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我舍不得这里呜呜呜……”
“当然会回来了,等你以后长大了,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为什么要长大才能回来,我明日就想回来呜呜呜……”
“因为再过半月你就要去学堂读书了,没空回来。”晏宁敲敲他的脑袋,“你不好好读书的话,以后就不让你回来了。”
“不行,我一定要回来,我还要回来种玉米呢!”
“………”晏宁恨不得揍他一顿,哪有小孩整日不想读书识字,净想着种地的啊?!
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到桥头,三人累得够呛,王阿平还想回去再挑一筐木炭过来,被晏宁阻止。
“等明日借了马车再一起挑出来罢,今天你先送阿姐她们进城收拾宅院。”
“成。” 王阿平把他手里的包袱拿过来挂在扁担一头,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嗯。”
“我、我不想去。我想跟阿宁住一块……”魏承抱着晏宁的腰不撒手,“阿娘和阿平哥去收拾屋子就行了,我要留下来等阿宁和王爷爷,我还要喂鸭子的……”
“你个粘人精。”晏宁哭笑不得道:“这两日搬完东西我也进城了……”
魏承努着嘴哼哼:“那你什么时候进城我再进城……”
晏宁与雯娘无奈地对视一眼,拿他没办法了。
“随他罢。”雯娘道:“我与阿平先去。”
“嗯,一路小心。”他看向王阿平,叮嘱道:“若是在城里遇到什么事就去府衙找钱官爷帮忙,知道么?”
“晓得了,你放心罢。”
“我一点都不想搬家,也不想住城里……”魏承牵着晏宁的手往回走,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说着。
“云涧溪多好啊,地方大,又宽敞,要啥有啥,能种地,能钓鱼,山里还能采药挖笋,抓野鸡野兔子吃……城里什么都没有,破地方,闷死了……”
晏宁:“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咱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这山里住着不出去。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我马上就八岁了,一点都不小!”魏承不服气道,“我知道你想住进城里去,是为了去勾引知府大人!”
晏宁:“…………”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胡说!冤枉啊,天大的冤枉,他住进城里明明是为了挣钱的。
“才不是……”晏宁一头黑线,“我是去挣钱的。”
“你骗人,我才不信你。”
“真的,我发誓,我进城是为了挣钱,为了挣很多很多的钱。”
“那你要挣那么多钱做甚,能吃饱穿暖不就行了吗?”
“不行,远远不行。”晏宁停下脚步,蹲下身来直视着他:“我且问你,上回钱三爷从汴京城带来给你吃的桂花糕好吃不吃好?”
魏承仔细回味了一下,咂咂嘴,“好吃,又香又好吃!”
晏宁:“你若是有钱了,你会不会去买来吃?”
魏承:“当然!我若是有钱了,每天都要买来吃!”
晏宁笑笑:“可陎州城没有,你得去汴京城才能买得到,你去吗?”
“这……”魏承皱起小脸,陷入纠结,“太远了罢……”
晏宁:“你若是有钱,你便可以买上一匹好马,两匹好马,甚至十匹好马,再买一顶上好的马车,铺细软裘皮,盖珠宝车顶,架车到汴京城,十日就能到,那你去吗?”
魏承眼睛一亮,仿佛陷入晏宁美好的设想中去,“去啊!当然要去,我还要坐这辆马车去游山玩水哩。”
“嗯,不过一切设想,都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晏宁捏捏他肉嘟嘟的脸:“有了足够多的钱,你才有更多选择的权利,才能去更远的地方,见更大的世面。可没有钱,我们却只能待在云涧溪,哪里也去不了。”
“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当志在四方,出去闯荡江湖,窝在一座山里能成什么大事业呢,嗯?难道我们的魏承小朋友是个胸无大志、鼠目寸光的无能之辈么?”
“我才不是哩!”魏承气鼓鼓道:“我有志向的!我也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挣得比你还多!”
“哎呦,有志气!”晏宁特捧场的海豹式鼓掌,“嘻嘻,不过我可不会让你挣得比我多,我的志向可是成为当朝最富绰的有钱人哦!”
魏承:“…………” 惹,好厚的脸皮啊。
“那好罢,看在你是我舅舅的面子上,那我就让一让,我就当第二富的有钱人好了。”
“噗——”晏宁哈哈大笑,“可以可以,不枉舅舅我这么疼你。”
两人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一路吹着牛皮回家了。
“嗷嗷嗷~”守在院门口的小狼崽终于等到两人回来,开心地朝二人跑过去。
“小乖!”魏承一把抱住脑袋,“我好舍不得你呀。”
“嗷嗷?” 听不懂。
“以后常回来看看就好了,这小东西不会那么没心没肺把咱忘了的。”
“嗯……”
“走罢,回去做午饭吃去,等会儿赶鸭子出去找吃的。”晏宁一手拎一只小崽子,拖回家里去。
第47章 乔迁之喜
魏承前脚踏进豪华宅院的那一刻, 整个人都惊呆了。
毕竟是小屁孩, 没见过世面,以为住在城里就代表着要和一群人挤在破破烂烂、狭窄拥挤的院里过日子。
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进到这么宽敞,这么富丽堂皇的大宅子里来。
瞧瞧这大堂, 真气派, 房梁真高,窗户都是雕花的……再看看这大桌子大椅子, 真厚实,光滑油亮的,一定很贵……
“哇——”他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这里摸一摸那里看一看, 嘴里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晏宁见他这样, 忍不住调侃他道:“怎样, 这地方你满意不?够大了不曾?”
“嘿嘿……”魏承脸上藏不住的喜色,开心得小脸蛋都红了:“满意, 我很满意,特别满意。”
“嗯哼, 不吵着闹着要回云涧溪了?”
“我还要去学堂读书哩, 有空再回罢……”
晏宁哈哈一乐, 伸手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笑道:“走,我带你四处看看去。”
“嗯!”魏承将包袱往桌上一扔, 兴冲冲地跟着晏宁一起参观新家。
从前院门一进来, 首先是一条铺得长长的石板路, 石板路直通到正堂门前的石阶, 将前院一分为二。
左手边也就是东边, 原先应该是一片花园,花园四周围着篱笆,里面的花植因许久无人照料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块的空地,足有大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右手边也就是西边,地面上一条弯弯绕绕的青石小路,顺着小路走,穿过高低起伏的假山,假山群围绕着一个不小的荷花池,荷花池旁建有凉亭,而凉亭旁栽了两棵玉兰树。
再往里走,穿过花圃便是长廊了。整条长廊呈一个的凹字形,西厢房在长廊右侧,顺着长廊一直走,正中心经过正堂,左侧是东厢房,也就是主卧。
“好大的房间!好大的床铺喔!”魏承兴奋地爬上床蹦了几下,喜不自胜道:“这床架子真好看!阿宁我能睡这间房吗?!我想睡这间行不行……”
毕竟主次有别,西厢房三间次卧明显不如主卧那么奢华。
主卧是五间房里最大的一间,房间被雕空的半月门隔开,里间摆有床、衣柜、屏风等等,是休憩更衣的地方;外间则有桌案,桌椅等,靠近墙壁处原先应该是有一个很大的书柜,被原屋主搬走了。
小阿承非常喜欢这间屋子,宽敞明亮又干净,能睡上一晚,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行,当然行了。”晏宁捏捏他的脸,笑眯眯道:“你就是想去正堂打地铺睡都行。”
“哈哈,好耶好耶……”魏承一把扑到他身上,美滋滋地撒娇:“阿宁你真好,阿宁最最最好了!”
“小崽子,嘴里抹蜜啦?”晏宁转个身把他背起来,边走边说:“先别玩了,你去后院帮你娘收拾东西,我去杀只鸭子。”
魏承搂着他的脖子,问:“怎又要杀鸭子?”
晏宁说:“乔迁之喜么,当然得好好庆祝庆祝。再说了,咱能那么快把东西搬过来,多亏了钱三爷帮忙,眼下住进来了,不得请他好好吃一顿么?”
“也对。”魏承想了想,问:“那能叫许大夫过来吃么?我好久没去找他玩了……”
晏宁笑:“当然可以,等忙完了我带你去。”
“好嘞好嘞!”魏承从他背上跳下来,干劲十足,一路小跑着奔向后院:“干活干活,阿娘我来啦!”
这时候雯娘正与王阿平在后院围鸭舍。原先这户人家家里只养了几只鸡,鸡舍委实有些太小了,二十几只鸭子挤也挤不下。更何况老母鸭又开始孵鸭蛋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小鸭崽要养的,他们不得不重新弄一个新的鸭舍。
鸭子们一路颠簸,被装在几个箩筐里用马车拉过来,现在仍有些水土不服,一个个焉了吧唧地匍匐在地上,连叫都懒得叫唤。
晏宁提了桶水过来,倒在水槽里喂它们喝,心里有些发愁。城里不比云涧溪,没有河流也没有草地,想找个给鸭子们玩水的地方也没有,以后可咋办才好。
“对了阿宁,那两口铁锅都留在家里么,还是拿一口去食肆里用?”王阿平问。
“都留在家里罢,食肆用的锅再去买两个新的。”晏宁道,“阿姐明日也去食肆筹备筹备,碗筷碟盆都先洗过一遍,再看看缺些什么东西,我一并去买了。”
“晓得了。”雯娘答应道。
“阿平哥,快过来帮我杀鸭子。”晏宁喊道。
“哦,好嘞。”
等他把杀好的鸭子处理好,挂上竹竿晾干的时候,新的鸭舍也围好了。雯娘将鸭子赶进去关好,还特意用几块木板隔出一个角落,专门用作给母鸭们孵蛋的地方。
寂静许久的大宅院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重新被赋予了鲜活的人气。日落黄昏,白墙红瓦的院落浸泡在夕阳金灿灿的余辉中,充满了温馨美好的气息。
忙活了一下午,雯娘洗洗手掸掸身上的灰尘,进厨房里准备烧水做饭。
“我与阿承出去打壶酒回来,阿平哥你先把食材都备好,等我回来一起做。”晏宁交代完,牵着魏承出门。
时值傍晚,辛勤劳作了一日的人们回到了家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陆陆续续冒出了缕缕黑烟。鸡鸣狗吠声、妇人训斥孩童的骂声与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时隔大半年,晏宁终于又体会到了。
他生平头一次觉得这些嘈杂无章的声音竟能让人感到安稳和踏实。
距离药铺尚还有几十米远,魏承就眼尖地看见了站在药铺门口,正打算收工回家的许士杰。
“许大夫!”他飞快地朝他跑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许士杰被他撞得后退了一步,乐道:“哎呦,这么大劲儿,骨头都要被你撞散了……”
“哈哈!”魏承高兴道,“我们搬来城里住啦!”
“喔,恭喜恭喜。”许士杰笑吟吟地看向晏宁:“怎么,来请我吃饭么?”
晏宁哂道:“是啊,之前一直蒙受许大夫恩惠,今日我们乔迁新居,这不想着请您好好吃一顿聊表谢意么。”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许士杰笑道,“你们新家在哪?我得先回家一趟,等会儿再过去找你们。”
“我认识路,我带你去。”魏承马上就想到解决的方法,高兴道,“我先去你家里玩儿,然后我再带你去我家里玩儿,好不好呀?”
晏宁:“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打酒的么?”
魏承瞥他,很无情地说:“你又不是不认识路,自己去呗,我要去许大夫家里玩。”
晏宁:“………” 这小兔崽子怎么回事啊,一碰到姓许的就不要他了?啧,吃味儿了。
许士杰瞧他一脸幽怨的样子笑得不行,“还有酒喝?那感情好啊!你快些去,不要打春华路那家,那家的酒淡。去庆阳茶楼前头那条小巷子,巷子里头那个老头酿的酒好喝,又香又淳。别愣着了,快去快去,不然等会儿人多卖完了可就没得喝了。”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等我打十壶回来,让你喝个够。
晏宁撇撇嘴,满脸不情愿,“那好罢。”
庆阳茶楼就是离府衙很近的那座茶楼,先前晏宁在它对面卖玉米的地方。
他找到许士杰说的那条小巷子,拎着酒壶进去。
小巷子弯弯绕绕,又窄又深。晏宁走了五十来米左右,果然闻到了一阵香浓的酒味儿。他伸长脖子一瞧,瞧见巷子尽头几个男人站在一扇木门前等候,料想那里就是许士杰说的卖酒的地方了。
他小跑几步,排到几人身后。
狭窄的木门里,酿酒的是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头。好不容易轮到晏宁了,那老头撩起眼皮子一瞧,看了晏宁两眼,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然后就见他把酒布往酒坛上一盖,冲晏宁不耐烦地挥手:“酒卖完了,不卖了,走罢走罢。”
“???”晏宁一脸懵逼,心想大爷你逗我呢?!刚才我看你舀给上一个人的时候,坛子里明明还有不少酒呢!
“老爷爷。”晏宁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卖酒给自己,但还是放缓了语气,说道:“家里正逢乔迁之喜,大喜的日子,长辈叫我来您这儿打壶酒回去请亲朋好友来庆祝一番,您再帮我瞧瞧还有酒么,没了我再去别处打。”
老头打量他,问:“新居在城里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