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如说前段时间遇到的那些重生者太过蠢笨和弱小。
　　于是，当被掐住脖子拎起，痛苦得连呼吸都困难时，杨铭明依旧保持冷静地问这支团体的老大，“你们、知道［黎明］吗？”
　　团体老大第一反应的不是某种自然现象，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先知［黎明］？那个经常穿白色衣服，还用白布遮住脸，神神秘秘甚至有点古怪的家伙？”
　　团体老大惊诧不已，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也是同类？”
　　他们把重生者含糊称为“同类”。
　　杨铭明神情自然，“是的，那位让我来接触各位实力强大的同伴，但我也无法分辨，就只能以这种方式多观察一下才能确认，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你在说谎。”
　　团体老大瞥了他一眼，警惕性再次回归，但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简单给人介绍了一下。
　　“［黎明］是他的代号，在传言中是能给世界带来黎明的先知，而由于对方真的具备与预言、全知之类的能力，成为官方重点保护对象，基本不怎么露面。所以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容貌，也没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
　　“因此他不会不知道哪些人是重生者。这种漏洞百出的谎言，小鬼，你还是太天真了。准备好受死了吗？”
　　杨铭明看到团体老大骤然发狠的神情，以及后方抱臂旁观谈笑的几人。
　　慢慢地，他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装个傻就能糊弄过去，为什么一定要拆穿我呢？”
　　杨铭明轻声道，随即脚下漫延出大片的黑色粘液，以极快的速度冲向这支团体成员所在的位置。
　　团体老大瞳孔紧缩，这种粘稠的黑液让他产生糟糕的记忆，后退两步，面色阴沉得可怕，“你是暴君的人？！”
　　“啊，”杨铭明顿了顿，“可能是吧。”
　　黑液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使还未完全掌握，也能轻而易举地击败那些重生者们口中的强者。
　　要说不欢喜是不可能的，人都会因为强大的力量而振奋。
　　但是隐藏的问题太多了。
　　而当寒冰降临，全城冰封，来自脚下的那片黑液开始狂暴，不受控地向外扩张时，杨铭明也毫不意外。
　　但他没想到的是，黑液还拥有吞噬的能力。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当意识到的时候，杨铭明发现脚下的这片阴影里出现了人类的残肢碎片。
　　紧接着，是无数涌入脑海的陌生记忆。
　　漫天黑雾下的血色眼球，摇摇欲坠的高楼断壁，藤蔓缠绕的废墟残骸，密密麻麻如行尸走肉的小人，灰蒙蒙的尘埃，血色遍野。
　　模糊不清的面孔，或愤怒或喜悦的呼唤，有人拥抱也有人斗殴，迅速变化的陌生环境，就仿佛是一幕幕的剪辑画面。
　　然后，世界骤然停止。
　　四周的景象变得清晰，依旧是灰暗的废墟，人们朝着反方向做出逃跑的姿态，惊恐地睁大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的尖叫堵在嗓子眼，所有人被未知的力量暂停在那一瞬间。
　　杨铭明定定地看向前方。
　　在雨幕中撑伞走过尸海的黑发青年是这片死寂环境中唯一的动景，鲜红如血的眼里映入四周疯狂逃跑的人们，眉眼带笑，透着居高临下的漠然。
　　下一秒，黑色的液体自他脚下涌现，化为无数手持利器的漆黑人影，如同怨灵般扭曲，如同黑色的火焰燃烧，冲着溃散奔逃的人们杀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杨铭明的呼吸堵住。
　　他看到了另一个牧白黎，不，应该称呼他为【暴君】。
　　那些存在于重生者们记忆中的【暴君】。
　　残忍，狠厉，没有一丝感情的……怪物。
　　大脑重新转动时，他突然对上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对方那饶有兴趣的视线逐渐化为惊讶。
　　“你……”
　　杨铭明似乎听到［暴君］开了口，但眼前一闪，周围的环境再次发生变化。
　　白色的房间，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正在推门离开的冷漠少年。
　　杨铭明很快意识到这是什么时候。
　　初三那年，因白血病入住医院的第一天。
　　杨铭明侧过头，看了看病床上那个年轻版的自己，然后冲着离开的牧白黎追了上去。
　　他想知道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离开才没几分钟的牧白黎会受到这么严重的伤。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知为何，离开病房的牧白黎选择走楼梯下楼，医院楼梯的灯时亮时不亮，昏暗的环境中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神秘出现的白色身影手持砍刀重重挥向少年后背。
　　刹那，鲜血四溅。
　　即使始终观察周围的杨铭明也没注意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
　　等等！
　　白影，模糊不清的容貌，行踪诡秘。
　　——［黎明］！
　　杨铭明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这记忆里的画面依旧在进行。
　　暗杀失败的白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好似快要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道冰冷的声音。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莫名其妙被砍了一刀的牧白黎没有杨铭明想象中的愤怒，只是露出有些恍惚的、惊讶的表情。
　　“可是没人会想死。”他看向白影，说道。
　　白影没有回答，整个人化成光点消失。
　　牧白黎站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在无声之间迅速发生，随后悄然消失。
　　杨铭明看到这里，已经基本确定这阶段的牧白黎肯定与那道白影认识，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下死手。
　　“突然闯入别人的记忆可不好啊，杨小明。”
　　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杨铭明吓了一大跳：“！！！”
　　他呆呆地指了指自己：“你看得到我？”
　　“看不到。”
　　少年挥了挥手，周围的景象再次出现变化，似乎是一家图书馆，但没有一个人影，十分安静。
　　“但是如果我的猜想没出错的话，红夜日到来后，吞噬黑液觉醒，你会逐渐吸收储存在黑液中的记忆——那些死于黑液的生物的记忆片段。我除外，这份记忆是我故意留下来给你的，继承者。”
　　最后那三个字压了重音，似乎带了几分笑意。
　　“所以，你迟早会看到我，并且与我对话。提前解释一下，我只是储存在黑液中的记忆残影，本质上还是看不到你的。”
　　少年坐在了长桌后的座位上，面前摆放十几本书籍。
　　他随手翻了几页，神情漫不经心，“不说起起来，你应该见过重生者那群人了吧。来自过去的，喊着连自己也欺骗的口号，一遍遍试图杀死我的大型暴力团体。”
　　“对！牧小黎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到的。”少年懒散地说，“从本质而言，那群重生者只是被某个人握在手里的刀剑，但是数量太多，分布范围太广，短时间内难以应付。”
　　杨铭明表情沉下来，坐在少年对面，“是［黎明］吗？”
　　“……”
　　少年托着腮安静地垂下眼，注视桌面的空白书页。
　　杨铭明心道难不成死机卡住了么？
　　他伸手在少年面前小心翼翼地挥了挥。
　　少年掀了掀眼皮，“有问题就问，我知道的会回答你。”
　　杨铭明惊了：“……你真的看不到我吗？？”
　　少年又不说话了。
　　杨铭明坐了回去，迟疑再三，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未来的事？别告诉我猜到的，那根本不可能。……还是说，你也是重生者？”
　　杨铭明有些紧张，随后听到了少年平静的声音。
　　“很简单，黑液最核心的能力是吞噬，包括力量与记忆。从我出生起，一直缓慢接收来自储存在黑液中的记忆，红夜日，诡变体，天灾降临，以及重生者。”
　　少年的眸色淡淡，语气听不出波澜，“未来始终没有发生改变，无论是红夜日的降临，还是重生者的出现，就好像我会一直走在成为［暴君］的路上，走在那条注定成为灭世者的既定路。”
　　杨铭明瞪大眼睛：“？？？啥啥啥，牧小黎求你说的再清楚一点！不要谜语人——”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被重启过无数次。一遍遍的逆转时空，一遍遍地周而复始。那些重生者们来自不同的世界线，被修改记忆后一次次投放进重启后的世界里，目的只有一个，消灭［暴君］。”
　　“——以上，是我根据那些记忆片段推测出的结论。不过很快我应该也会忘记相关的记忆，黑液是我的记忆载体，也是我的力量体现，我准备把它交给你。”
　　“这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死了不下十次？”杨铭明喃喃自语，“那是谁一遍遍开启的轮回？！”
　　少年抬眸，仿佛透过时空与杨铭明对视，语气轻淡，“是我。”
　　“是每一个世界线上的，牧白黎。”
　　“原因不知道，被隐藏了。还是［牧白黎］做的。”
　　杨铭明浑身发冷，脚下发软，舌头都好似不是自己的，只听到自己沙哑的慌张的声音发了出来。
　　“那，那牧小黎你知不知道那个［黎明］好像也是你……是不是以前世界线上的暴君？他想杀死你然后将你取代，成为这个世界线上的［牧白黎］？”
　　少年垂下眼，不做反应，主动说出另一段话：“接下来，杨铭明，你有两个选择，离开，或者留下。黑液的能力很强，足够你在天灾后的世界里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活下去。但如果你选择留下，未来绝对比你我想象得更加可怕……当我选择捐献骨髓，把黑液的能力给你时，我们的这个世界线已经彻底不同了。我们都能拥有更好的未来。所以，我想杀死那些阻碍我的人。你能来帮我吗？”
　　杨铭明急得想哭，“不是，牧小黎你告诉我啊，为什么另一个你想杀了现在的你！”
　　“其余世界线上的你为什么会黑化得那么可怕！难道都是那些储存在黑液中的记忆，加上那群重生者们导致的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牧小黎，回答我啊！”
　　“别当做听不见啊！我知道你能看到我的！你不是记忆残影，你是人格残影——”
　　……
　　“——你的选择是什么，杨小明？”
　　*
　　“杨铭明，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
　　杨铭明回过神，露出微笑，灿烂的，明媚的，不带一丝阴霾。
　　他看向几步外的牧白黎，一字一句道。
　　“我要欢乐岛坠落。”
　　作者有话说：
　　小丑先生：？？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是我——


第69章 千里快递
　　——“我要欢乐岛坠落。”
　　气氛短暂的静默后, 庄万楼先一步打破沉默，用一种十分惊喜的眼神打量杨铭明，含笑说道。
　　“这可真是了不起的发言啊。欢乐岛的控制中枢全权掌控在小丑手中, 虽然仍在陆地对空武器的攻击范围内，但岛外设有防护罩, 威力大大减弱。人力，武器，全都无法让欢乐岛受到严重损伤，更别论坠落。假设你不是空口说大话, 那你的方法真的让人十分好奇啊。介意说出来让大家探讨一下吗？说不定我也能帮到点忙。”
　　钟知燕神情复杂地看向他。
　　“对了，”庄万楼假装没看到来自同伴那“你是人.渣吗”的眼神, 扭头径直看向牧白黎, 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说起来，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 当然是不可能同意。
　　小丑的尖叫已经无法忽视下去了。
　　［挚友——我不服！！小丑先生的欢乐岛只是个无辜的孩子！他有本事冲着我来，别牵连无辜孩子！！］
　　牧白黎：［……让我静静。］
　　他也在头疼好端端的为什么杨小明会产生这种想法，而且……如果不是临时起意, 究竟是设计了多长时间？
　　庄万楼还在等待他的回答，杨铭明也站在不远处，用那种奇奇怪怪的复杂眼神看他。
　　小丑很生气：［欢乐岛永不坠落！］
　　牧白黎下意识跟着说道：“欢乐岛不会坠落。”
　　话说出口的瞬间, 他就意识到不妙，这话已经算是明示了自己的战队。
　　果然, 不远处的杨铭明露出了那副遗憾的表情，叹了口气：“所以你是要站在小丑那边吗？”
　　牧白黎还未说话, 一道怪异的笑声出现, 身穿鲜红礼服, 戴有惨白微笑面具的小丑先生出现在双方中间，夸张地做了个问候礼，拉长尾音，语气轻快道：“不，是我站在了挚友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这位客人为什么要做出如此选择，但你是决意......要与我们为敌了吗？”
　　和在脑海中不同，有外人在场时，这个小丑似乎会装模作样地展现出自己的几分温和与礼貌，但那种虚假的气质好像是硬生生贴上去一般，极具违和感。
　　小丑看向杨铭明，面具下的嘴角裂开，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以及浓浓的恶意。
　　杨铭明没有看小丑，目光始终落在牧白黎身上：“虽然你们在合作，你也说过小丑是可以信任的……但我无法认同，我无法相信他。而你估计也不会听我的，自从红夜日后，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个模样一样。最后提醒你一句，小心来自背后的刀。”
　　牧白黎闻言，似有所感，定定看向杨铭明，“你现在所说的，以及接下来要做的一切，真的是出自你个人意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