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他清醒后的第二天，情况急转而下。
　　先是浑身皮肤出现类似融化的状态，随后是血肉，渐渐的甚至连骨头都变为那种黏糊糊的黑色液体，有时候能恢复人形，有时候是一大滩黑液，更多的时候是处于半人形的状态。
　　这怎么看都不像正常觉醒的异能，而观察人员们的反应也证实了这点。
　　——他觉醒失败，即将异变成为怪物。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后来，即使杨铭明看起来还保留人格和理智，但所有人都给他下了死期，连前来检查的研究人员也这么觉得，甚至提出希望他能为全人类做出贡献，配合他们的研究。
　　……呵。
　　敲打玻璃的声音唤回杨铭明的注意，他扬起笑容，“怎么了？”
　　牧白黎没吭声，只是保持指节扣在隔离玻璃的动作。
　　杨铭明有些诧异，随即意识不妙，连忙开口想让牧白黎把手收回去，然而晚了一步。
　　观察室里所有的黑色液体铺天盖地往那面玻璃墙袭涌去，眨眼间整面玻璃全被黑色覆盖，如活物般蠕动，在牧白黎指尖触碰的地方，活跃度极高。
　　牧白黎面色不改，缓缓移动手指，玻璃墙上的黑色液体也跟着蠕动，像是垂涎欲滴盯住食物的恶兽。
　　“牧白黎！”
　　里面响起杨铭明微带颤音的大叫。
　　与此同时，肩膀上搭着的那只手缓缓施力。
　　牧白黎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魏卓，“我肩膀很脆弱。”
　　魏卓微笑，“你的手指也很脆弱。”
　　牧白黎微微噎住，遗憾收回手。
　　下一秒，玻璃墙上的黑色液体缓缓退去，却依旧仿佛恋恋不舍般游离了好久才散开，留下滋溜滋溜的烟气冒出。
　　杨铭明现在无法行动，只能瞪着牧白黎，咬牙切齿，“牧、小、黎！”
　　“哎。”牧白黎随口应道，他看向魏卓，“魏队长，能麻烦你走远点吗？接下来是私事。”
　　刚过来没多久就被赶走的魏卓：“……”
　　他无奈地走远几步，然后一转头就看到牧白黎正直勾勾盯着他看。他顿了一下，又退出几米。
　　牧白黎满意了，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冰冷桌面上，靠近玻璃窗，却并没有接触，只是远远凝视里边杨铭明的眼，低声道。
　　“杨小明，你是觉醒者，异能是［吞噬］。”
　　原先有些生气的杨铭明瞳孔一缩，笑容有些牵强，“啊？是吗，听起来好帅，我也希望是异能……”
　　“你得学会去控制它，灵魂和有能量的肉类都能……”
　　“牧小黎，”杨铭明打断他，突然转移话题，“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救我？”
　　牧白黎很快明白是哪件事，“因为没有合适的骨髓适配人。”
　　“但你最开始还是按我说的离开了。”杨铭明固执地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牧白黎听到这话，顿了顿，“我想救你。”
　　杨铭明沉默下来，叹了口气，“可你明明不在意的。”
　　“算了，想不起来也没事～”
　　他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变得欢脱起来，“既然牧小黎你说这是异能，那我肯定很快就能控制好它，到时候我们就是队友，又可以一起玩啦！说不定以后任务出多了，我们还能有个酷炫的称号，出门贼有面子！”
　　牧白黎不太明白杨铭明前面的话，但听到后来，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只是简单回了一句。
　　“好，我会带你。”
　　“——什么鬼啊！那我不就成你后辈了吗？不行不行，我想让小姐姐带我……”
　　“那不可能。”
　　“喂！”
　　……
　　不远处魏卓没能听到什么，但他依旧默不作声地观察，目光从牧白黎身上移开，落在杨铭明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停留的时间不能很长，他们本来就是忙里抽闲出来聚餐，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回到基地。
　　和杨铭明告别说下次再来后，牧白黎和魏卓转身离开基地。杨阿姨在他们离开时，已经缓过来，表示她准备住在隔离区了，同时再三感谢魏卓和牧白黎。
　　于是返程的车上只有牧白黎和魏卓两人。
　　开了一段路后，牧白黎突然问：“如果杨小明能控制这股力量，他能进特异部异能小组吗？”
　　正在开车的魏卓：“我可以保下他。”
　　他从后视镜里往后看去，后座上的少年侧着头看窗外，脸上依旧很平静。
　　……好像在他印象里，牧白黎从未出现过明显的情绪波动，即使据说“眼睛变红”代表情绪不稳定，但实际上也没什么依据。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牧白黎转头对上后视镜里的视线，冷不丁开口。
　　“没有吧。”魏卓下意识回答，随后过了几秒，后知后觉发现他们中少了一个人。
　　“……小七好像还在异能者收编场地里。”
　　**
　　杨铭明有些头疼地安慰母亲好久，看着她被带去休息，自己也松口气，离开了观察室，回到自己房间。
　　出于隐私，卧室只有正对着一角的监控，根本无法完全拍到卧室的全部景象。
　　隔离门在背后关上时，四周的黑液往杨铭明的方向涌来，并最后缓缓凝聚成一个人形。
　　与此同时，一滩黑液流到监控角落处，装模作样地冒着泡。
　　杨铭明活动一下手臂，“你怎么又饿了？”
　　在他身旁，黑色液体再次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形，身高和他差不多，脸上一片漆黑，没有五官，却依旧有含糊的声音出现。
　　“杨小明，饿……”
　　杨铭明微顿，倒在床上闷闷出声，“别这么叫我。”
　　黑液人流到床边，蹲下，“饿……”
　　杨铭明侧过脑袋，眼眸暗沉，喃喃自语：“那些人真的来自未来？那些画面……真的会发生？”
　　没人能回答他，黑液只会一遍遍重复“饿”。
　　杨铭明终于看向它，深深叹气，情绪复杂地问，“是你饿，还是牧小黎饿？”
　　……
　　另一边，牧白黎取出那张小丑身份卡，将能量缓缓注入空中。
　　车子经过红绿灯路口，旁边高楼大厦的天台上，身穿黑西装戴微笑面具的小丑出现。
　　小丑趴在天台边往下望，喃喃自语：“我要干什么来着？”
　　过了十几秒，他恍然大悟，“给小小明找食物！哎，本体都没这么脆弱，天可怜见的，为什么小丑要当保姆？”
　　“把小明明变成小丑丑吧，或者把小丑丑变成小明明也行……”
　　他刚产生这个念头，主意识刷得压了过来。
　　小丑脑门砸地：“嘤。”
　　牧白黎捂着头起身，忽视小丑身体自带的欢脱感，拉开空间裂缝，准备前往［冰鸟］那边。
　　国外的诡变体都挺多，争取二十分钟内搞定。
　　作者有话说：
　　话说昨天那章冒出好多猜测小明出事的评论，啊这，我可是沙雕流作者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的发刀子啊！
　　ps：拔出一个伏笔，埋下一串伏笔
　　pps：最近看了本文，满脑子滋儿哇，嘶……


第21章 间奏
　　阿古那国。
　　这是小丑与冰鸟的第二次见面，也是牧白黎第一次以分.身［小丑］的视角看祂。
　　在一片暴雪与寒风中，拥有巨大白色羽翼的冰鸟垂眸望看向大地，如同高居云端的神明俯视众生，冷漠，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梅斯蒂尔，这是吾的名字。”祂低语，声音却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吾的同族们，这是一场战争。暴雪与寒冰会席卷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彻底吞噬罪恶与黑暗，让火焰再也无法燃起，使世界重归于永恒安宁的冰霜世纪，这就是［冰鸟］的宿命。”
　　祂抬头凝视前方的天空，夕阳染上几分冰冷的灰暗，夜幕将城市渐渐吞噬，踩在光与暗分界线的怪物们咧着嘴，张牙舞爪地肆虐扩张。
　　而在梅斯蒂尔背后，黑暗中暴雪与寒风狂啸，地面覆盖极厚的冰层，树枝挂着尖锐的冰柱，呼吸中都带有刺痛的冰冷感。
　　然而在场没有一个活人。
　　密密麻麻的冰鸟们安静地浮在梅斯蒂尔的后边，无声与那些诡变体们对峙。
　　他们像极了忠诚缄默的守卫者，有的却失去脑壳长满冰冻的树杈，有的失去四肢以寒冰重塑，更有者浑身上下长满怪异肿瘤，却被寒冰封住……
　　“舍弃温暖与生命，拥抱冰冷与死亡，这就是［冰鸟］。”
　　祂语气很轻，随后抬起手，远远指向前方被无数诡变体占据的大地。
　　“消灭它们。”
　　梅斯蒂尔的话音刚落，沉默的冰鸟们猛得抬起头，尖锐磅礴的杀意冲天而起，带着冲破一切的气势杀进那些怪物群中。
　　牧白黎藏在空间裂缝里，稍稍往外探身，清晰地看见一场混战爆发。
　　伴随诡变体们的死亡，冰鸟们也不可避免出现伤亡，然而当他们破碎的瞬间，不断往外漫延的寒冰又将他们重塑。
　　那是从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牧白黎没有放弃这机会，掏出小丑自带的麻袋混进战场内，时不时捞一把诡变体的残肢碎骸塞麻袋里，觉得差不多后准备赶紧跑，然而离开前他又望了望天上的梅斯蒂尔。
　　分.身［冰鸟·梅斯蒂尔·无霜之翼］低下头，与本体［小丑］远远对视。
　　刹那间，牧白黎突然想起来自己并没有与这具分.身连过意识，因此对方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牧白黎没怎么犹豫，顺从小丑的性格，撤回空间裂缝里，跃到梅斯蒂尔旁边，猛得探出一个脑袋来。
　　“嗨！”
　　牧白黎学着小丑的模样大笑，试图去吓梅斯蒂尔。
　　梅斯蒂尔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冷冷盯住他，“卡瑞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白黎耸肩，抬手摸了把梅斯蒂尔的大翅膀，触感很好，继续摸。
　　梅斯蒂尔面色难看，正要躲过却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本体？”
　　祂迟疑地问，见牧白黎点头后，默默停下闪避的动作，甚至还往本体的方向凑近一点。
　　不同的分.身都拥有牧白黎的一小块意识，然而由于混合分.身卡自带的性格设定，虽然都是“牧白黎”，却出现不同的性格倾向，导致在主意识没有互相连接的情况下，不同分.身之间可能会出现相互厌恶的情绪。
　　冰鸟梅斯蒂尔就挺讨厌小丑卡瑞斯。
　　也不知道这是性格原因还是背景设定。
　　牧白黎出了下神，随后又抓了把羽毛，拉开空间裂缝离开。
　　徒留梅斯蒂尔看着乱糟糟的羽毛，沉默下来。
　　**
　　牧白黎顶着小丑壳子很快来到A市的隔离区，按照记忆来到杨铭明所处的房间，却发现对方正指挥黑液往墙角腐蚀出一个洞来，随后源源不断往外输送黑液。
　　——这不是能控制吗？
　　牧白黎有点迷茫，有些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出去。
　　不过没等他犹豫多久，杨铭明率先发现他了。
　　“谁？”杨铭明警惕地掠视房内每一处角落，黑液从体表冒出，做出攻击的警告。
　　他能隐隐感觉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未知的危险令他汗毛直立，却故作镇定，扯出笑容，“不是吧，透明人先生只敢藏在角落里默默偷窥吗？”
　　他笑得很灿烂，然而话语中满是挑衅。
　　小丑当然受得了这种挑衅，但牧白黎想试探点什么，于是从空间裂缝里跳了出来。
　　在床上蹦了蹦，完美落在地上。
　　“嗨～小明明，看到我惊不惊喜呀？”
　　牧白黎以为他不太适应这种说话方式和欢快的语气，但不得不说，处于小丑状态中，意外的轻松与愉快——只要接受那些混乱的欢乐。
　　只是下一秒，杨铭明的反应让他内心的愉快微微减少。
　　“……小丑。”
　　对面的少年脸色略微扭曲，目光流露出一丝狠意，最后却化为古怪的平静。
　　牧白黎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一时愣住，好在小丑面具完美挡住表情变化，替他遮掩异样。
　　他很快反应过来，维持欢脱的语气，“是亲亲挚友拜托小丑过来的呀，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感动！”
　　杨铭明瞳孔一缩，有些艰难地问：“……牧小黎？”
　　“是呀。”
　　话音刚落，不知何时悄悄漫延至四面墙壁上的黑液朝他铺天盖地般袭来。
　　“不好意思啊，小丑，”被黑液层层保护的杨铭明笑了，却怎么看都显得古怪，“既然你这么早就和牧小黎认识，那就只能麻烦你去死了。”
　　牧白黎：“？？？”
　　他微微诧异，有些搞不懂杨铭明的逻辑，但没关系，从杨铭明的反应中他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东西。
　　于是他不退反进，眨眼间落在杨铭明面前，故作兴奋地小声道：“小明明，你也知道未来对吧？你看到了什么？介意与我分享一下么？”
　　尾音上扬，满是愉悦。
　　杨铭明毫不动摇：“看到你被我杀死。”
　　披小丑皮的牧白黎正想继续试探，然而莫名的预感袭上心头，令他意识到这张小丑卡的使用时间快到了。
　　最后一分钟。
　　算了。他想，下次再找其他马甲试试。
　　杨铭明察觉小丑突然的分神，准备袭击，然而对方如同背后长眼般躲过攻击，又跳到了床上，俯身做了个谢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