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律师。”赢川把袋子放下，用两只手拎着。
　　蔡辰柯走到跟前，对他露出一抹笑。
　　“好巧，”蔡辰柯看看周围，“你在这里上班？”
　　赢川的眼睛里透出一点冷峻：“算是吧。”
　　蔡辰柯这个人相处起来之所以让人感到舒服，就是跟人聊天很有分寸感，见到赢川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立刻转移话题，不会追着刨根问底。
　　再者，蔡辰柯的整体气质很加分，冷静自信，举止优雅，拥有一双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到他的目光，好比落入棉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
　　赢川先前泛起的那点戒备和冷淡一点点收敛了。
　　“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你，有时间吗？”蔡辰柯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厅，“坐下来叙叙旧好吗？”
　　赢川眨巴两下眼睛：“你不忙吗？”
　　“不忙。”
　　蔡辰柯通过古董认识了加宥，现在通过加宥的介绍找到七星俱乐部的萧捷，趁着空闲想先替邵煜铭打探消息，这会儿计划有变了。
　　他在心里对邵煜铭说对不起，先把好朋友的嘱托放一放，将自身重要的事往前挪一挪。
　　赢川点头答应了，两人并肩过街，进入一家咖啡厅。
　　蔡辰柯要了一杯美式，问赢川想喝什么。
　　赢川掏出手机，说句：“我有兑换券。”
　　然后扫了码，收到一杯热乎乎的卡布奇诺，顺便要了两份甜点。
　　赢川喝一口咖啡，抬眸对上蔡辰柯的笑眼，问：“蔡律师，你吃甜点吗？”
　　蔡辰柯说：“我都可以的。”
　　“唔。”
　　赢川唇角沾了沾杯沿，没怎么大口喝，但很快见底了。
　　蔡辰柯都没动，一直用那种温和又心怡的眼神观察着赢川，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顺眼，眼里不禁流露出某种渴望。
　　外面还在飘着雪花，赢川挨着窗户坐下，洁白的背景衬得他格外好看，他身上的衣服也很特别，一件带卡通图案类似便利贴的白色棉服，头戴一顶手工羊绒帽，两只手捧着杯子，这副乖巧的样子很想让人从后面搂住。
　　蔡辰柯觉得不用说话，这样看着就挺好。
　　可惜赢川不这么认为，解决掉一杯咖啡，开始吃甜点，边吃边说：“蔡律师，你说叙旧，就是一句话不说光看着，不尴尬吗？”
　　蔡辰柯轻轻地笑起来：“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些别的事情。”
　　“你一直在看我的帽子，”赢川说着用手按两下头，眼睛里反射出不符合年纪的天真和孩子式的炫耀，“我嫂子亲手给我织的，用了一周的时间。”
　　蔡辰柯忙不迭夸赞：“很适合你。”
　　“谢谢，”赢川往嘴里塞进一块小蛋糕，“那么..你想对我说什么。”
　　蔡辰柯搅拌着咖啡，启唇道：“离开赢家以后，去了哪里？”
　　赢川微微抬眸，抛过去一个古里古怪的眼神。
　　“我不是那个意思，”蔡辰柯不疾不徐地解释，“现在提起赢家确实不妥，我很抱歉，我想说就算今天没有巧遇，我也打算约你出来见面。”
　　“约我，有事吗？”赢川问得直白。
　　蔡辰柯思索着点头：“是，我有一个疑惑，想听你亲口说出答案。”
　　赢川抽张纸巾擦擦嘴角，语气稍微正式了点：“你问。”
　　“我听萱秘书说..”蔡辰柯顿了顿，目光直视赢川的眼眸，“赢家人说你是同性恋，是真的吗？”
　　赢川直起身子后靠，不易察觉地挑下眉毛，“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想知道，”蔡辰柯把两只手放到桌上，握在一起，一脸的庄重又不失温柔，“赢川，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赢川别开视线，说：“我是，邵煜铭是你的好朋友，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
　　“煜铭？”蔡辰柯深感意外，想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会提到邵煜铭。
　　赢川将碍事的咖啡杯挪走，胳膊肘杵在桌面，拿起小叉子去扒拉碟子里的甜点，视线缓慢地从甜点移到蔡辰柯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不同寻常的笑：“他经常去我家吃饭。”
　　这是蔡辰柯万万想不到的发展，听了之后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惊讶之余，还有点忧伤。
　　他的记忆回到两个月前，那晚在度假屋，邵煜铭和他聊天时所表现出来的意思是对赢川这样的人不感兴趣，何况赢川已经离开瑞升，他以为这两个人再无交集。
　　约莫思考了半分钟，蔡辰柯把目标锁定在赢川的脸上，语气认真道：“赢川，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赢川用眼神回答了他。
　　他舒口气，说：“如果煜铭还想去你家吃饭，你会让他进门吗？”
　　赢川把两手放在腿上，低眸搓着手指，一时想不出答案。
　　最初怀疑是好哥们之间玩的一个游戏，方才看见蔡辰柯的反应，赢川知道自己猜错 了。
　　蔡辰柯有点失落，也有点庆幸，笑着道：“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我再帮你要一杯咖啡。”
　　说罢，蔡辰柯招手叫来侍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赢川确实不想回答，因为他不知道，他和邵煜铭之间的磁场很奇怪，总是发生一些出人意料的事，很多问题都没办法直接下定论。
　　第二杯咖啡没喝完，赢川就走了。
　　蔡辰柯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心里已经八九分空虚了，透过玻璃，他看着赢川踩着薄薄的雪粉消失在漫天飞雪的街道上。
　　半晌，蔡辰柯摸出手机，找到好友的电话，拨了过去：“煜铭，你在哪里，有空见一面吗？有件事想跟你当面聊。”
　　“我在房山区，”邵煜铭说，“你见到萧捷了？对方什么意思，要不要我现在就回市区领着栗晖去道歉。”
　　“没有，是另一件事。”
　　邵煜铭沉默了一小会儿，应道：“那好，我也有件事想跟你聊聊，好兄弟，跟你倒倒苦水不建议吧。”
　　蔡辰柯说：“我晚点去找你。”
　　“OK，来了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蔡辰柯在晚上九点多到达房山区建设园。
　　一所豪华的私人会所, 有花园，网球场, 行政套房, 餐厅和茶室等等，这是为瑞升集团董事长专门建的临时落脚点，不远处就是综合项目的施工现场。
　　天已经大黑了，园内点着几盏夜灯, 灯光与市区绚烂的夜幕对比暗了些。
　　茶室和花园连接, 采用玻璃墙面作为装饰, 邵煜铭坐在里面喝茶, 可以把外面的光景一览无余。
　　他看见蔡辰柯走进来, 便透过玻璃招招手。
　　蔡辰柯微微一笑, 踩着鹅卵石铺砌的小道, 径直走进茶室。
　　门一开, 一股寒风灌进来。
　　蔡辰柯发现邵煜铭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赶忙把门关上，习惯性地关心一句：“穿那么少, 不冷吗？”
　　邵煜铭指指旁边的壁炉, 笑道：“看看这是什么，很多年没见了吧。”
　　蔡辰柯在对面落座, 歪头瞅一眼：“是啊, 北京的天气很少能用到，知道你喜欢壁炉, 设计师按照你的喜好安装的吧。”
　　邵煜铭帮好友添茶, 笑容不置可否。
　　“辰柯, 这里真不错。”他把盛了七分茶的品茗杯递过去, 顺嘴夸赞一句。
　　远离喧嚣的城市, 在这宁静的乡下会所悠然度过几日，缓解了邵煜铭心底的一些忧愁与焦虑。
　　他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带赢川过来放松几天，洗洗赢川身上的躁动和不安，不用耽误时间出国度假，在国内也能找到世外桃源。
　　“是挺好的。”蔡辰柯环顾一圈，赞同地点头，不过有点敷衍，显然是带着心事来的。
　　邵煜铭为两人添茶，不经意间扫量蔡辰柯两眼，开口道：“见到萧捷了吗？”
　　“没有，”蔡辰柯执起品茗杯喝口茶，“不过我已经通过加宥另约时间，以你的名义，顺便带栗晖去道歉，这件事确实该正式一点。”
　　“他们什么意思？”邵煜铭试探性地问。
　　蔡辰柯沉吟一瞬道：“老三这人很好说话，萧捷就更不用说，人缘好的出名，都是可以坐下来认真聊聊的那种人。”
　　邵煜铭眼底显出一丝欣赏和兴趣：“萧捷这个人我打听过，认识的人还挺多，能在潘家园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混出名堂，确实有两把刷子。”
　　“你能主动找他们，也算屈尊了。”
　　“嗐，”邵煜铭无所谓的一摆手，“交朋友不分贵贱。”
　　“嗯，是这样。”蔡辰柯说，脸上的心事重了些。
　　邵煜铭睨着人：“辰柯，你怎么了？”
　　蔡辰柯恍神了一般，眼睛闪烁着微弱的光，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啊，什么怎么了？”
　　邵煜铭指着他的眉心：“兄弟，你有心事。”
　　“我...”蔡辰柯低眸笑了笑，“去确实有点事想跟你聊聊，不过我想先听你说，你在电话里讲说要跟我倒苦水的。”
　　“哎..”邵煜铭往后倒在椅子上，想起烦心事，捂住脸感叹不已，“本来这种事不应该跟你说的，可是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你说吧。”
　　“辰柯，你有没有过...”邵煜铭的手从脸上挪开，望着天花板斟酌措辞，“有没有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闻言，蔡辰柯拿着茶杯的手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对面的男人。
　　邵煜铭仰着头继续说：“感觉不错，也挺烦的，谁也放不下。”
　　“这种现象很常见，”蔡辰柯像一位经验十足的情感教授一般，平静而优雅地分析着，“人的情感本就很复杂，有些人天生专一，有些人天性多情，这是没法控制的，你说的感受是存在的而且我认为是合理的，你不用太焦虑，喜欢的人会有很多，刻骨铭心的爱不多，运气好的话，一生中可能会遇见那么一两次，运气不好，一辈子都碰不见。”
　　邵煜铭把头低下，不由笑出声：“你改行吧，这么会说。”
　　蔡辰柯莞尔：“感情分析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哈哈哈..”邵煜铭发出几声孩子式的笑，“怎么说呢，道理都懂，实行起来很难，我还是头一次在感情的事上纠结，比做生意还难。”
　　“你说的那两个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一个是赛摩手小七，另一个...”蔡辰柯刻意拖长尾音，眼眸不禁暗了暗，“就是赢川，对吗？”
　　邵煜铭没想到会在对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眉梢抬了那么一下，眼眸渐渐眯起，他用一种搜寻的目光打量蔡辰柯，暂时不打算回答。
　　蔡辰柯也不语。
　　俩人默默地对视片刻，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
　　半晌，邵煜铭垂下眼睑，露出浅淡的笑：“辰柯，你果然是我的好朋友，我的心思你都懂。”
　　相对他的笑颜，蔡辰柯罕见地冷着脸：“我见过赢川。”
　　邵煜铭掩去眸中闪过的意外，语气轻松道：“什么时候？”
　　“今天，”蔡辰柯面无表情说，“我在朝阳公园偶遇他，我们聊天时提到你。”
　　“他跟你说了什么？”邵煜铭喝口茶，脑袋里在打旋，想必他在赢川嘴里的形象绝对好不到哪去，那小子逮住机会说不定怎么调侃他。
　　事实相反，蔡辰柯眼中浮现悲戚，有些伤感地回道：“他告诉我，你经常去他家做客。”
　　邵煜铭不小心被茶水呛到，咳嗽两声。
　　蔡辰柯把纸巾递给他。
　　他擦擦嘴，撂下茶杯说：“去过几次，辰柯，有句心里话要告诉你，我对赢川真的没有抵抗力。”
　　蔡辰柯皱起眉头：“煜铭，他是你的助理，你说过不会对身边的人下手。”
　　“已经不是了。”邵煜铭神色正经地纠正。
　　“你还记不记得在度假村的那天晚上，也是这个时间，我们在院子里聊天，”蔡辰柯娓娓道来，“你说过赢川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如果我对赢川有好感，可以等他调岗或离职后再接触他，我接纳了你的意见，遵守承诺，这些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我相信你也不会忘。”
　　邵煜铭开始回忆，隐约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无言以对。
　　一向冷静自持的蔡辰柯这会稍显激动，稍稍提高嗓音：“煜铭，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尊重你，同样，赢川是我喜欢的人，我也会尊重自己的心意，只要你们还没有确定关系，我就不会轻易放弃。”
　　“辰柯，你等等，”邵煜铭抬手挥动两下，“你说喜欢，你喜欢赢川？”
　　“这点我早就跟你说过。”蔡辰柯慢慢平静下来，有些失望地叹口气。
　　邵煜铭抱着肩膀，在心里慢慢消化这件事，皱眉看向别处，“我以为你是随口一说，而且赢川...我之前对他不感兴趣是因为他装的好，后来发现...”
　　“煜铭，”蔡辰柯有点不友好地截断他的话，“现在可不是三妻四妾的年代，你要在小七和赢川之间做出选择。”
　　邵煜铭无语，心里懊丧极了，十分后悔把自己的情感私事分享给好友，不对，现在莫名其妙变成情敌了。
　　蔡辰柯有条不紊地接着道：“赢川应该不知道还有一个小七的存在，对不对？”
　　邵煜铭的脸倏地沉下来：“你想告诉他，博取他的好感？”
　　“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
　　“你不是，”邵煜铭倒希望是，这么想有点小人，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惭愧，友情和爱情这两股感情在心里打架，他叹息着摇头，“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当然了解你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