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灿余光瞟到后面路过了人,忍着没去揉屁股,恨不能当场拆穿李景恪私自收着他们的合照的事。
那天他多买了一个相框,夹在一大堆东西里毫不显眼,李景恪肯定是看不见的。
过完年不久就要开学了,池灿确信李景恪会比他先住进他们的新家,他开学前一个人溜去了滨海大道一趟,把那张照片放进了相框里,然后就能端端正正摆放在家中。
池灿试了很多地方,卧室、书房也跑了一遍,最后下楼在客厅里站半晌,终于确认了位置。
那张合照被摆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没有人动过。
来人进入家门走出玄关后,无论是谁,都能第一眼看见它。
李景恪每每从楼上房间下来时,也是如此。
第76章 Re-这是我哥
池灿在北京读书的这几年,说漫长有漫长的时候,说短暂也有短暂的时候。
他们一来一回大概两三个月见面一次,吵架也变成不常发生的事,吵不起来了。而到了寒暑假便会令人十足幸福,池灿的奔头全在于此,反而其余时候学习也能更投入专心。
李景恪在工作室当了很久的管事人,久而久之对所谓没兴趣的翡翠赌石生意也没所谓了,他没有其他更喜欢做的事情,最终只用遵循实用主义,能挣到钱就行。
不过生活里总有些出其不意的际遇和转机。
当年许如桔给李景恪介绍的那位重要客户,是位从事影视传媒行业多年的老师,叫向明恩。和李景恪谈妥后,他特地坐飞机来过工作室几次查看进度,最终那套价值不菲的翡翠首饰成功交货,尾款爽快结清了。
因为合作颇为愉快,向明恩后来陆陆续续推荐了同行过来,他自己也在这边定制一些需要的装饰小件。
一来二去,一次偶然在工作室里聊天时,向明恩透露打算在云南这边找人合伙开家影视制作公司,需要投资,也需要管理。
项目倒是靠谱的,向明恩不擅长企业管理和客户维系这些,但能自带资源。沈礼钊和唐殊不缺钱,只是对此并非所长,虽然很多事找到合适的人来做就会变得简单,但他们是可做可不做的,没有明确表态。
唐殊听这些事儿一向听得不认真,不过捕捉到字眼,恰好想起池灿学的专业就是这个,他突然来了兴致,一个电话将正在轮休休假的李景恪叫了过来。
唐殊知道李景恪手里的本金是充裕的,只看他有没有想法和兴趣。
池灿保研本校那年,李景恪作为合伙人所开的公司正式步入正轨。
公司的地址仍然定在了风城,省市内的项目公司方便承接,而外省大项目提供过来,线上工作在风城,由李景恪调度,其余的则由向明恩负责。
李景恪从前从未接触过影视文化制作相关的内容,或者说,从没有干过这么文雅艺术的活儿。虽然做玉石在外行人看起来也是文雅艺术。他当时做决定前其实已经想好,但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池灿,开口先问的池灿吃饭没有,是在教室还是在图书馆。
作为李景恪曾经的老板,沈礼钊的判断向来准确,李景恪如果想要做一件事,一定能做得成。
开公司当老板是没有那么容易,但李景恪一直以来其实都在做类似的事情,给丁雷当代理人的时候是,负责工作室事务的时候也是,至于其他专业相关的内容,请专业的人来做便可。
池灿从大四结束那年的暑假开始就在李景恪的公司实习,他以学校的名头在北京各大厂或电视台单位都能顺利找到实习工作的,但待在北京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他没有将来留在北京的打算,学期内在各个地方实习的经验也已经很丰富了。
何况向明恩常常辗转北京上海各地,拉来的外省项目大部分也来自北京,倒是瞬间方便很多。
两年研究生期间的唯一一个暑假,同门都想拉池灿留在北京,池灿受够了在学校被左右摧残,直接回风城待在了家里,悠闲自在,一周四天都跟着李景恪一块儿出门去上班。
他当初是走正规流程投简历进来的,唯一开的后门,大概就是简历是由李景恪递给了公司人事。如果网投,人事出于专业考虑基本不会要他,怕庙小容不下大佛。
公司工作室里日常坐班的就那么二十多个人,大家只知道池灿是风城人,高材生,估计和老板有点关系,但看起来不多。
为了避嫌,池灿每天从李景恪的车上下来,都要在楼下晃悠一会儿,去附近便利店逛一圈,然后才上楼。
李景恪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公司,经常要出去见客户或拜访合作商,池灿如果做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就会在电脑上顺便给李景恪发消息。
小火山:“哥,你等会出去吗?我东西写完了。”
小火山:“[可怜]”
小火山:“谈业务不带我能行吗,我可是专业的。”
过了一会儿,李景恪只发来一个“去”。
池灿心领神会心满意足地盯着电脑,咳嗽两声。
不多时,李景恪从办公室里出来,经过大厅的办公区域,停下来,公事公办地朝他这边招一下手,说:“池灿,带上本子和笔,去风城电视台一趟,赶紧下来。”
同事们就会以一种同情的眼神看向他。
他总是先一愣,慢吞吞拿上本子和笔,跟着往外走,同样一副郁闷的样子。
直到下楼上了车,池灿转眼现了原形,揪着没扣上的安全带就凑上去拍了拍李景恪衣服,然后伸手过去握李景恪的手指。
“让他们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也没什么,让我做做皇亲国戚不好么,”池灿赖了片刻,回来边系好安全带边演示说道,“诺,这是我哥,还是......”
李景恪目视前方开车,开口说道:“明年研究生毕业了别想再来这里混日子。”
池灿嘀咕道:“我知道,现在也不是混日子吧,暑假放假呢。”
李景恪自然知道池灿是暑假放假,故而都随他去了,至于池灿表露过毕业后不想待在北京,他也不欲多说什么。
这些年池灿一个人在北京读大学也读得很好,成绩优异,朋友很多,准备保研时池灿也全力以赴了,并没有因为不能早回风城而半途而废。
虽然他们保持着每年的见面频率,池灿好像每次都没什么变化,但时间仍然流逝在人们身上,李景恪所熟悉的池灿,每一寸都经历过脱胎换骨。
池灿要不要继续留在北京,李景恪没那个义务帮他决定。
不用别人提醒,李景恪知道北京有池振茂,这些年池灿去了北京读书的消息早都传遍了,说池灿是为了到北京找爸爸、向父亲证明自己的闲话一大把,但闲话并不会影响到生活的一丝一毫。
池灿早已成年。
李景恪也早就去办过独立落户,按章程是没有问题的,但需要村里办下来的手续一直在拖,就只是拖着。池振茂的手段似乎只有这么多,他再也不敢出现在李景恪面前,找李景恪讨要儿子既失面子,也讨不到好果子吃。
池灿回到风城偶尔也会听见那些说法,他早把池振茂的电话拉黑,无论在不在北京,他都不需要这样一个父亲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
不过池灿的这个暑假还是半路遭到了夭折。
和李景恪去风城电视台会面制片主任的这一趟很圆满,项目基本敲定了下来,池灿终于下班,坐在副驾驶上原本还在想着晚上去哪里吃饭庆祝庆祝,却被不远千里外的导师的一通电话弄垮了脸。
池灿被导师强制召回,推荐他去了一家顶尖的新闻报社,要他提前一个月回北京来。
他为此郁郁寡欢了好几天,不上班的日子除了看看书,就是窝在家阳台的藤木摇椅里思考人生。
李景恪晚上应酬结束回来,放下车钥匙走到阳台来找池灿时,池灿已经歪着脑袋躺在里面睡着了,摇椅轻轻晃动,他垂下来的手臂堪堪挨着地,地上的阴影也在晃动着。
李景恪伸手过去摸了摸池灿的脸,依旧可以轻松地把池灿打横抱起来,然后往楼梯上走。
从藤木摇椅上被抱起来的时候池灿就醒了,李景恪把他放到床上,他才睁了睁眼。
池灿感觉李景恪要起身,他环着手臂,微不可察地圈着李景恪往身上拢,于是片刻过后床垫缓缓嘎吱下陷,李景恪按着他翻身,搂着他躺了下来。
“去北京的高铁票买了吗?”李景恪问池灿。
池灿脸贴着李景恪的胸口,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被捏住了,他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很轻地说:“还没有。”
李景恪注视了池灿片刻,微微笑了笑,说:“买两张吧,”他看着池灿像没睡醒,又像没听明白一样没反应,又说,“新接了一个项目,明天会开个会,然后顺路就跟你一起去北京了。”
池灿眨了眨眼,微张的嘴唇重新碰到一起,“嗯”一声,并没有说话,但他抬手动了一下,缓缓靠上来,去吻李景恪的嘴唇。
变化都在不知不觉中产生,比如李景恪如今不再留短寸,身上略有一点酒气,对池灿管得少了,似乎也是无从管起,因为池灿转眼间又要前往北京,他就用顺路来安慰一下池灿。
池灿总是担心,自己不常在风城,李景恪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他甚至又在北京读了一个研,像是随时可以逃脱掌控。
他在厮磨中含糊地叫李景恪哥哥,只感觉李景恪在床上并没有变得温柔,却很受安慰。
第二天池灿从床上醒来时,李景恪已经出门了。
池灿身上干爽,洗过了澡,只有腿根还有点疼,但他心情很好,翻身从床头柜摸来手机,半闭着眼输入信息,买好了自己和李景恪去北京的高铁票。
收到池灿发来的截图时,李景恪在办公室里查看一份刚发来的合同文件,眉头逐渐拧起。
站在办公桌旁等着的下属有些不确定地问:“合同应该没有问题吧?”
李景恪稍稍移开眼睛分心看了一下池灿的消息,然后才说:“没问题。”
“我听何经理说,是昆明的一家茶企,明天他们好像会来公司拜访,但因为合同是向老师那边谈的,具体也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
想到明天池灿还打算来上最后一天班,李景恪等下属出去后,将电话拨了出去。
池灿的电话却正在通话中。
池灿先接起的这一通电话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对方是下和村新上任的村支书,说的是他当初户口落户回风城的事。
第77章 Re-地震
没过多久,池灿撑着手肘爬起来一些,下床后坐到了窗边,边拨弄方桌上李景恪留下的塑料打火机,嘀咕怎么不买个好点儿的,边蹙着眉头在听电话。
他当年回到风城,户口凭借李景恪跟老村支书谈下的条件才顺利挂靠到了池家,在他三姑的户上,和迁去了北京的池振茂并无瓜葛。
甚至他们之间,还需要多一层手续先来证明父子关系。
“我现在还在读研,不用考虑户口的事情,”池灿啪嗒一下按亮了手里的火机,又赶紧松手,看着窗外平静地说,“刘书记,我没打算去北京落户,不用找谁办什么手续,多谢您费心了。”
新上任的刘书记和池家有些沾亲带故,为人活络市侩也是少不了的,他不过帮忙传个话:“是这样的小池,你呢现在确实还不用考虑这些,但听说你一直都跟李景恪住在一起了?”
“当年贺书记来主持过的,”池灿对那天反而记得很深,一晃眼过去快有八九年,他已经不是那个精神恍惚连话也不会说的小孩了,“他是我哥。”
“你哥是有本事的,在市里买了房子,”刘书记笑了笑,说,“前年他就想办单独立户,但手续上出了点问题,我们村委会很难开证明的。”
李景恪想要迁出户口办下迁移证,就必须得拿到村里村委会开具的证明,农村是人情社会,李景恪跟他们没有任何多的可谈,并不着急,池家让人拖着就让他先这么拖着了。
池灿之前没有听李景恪说过这件事,他沉默片刻,才开口对对方说:“手续如果是平白无故出的问题,书记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办法吗?”
“当然不是平白无故的,工作是靠人做的啊,你们这样的高材生是我们的希望,能帮家乡发展,会比我更懂才对。”
“我能做些什么?”池灿放下打火机,问道。
刘书记仿佛叹了一声,叹的是池灿还算聪明,明人不说暗话,他道:“你父亲跟着从北京回来了,有时间的话,明天来和你父亲见一面吧。”
晚上李景恪按时下班回来了,他摘下手表后在厨房做饭,池灿帮忙打下手。
池灿低头洗着土豆,在风城叫洋芋,他把几个洋芋洗干净,蹲在垃圾桶旁拿着小刨子费劲地削皮,好给李景恪去做醋溜土豆丝,还有洋芋炖肉。
但他有些心不在焉,哗啦一下削歪出去,湿哒哒的手撞到了垃圾桶,差点被刀片刮了手。
李景恪回头看他一眼,说道:“明天别去公司了,在家里多休息一天,车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
池灿深呼吸一口,一下子聚精会神飞快削完了皮,再拿毛巾擦了擦手,才走到李景恪身旁,眼睛直直盯着锅里。他忍不住靠过去,把下巴虚虚搭在李景恪肩上,有些话仿佛就要说出口了,却在重压之下还是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靠着李景恪是有些碍事的,不过李景恪没有说话,他就借力般得寸进尺地把手也贴了上去,还冰冰凉凉湿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