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娘是个比晏宁还心软的人,一听她说打小就没了娘,一直同她爹和爷爷相依为命之后心里就愈发对她充满怜爱和疼惜。
“你一个姑娘家家,以后若是遇到难处了或是有什么心里话不方便同你爹说你就和雯姨说,雯姨一定不让你受委屈受欺负,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谢谢雯姨。”
“好闺女。”
洗完衣裳,雯娘该去做饭了。思思在家倒是没怎么进过厨房,因为孙老爷子也疼爱孙女,不想让花一样年纪的小姑娘弄得身上全是一股子油烟味儿,所以家里一般都是孙岩或孙老爷子下厨做饭吃。
不擅长的活计她不会主动掺和,于是搬了凳子去陪豆豆玩。
不过豆豆对陌生人一向很高冷,她抱着阿肥坐在树荫下纳凉,一副世界纷扰都与我无关的姿态。
“豆豆,姐姐能在你旁边坐一会儿吗?”
豆豆睨了她一眼,没理她。
思思坐下来,笑眯眯道:“好漂亮的猫啊,能不能让姐姐摸一下?”
豆豆顿时俯下脑袋抱紧阿肥,语气不善:“猫猫,我的!” 不许打猫猫的主意。
“我知道猫猫是你的,姐姐不抢你的猫猫,只是猫猫的毛好漂亮好光滑,我想摸一摸它,能让姐姐摸一下它吗?”
豆豆表情严肃,小脑瓜努力地消化了一下她说的话,听明白以后才直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她说:“摸一下!”
“嗯,就摸一下。”思思笑了起来。
“喵~” 阿肥被她摸得挺舒服,金色的瞳孔半睁半闭着,懒洋洋瞥了她一眼。
“哇,它的眼睛也好漂亮,是金色的诶。”
豆豆赞同地点点头,“眼睛,漂亮。”
“那猫猫叫什么名字呀?”思思问。
豆豆想了想,说:“阿肥!” 爹爹和哥哥都是这么叫的。
“哈哈,很贴切的名字呢,它的确好肥呀!”
阿肥:“………” 呵,一群庸俗平凡不懂得欣赏的愚蠢人类!
等晏宁和孙岩响午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已经可以手牵手和谐共处了。
“南厢这间空房就给你当做账房用,桌椅、笔墨还有账册之类的物件我都已经置办好了,你看还缺什么就和我提,我再去买。” 晏宁说着打开窗户,明亮的光线顷刻间让屋内变得亮堂无比。
孙岩放下手里的算盘,四下查阅一番,见他连桌下的废纸篓都放置好了,随即点头道:“都齐了,大老爷有心了。”
晏宁笑笑,说:“那咱现在就开始算算账?”
作坊的订单晏宁亲手点过一遍,一共是三十二张。不过这些订单总共涉及多少金额,又卖出去多少沓纸他还没有算过。
他回寝卧把字据都拿过来,放在桌面上,笑吟吟说:“这些字据就是你今天要做的账,麻烦孙哥了。”
记账做账这事儿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孙岩将所有字据按交易日期、对象、金额、以及交付数量等一条条记到账册上,最后再将所有交易金额和交付数量算好,如此一来这三十二张订单的账目立刻就变得一目了然了。
“按照八十铜板一沓纸来算,五百五十两银子总共要卖出六千八百七五沓纸。”孙岩道:“以目前作坊的生产速度来说,想要按时交付恐怕有些困难啊。”
“怪我,当时立字据的时候只想着多谈几单多挣钱,没考虑到产能会跟不上。”晏宁皱眉道:“眼下只能催促作坊那边尽快步上正轨,加快生产了。”
孙岩道:“明日我再去与金山商讨一番,按照订单交付日期重新制定新的生产计划,尽快完成交付。”
晏宁:“好,那就有劳孙哥了。”
把账算完,天已经暗了。
庭院里,魏承阿年还有思思和胖墩几个小毛孩正在讨论谁先骑驴,谁给谁拉驴。
魏承作为大哥,发话道:“思思姐没骑过驴,让思思姐先骑,然后是阿年,我,最后才是胖墩。”
豆豆没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立刻补充:“我!”
哥哥又不带我玩!
思思说:“我觉得应该按年纪来排,年纪最小的先骑,最大的后面骑,大哥和大姐要让着弟弟妹妹才对呀。”
魏承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同意说:“好吧,那……”
他略带嫌弃地瞪了眼豆豆,指了指她说:“就你先骑吧。”
豆豆开心点头:“嗯!”
“天色已晚,我先带思思回去了。”孙岩道。
“回去作甚,阿平哥饭菜都快做好了,留下来一块吃晚饭罢。”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嗳,承蒙大老爷款待,那在下就不推辞了。”
晏宁笑笑,请他去正堂先坐着,自己靠在屋檐下看着几个小毛孩挨个骑了一遍驴,才朝他们喊道:“别玩了兔崽子们,洗洗手回屋吃饭了!”
“阿宁,明天思思姐还来玩吗?”临睡前,魏承从床上爬起来问他。
晏宁坐在床上擦着头发,闻言挑了挑眉,想起在饭桌上他向思思夹鸭腿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怎么,你那么喜欢和思思玩啊?”
“哼,思思姐聪明又漂亮,我当然喜欢和她玩!孙伯伯要来替你做事,那思思姐是不是每天都可以来我们家玩了?”
“只要她乐意,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晏宁笑说。
“好耶好耶。”魏承在床上滚来滚去,高兴道:“等我休沐了我要带她去外头骑马!”
“行了行了,就你能耐。快睡觉,不然明早你又要赖床!”
“哦!”魏承乖乖躺下睡觉。
桌案上,昏暗的灯芯“呲”地一下被拨亮,晏宁打开孙岩做好的账册,拿起炭心笔开始写写画画。
阿肥凑过来瞧了瞧,等看清他在做什么之后立刻换上了嘲讽的嘴脸:“信不过别人还要请他来干什么?你钱多烧身是吗?”
“听听你这话说的。”晏宁头也不抬道:“我这怎么能说是信不过他呢?明明是我行事严谨一丝不苟,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所以重新把账目复核一遍嘛!”
阿肥:“呵。”你这个虚伪的人类。
晏宁:“你私吞……哦不对,你上交给系统的银子一共有多少了?报个数给我核对一遍。”
阿肥:“四千七百八十两。”
晏宁:“唔,通州知府那儿挣了三千两,卖种子的订单我自己算了一遍,加起来卖了一千一百斤,挣了一千一百两。剩下卖厕纸的订单挣了五百五十两,总共……四千六百五十两,大差不离,那应该没错了。”
“这么说来,3级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哈哈,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对了,你把支线任务的完成进度也给我报一下。”
阿肥:“哪条?”
晏宁:“所有。”
你还真把我当工具使了?!
阿肥没好气道:“支线任务一,收成十万个品相良好的红薯,进度完成0/100000。任务二,经营一项副业并创收一千两白银,进度完成554/1000。任务三,家禽养殖数量超过三千只,并创收一千两白银,进度完成1/100。”
“等一下!”晏宁觉得离谱:“到目前为止我卖出去的鸭子没有三四百只也有两百多只了吧?进度怎么可能只有1/100?”
阿肥:“那你有没有算过你卖的那两百多只到底挣了多少钱?十两银子都不到!算你1/100都是给你面子了!”
淦?!晏宁百密终有一疏,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系统坑了。
“那照你这么算,我得卖两万只鸭子才能挣到一千两银子啊!靠,两万只鸭子我得养到下辈子吧!”
阿肥已经懒得嘲他了:“你这辈子能叫得出来的家禽是不是只有鸭子?”
晏宁思绪一转,明白了:“鸭子的确不值钱……你的意思是让我养贵一点能卖钱的家禽?不过在陎州城什么家禽也不出好价钱啊……罢了罢了,还有三年多的时间呢,不着急。”就算完不成也没所谓了,大不了这个支线任务奖励他不要了。
哼哼,有钱之后果然可以为所欲为。
有钱人的快乐他体验到了!
“还有件事儿我得问问你。”
阿肥:“说。”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晏宁:“不用红薯种苗培育出来的茎秆能直接插杆种植吗?我现在还在犹豫等地里的玉米全部收完之后是继续种玉米还是把地翻来种红薯。如果能种的话会结出红薯吗?对产量有没有影响?”
阿肥:“当然能种啊,红薯插杆之后只要长出根茎就能活,只要能成活那就能长出红薯。”
晏宁刚要松口气,又听到它说:“不过减产是必然的。”
“……”晏宁忍住了想要揍它的冲动,微笑着继续询问:“那减产的幅度大吗?低于一半的话还能种,高于一半的话就没有种的必要了。”
阿肥过一会儿才回道:“一半不至于,管理得当的话,顶多三分之一吧。”
“有你这句话就行!”既然减产幅度在晏宁可接受的范围内,他当下就决定道:“那今年下半年就把地翻来全种红薯。”
他明天得回云涧溪知会一声吴文,让他留着红薯藤别割了。
辰时刚至,晏宁交代好家里的事便背上背篓出门。
哪知好巧不巧,打开院门时正好撞上了钱三。
“哟,你这身打扮,要下地干活去啊?”钱三乐道。
“大哥早。”晏宁笑答:“是啊,正好要回云涧溪一趟。大哥来找我有事儿?”
“你这小子,我没事儿还不能来找你吹吹牛侃侃天了?”
“哈哈,大清早就开始吹牛是不是不太合适啊。”晏宁大笑。
钱三也笑:“确实是有些狂妄了,哈哈,其实是大人差我来找你的,让你有空去找他一趟。”
晏宁眉心一挑,说:“那可不巧,我这阵子都忙,真是没空。”
“嘿,你这浑小子胆子肥了哈,竟然敢跟大人拿乔了?”钱三稀奇地看着他,疑惑道:“不过话说回来,自打从通州城回来之后就不见你去府衙晃荡了,怎么,大人他真欺负你啦?还是你终于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决定不再缠着他了?”
呸,臭直男你懂什么,我这招叫欲擒故纵,让他也尝尝被人吊着的滋味。
等他上勾了忍不住来找我了,那我再使出一招“欲迎还拒”,保证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回屋换了一身衣服,随钱三去府衙见董大人。
不见面的时候挠心挠肺,见面之后晏宁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他躬身行礼,生疏又客气:“小民拜见知府大人。”
董元卿看了他一会儿,说:“不必行礼。”
“谢大人。”
董元卿走到茶几旁坐下,道:“过来坐罢。”
“不必了,大人公务繁忙,小民不敢叨扰。”晏宁道:“听钱三爷说大人有事找我?不知所谓何事?”
董元卿看着他,嘴角渐渐绷紧:“本官今日休堂歇息,不事公务。”
他放假休息的日子对晏宁来说是天大的日子,时间掐得比董元卿还准。也是每每到了这一天,这人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找上各种理由赖在他身边不走。
这一下他说忘就忘,董大人心里就有些绷不住了。
“罢了,你过来,本官有东西要给你。”
晏宁低着头走过去,眼睛盯着茶几上放着的盒子,心里已经张牙舞爪地狂喜起来,表面上却依然摆出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明知故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董元卿道:“回礼。”
晏宁:“大人客气,小民送给大人的物件的确上不得台面,大人嫌丢人直接扔了就行,不必勉强给我回礼。”
“你……”董元卿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悦,“我没说过要扔,回礼也是我想回的,你莫要说这些令人不快的话。”
晏宁:“哦。”
一室沉默。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董大人先开了口:“打开看看。”
精雕细琢的红色锦盒只有巴掌大,拿在手里分量不轻。
晏宁满怀期待地打开,一块卵石形状,质地莹润,光泽透亮的青绿色玉佩映入眼帘。
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玩意一定很贵重,我不配拥有。
“这块玉佩是我外祖母在我年幼时赠予我的物件。”董元卿微微偏过头,垂眸道:“说是日后待我有了心上人再转交于她。”
晏宁将玉佩从盒里拿出来,在光线的映照下,昂贵不菲的玉石愈发显得清透盈亮,不过与之略显违和的是系着玉佩的红绳,好像太新了一点。
“你换了绳子?”他问。
“嗯。”董元卿说到这个还有些不好意思,清凌凌的眼眸中泄出一丝羞赧来:“我一直将它佩戴在身上,挂绳难免陈旧,所以换了新的。”
晏宁努力控制着自己,但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心情像放飞在天上的风筝,难以形容有多畅快多喜悦。
他咬了咬唇,说:“这般贵重的东西,我要是收下了,以后决计不会再还你,你可想清楚了?”
董元卿看向他:“你把那些东西……交于我时,也可曾想清楚了?”
董大人虽然对男女之事一向不耻提起,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子要真说对那方面的事儿一窍不通也不可能。
他这几天偶尔会控制不住地去想,晏宁究竟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豁出去给他。然后越想就越觉得对不起晏宁,心中的愧疚排山倒海一般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