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应该感到庆幸的,庆幸万元的好奇心,才让他俩越走越近。
万元,他的万元,总是能在自己最狼狈,最需要的时候出来。
你来我往的打闹不知道从哪一刻停止,许缙云摸索钥匙的动作也顿住了,他俩对视了一阵,万元先败下阵来,他能感觉到许缙云呼吸萦绕着他,想要接吻的冲动呼之欲出。
“诶……进去呗。”万元有点心理阴影了,毕竟再一再二不再三,在门外被抓了两次,他长记性了。
许缙云用手背蹭了蹭万元的脸颊,“钥匙找到了吗?”
藏了半天的钥匙,被万元在裤兜里摸到了,他拿着钥匙在许缙云眼前晃了晃。
许缙云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给万元留出了一点儿空间,声控灯早就灭了,万元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他动静不大,声控灯也没有亮,他只能硬着头皮背对着许缙云,用钥匙在门上乱杵。
金属撞击在一起后发出刺耳的响声,就在许缙云想开口时,终于听到了门锁咔的一声。
两个箱子被放到了鞋柜旁,万元想要伸手去关门,被许缙云按后背推进了家门。
“门……”话音刚落,家门关上了,万元也被许缙云按在了门板上亲吻。
方才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剧烈跳动起来,万元只是被动承受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激烈地回应着许缙云。
接吻的间隙,万元喘着粗气又回答了一遍刚才在趸船上许缙云问的问题,“想死我了,下回我还是去学校接你吧。”
如果去接许缙云回家,那自己从搭上火车的那刻开始,内心便是喜悦的,等待才是最无用的煎熬。
过年回家的年货,是许缙云陪着万元一起去买的,批发市场也方便,里面啥都有。
“你给我爹买了帽子,那我今年就不买了。”总不能抢了许缙云礼物的风头,万元看了一遭,买了些食用的东西和零食,又给奶奶买了药。
一圈逛下来,两人手里大包小包的,现在正是批发市场人最多的时候,他俩提着东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找个地方填饱肚子,这才将东西都拿回店里去。
“东西就搁在店里吧,省得拿上拿下的麻烦。”
万元想着叫许缙云回家休息的,自己下午还得在店里忙活的,这时,店员跟他说刚刚有个电话是从他老家打来的。
万元一听,以为是他爹,“我爹吗?”
店员摇头,“是个女人,她说她姓胡,是找小许的。”
许缙云正蹲在地上清点袋子里的东西,胡婶,找他的?
打从离开万元老家,自己跟胡婶就没联系过,胡婶也是个人精,拿了钱也不会来烦自己,这回主动联系,怕不是自己的“好爸妈”知道了什么。
“我进去回个电话。”许缙云说完便绕到了里头的小仓库。
万元也猜到了应该是许缙云的伯父伯母联系了胡婶,他不放心,立马跟了进去,“缙云,你别怕,你都好了,也考上大学了,他们没办法把你怎么样的。”
许缙云冲万元笑了笑,万元肯定是误会了,他怕什么?他现在能跑能跳的,又不受制于人,他要的一直都完完整整地站在他跟前,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更何况许缙云很清楚,他的好父亲现在焦头烂额的,该怕的不是自己,是他才对。
许缙云拍了拍万元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后拨通了胡婶留下的电话。
等了一阵,小店的老板叫来了胡婶,胡婶打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缙云啊,你大伯母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她还说要来看你,我该咋说啊?”
听到胡婶的话,许缙云一点儿也不意外,该来的总会来的,只不过比他预期的提前了。
他以为,以他爸爸和大哥目前的状况,他妈妈是分身乏术,没有精力再来管自己的事情,更何况是过年这么特殊的日子,难得她还能想到自己这个残废。
“她要来看我,你答应她就是了。”
不止是胡婶一惊,连万元都吓一跳,他一把按住许缙云的手腕想要制止,如果一定要选,他希望那些伤害过许缙云的人,特别是家人,不要再出现在许缙云的面前,他不想许缙云因为以前的事情难过。
许缙云朝万元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转头又跟电话里的人说道:“胡婶,你安心好了,我会见她的,只不过这回见了,钱你就拿不到了。”
第74章
胡婶倒是没有意见,也不知道是不是丧良心的钱拿了太多,自打许缙云离开后,家里就不顺利,不是小的生病,就是老的去世,能尽快了结这桩事情,她也好放下心中这块大石头。
挂了电话,万元有些担忧地看着许缙云,“真的要见吗?其实你不想见也可以不见的……”
许缙云倒是显得云淡风轻,捏着万元的手指把玩,“见这一回就不见了,我没事。”总归是需要做个了断的,毕竟他也想知道他的伯父伯母还有好哥哥,到底有没有遭报应。
回老家的日子定了下来,万元做好节后的安排,便给店员放了假,自己也跟许缙云搭上了回老家的班车。
班车从客运中心驶出,渐渐驶离小县城,这个小县城在无声无息中改变着,不少地方在拆迁重建,百废待兴。
“发展得真快。”万元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仿佛自己来县城挣钱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情,明明做的都是体力活,睡的都是车站,怎么一眨眼,自己都快要跟人合伙卖衣服了。
他侧头看向一旁的许缙云,还有许缙云,竟然认识了许缙云,竟然能看到许缙云痊愈站起来,看到许缙云考上大学,两人竟然在一起了。
回去之前,自己跟爹通过电话,带许缙云回家过年这件事情已经跟爹通过气,爹听到许缙云的名字,便不作声,自己还想再说两句的时候,爹已经把电话给挂了。
谁都知道,自己这回带着许缙云一起回去意味着啥,只要许缙云进了万家的大门,那一切都变了,爹怎么可能会愿意,摆明是不想承认两人的关系。
“我爹要是给你脸色看,你让让他。”万元用身体隔开了旁边的人,大手覆盖到许缙云的手背上。
手心的温度暖暖的,许缙云当然明白,这种事情他哪儿会让万元操心,“我知道,老万叔是长辈,我当小辈哪儿能跟他生气。”
这话简直说到万元心坎儿里了,他就不明白,许缙云这么识大体,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漂亮,人还是大学生,万元都觉得自己占了许缙云的便宜,他都不知道他爹看不上许缙云哪点儿?就因为许缙云是男的?
可人总不能既想这头,又想那头,总得要取舍。
班车在泥泞的道路上摇摇晃晃的,打个盹的工夫,车已经停了下来,睁开眼再看时,又是那片熟悉的群山。
“到了。”许缙云示意万元下车。
正是返乡的高峰期,俩人到家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人的注意,爹没来桥头迎接,也在万元预料之内。
到了院墙外时,万元站定住了,他还是怕许缙云会有啥想法,又给许缙云打了一剂预防针,“我爹……”
没想到他话没说完,许缙云抢在他前面开口,“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我都知道,放心。”
见许缙云这么镇定,万元悬着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里,他深吸了一口,整理好情绪,像是以往一样,嚎了一嗓子,“爹!奶!我回来了。”
虽说说爹没有出来迎接,但万元已经听到了他奶的声音。
“万元!是我们万元!”
俩人一进屋,万元爹正坐在一旁抽烟,抬头瞧了眼万元,在看到了万元身后的许缙云时,拉着脸将脑袋转到了一旁。
这半年,奶奶眼神越来越不好,记性也越来越差,除了家里人,旁人都不大能认出来,只觉得许缙云有点眼熟,她没法将名字和长相对上号,但是只要是跟着万元一起,她都欢迎。
许缙云自然是没有留在万元家住着,不是怕尴尬,问过胡婶,他“大伯母”过几天就会来,原先那个院子离万元家也近,只需要收拾一下,就能住人,再则,他也怕自己跟“大伯母”言语上起冲突,会打扰到万元爹和奶奶。
院子是胡婶来帮忙收拾的,胡婶这些日子可是提心吊胆的,见到许缙云回来,她才稍微放心点,连收拾院子都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缙云啊。”胡婶边收拾边跟许缙云套近乎,“田女士要是问起你咋走的,你可不能说我没看住你啊。”
胡婶挺有自知之明的,她对许缙云也只能算是功过相抵,许缙云但凡记仇一点儿,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到时候拿了钱不做事,她还怕自己会吃官司。
许缙云瞥了一眼屋子,这比他当初住进来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只是朝胡婶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没有再说话。
虽然不住在一起,但是吃饭还是得在一张桌子上,万福安就没有过好脸色,总是拉着个脸,许缙云倒是心大,只是默不作声吃自己的饭。
眼看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中午,许缙云刚进万元家院子,万福安叼着烟斗,正坐在磨盘上。
屋里似乎只有奶奶在,没看到万元的人影,许缙云主动开口道:“老万叔,万元呢?”
万福安哼了一声,坐在石磨上换了个方向,大过年的还能这么膈应自己,眼不见为净。
没等许缙云再开口,胡婶从他来的方向追了过来,“缙云,缙云!你大伯母来了。”
等了这些天,总算是要见面了,许缙云跟万福安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
万福冲许缙云离开的背影伸长了脖子,等人走远了,他才压低了声音问被许缙云丢在原地的胡婶,“咋的,他家里人来接他了?”
胡婶哪儿好说许缙云家里的事,平日里的大嘴巴,难得消停一回,面露难色,留下一句“我哪儿知道啊”,随后追了出去。
院门大开着,许缙云顺着门往里望去,能看到里屋的窗户有人影晃动,他没有迟疑,径直走了进去。
一听到动静,田丹红立马起身,她跟胡婶通过电话,电话里,胡婶跟她说许缙云好了,她不太明白,这“好了”具体是指的什么,直到看到许缙云跨过院门,步伐坚定地朝她走来。
许缙云的腿好了,他能站起来了,光从走路姿势来看,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仿佛比先前更高大了一些。
“缙……缙云……”
许缙云的目光一直停在田丹红的脸上,他不想错过田丹红任何一个表情,田丹红脸上表情很复杂,很古怪,除了诧异,他看不出丝毫的喜悦。
或许,妈妈对自己是有过一星半点的愧疚的,只是每当自己触及到大哥的利益,她总会无条件地偏心大哥。
就像现在,看到自己能站起来,她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她可能更加害怕,一个健全的自己,会去报复大哥。
许缙云从田丹红身边经过,把人引进了屋子里,没有带称呼,甚至连一声违心的“大伯母”都没有,许缙云自顾自地说起了话。
“这现在可比我以前住得要好。”许缙云摸了摸窗前的书桌,站不起来时,他总爱坐在这个地方,“这里刚好能看看外面的风景。”
他指着门口那道不高的门槛,“那个门槛,现在看着不高,之前我怎么都跨不出去。”
他爸妈选的这个地方真好,明明只是巴掌大小的地方,还能这么折磨人,折磨得人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算我运气好还是不好,让我有机会能出去。”对父母本就没什么期待,所以也谈不上什么失望,许缙云比较庆幸,庆幸他破败的人生能等到万元的出现。
“其实我的腿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许缙云回头看着田丹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你和他都知道,只是着急把我这个累赘送走,拖了那么久,我康复治疗也花了我不少时间,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没留下后遗症。”
田丹红目光闪烁,像是默认了许缙云的话。
“对了,我还参加了考高,虽然耽误了我的时间,但是结果是好的,我还是考上我想考的大学。”
许缙云看向田丹红的目光很平静,甚至还带着笑意,田丹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都说我了,大伯母,说说家里吧,听说我堂哥和大伯的情况都不太好。”
田丹红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的?”
许缙云只是腿好了,他还没有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能打听到家里的事情。
“我很关心家里的情况。”
许缙云的笑容让田丹红一阵寒意,许缙云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些举报信,跟他有关系吗?
“举报信是你写的吗?”
许缙云挑了挑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等万元回到家,饭菜是上桌,就是没看到许缙云的人影。
“爹,缙云没来吗?”不应该啊,许缙云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就算自己不在,他也不会扭头就走人的。
万福安冷哼一声,“大过年的,说不定人家得回自己家过年,他亲戚来接他来了,你小子哪儿玩得过他啊,回头被他给骗……”
“爹。”万元了然,许缙云的“大伯母”来了,“你别这么说缙云,他听了会不好受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情况,他家里真要对他好,会把他送到这儿来?他受了不少委屈,你就别给他难堪了。”
万福安瞪大了眼睛,举着手里的烟斗,“他委屈?他委屈是我给他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