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次他帮这两人混了进去，但百花村的人不管再古怪，他们向来不会主动与外界有瓜葛，所以王二柱只要以后不再做他们的生意，也算是高枕无忧了。　　王二柱美滋滋地点着钱，快步往回走。这趟活虽然曲折，但好歹结果还是好的，钱货两讫，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而另一边，　　孔梦和长发男人的眼睛上被蒙上了黑布，芍药一前一后牵着两个人在山间走着。不知过了多久，脸上黑布被卸去。　　孔梦重见光明后是在一个房间里。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看上去依旧很年轻，但她开口后，声音居然比芍药的听着还要苍老，“你们现在这儿住着，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我叫木槿，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打电话找我，播一就行。”充满暮气的声音与长相极为不符。而且——电话？　　九十年代城市基本家家户户有座机，可乡镇就极为少见，别说村了。就算到了21世纪，极度落后的村可能整村只有一台电话。　　而这百花村，从王二柱等人的口中完全就是一个与世隔绝闭塞的村子，怎么可能会有电话？　　“记住，不要在晚上出门。”女人交代完要说的话后，也不等两人做出反应，就兀自离开了。　　门合上后，屋子里只剩下孔梦和长发男人。　　长发男人很悠闲地在沙发上坐下，终于可以展开手脚，“这沙发挺舒服，你也来坐会吧。”他似乎心情很不错，也一点没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冲小女孩照了照手。　　孔梦哪有心思坐啊，这可是C级副本，而且他们已经进了百花村，很有可能接下来就会有各种怪物来袭。　　他绕着房子走了一圈。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一居室，配了一个小客厅和卫生间。他打开窗户，惊讶地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平地上。参照周围参照物，孔梦发现他们所在的是六楼。六楼不算低，已经足以俯瞰脚下村内景观。　　不过，孔梦现在可一点都不觉得这能算村。　　这地方和首都的差距可能就差一个CBD。甚至，因为孔梦并没有幸见过九十年代的首都。但是他觉得还未必有这种水平。从道路布局到绿化景观，以及建筑的设计风格，这一切最起码超前十年。不看别的，光是节次鳞比的高楼，就足以让人震惊了。　　很难联想，这是一个九十年代的山沟沟里的村子，孔梦甚至有一种他又穿进了另一个副本的错觉。　　“这里景色不错嘛。”长发男人慵懒的声音又在后响起，孔梦回头，这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把另一扇窗打开了。孔梦开的是朝南的窗，男人开的则是朝东的。　　孔梦走了过去，发现从东面的窗望下去，居然是一片花海。大约十公顷的面积，满目鲜红。　　长发男人：“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孔梦想了想：“现在是冬季，应该是梅花吧。”这个季节能开得如此旺盛的，恐怕也只有梅花了。　　“所以百花村不应该是百花齐放，怎么就这么一种啊。”男人看了一会就觉得很是无趣，坐回到了沙发上。　　每种花都有适宜的土壤和温度，这个时代又不兴什么大棚养花，一个地方一个时节，能开出那么几种花就不错了，百花齐放纯属扯淡。孔梦想着，倒也没说。　　“有点困了，我先眯一会。”长发男人将腿横到沙发上，眯起眼，好以整暇的哼着小曲儿。
　　“十呀十位郎，只有五张床，若欲进神庙，先除枕边郎。”　　诡异的词被他唱成了不成曲调的念白……  第24章 镜花水月（七）　　“演了一路，不打算先自我介绍下吗，这位先生？”女孩子嗓子脆生生的，煞是好听。　　长发男人的下巴往女孩的方向抬了抬，“我姓温，温融，实验室评级C-。”说罢，他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你呢？”　　这个叫温融的男人大约早在车上就猜出了孔梦的身份。不过上来就坦白评级，这种套路孔梦还没吃过，一般在实验室的副本里，虽然有过公示，但因为指向性不明确，每个玩家在副本中一般都会隐藏自己的评级。但是就算说了，谁又知道真假呢。况且在这种会有对抗性质的副本中，谁说自己的评级谁是傻子。　　虽然看不清男人头发下的眼睛，想想也知道对方此刻定是紧盯着同为玩家的孔梦，不会遗漏一丝微表情。孔梦如实道：“我叫孔梦，公示时那个评级最低的试验品就是我。”　　孔梦没有撒谎。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天赋，也许是像黑市老板胡昆那样读心的能力，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截孔梦所在的那辆车就能成功进入到百花村呢。如果他是这种天赋，孔梦隐瞒也没用。相反，如果他并不能读心，那孔梦这么说的结果就会更有利。　　对方的眼睛藏在刘海下，孔梦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面部肌肉僵硬了片刻。你不是想玩信任游戏吗，奉陪啊。　　孔梦是这么想的，首先，对方自称评级C-是真的概率太低，极有可能就是诈一下孔梦，这种情况下，孔梦跟他说的评级，他反而不会相信。在这种对抗型副本，大概每个玩家都想和评级最低的人成为对手，那么在孔梦这番话后，至少这个人不会主动选择和孔梦对立。　　果然，温融很快岔开了话题，“小梦啊，你觉得这首儿歌有什么寓意啊。”他说的应该就是刚才他哼的那首通关提示里词。　　孔梦：“不知道，大概提醒我们别睡一张床吧。”　　温融思忖了片刻，恍然大悟：“有道理啊！小梦你真聪明。”并朝孔梦竖起了大拇指。　　孔梦：…………这大哥为什么如此戏精。　　没过多久，正如刚才木槿所说的，有人来给他们送吃的了。当那个餐盘端进来孔梦都快震惊了。　　托盘里全是荤腥大菜，烧鹅，酱牛肉，白斩鸡，猪头肉……七八样菜式，在配上满满的饭，用木桶盛着。这菜量别说是两个女人了，四个男人都吃不光。甚至除此之外，居然还给他们带了两瓶酒。　　先暂且不说这村里的生活品质，只是对两个买进来不知用途的女人，这招待规格未免也太高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孔梦和温融都不是那种会客气的人，赶了一天的路，这会儿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人一言不发地就干起了饭。风卷残云后，孔梦见温融打开了那瓶酒。　　那酒用小白瓷杯装着，看起来很是精致，外面没有贴任何标签，看着像是自家酿的。　　温融在瓶口嗅了嗅，喝下一口：“是梅酒。”　　梅酒？难道是东边楼下那一大片梅花田结出的梅果酿的，那倒是纯天然无污染……就在孔梦分神的片刻，温融居然已经飞快的喝完了自己的瓶中的酒，并把魔爪伸向了孔梦面前的瓶子。　　孔梦立刻瞪了他一眼，他嘻嘻一笑：“未成年人不能喝酒，别浪费了。”　　孔梦：…………　　其实他也挺馋这酒的，但这种情况下，还是忍忍吧。孔梦吞了口口水眼睁睁看着温融，将属于他的梅酒也一饮而尽。　　十分钟后，　　“嘭”的一声，长发男人的额头重重落在桌面。　　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颊，孔梦：…………骗人的吧？这就喝醉了？现在问题不是这人酒量那么差还贪杯，而是，孔梦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的长发散落，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上面青色动脉隐约可见。　　“欲要进神庙，先除枕边郎”刚才男人不成调的曲子在他耳边回荡着。　　原本难听的调子在孔梦的耳畔变了调，一种妖异感突生，那歌声忽近忽远，就像是迷雾中塞壬海妖的歌声撩拨着他的心弦。同时，一个声音对他附耳说道：“杀了他，你就少一个竞争者了。”　　如果此时房间里还有人，可以看到孔梦眼神茫然，他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以一种均匀的速度落到了长发男人的脖子上。只需要花上五成的力气，他就能将那并不算粗的脖子捏到气管变形，让他窒息而死。　　然而，下一秒，　　孔梦一把扯住了他的头发，用力一拉。　　“嘁，居然是真头发。”孔梦像是觉得十分没劲般，起身走开了。　　房间里挂钟的时间指向7点整。孔梦靠在窗边，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手，他也不知道刚才那种感觉怎么回事，好像受到了某种蛊惑，难道会是这个BOSS的天赋。也不是不可能，孔梦想到刚出来的二级试验中，那个BOSS就能够附身。蛊惑人心也并不是什么高级天赋，并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目前也不知道触发条件是什么，往后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孔梦拉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夜色，欣赏一下繁华堪比二十一世纪大都市的夜景。　　然而，外面一片黯淡。街道上没有路灯，高楼上也没有装饰灯。漆黑的夜里，对比起来，天上的星星都显得无比明亮的。现在只是刚进入到晚上，可孔梦已经感觉到一股阴气逼人的感觉。联想到刚才在出门前叮嘱过他们不要晚上出门。　　这么暗的夜晚，估计村里没有一个人会出门。想到此，孔梦不禁叹了口气，这么繁华的地方，居然没有夜生活，那这些村民每天晚上都干什么呢？　　望着漆黑的楼宇，不会那么早就洗洗睡了吧？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的楼层都是暗的，孔梦环顾了一周，将他视野范围内都看了遍，发现了几个光亮点。分散在毗邻的几座楼里。如果说村里晚上没有开灯的习惯，那像孔梦这样开灯的，一很有可能是外来人，换句话说应该就是其他的几名玩家。　　大致将那几个楼层的方位记住后，孔梦便关灯上床。既然这里人都那么早睡，入乡随俗总不会被挑错。关灯之前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长发男人头枕在餐桌上，依旧睡得很沉。　　躺在床上，孔梦睁着眼，毫无睡意。他的大脑依旧很活跃。他在想，虽然这个百花村表面上开过去一派繁荣昌盛的模样，但拒绝外来人口的同时，又向人贩子购买人口，那么其用途一定是见不得光的，比如现实世界的器官买卖……但这是在一个有妖怪的副本里，百花村对买入人口的要求又有一条是“处/女”，那么，孔梦更偏向于祭/祀邪/神（妖）。　　今天一来，就又是好酒又是好菜伺候，看起来太像践行酒，又或者是喂饱了再宰。不过对于这个，孔梦倒并不害怕，反正他已经想好了脱身的法子，长发男人虽然看着莽撞，但C级妖怪，不论是灵智还是战斗力都不会太弱，他应该也有后手。　　想着，孔梦不由自主地往男人方向瞟了眼，他眼皮一跳。餐桌的位置，本该有个趴着人影，此刻却空空如也。　　虽然关灯后房间很暗，但一段时间后孔梦的眼睛也习惯了黑暗，而且他现在用的是小姑娘的眼睛，小女孩的视力非常好。　　孔梦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为什么说奇怪呢，这种声音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儿。那是一种经常出现在菜场的声音。孔梦喜欢做菜，所以也经常去菜场。这声音他在肉摊买筒骨时会听到。锋利的菜刀重重落在砧板，骨头连着经络被切成两段，一般几声过后，几段筒骨就会盛到食品袋中递到孔梦手里。　　而现在他听到的这个声音，保持着不紧不慢地均匀节奏，一记又一记，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大晚上的，这是在切什么，孔梦脑子中已经有了脑补。看来，这些拐卖来的女人都成了碎骨和烂肉。  第25章 镜花水月（八）　　孔梦在床上辗转反侧，楼下的巨响震得人不得安生，共振搞得地板加上床板都在发颤。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着。长发男人也似鬼魅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到现在也不知所终……　　孔梦到后来是一点睡的念头都没了，干脆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晚上这种噪音若是在现实世界早被邻居投诉了，而在这没有夜生活，大家都早早洗洗睡了的村子，这么扰民的情况都没人投诉，要么整栋楼的人都睡成死猪了，要么这就是大家都已然心知肚明的规律。　　楼下的声音终于停下了，孔梦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八点了。剁肉声最起码持续了半个小时，未有丝毫间断，那么长时间，正常人恐怕手都断了吧。孔梦看向窗外，现在外面一片漆黑，一点亮光都没有了。他突然在想，这个人大晚上剁了肉会干什么呢？　　孔梦极有敏感度的意识到，这会是一个不能错过的线索。　　孔梦立刻穿上女孩已经有些灰蒙蒙的小红皮鞋，走到大门前。　　他轻轻转动门把手，门开了。居然——连门都没有反锁。作为被拐卖过来即将被屠宰的票子，这看管未免有些过于松散了？还是说，他们觉得根本没有看管的必要。因为，出不出去都一样会死？　　孔梦顺着楼梯，走下半层楼。　　楼下的门半开着，整个楼道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并不是来自鸡鸭或牲口的血气，孔梦闻得出来，那是人类鲜血的味道。　　楼道没有灯很暗。孔梦看到一只手将门完全推开，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哼着歌，手上提了一个塑料桶。　　塑料桶看着分量不轻，里面的东西盛得满满的，几乎都要溢出。因为光线黯淡，孔梦看不清痛里具体是什么，不过光闻那刺鼻的味道，他猜也能够猜到里面的东西了。　　走下楼梯，女人出了门，在只有自然光的黑暗路上，她也走得极快。小女孩的步子没有成人大，孔梦小跑着才不至于跟丢。　　女人最终在那块巨大的花田边上停下了脚步。孔梦怕被发现，没有靠很近，躲在路边的矮树丛后面看着。　　女人将桶放在脚边，对着花田“噗通”跪了下去，她双手合十，极为虔诚地拜了三拜。以首扣地，孔梦隔着老远都听到她头顶磕在水泥地上的声音。拜好以后，女人提着桶又站了起来。　　她沿着花田侧面的台阶往上走。孔梦原先在楼上看的时候不明显，这花田设计的有些像梯田，从上到下有一定斜度。女人走到最上面后，将那桶里的东西倾倒进台阶边缘处的沟渠里。沟渠沿着田间纵横交错，固浆状的血色混合物顺着沟渠自上而下，缓缓地流入了田里。　　这是在……施肥？　　孔梦回想起大头胡言乱语时提到的“花肥”……是啊，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编造出用人的骨肉做花肥对这种事呢。而这从腐败人体汲取养分的花竟然生长得还极为好，扑鼻的花香甚至掩盖了刚才浓厚的血腥味。　　下午的时候，孔梦从窗子里看到这盛放的大片红梅。刚才近在咫尺，孔梦又看了眼这梅花林，种出的梅花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梅花都要枝繁茂密，花朵饱满莹润，颜色娇艳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