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元卿:“尝尝便知。”
“嗳,多谢大人!” 钱三学不来他们文绉绉的那一套,捻起一颗枇杷扔进嘴里,“嗯——!又酸又甜,过瘾!”
三人边吃着枇杷边聊了起来。从陎州城聊到通州城,听说通州城旱得比陎州城更厉害,河流水库几乎干涸,严重缺水导致地里寸草不生,种的玉米、豆子等庄稼几乎要死光了。
去年因为战乱粮食紧缺,多少老百姓死于饥荒与颠沛流离之中。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哪想竟又遇上了干旱。
人类渺小的力量在天灾面前当真毫无办法。
“如今只能祈求老天爷赶快下雨了,再这么旱下去,陎州城也怕要熬不住。”钱三叹气摇头:“贼老天不给人活路啊。”
“顶多再过一个半月玉米就能收成了,放心,咱一定能熬过去的。”晏宁坚定道。
“但愿如此。”钱三又往嘴里扔了一颗枇杷,继续说:“话说回来,韩守备这次来得可真是及时,前几日大人正愁调不出人手去大石寨差点就要亲自去河里挑水了。”
“嚯——”晏宁震惊地看向董元卿。他实在想象不出董元卿担着水桶去河里挑水的画面。
董大人淡淡回望他一眼,一脸“是你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淡然自若。
“对了,官兵来的时候你是不是不在城里?”钱三问。
晏宁点点头:“嗯,听阿姐说场面颇为壮观,来的官兵个个都英俊魁梧,气度不凡。”
“那是当然。”钱三一哂笑道:“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皇城守备军出来的,普通的守城官兵跟他们没得比。改日有机会我引荐韩守备与你认识一番,他那人比我还五大三粗咧!”
“哈哈,成啊。”晏宁乐,“只要不是个吃货就行。”
“嘿你这臭小子,三天不揍就忘了谁是你大哥了?”钱三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作势要揍他。
晏宁扭头就向董元卿告状,可怜兮兮:“大人,钱官爷他不但吃了我的枇杷,还要动手打我哩。”
董大人便问:“事出有因,他为何要打你?”
晏宁:“我揭穿了他是个吃货的事实,他恼羞成怒了。”
董大人明察秋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专揭他短处说,他自然要打你。”
钱三:“………” 合着你两人一唱一和损我呢?大人你何时与这臭小子站一边了!
钱三悻悻放下拳头,郁闷地继续吃枇杷。
晏宁得意地嘿嘿一笑,继续与董元卿闲聊。董元卿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架不住晏宁的小嘴实在太能叭叭,他感觉自己今晚说的话加起来比前十天半个月说的都多。
“对了大人,我最近还背了一首东坡居士写的词,大人要听听吗?”晏宁目光亮晶晶,两眼放光明。
董元卿没想到他每日辛苦劳作之余居然还有心思读书背词,心里对他愈发感到欣慰,不由莞尔道:“好。”
“等等。”钱三一脸头大地朝董元卿说:“属下乏了,先下去歇息了。”
长夜漫漫,宁静且安详,他得了失心疯了才会留下来听晏宁背诗词!
好耶好耶。晏宁在心里疯狂鼓掌,电灯泡终于走了,他可以和大美人独处啦。
他很认真地给董元卿背了一首词,一句不落,一字不差。他喜欢听董元卿夸他,哪怕只有一个“好”字他也能高兴半天、也喜欢看他柔和带着笑意的眉眼,像黄昏时分被夕阳铺洒的波光粼粼的湖面,特别漂亮夺目。
晏宁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看了他一会儿,笑笑说:“大人,我还给你带了样东西。”
董元卿:“嗯?”
晏宁神神秘秘地笑了笑:“您先把眼睛闭上。”
董元卿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太相信他,晏宁便说:“真的,我将它放在门外了,想送给大人一个惊喜。”
董元卿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把眼睛闭上。寂静中,他听见晏宁起身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几息之后又走了回来。
一缕恬淡的花香漫入鼻间。
董元卿睁开眼,一支鲜嫩艳丽的桃花出现在眼前。开满枝条的花朵竞相绽放,嫩绿的芽包上还残留着湿润的水迹,显然是不久前才刚被从树上剪下来的。
董元卿拿在手里静静欣赏。
“桃林里的桃花又开了,漫山遍野皆是美景。小的想邀大人明日去赏花,不知大人肯不肯赏脸?”
董元卿不答,须臾后,他微微摇了摇头:“罢了,本官公事繁忙,恐脱不开身。”
晏宁:“那后日呢?”
董元卿:“需与韩守备前往通州城,商讨修路事宜。”
晏宁不死心地:“那大后日呢?总有闲下来的时候罢?!”
董元卿:“三日后商道修建动工,本官不得不在。” 一旦动了土开了工,繁冗琐事只会越来越多,而他也会越来越忙。
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晏宁恹恹地应了一声:“哦……那等大人忙完了再去罢。”
只是到了那时繁花早已凋谢,徒留一树绿叶枝丫。
罢了罢了,晏宁默默宽慰自己。有句话说得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他和大美人来日方长,早晚有一天他能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的!
第102章 一夜暴富是不可能的
翌日一早, 天才蒙蒙亮, 晏宁便提着食盒去了作坊。眼下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家里口粮早已所剩无几,每天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昨日晏宁向许大夫借了五斤面粉,雯娘可怜金山几人许久未曾吃过一顿饱饭, 于是便早早起来蒸了几个大馒头让晏宁带去给他们吃。
到了作坊, 众人也才起来没多久。昨晚是金土值夜看锅炉,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过来开门了。
“大老爷, 您来了。”
“嗳。”晏宁望了望冒着白气儿的锅炉,说:“这处有我看着就成,你去后院叫大伙起床, 今早有大馒头吃, 一人一个, 让他们洗把脸就过来。”
“是!我这就去!” 金土一听有馒头吃, 熬了一宿的疲惫之色顿时一扫而光,精神抖擞地往后院跑。
晏宁笑笑, 将食盒放到一旁,撸起袖子坐到凳子上削竹屑。
系统的第二条支线任物「经营一项除种地、餐饮外的副业, 并成功创收一千两白银或以上」, 除了造纸, 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其它副业能让他年入千两白银了,因此他对这作坊寄予厚望。
想要靠造纸挣更多的钱,那么必须扩大生产规模, 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去造纸。如此一来, 作坊要动工的地方可就多了。
首先就是院里的围墙。除了已经倒塌的一部分墙体之外, 晏宁在好几处地方都看到了深浅不一的裂缝, 这院墙是要不得了, 得重新翻修一遍。
然后是划分各个作业区域,譬如削屑、浸泡、舂捣、洗涤、打槽等诸多步骤,总不能全挤到作坊里去干,再者作坊里也挤不下那么多人……而且每个作业区需要请几个劳工?如何分工?产量怎么定?工价给多少等等问题都需要一个一个去解决。
须臾之后,金山几人陆续到齐。趁着他们吃早饭的功夫,晏宁和他们商量一番,有了初步的决定。
孙旺财擅长木匠活,泥水活也多少会些,那就由他负责修缮围墙、搭建屋棚、木架等事宜;
金山更熟悉造纸的流程工序,那与生产相关的事项就交给他来计划统筹;晏宁和王阿平则是两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成,那就先这么定了。”晏宁一锤定音,“后头的事儿暂且再议,一步步来。”
三人点点头,吃完馒头就各自忙活去了。
晏宁和王阿平提着木桶去后院铲灰。大锅炉蒸煮竹屑每日都需要燃烧大量的柴火,产生大量的灰烬。这些木灰都是可以用来当做肥料的,因此晏宁让金山他们每天把灰清理出来铲到后院去堆放。如今过去一个冬天,堆积起来的灰烬已经与院墙一样高了。
“我瞧作坊里烧了两个锅炉,你们四人能忙得过来吗?”晏宁问道。
“能的。”金山如实向他汇报:“我们干了几个月,速度自然比刚来时快了不少。如今我与金土最快每日能抄四五百张纸,若是纸浆供得上的话,每月产上万张纸也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晏宁笑笑,想了想又说:“眼下外头形势严峻,又是战乱又是饥荒的,你们就安安心心在我这儿干,等日后作坊上了正轨,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金山连忙点头答应。他们的心很定,压根没打算走。不说别的,光是外头闹饥荒这一点他们都不敢轻易离去,更何况就算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安身立命之所,也不会再遇着像晏宁这么好说话的大老爷。
几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七八个木桶铲满了灰,提到牛车上放好。灰堆得太多了,没个四五趟拉不完。孙旺财一边赶着牛车一边同晏宁说要顺道去林子里伐几棵树回来做木架,晏宁一听便要与他同去,给他帮忙打下手。
“你在城门处停下等我,我回去拿锯子和麻绳。”晏宁说。
“成。”孙旺财点头。
旭日东升,天际一片瑰丽的火红。此时的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沐浴在晨曦中的陎州城在鸡鸣声与孩童的吵闹声中渐渐苏醒。
后院里,雯娘正在晾衣裳。见晏宁回来,随口问道:“不是说今日在作坊忙活么,怎又回来了?”
晏宁道:“我同孙哥去云涧溪伐树,回来拿锯子。”
“喔。”雯娘闻言站起身,手在腰间的围布上擦了擦:“那我予你打壶水带着。”
“嗯,有劳阿姐。”
他从仓房里拿了木锯和麻绳,在院里转了一圈没瞧见魏承,心里有些纳闷。
往常这个时候那小兔崽子早就在院子里滋儿哇乱叫了。
“豆豆,怎就你一人在家,你阿承哥哥呢?”
豆豆抱着猫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耷拉着圆圆的小脑袋,努着嘴,透出几分软软糯糯的委屈。
“哥哥去玩,不带我。”
晏宁这一颗心啊,瞬间就融化了。
“岂有此理!”他立刻叉着腰隔空训起魏承来:“哪有哥哥去玩不带妹妹的,你阿承哥哥太混账了,待他回来爹爹一定狠狠训他一顿!”
雯娘听得一乐,说:“今早上一吃完早饭那兔崽子就牵着驴去找胖墩玩儿去了。我也没拦他,反正明日学堂就开学了,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野到几时。”
对哦。晏宁一想到明天就能把魏承送去学堂上学了,心里顿时倍感舒畅。还有什么能比把熊孩子扔进学校更能让家长高兴的事儿吗?!哈哈,没有!
“得了,那就再让他玩一天。”晏宁神清气爽,捏捏豆豆的小脸蛋,笑说:“不管你阿承哥哥了,爹爹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呀?咱骑牛去,不骑他那破驴。”
豆豆低头看看腿上的阿肥,面露犹豫:“猫猫。”
“喵~”阿肥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
“猫猫也带上。”晏宁说。
“嗯!”豆豆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有点高兴了。
“你带她去做甚。”雯娘不放心地说:“小不点儿一个,路都走不稳呢。”
晏宁早就想带她出去走走了,笑笑着把她抱起来:“没事儿,伐几棵树而已,不进山里,让阿肥在一旁看着她就行。”
说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豆豆这么乖,一定不会乱跑的对不对?”
“嗯。”豆豆抓着他的衣领子,点点头。
“行,那咱出发喽。阿肥,跟上!”
“喵……”
雯娘:“小心些,看好路……”
晏宁:“知道啦,阿姐放心。”
*
对于学堂开学这件事,魏承内心是拒绝的。他撒泼打滚、装疯卖傻、纵使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但仍在第二日早晨被晏宁拎着衣领像扔小鸡似的扔进学堂里。
晏宁瞧他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差点“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他努力忍笑:“好不容易开学了,你可得好好跟着先生认真读书识字,听见没?阿年你帮我监督他,万不可让他偷懒耍滑,知道不?”
“嗯,阿宁舅舅你放心,我会看着他的。”张年乖巧答应,牵着魏承的手往学堂里走。
魏承两步一回头地瞅瞅晏宁,那神情哀怨得简直像地里晒焉的小白菜。
“哈哈哈。”晏宁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离开学堂。
这两日城里可热闹了。尤其是知府衙门前,那可谓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晏宁跑去凑热闹,然后就见府衙门前早早的排起了长龙大队。向人打听一番才得知是官府昨日贴了告示,明天要开始修路了。
晏宁望一眼人头攒动的队伍,心想这些人也未免太积极了,这架势不像是官府要他们去修路,而是要给他们发钱似的。
再仔细看一眼告示,晏宁倏然茅塞顿开,心中了然了。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告示上写了,每个应征去修路的劳工每日发放两个馒头和一碗白粥!
这消息一传开来,汹涌的人潮可不争先恐后地来了么。
陎州城通往外面的官道是在城东的方向,去往通州城的话需得绕上一大圈,而这次商道是直接在城北开路,只需修上二十几里路就能与官道连上了,省了将近四分之一的路程。
连上官道之后则需要将原本狭窄、坑洼不平的的路面修平、加固和扩宽,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通马车和牛车。等商道修好通路之后,城北这边铁定是要热闹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