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晏嘴角一僵，笑容渐渐淡去，神情变得阴沉可怖。
　　该死的，回头他要下令让白启把星网的消息全过滤一遍，然后揪出传播这种话的源头！
　　“小黯，我不至于……”喻清晏轻声解释。
　　“嗯，我知道。”杨黯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星网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我也不是个小孩子，有自己的分辨力。”
　　说到这，他笑了笑，轻叹：“我当然明白……能做到联邦议会长这个位置的人，不会只有展现在我面前的那一面。”
　　“所以别担心，清晏，我……”杨黯说得很认真，“我答应和你谈恋爱这件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果我在意这些，就不会和你开始谈恋爱，但我既然和你选择了开始，就不会在意这些。”
　　喻清晏抿唇，抱得更用力，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不断重复对方的名字，柔柔地唤道：“小黯小黯……”
　　杨黯耐心地回应，声音温和、低沉，“嗯……所以别担心，好不好……”
　　……
　　“好啦，先不说这个。”杨黯舔了舔干燥的唇面，突然问，“清晏，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墓地那次……是我们的初见吗？”
　　喻清晏眼帘垂下，“对你来说，是，但对我……不是。”
　　杨黯呼出一口气，果然，他就觉得对方一开始的态度过分热情和……熟稔了。
　　“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孤儿院。”
　　“孤儿院？”杨黯陷入回忆，“我们在孤儿院里面见过还是外面？”
　　“我们不算见过，准确来说是……”喻清晏手臂伸直，“我单方面见过你。”
　　杨黯：？
　　“什么意思。”他不太理解。
　　“……”喻清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显得自己实在像一个变态。
　　他避重就轻地说：“就是我那时候注意到你……放心，我对你一见钟情……是你十八岁的时候。”
　　“你小时候……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小孩看。”他撇开头，“我当时也没成年，所以对你，姑且是当弟弟那种。”
　　杨黯脑子很乱，揉了揉眉心，“等等，你这些话分开我都理解，但合在一起怎么就这么费劲儿呢？”
　　“十八岁对我一见钟情……”他思考，“那就是看脸呗，你在哪里对我十八岁的我一见钟情？”
　　“在路航器的记录仪上。”喻清晏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又补充一句，“当然，后来喜欢你不纯粹是看脸，在星网的聊天，还有我生病的时候……”
　　杨黯斜睨了一眼，拉长声音，“哦——原来你图谋不轨的时间这么早，啧，还骗我当朋友，什么最好的朋友……”
　　忽然，他胸口一阵闷痛，脊背陡然弯下，脸色瞬间发白，手颤抖着抬起，死死捂住心口。
　　怎么回事……好、好像突然呼吸不过来了？
　　脑子炸开一团白光，嗡嗡作响，有一个声音在尖厉地大喊——
　　快跑、快跑、快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这里有危险！！！


第81章
　　“小黯！”喻清晏一把接住杨黯， 手抖得厉害，着急地问， “怎么了？你没事吧？”
　　“B01！接通……”他大喊着， 每一个字都是颤音。
　　“离开这里……”杨黯攥住喻清晏的手腕，艰难地抬起头，额角沁着汗，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快离开这里， 会有危险，最好让这座餐厅的人全部撤走！”
　　他被剧痛折磨得直不起腰， 牙关紧咬，额头抵住喻清晏的肩膀，整个人头晕目眩， 耳鸣不止。
　　“好，小黯， 你别怕， 我们马上离开。”喻清晏安抚着beta， 眼里的心疼快要溢出。
　　他打开被关闭的通讯耳器，冷声道：“白启、白鹤， 立刻驾驶路航器上来顶层， 并且通知空中花园里的所有人即刻离开！”
　　“是！”
　　怀里的beta颤抖得愈发剧烈，冒着冷汗， 鬓角湿了一大片，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
　　他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漆黑的瞳孔失去焦距， 整个人像被细针扎透神经， 泛起密密麻麻的尖锐痛意。
　　“痛……”
　　咣——
　　扭曲的空间涌起气流，凌冽的风声压缩成锐利的刀刃，又在一瞬间凭空炸开。
　　喻清晏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冷静，手攥紧，有些失控的异能瞬间停止，他唇抿得死死的，眼眸闪烁着寒光。
　　“小黯，不痛不痛，我们马上去看医生。”他放柔声音，手轻拍beta的后背。
　　身后的A01红光一闪，悄无声息地卡住桌椅处，喻清晏单手往后一撑，姿势变换，直接将人带进怀里。
　　“家主！！！我……”白鹤从改装过的路航器直接跳下来，视野里一片茫茫灰气，凌乱的头发被周围残余的能量炸起，“咳咳咳……”
　　他眯着眼睛，狂暴的沙尘缓缓平息，终于看见了其中的人影。
　　“白鹤，去喻家地下研究所。”喻清晏冷冰冰地说道。
　　“是！”白鹤下意识站直身体，大声应道。他注意到家主怀里蜷缩发抖的beta，眼里闪过一丝忧虑。
　　发生什么了？不是和家主约会吗？这怎么约着约着约出事了？！
　　喜欢脑补的Alpha瞬间想到许多狗血剧情，各种伦理大戏依次上演。
　　空中盘旋的路航器往下降落，舱门缓缓打开，长长的升降梯铺展开来。
　　A01悬浮在地面，喻清晏手臂收紧，小心翼翼地抱着人上去路航器，指腹轻柔地捋了捋beta的头发，吻不断落在对方的额头、眉眼，轻声安慰着。
　　杨黯意识涣散，面无血色，心脏依旧一顿一顿的抽痛，脑海里闪过许多诡异的画面——
　　轰然倒塌的空中花园、硝烟滚滚的尖塔坠落、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无数碎片散落在天空里，整个画面笼罩着灰黑的浓雾，偶尔飞溅出猩红的血色。
　　杨黯的手想要抓住对方，却使不上劲儿，只能一点点坠落。他唇瓣翕动，声音极为微弱，“清晏……”
　　——但喻清晏听到了。
　　“小黯……”喻清晏哑着嗓音，抱得更紧，“别怕，没事了，我们已经离开空中花园了……”
　　“其他人……也要走……那里……”杨黯每吐出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眼前都是漂浮的金光，“会、爆炸。”
　　“好，会的。”喻清晏声音依旧温柔，神色却愈发冷凝，“白鹤，人全部撤离了吗？”
　　“正在撤离中，已经有——”
　　“加快速度。”喻清晏用纸巾轻轻替杨黯擦汗，路航器的大型一体治疗仪不停扫描beta的身体状况，但每一次都显示“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喻清晏焦躁不已，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精神力出了问题？他重新切换治疗仪模式，但给出来的结果依旧是正常。
　　喻清晏抿唇，再次操作治疗仪，X光继续扫描、运作。
　　“让A区防卫队在空中花园开启警戒罩，放入探测不允许任何人靠近，546X线路的所有交通工具暂时不允许通行。”喻清晏手指快速在屏幕敲打，蓝光反射在瞳孔上，闪着诡谲的光芒。
　　“白启，让研究所的所有S级治疗师和一级医生集合待命。”
　　“是。”坐在前面的白启操控路航器，应道。
　　“家主！空中花园的所有活体已撤离，根据Q5返回来的数据报告，有探测到……”白鹤戴着黑青色的红外线眼镜，面色是少见的严肃。
　　轰隆——
　　一声巨响从空中花园传来，已经飞远的路航器自动开启防护罩，仍旧可透过舷窗看见爆炸点的情况，滚滚浓烟冲向天际，边缘是橙黄的火光，灰云回旋缭绕。
　　“清晏……”杨黯被倏然响起的爆炸声惊得浑身一激灵，但脑子依旧一片混沌、黑暗，只能无意识地呢喃。
　　喻清晏慢慢抬起头，眼底酝酿着骇人的风暴，面容森冷，宛如不化的山巅冰雪。他轻吻着beta的发顶，温柔地抚慰道：“小黯，别怕……没有人受伤，一切都好……小黯……”
　　悬在一旁的治疗仪光屏，显示体征一切正常，治疗仪缓慢运作着。
　　没有人……受伤……
　　啊，太好了……
　　杨黯眼皮颤动，这是脑子里最后浮现的念头，紧绷的神经一松，彻底晕了过去。
　　喻清晏脸色剧变，五指死死地锢住床缘，差点从轮椅摔下来。
　　“白启，加快速度！”他厉声喝道。
　　“是！”
　　……
　　好吵……
　　杨黯觉得自己陷入了灰色混沌沼泽里，耳边全是嗡嗡嗡的白噪音，钻进耳膜折磨人。
　　他想张开嘴巴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了，整个人像被什么压着，有点喘不上气，也无法动弹。
　　在悬浮的空间里，他好像听到一些窃窃私语：
　　“……理论上来讲……比较少见……但也不排除这种情况……”
　　“什么时候……醒过来……大概……”
　　“……我们不太确定……主要看……”
　　“有没有危险……”
　　“……这个可能也没办法……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很少……案例也较为少见……”
　　“在可控范围内……能保证……”
　　“可能不行……风险收益并存……”
　　……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杨黯听得很烦，尤其混杂着白噪音，让他很想捂住耳朵，什么也听不见，好干干脆脆地睡上一觉。
　　——但他动不了。
　　杨黯叹气，莫名觉得有点冷，想打喷嚏。
　　——但他动不了。
　　他呆呆地看着上方，还是一片灰色。
　　忽然，杨黯觉得自己好像能动了，眨眨眼……
　　哎，能眨了。
　　他尝试着先抬起手。哦，这个不行。
　　那就动手指。嗯，这个能动了。
　　但还是冷啊。杨黯难受地想，很想挣脱沼泽的束缚，给自己找件衣服披上。
　　“小黯……”有人在喊他，语气轻柔、缱绻，透着浓浓的情意。
　　好熟悉，但他一下子想不起这是谁。
　　“小黯……小黯……”
　　别喊了别喊了，你到底是谁？叫魂呢！杨黯有点烦躁，很想让对方……
　　咦？错觉吗？好像突然不冷了，身体的温度慢慢上去，杨黯觉得自己似乎被什么柔软的棉花包裹着，浑身暖烘烘的。
　　那道温柔的呼唤再次响起，“小黯……我好想你……”
　　杨黯茫然，很想我？他一个孤儿有谁会想他啊。
　　“小黯，你说好一辈子和我……”
　　一辈子？什么鬼？杨黯皱起眉头，不悦地开口：我什么时候和人说过——
　　一连串的记忆涌入脑海，掠过无数记忆的碎片，拼凑成一张温柔到极致的脸庞。
　　啊，是喻清晏……杨黯恍惚，随后喟叹一声。
　　是啊，他怎么能忘了喻清晏呢？
　　喀喇——喀喇——
　　灰色的沼泽逐渐消失，从中破开一束亮光，狭小世界里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杨黯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灯光直直照进眼里，一团模糊的黑影在中间晃动，他眼皮跳了跳，忍不住“嘶”了一声。
　　要瞎了。这是杨黯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有一颗温热的水珠落在脸颊处。
　　杨黯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黑影凝实，几缕发丝轻飘飘地掠过脸颊，视野里出现一双含着氤氲水汽的漂亮眼睛——
　　眼眶泛红，睫毛濡湿一片，眼泪一滴一滴地坠下，分毫不差地砸在他脸上。
　　明明没什么温度，但却好像能烫伤人的心脏。
　　“清晏，别哭了……”杨黯的声音如同沙石磨砺粗糙的地面，沙哑得不成样。
　　他想要起身，手肘颤巍巍地撑着，一抖一抖的。
　　喻清晏见状，连忙搭了一把手，“小黯，你现在还没完全……好。”
　　他怔然地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全身僵硬，几乎是颤栗着地感受对方将他抱进怀里的力度。
　　那么真实、那么热切。
　　“哎，清晏，抱到你了！”杨黯唇角微勾，闷咳了几声，笑着说，“咳咳……昏迷的时候听到你的声音，就想抱你，但一直动不了。”
　　他幽幽叹气，“现在好不容易醒过来，先给我抱抱。”
　　喻清晏的头缓缓靠在beta的肩膀，手指攥紧，轻轻地“嗯”了一声，“随便抱，小黯。”
　　几分钟后。
　　杨黯冷不丁地出声：“清晏，你没趁我昏迷的时候，揍了我一顿吧？”
　　喻清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杨黯蹙眉，下巴蹭了蹭他的脖颈，像是不好意思，小声说：“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痛，像被人从身体里把骨头拿出来敲大鼓，然后重新组装回去，再揍了一顿……”
　　喻清晏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哭笑不得地说：“没有，你真是……”
　　他退开一点距离，手指轻捏beta的鼻子，说：“脑子想什么呢？可能是太久保持一个动作，肌肉有点僵硬了。”
　　杨黯大惊失色，“我靠，我不会昏迷了……”他屏住呼吸，颤声猜测，“几年吧？”
　　喻清晏：“……”
　　“怎么可能……”他无奈一笑，“一个星期。”
　　杨黯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对了，那个空中花园最后有人受伤吗？”
　　“别担心，那场爆炸无人伤亡。”
　　“那就好。”杨黯眼眸微弯，心里的那块石头算是彻底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