一脚刚才欲要行刺自己的贼子,贼子膝盖受力,往前一扑,直接栽倒在地上,神策军立刻跟上,将刀压在他脖子上让,不让那贼子抬头。
刘光幽幽的道:“混入大明宫,欲图行刺,是谁指使你们的?”
贼子头子跪在地上,誓死也不说话。
刘光一笑:“很好,有骨气。可本使便是喜欢有骨气之人,越是硬骨头,撅断的时候才会越响、越脆、越好听,本使没有什么旁的爱好,就是喜欢听响儿。”
贼子们听着刘光的话,分明是如此温柔的嗓音,但说起话来却阴测测的,带着一股恐惧,不由全都瑟瑟发抖起来。
刘光摆了摆手,慵懒的道:“全都押到枢密院刑房,本使……亲自款待他们。”
“是!”
与此同时,就在刘光和郭郁臣抓人之时,天子李谌和刘觞也没有闲着。
刘觞早就安排了一帮刺客,大明宫修缮之时,其实兴庆宫也在修缮,刘觞如法炮制,找了一群亡命之徒,给了他们钱财,让他们混入兴庆宫制造混乱。
兴庆宫因为是太皇太后居住的宫殿,且老太太喜好安静,所以戍卫本就不多,整个宫殿的戍卫大约在六七百人左右,远远低于大明宫,混入兴庆宫简直易如反掌。
加之,他们还有“卧底”藏在兴庆宫中,自然便是——绛王李悟。
今日夜里戍卫的兴庆宫守卫,全都被李悟换成了自己人,等刺客一混进来,他们不止装作没看见,还会消极怠工,根本不做抵御,让刺客直接闯入太皇太后的寝殿。
正是因为如此,太皇太后根本没听到什么响声儿,刺客就杀过来了,还几乎翻窗而入。
刘觞与李谌赶到兴庆宫,里面正热闹着,刺客不停的拍着老太太寝殿的大门,还有很多人在搜刮财宝,而李悟带兵只是走个过场,什么也不管,一时间整个兴庆宫好像菜市场一样。
李谌一进来,登时头皮发麻,好家伙,这叫一个乱!
李谌摆摆手,示意刘觞控制一下场面。
刘觞走过去,对那些贼子拱手道:“各位!各位,今天的戏已经足够了,各位可以去领赏了,按照咱们之前说的,一分不少,东家因为觉得各位尽心尽力,每人再添两贯钱!”
贼子们一听,还有添头?自然都欢心了!
刘觞又道:“各位手中拿着的,都是靠自己本事拿来的,所以我们东家允许,由得各位拿走吧!现在请大家有序退场,这边走,不要乱,排队排队。”
贼子们油水丰厚,怎么可能乱,全都高高兴兴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撤退了。
李谌不由得佩服的看向刘觞,这些亡命之徒竟然被他制的服服帖帖,完全没有反水,说起来也是厉害了。
刘觞走过去,笑道:“陛下,该是您护驾的高光时刻了!”
李谌正色道:“随朕来!”
于是李谌带着神策军,来到太皇太后的寝殿门口,还没入内,便听到里面传来大喊大叫的声音。
“老身命令你,去!快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太皇太后!饶命啊!饶命啊——那些刺客凶神恶煞,卑臣出去哪里还有命活!?”
“老身不管,外面的声音似乎平息了,你快去看看情况!”
“饶命!饶命啊太皇太后……”
李谌差点笑场,工部侍郎就这点胆子,还敢搞事情?
嘭!!
李谌狠狠踹了一脚殿门。
“啊啊啊啊——”
“啊啊啊……”
太皇太后和工部侍郎的惨叫声仿佛二重奏,一声叠着一声,紧闭的殿门遮也遮不住,一阵阵的传出来,简直魔音绕耳。
“来了!!刺客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快护驾!你们都要保护老身!”
砰砰砰!!
李谌故意又踹了好几脚,太皇太后以为外面是刺客,吓得更是尖叫连连,李谌这才满意了,他也是踹累了,挥了挥手,道:“来人,把门撞开。”
“是,陛下。”
神策军立刻前来撞门,又是砰砰砰几声,伴随着里面太皇太后和工部侍郎啊啊啊的叫声。
哐——啷——!!
寝殿的大门终于被撞开。
“啊——”太皇太后大叫一声,几乎昏厥过去,一屁股坐到在地上,工部侍郎也吓得躲在扇屏后面。
李谌高大的阴影,被烛火拉的很长很长,在太皇太后眼中,仿佛一个妖魔鬼怪。
“不要!不要行刺老身!你要什么,老身、老身都给你!老身是太皇太后,都给你!都给你!”
“是么?”李谌开口道:“这可是奶奶说的,孙儿想要什么,都给孙儿?”
太皇太后的尖叫声戛然而止,震惊的看向被撞开的殿门,颤声道:“陛、陛下?!”
李谌这才走进来,道:“奶奶不必惊慌,外面的贼子已经全部被擒获,如今奶奶是安全的。”
他说着,一挥手,带来的神策列队而入,直接涌入大殿,将大殿里里外外都包围了一个遍。
李谌又道:“这些神策军,都是朕直属的军队,如今整个兴庆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由朕直属的神策军接手戍卫,太皇太后再也不必害怕会有贼子行刺了。”
“陛下你……”太皇太后突然觉得也有些不对劲儿:“这是什么意思?”
“孙儿能是什么意思?”李谌一笑,笑的十足乖巧:“孙儿就是想要保护奶奶的安全呐。”
太皇太后愈发觉得不对劲,转头呵斥工部侍郎:“怎么会这样?!”
工部侍郎还没回魂儿,瑟瑟发抖的道:“卑臣、卑臣不知道啊!”
刘觞一笑,恭敬的走上前来,他的语气却不怎么恭敬:“太皇太后,工部侍郎,还是由小臣为你们答疑解惑吧?此时此刻,二位一定想问,大明宫如何了?利用紫草车辆伪装的贼子,有没有闯入大明宫闹事,对吧?”
太皇太后立刻慌了,工部侍郎吓得瑟瑟发抖。
“老身不知你在说什么!”
刘觞道:“太皇太后您不知晓没关系,您老人家只要知晓,此时此刻的兴庆宫,是绝对安全的,里里外外已然被陛下亲自接手,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