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皓双手接过,笑着:“很快很快。”
完事,天翔继续清点东西,欧阳皓转身走出门外,输入下那个除了爸妈号码外最熟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喂。”
电话铃响了几声,邹缈接了,声音有点哑,但语调平和,听到邹缈温和的声音,欧阳皓居然感觉到心潮澎湃,明明才过了一夜,可他却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他小心又欣喜,声音都发抖了:
“喂……邹缈……”
“欧阳皓?”邹缈平和的音调顿时抬高了几个度,似乎难以置信至极,“我草……”
“我知道错了!”
欧阳皓知道邹缈肯定要骂他了,骂完肯定就要挂掉了,激得他赶紧塞入自己要说的话:
“邹缈,我知道错了,真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原谅我了,可是我想和你道歉,我想和你和好,我现在就在你小区里,我想等你,什么时候见我,什么时候原谅我都行,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和你说,我会等你的。”急得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邹缈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滚。”
邹缈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出所料地吃了闭门羹,欧阳皓的心“哐当”了一下,没等他说,邹缈又说了:“别再牵扯无辜的人掺和我们这点破事。”
说完就挂了。
欧阳皓瘪了瘪嘴,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正也只是想和邹缈打声招呼,但是还是会伤心。
他垂头丧气地走回驿站里,将手机还给天翔:“还给你,天翔,谢谢了。”
天翔当然不知道真实情况,看他一脸伤心样,安慰道:“别太伤心哈,尽可能找,不行也是破财消灾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可是,他现在只想找回“旧的”那个……
欧阳皓被后面那句戳到了,心疼得不行,却也只能顺着人的话说:“谢谢安慰了。”
他离开驿站,失魂落魄地走到邹缈公寓楼下。
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窗户,窗帘半掩着,就像平时一样——
在邹缈公寓里住的时候几乎每次都会被邹缈做早饭的味道香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窗帘也是这么半掩着,透了光,却又刚好遮住了他脑袋的位置,要是没被香醒,就可以睡个饱饱的懒觉。
邹缈就是这样,嘴上说得有多狠,行动上就能有多温柔体贴,甚至比嘴毒的程度还要高、还要深。
不然他也不能一直这么喜欢黏邹缈啊,邹缈就是对他太好了。
欧阳皓瘪着嘴,魂不守舍,他开始想吃邹缈做的早饭了,以前一说就能吃的东西,现在连想想都心痛,可能就是邹缈的守护太夯实又太沉默,让他从没意识到他也有可能失去邹缈的一天。
楼底的门禁邹缈也给他录了NFC,手机一扫就打开了,按下邹缈楼层的电梯,欧阳皓走到邹缈公寓门前,轻轻敲了敲,也不知道人听不听得到,他就是想说:“邹缈,我错了……”他的额头靠在门上,双手下垂,“我错了,会改的,你快出来嘛……”
他说真的,再不改人都没了,不可能不再改的。
也是不出所料,屋里的人毫无动静,欧阳皓喉咙有点酸:“我会等你的……”
说完,欧阳皓一转身,眼泪一下就跑出来了,也不知道是昨晚到现在积攒得太多还是咋的,心酸更磅礴了,一哭就跟泄洪了似的,他跑进楼梯间,邹缈万一这时候出来看见他这么孬肯定会更生气的。
他从包里掏出一大包纸——这就是他带的“装备”,他知道自己会哭,装了三大包,狠狠地给自己擦,还很有环保意识,自己装了个垃圾袋。
连这些面巾纸都是他用了邹缈的,说了一嘴觉得好用,邹缈就给他带了几打回去的,欧阳皓一张一张从包里抽纸,无意中,手蹭到了腰包内袋,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怔了怔,伸手去掏,发现居然是邹缈大三时给他的单词本。
欧阳皓哑然,这个包压箱底好多年了,真没想到能翻出这东西,这是一个硬卡纸的线圈本,甚至还有一支笔,都是邹缈给的,因为他考试忘记带笔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靠......
欧阳皓暗骂一声,到处都是邹缈的痕迹却死活碰不着真人,明明之前进邹缈屋子跟进他自己的一样,搞得欧阳皓坐到了台阶上,哽咽一下,哭得更惨了。
他其实很少哭的,真的,他发誓,他深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轻”吗?一点都不轻啊。
思念让他翻起这个单词本,第一页就是邹缈写的:快点记单词。
托邹缈带动的福,他这病入膏肓的拖延症患者四六级都是一遍过的,每页单词上还有一些邹缈的标注,邹缈喜欢用偏细的笔写字,字形写得很秀气,不过每个笔画的笔锋却很锐利,跟邹缈本人一模一样,干净清秀,体贴细腻,生活井井有条,可又无比嘴毒,几句就可以把人骂哭,温柔和暴躁两个特点同时出现在邹缈身上一点都不违和。
真是字如其人,搞得欧阳皓心情痒痒的,他好想邹缈,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眼眶的泪水,拿出那只笔,将单词本翻到一张空白页,将单词本横过来,吸了吸鼻子,在左上角写了两个字:
汪汪
写完,哭得发抖的手颤颤巍巍地给“汪汪”画了个对准卡片中间的对话框,又在中间画了一个吐着舌头哭泣的大大卡通狗头,脖子上挂着个狗牌,牌子上写了个“皓”字,并在小狗脑袋旁边又写上了几个大字:知道错了。
欧阳皓没什么绘画天赋,手还抖,画得更丑了,单词本不大,他还没控制好画幅,一个狗头就画满了,他干脆又翻一页,又画了一张,狗头画的流的泪更多了,脑袋旁写的“笨笨”,狗牌上写个“皓”字,下面写了“请原谅我”。
他想把卡片从邹缈房门缝里塞进去。
他这人挺矛盾的,说他笨吧,他能上X大这种名牌大学,智商和能力肯定是顶好的,但却总能做出跟这份辉煌履历背道而驰的事,估计是大脑构造比较神奇,顺带造就的脸皮也非常厚,反正真是没法怪邹缈骂他幼稚。
结果他好不容易吸吸鼻子,咽住喉咙里的酸涩,站起身走回邹缈房门前,结果发现:丫的,这公寓住宅质量也太好了吧,这门真是严丝合缝的,晕死。
欧阳皓梗咽一声,差点没又哭了,嘴角一撇,转身按电梯下楼去了。
十点的时候邹缈不是有上门取快递的预约吗,他就到楼下去等着,到时候麻烦那快递小哥替他送送,大不了给人下个快递单嘛。
他就赌一赌,邹缈在他不在场的时候肯不肯打开他的卡片看看,他还有没有机会占进邹缈心里。
只是不能单独在别的快递下单了,邹缈已经知道他会利用快递这回事儿了,这个档口肯定不会接别的快递电话的。
欧阳皓下到楼底,走出公寓楼外,在对面找个了凉亭坐下了,等待期间掏了掏包,还真让他掏出来一张对折了的空白草稿纸,估计是哪次期末复习的时候随便塞的。
他用稿纸把卡片包起来了,完事就打开招聘软件浏览起来了,他是真怕把邹缈给弄丢了。
坚守到十点又过了十分钟,果然有辆绿色的快递面包车往公寓楼这边开来了,就是邹缈下单的那个快递公司,欧阳皓耷拉的脑袋顿时就抬起来了,“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
快递小哥把车停在了单元楼门旁,很快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了,一边从车后搬小拖车,手上还一边还拿着电话,欧阳皓竖起耳朵听着,果然听到是要上去取快递的,他趁小哥挂掉电话之后走进楼道里的空挡,几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拖着个小拖车正准备按电梯的快递小哥:
“诶!诶!兄弟,等会儿,等会儿!”
快递小哥顿了顿,回头看他,一头雾水。
欧阳皓笑着:“是要去六楼605取快递吗?”
快递小哥提防地上下打量他几眼:“你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欧阳皓边说边从口袋里掏他的卡片,“就是想托你帮我给那个住户送个东西,要下单吗?我能直接下吗?”
可能实在是太莫名其妙,快递小哥眼神相当戒备,欧阳皓干脆打开稿纸,随意给快递小哥晃了晃那两张人畜无害的卡片:“就是两张卡通画,想用别出心裁的法子送一下,哈哈哈正好看到你了嘛,速度最快不是?”
但欧阳皓很快收起来了,不想让人看清上边的内容——他居然还知道丢人。
快递小哥看没什么问题,人好像松懈了,说:“我没法儿接私活收小费,你打开我们的小程序下个单……”
欧阳皓就在小程序上下了个快递单,快递小哥随身携带了单子,欧阳皓扫了个码把快递费一结就完事了。
弄完这些,欧阳皓看着快递小哥上了电梯,电梯门闭合的那一刻,他瞬间转身冲进楼梯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地往上跑。幸好他就爱运动,六楼而已,不在话下。鸡贼得很。
到了六楼,楼梯间的门虚掩着,他凑到门缝那儿去瞧邹缈屋子的动静,只见快递小哥已经站在了邹缈房门口,估计已经敲过门了,房门没一会儿就打开了,邹缈的身子出现在门框边。
终于见到邹缈熟悉的单薄身影和清秀面庞,欧阳皓霎时间心都要碎了。
谁能想之前可以随意靠近的人才过了一晚上,状态就成这样儿了呢?
邹缈俯身去往身后挪东西:“东西有点多……”
快递小哥:“啊,等等,请等一下,我这儿有个快递需要您签收一下。”
邹缈顿了顿,又站直了身子,好像有点不明所以。
快递小哥从工装裤兜里拿出那个贴了单子的“信”,递给邹缈:“给。”
邹缈没动,是戒备的:“这是什么?我没买东西。”
“信件?”
不知道为什么,快递小哥的语气好像是疑问句收的尾。
“有人下了单托我交给你。”小哥说。
邹缈这时才怔了怔,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诧异,很显然,他猜得出是谁寄的,抬头往四周望了望。
欧阳皓吓得赶紧躲到一旁,他开始有些忐忑,担心起邹缈会不会收了。
“好。”
没承想,忽然听到了邹缈答应的声音,声音有点小,但欧阳皓还是听见了。
他又凑到门缝上,看着邹缈伸手接过了那个,然后才转身:“东西都在这里了,就这三个箱子,麻烦你了。”
邹缈走出房门让开位置,让小哥走进房门里搬箱子,小哥利索地把两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都放到拖车上,说了句:“具体费用等我回去称了再发给你啊。”
邹缈点了点头:“嗯,麻烦了。”
二人很快道别了。
欧阳皓见状,正想趁邹缈没关门之际出去逮个现行,却没承想邹缈竟然没回去,而是站在门口,拆开了那个稿纸,手上拿着欧阳皓画的卡片,看着,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抿着嘴。
不是嫌恶,更像动容。
有戏啊!
欧阳皓心潮澎湃,立刻就从楼梯间里出来了:“邹缈……”
动静把邹缈吓了一跳,他显然是以为欧阳皓不在才会在外面的,一看到来人是欧阳皓,他的脸一下就扭起了:“我靠……”
只是一声骂,剩下的什么也没说,手上一抓,把卡片皱成一团,随手往地上一扔,身子一转就要直接回房了。
“啊!”
欧阳皓赶紧冲上前抓住了邹缈的手腕,趁邹缈没发作前赶紧说:
“邹缈、邹缈!你听我说啊,我、我知道错了,我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对不起,我会改的,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不行你再跟我绝交,可以吧?对不起,对不起……和我和好吧,和我说说话吧,邹缈……”
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欧阳皓看着邹缈,告白的话都快憋不住了,只靠一点岌岌可危的按捺控制着,压抑太难了,甚至一下子说不出话。
可没想到,邹缈却在这个空隙看了一眼被他紧抓着的手腕,又看向欧阳皓的眼睛,吐出一句:
“还需要钱吗?”
欧阳皓怔了怔:“什么?”
邹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我问你,还需要钱吗?”
“什么?!”这次是讶异的,欧阳皓不知道邹缈怎么会这么想,“我、我没想跟你拿钱!邹缈你在说什么!”
邹缈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就放开我,很痛。”
欧阳皓一惊,这才意识到他因为太慌下死劲儿抓了,低头一看,邹缈的手腕果然红了。
“我也想过了。”
突然,没等他道歉,邹缈先开口了,揉着发红的手腕:
“有件事你说得对,没什么理由非得是我在你身边。”
声音很沉,冰冷得像他老家冬天零下几十度的河水,欧阳皓听着,心里又是“哐当”一下,可邹缈的表情却相当淡然。
“别和好了,没必要,”邹缈把揉过的手一甩,“也别再浪费时间这么闹,挺丢人的,我也嫌烦,回去吧。”
说完,直接走进屋子里,把门关上了。
就留欧阳皓一个人来不及反应,呆滞地站在门口。
看着冰冷冷的大门,欧阳皓得出一个答案:
他失败了。
之前,无论他的要求有多离谱邹缈虽然嘴上说,却总会包容他的,可是这次,邹缈嫌他烦了……是真的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