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万楼撑着下巴笑，无论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丝毫尖锐之处，就仿佛闲聊一般，只是目光始终落在牧白黎身上，若有若无似乎有些古怪。
　　“那人快死了，我去送他一程。”牧白黎随口编道。
　　“原来如此，请节哀顺变。”
　　庄万楼微微震惊，随即化为轻叹，安慰道。
　　牧白黎：“多谢。”
　　随后，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庄万楼憋了憋，没忍住，“你这么咒人家，不怕被知道么？”
　　牧白黎抬眸反问：“我又没有言出即灵的能力，更何况那人不存在，我怕什么？”
　　庄万楼战术后仰，拉拉站在沙发后的方维，小声嘀咕：“这新人恐怖如斯！”
　　方维冷着脸甩开他，走远靠墙待着。
　　牧白黎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你看起来并不像一个组织首领。”
　　庄万楼耸肩，“鸮这个组织本来就没有首领，从上辈子就存在，我只是找个理由搞出个群而已。所有人都可以是鸮，所有人都可以是鸮的首领。我们是坏人，是疯子，是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汇聚在一起，给自己找个有归属感的地方而已。”
　　他想了想，举起食指，意味深长地描述，“就是那种感觉，即便是怪物，也希望有能容得下自己异常的归属地。”
　　“因此无论多少次歼灭［鸮］组织，只要有人心存恶意，他就有可能成为新的鸮，并再次将［鸮］带回人间。”
　　庄万楼说着说着，莫名感慨起来，“糟糕，这么解释起来，我竟然感觉［鸮］还不错！？”
　　牧白黎：“怪不得，即使我身上异常这么多，你还是不阻止我加入鸮。”
　　“我本来没想这么多。你身边那个楚夏是吴雨晴那边的，小年轻还以为骗过了我啧啧～”
　　庄万楼摇摇头叹气，“所以我本来也以为你是吴雨晴派来的卧底，觉得问题不大，结果现在看来，问题很大啊。你性格这么暴力，不太可能是吴雨晴那边的，那边的人佛系得都快出家了。”
　　“所以你是官方派来的？”
　　庄万楼若有所思，“以楚夏的胆子，被官方找到，很有可能会协助官方的人潜入我们这边。”
　　牧白黎终于忍不住笑了，排除双方的立场，他还觉得这人怪有意思的，如果是死的就更好了。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楚夏意外遭遇暴君，在暴君的恐吓下，被迫协助他潜入［鸮］。”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下一秒，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那个手持透明丝线的阴郁男人和方维瞬间围住牧白黎，浑身紧绷，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攻击。
　　庄万楼连忙制止，“别紧张别紧张，仔细想想，倘若真是暴君潜入，那我们鸮不是格外有面子嘛！”
　　方维咬牙切齿，“这时候你还开什么玩笑？快跑！”
　　牧白黎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看向庄万楼，“你猜我是不是暴君。”
　　庄万楼也噗得笑了，看起来没有一丝紧张，“我和暴君打了十年的交道，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他敌人，而我远比齐斯书和魏卓了解他的多。”
　　“所以，我赌你不是暴君。”
　　……
　　唔，本来想着把这些人一锅打尽来着。
　　牧白黎莫名有点遗憾。
　　鸮虽然没有首领，但利用那个群应该可以顺藤摸瓜挖出不少信息，再加上眼前这些人，以及被挂在烂尾楼的那群人，这个组织剩下的应该藏不了太久。
　　但现在身份既然还没暴露，要不还是先离开A市在搞定这几人吧，搭个顺风车。
　　***
　　黄昏时刻，烂尾楼。
　　昏暗的楼梯间里，齐斯书怒气冲冲往上爬，在他后头跟着十几位穿黑色制.服的执行队成员。
　　而烂尾楼四周，已经被拉上警戒线，警方严格把控防止意外发生。
　　“那狗日玩意儿的！他凭什么不让我参与这次行动？！不就是区区特殊行动组的组长而已，我还是执行队总队长呢！我下面有三个大队！！”
　　齐斯书一边爬楼梯，一边怒骂。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还没说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
　　跟在后头的眼镜仔青年无奈宽慰，同时也有些好奇为什么好端端吃着饭突然把筷子一撂，叫上基地里空闲的几人径直来到这幢烂尾楼。
　　齐斯书闻言，顿时笑得嘴都合不上。
　　“我们有人成功挖到那群作乱的异能者团体！这下子那混蛋再怎么拒绝都不可能阻止我们参与这次行动、不，不对，我要比他们还快解决掉这个团体！然后把功劳扔在那混蛋脸上哈哈哈哈！”
　　眼镜仔青年扶额。
　　“我记得，齐队你以前和周文哲关系还不错？”
　　“不错个屁，从来没好过。”
　　眼镜仔默默提醒，“齐队，目前特异部里的几大机构负责人，没有一个与你关系是不错的。”
　　齐斯书：“……别逼逼，不然我揍你。”
　　接下来一路安静，抵达某层后，齐斯书望着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板，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以及在空旷的环境中极为显眼的两条断臂，有些压抑不住笑意。
　　后边的青年疯狂推眼镜，“这个风格……很狂躁啊。”莫名有点眼熟，有点像上次银行那场血腥场面？
　　齐斯书不理他，往对面走去，朝楼外探头一看，一瞅见挂在空中的那十几人，顿时乐不可支，“看起来他心情还算不错，看看这些人啧啧。”
　　他闪身出现在空中，掏出手机不断拍照。
　　被绑成毛毛虫状无法挣扎的十几人纷纷怒目而视。
　　“别瞪我，我上头有人，你们惹不起。”
　　齐斯书保存好照片，回到楼内地面，就在这时熟悉的号码打来电话，情绪瞬间变得不爽。
　　他接通电话，“喂，你脑子治好了？”
　　“医生说我很健康。”
　　魏卓的声音依旧温和，充满无奈，“齐斯书，你有周文哲的联络方式吗？”
　　“那人谁？我不认识。”齐斯书面无表情地把手机远离耳朵，准备挂断。
　　魏卓很了解他，语速变快，“重生者的数量很多，内部分为两大团体，其中一部分联系我了，说要投诚。而另一群更加危险的异能者们准备今晚逃离A市。”
　　齐斯书看了看后头的几人，低骂，“妈的，我这边有人。”
　　他走到角落，烦躁地说：“我等会把那混蛋的电话发你，你想做什么？”
　　“截下他们。他们离开A市只有四条线路，所以我们必须在这些线路拦下他们！”
　　“我、们？”
　　“我，你，周文哲，牧白黎。”
　　“你想的倒简单，如果那些人骗你怎么办？如果我们全都出动，A市内部再次出现骚乱谁负责？”
　　“你的意思是拒绝参与？”
　　手机发来一条消息，陌生号码。
　　［今晚零点该组织部分核心成员准备逃离A市，线路暂时不知，包括我在内一共六人。群号2738371。这里头都是重生者，赶紧查。］
　　齐斯书迅速扫完这段话，删除，回复魏卓：“我参加，顺便牧白黎没空，他那条线路我负责。”
　　“我明白了……白黎怎么了？”
　　“和你无关，有空在这试探，不如去想想具体计划怎么执行。”
　　齐斯书冷酷无情地挂断电话，然后疯狂挠头皮。
　　他也想知道牧白黎那边的情况啊！
　　虽然最开始因为牧白黎准确抓到那群重生者线索并且成功卧底，因此感到十分激动骄傲，但很快就开始焦躁起来。
　　就牧白黎那个一言不合炸人的习惯，真的能掩盖自己的异常顺利卧底吗？而且看烂尾楼这边的情况，显然那家伙已经开大出尽风头，现在应该是在被忌惮试探针对吧……
　　话说那个重生者团体貌似都极为三观不正，把牧白黎的三观搞歪了怎么办？如果牧白黎不小心被蛊惑真的跟着跑了，他还能把那家伙揍回来吗？
　　……草！煞.笔重生者！！
　　……
　　“咳！咳咳！咳！”
　　“哎呀，你吃不了辣啊。”
　　门窗紧闭的客厅里摆放一张大桌，以至于本就窄小的空间更加拥挤了。
　　庄万楼掏出准备已久的重辣调味酱，起身往锅里倒。
　　旁边的牧白黎冷不丁横出一脚，重重踹向庄万楼的小腿，直接把人踢翻倒地，调味酱顿时掀翻在地。
　　另外三人顿时把目光移到这边。
　　“啊，好暴躁好暴躁。”庄万楼揉着腰慢吞吞爬回座椅，感觉自己小腿很快就会肿了。
　　“……竟然莫名熟悉。”他感慨道，“说起来，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餐，大家都不动一下吗？”
　　围着桌子而坐的是方维，操控透明丝线的阴郁青年百里伦，自称“凌傲天”的卫衣青年，庄万楼，以及牧白黎。
　　气氛诡异的和谐，然而除了庄万楼和牧白黎之外的三人都没有动一下筷子。
　　“现在不多吃点，晚上可能会饿肚子。”
　　庄万楼坚持不懈地劝道，然而始终没人理他，连方维都只是低头玩着手机。
　　“……”庄万楼扶额。
　　“庄万楼，你去j市做什么？”牧白黎如同随口一问，目光却落在桌子中央的火锅里，举起筷子捞出一块肉然后往另一个碗里的冷水里浸泡几秒后，才放进主碗里。
　　旁边的庄万楼感动于终于有人理他，随即听见这话，有些愉悦地单手撑起下巴，语气中明显含有笑意。
　　“柏易，就别试探了吧。我都不在乎你把我们出逃的消息告诉齐斯书，你也就别问我为什么要去j市了吧。”
　　牧白黎动作顿住。
　　庄万楼有种奇怪的解说欲，莫名其妙地就自己说上了。
　　“是这样的，我们组织里有个能操控黑科技的异能者，监听各种联络消息轻轻松松。国家那边应该也有相似的异能者，天眼app至今无法侵.入破解。所以柏易，你已经暴露了。”
　　话音未落，牧白黎单手从怀中掏出枪对准庄万楼，子弹瞬间脱膛！全程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饭桌上，大家和气一点别打打闹闹——卧.槽！你哪来的枪？！等等等等！听我说完！我——”
　　作者有话说：
　　六千！！庄万楼不如表面的那般简单，牧小黎在试探他底线
　　ps：可恶！大号小号抽卡都坠机了，想要的船歌也没出！现在只有赶急精二的男妈妈看板能抚慰我痛苦的心灵……


第48章 间奏。
　　夜晚的城市很亮,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照亮道路，即便是深夜，路上依旧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
　　“仅仅一个多月，看这繁华热闹的场景, 就仿佛先前的灾变从未降临过一样，人类的适应性果然很强。”
　　平稳行驶的车内，庄万楼坐在车窗边的位置，侧脸往外看去, 霓虹灯光打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显得那笑意有几分古怪。
　　车内一片安静。
　　庄万楼说出那番话足足过了五分钟多, 始终没人出声，直到牧白黎打破沉默。
　　“与其说是适应性强，倒不如说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国家想方设法维持社会的和平稳定, 可你们这些人就像蚂蚱一样来回蹦个不停，太碍眼了。”
　　话音一落，车内所有人转过视线盯住牧白黎。
　　坐在后边的楚夏一脸惊恐, 他先前没在庄万楼的公寓里，不清楚牧白黎身份已经算是暴露大半，此时想要帮忙圆一下, 但刚要开口，庄万楼先出声了。
　　“……不想接话可以不用接的。方维, 把头转回去，你开着车呢。”
　　隐隐约约出现不耐烦的啧声。
　　庄万楼叹息一声, “我说柏易, 你这性格长这么大, 没被揍过？”
　　牧白黎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
　　“有过找事的，但我们赢了。”
　　庄万楼有些好奇，“我们？”
　　牧白黎不打算解释，就在十几分钟前，他差点就能拖着这几人扔给齐斯书了，现在一想还是有点后悔。
　　先前他与齐斯书的联系暴露，他朝庄万楼开枪射杀失败，而那个方维早就布下屏障成功挡住子弹，如果没猜错，整个住宅房都已被他的异能罩住。
　　当时情况十分紧急，牧白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准备彻底动手，然而庄万楼又一次拦下战斗。
　　他说：“虽然你是官方的人，但也可以成为半个鸮，我们从不会拒绝任何人。更何况，一对四，你有把握彻底击败我们吗？为什么不再忍忍，和你同伴一起战斗？”
　　……这个人，显然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不得不说，牧白黎自认的确无法轻松将这些人拿下，除此之外，他也有些想知道庄万楼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是深夜11点多，他们正在驶离A市的路上，再过半小时将上高速。
　　开车的人是方维，副驾驶是那个操控透明丝线的阴郁青年百里伦，中间的位置是牧白黎和庄万楼，而最后边是被牧白黎硬扯来的楚夏，以及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卫衣青年。
　　通向城市外的公路上车辆渐渐稀少，路边的树林昏暗，静寂无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万楼突然出声。
　　“哎，柏易，你见过黎明吗？”
　　“……清晨的曙光？”
　　庄万楼微愣，然后失笑，“啊、对，曙光。你以前有爬过山去看过初升的太阳吗？我以前去看过，然后差点被刺瞎眼睛。哇，那光太亮了。所以我建议你以后去看黎明的时候，戴副墨镜，可能会好受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