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间的纹路随着他不断走近餐厅而加深，只因落地窗外，他看到了正在用拖拉机堆雪人的奚翎。
　　一切的不合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霍斯祎站在落地窗旁静默了良久，莉姐守在一旁等候吩咐，一边用余光往窗外瞄。只见笑得一脸灿烂都能拍牙膏广告的男夫人，正站在拖拉机两米高的轮子上，对着不远处的崽叉腰大笑。
　　小少爷的小脸蛋被冻的白里透红，鼻尖也红红的，站在白雪皑皑中真像个冰雪雕琢成的小仙童。
　　只不过很明显，这只漂亮崽子的心情不是很美丽，小脸蛋越来越鼓，偏偏男夫人是个不长心的，崽越生气他笑得越猖狂。
　　而他笑得越猖狂，崽就越生气，属实闭环了。
　　只见崽看看大轮子上嘚瑟的奚翎，再看看跟轮子差不多高的巨无霸雪人，他瘪了瘪嘴，抬手将铲子向外一甩。
　　因为甩得太用力，不仅手套跟着一起飞了，小身体都随着惯性向前一趔趄，塑料雪铲砸到地上时接口处直接脱落，原地一分为二。
　　崽在心中暗自发誓：他和后爸，有如此铲，从此恩断义绝！（崽还不会用成语，原话是：窝再也不和臭后爸玩辣！）
　　奚翎开心够了，利落地翻身跳下，一把抱起正认真生气的崽子，先亲了亲崽红扑扑的小脸蛋，开始花言巧语：“眠眠喜不喜欢爸爸送给你的雪人眠眠？”
　　霍星眠嘴撅到一半顿住，墨玉般的眸子滴溜溜转：“雪人眠眠？”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巨无霸雪人。
　　“对啊——”奚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又黑又大的玻璃珠，“看，这是爸爸特意给雪人眠眠准备的漂亮黑眼睛，好看吗？”
　　奚翎一边将玻璃珠放在阳光下打量，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好像还不错，但比眠眠的眼睛还是差很多的。”
　　东西就是奚翎从玻璃弹珠里翻出来的大珠子，虽然就是最普通的玻璃材质，但胜在剔透黑亮，以及小家伙没见过什么世面。
　　霍星眠哪里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啊，本以为又被臭后爸狠狠欺负了，结果对方竟然送给他一个超级大的「雪人眠眠」，还夸他的眼睛比超级漂亮的珠珠还要好看，崽顿时觉得浑身飘轻，脸上热热的。
　　崽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小嘴，眨着黑亮的大眼睛点了点头：“好看！”
　　“好，爸爸这就给雪人眠眠安上眼睛。”奚翎把崽放到地上，先和崽将帽子围脖对换了下。
　　紧接着便一手按向大车轮顶部，脚踩着下方轮胎上的沟纹，腰部核心区发力同时借着巧劲向上一荡，人就灵活轻巧地翻了上去。
　　因为穿的是短款羽绒服，动作间不可避免露出一截细韧的腰线，奚翎先拽了拽衣服下摆才开始给「雪人眠眠」戴帽子。
　　很快，「雪人眠眠」不仅有了帽子围脖，还有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父崽二人又合力给「雪人眠眠」做了个鼻子嘴巴，画上了衣服扣子。
　　等「雪人眠眠」彻底做好后，奚翎又将崽放在一旁咔嚓了几十张，在奚翎的一条龙服务下，崽的眼底盈满了兴奋愉悦的小星星。
　　后爸送给他一个好大好大的雪人，还起名为眠眠，又带着他一起给雪人眠眠打扮成世界上最漂亮的大雪人。
　　眠眠的爪爪和小脸蛋虽然冻得冷冰冰，但胸腔里的小心脏却是暖融融的。
　　崽伸手搂住奚翎的脖子，在心中暗暗想着：霍小眠决定原酿臭后爸（划掉）好爸爸！
　　直到奚翎抱崽往回走，路过崽堆的大号雪人面前，才戳着崽的红脸蛋坏笑道：“眠眠一定是愿赌服输的好宝宝，打算什么时候给爸爸按摩？”
　　感动不到三秒的崽：“……”
　　可恶，还是臭后爸！！
　　霍斯祎默默将一大一小的互动尽收眼底，尤其是奚翎灵活利落的动作……
　　一旁低着头毫无存在感的保姆莉姐，也偷偷将霍斯祎看父子俩互动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那叫一个惊涛骇浪啊。
　　半晌后，霍斯祎坐进餐桌旁。
　　分别给董秘书和熊斌传讯，将早会推迟半小时，以及，之前查到一半的事情……也许有必要继续查下去了。
　　各类餐点摆满餐桌时，肚子饿瘪瘪的父崽二人也回来了。
　　奚翎看到霍斯祎时愣了一下才想起家里多了台实体提款机的事实，怀中崽也僵了一瞬，一时间都顾不上和奚翎撒娇式生气了。
　　家里多了台随时散发冷气威压的提款机，父崽二人翘起的小尾巴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压制，一人一崽像是见了班主任的小学生，纷纷夹起尾巴。
　　因是长方形的餐桌，平时奚翎和崽就一人把着一个宽敞的长边，面对面暴风吸入。
　　现在多了个霍斯祎，对方直接坐在奚翎原来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切着手上肌红蛋白满满的牛排。
　　奚翎这边刚在内心感叹夺位无望，呜呼哀哉。
　　怀中崽突然蛄蛹起来，奚翎不解松手，怀中崽立马抱着他的腿醋溜一下滑到地上，紧接着头也不回跑向自己的座位。
　　下地、奔跑、上座，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生怕奚翎去抢他的炫饭宝座的模样。
　　奚翎：……
　　属实是孝麻了。
　　实际上奚翎压根没想过抢崽的位置，他看了看窄边的一侧，好多菜都离着太远了，最后在挨冻和吃不好之间果断选择坐在冷飕飕的提款机旁。
　　虽然是相邻的位置，但两把椅子间也隔了不小的距离，奚翎谨记和霍斯祎保持距离、绝不打扰的基本原则，一心只有快快干饭。
　　厨房给奚翎和崽准备的是中餐，落座后最后一道茴香小油条也摆上桌了。
　　因为茴香小油条就放在他左手边，奚翎下意识伸手去拿，饿得饥肠辘辘满脑子都是吃，完全忘记香喷喷的小油条可是刚出锅的。
　　“嘶嗷！”奚翎一边甩手一边嘶嘶哈哈痛呼。
　　等他回过神来，惊觉热腾腾的小油条已经被他甩到霍斯祎的餐盘中，和呈现肉粉色的牛排不伦不类地混在一起。
　　目睹一切的崽：“……”
　　霍星眠捧起自己的小碗碗试图缩进餐桌底下。
　　奚翎也感到很窒息，尤其是当他抬眼对上霍斯祎那双冷冰冰的黑蓝眸子时，目光立即逃也似的向下躲。
　　霍斯祎切割的动作停在半空，修长的手指卸去力道逐渐恢复冷白，铂金腕表箍在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他抬腕放下刀叉，理了理衬衫袖口，自然光下在满是烟火气的餐桌旁，看起来都格外禁欲。
　　奚翎偷偷咽了咽口水，他知道霍斯祎在等他一个解释，说是手误道个歉就好，而不是盯着人家的手看直了眼。
　　奚翎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目光，从一团糟的餐盘向上、再向上……
　　然后，他发现霍斯祎的衬衫领口系到了最上面一颗，领带打的还是颇有质感的温莎结，喉结……也该死的带感啊！
　　吸溜吸溜……小破站都看不到这么……
　　“笃笃。”霍斯祎手指轻敲在桌面上。
　　奚翎瞬间回神，看向霍斯祎餐碟中细长的茴香小油条：“呃……”
　　突然，他灵机一动：“小飞棍…来咯？”


第21章
　　话音刚落，对面的崽子就被刚咽到一半的砂锅粥呛个正着：“咳咳咳！！”
　　白保姆立即上前帮崽擦嘴拍背。
　　奚翎见崽虽然咳得涨红了一张小脸，但还是很快缓过来了，才再次将头侧回来面对霍斯祎。
　　暗自感叹真是伟子哥每个地方都恰到好处长在他性癖上可太犯规了，放到小破站都是必须一键三连的程度，放到现实里近距离观摩就更哇塞了。
　　说起来他还是最喜欢霍斯祎深海一般的冷眸，不过太冷了，叫人受不住……诶？他怎么还挑起来了？
　　奚翎在短暂失神后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开始给自己找补：“我是说你要不要尝尝中式早餐？味道也很不错。”
　　“嗯……”他指了指茴香小油条，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没拿住，以后不会了。”
　　奚翎的双眼大而明亮，眉眼鲜活，笑起来通透纯净，眼下略带心虚时眼尾微垂，像只努力装乖的小白兔。
　　霍斯祎淡淡扫了他一眼，同一时间，保姆也换上了全新的牛排。
　　奚翎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在等新牛排啊，他就说嘛，霍斯祎怎么可能会在他身上额外浪费那么多时间。
　　对于奚翎给出的建议，霍斯祎自然是没有采纳的，奚翎甚至怀疑对方压根没往耳朵里进，执起全新的刀叉继续慢条斯理地切割。
　　奚翎用余光偷偷瞄着，举手投足优雅矜贵，也是值得他一键三连的完美画面，吸溜。
　　浅浅欣赏了一下，奚翎实在是不放心自己这个资深制服控、手控、喉结控、下颌线控……还是努力将目光拔出来了，他认真吃起早饭来。
　　不得不说庄园里的大厨们有几把刷子，每顿饭都能把他们父崽二人吃到猪瘾犯了。
　　于是乎，接下来的时间里，在霍斯祎有条不紊地切着牛排细嚼慢咽时，身旁的奚翎和对面的崽子现场表演了一个什么叫暴风吸入。
　　炸得焦香酥脆的小黄鱼，“嘎滋嘎滋嘎滋-唔-好香！”
　　炖得香糯软烂的豉汁凤爪，“唔嘛唔嘛唔嘛-嗷-美得很！”
　　皮薄馅大汤汁满满的蟹粉包，“吸溜吸溜吸溜-啊-嘶哈！”
　　开始的时候还很拘谨，两人越吃越嗨，慢慢地崽也恢复到往日的炫饭状态。
　　蟹粉包是父崽二人同步吃的，两人吃完被香翻了，立即又同步拿起来另一个蟹粉包，并在半空中做了个干杯的动作，然后才各自吸溜起来。
　　正常情况的社交距离下，奚翎和崽发出的声音其实很是细微。
　　但霍斯祎不仅离得近还耳力极佳，身边仿佛立了两个专业吃播，并且随着两人的进食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香味飘过来，说是全息吃播也不为过了。
　　霍斯祎从来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崽二人实在吃的太香了，他越吃越觉得食同嚼蜡。
　　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牛排吃完，拿起一旁的餐巾放到唇侧轻压了压才起身离开。
　　余光下意识瞥向身侧，发现桌上的餐点已经被两人吃得差不多了。
　　倒也不是奚翎和崽有多能吃，而是盘子大东西少，摆满了刚好是他和崽子的日常食量。
　　霍斯祎坐上车时眼神还有些失焦，像……也不像……
　　霍斯祎今天的状态完全清醒，思维重新变得清晰缜密，他能感觉到奚翎从眼神到气质的改变，和最初从病床上醒来时一样判若两人。
　　按照心理医生给出的说法，废弃仓库里神似那个人的少年时一号人格的话，死里逃生后病房再见时的是二号人格，现在的奚翎更像是融合了一号二号而产生的新人格？
　　他缓缓闭上眼，记忆中的小男孩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像一泓飞跃山间的清泉甘洌鲜活见之忘忧。
　　虽然霍斯祎无比希望对方回来，但理智还是告诉他，他的小羽毛不可能露出那种色欲熏心的丑态……
　　更有可能的是一切都是奚翎的精心模仿，毕竟对方已经在他这耗了两年，突然顿悟揣测到什么也不是没可能。
　　霍斯祎按了按眉心，直到董秘书中途上车坐进副驾，深蓝的冷眸才再次睁开。
　　董秘书刚处理完大橘娱乐爆料的消息，以前不用管是因为霍斯祎不在意，但这次可是沾上老板最厌恶的奚翎，扭曲的爆料是大打出手，事实却是霍斯祎真的住进庄园。
　　虽然以董熙的了解肯定是另有原因，但大橘娱乐放话要跟踪报道，按照八卦媒体编故事的本领，非得把奚翎和霍斯祎本不存在的情事编出花来不可。
　　是以董熙正打算具体请示一番，霍斯祎突然开口：“去把奚翎近两年的全部影音资料调出来。”
　　董熙：？
　　跟着冰山也逐渐被同化的董秘书险些没绷住，努力进行表情管理，最后他只是有些突兀地猛吸了一口气：“咳，夫人的全部影音？”
　　霍斯祎抬眸看向他，眉头微蹙似是在问他什么时候成复读机了。
　　董熙立即低头：“好的霍总。”
　　霍斯祎气息微顿：“还有庄园的监控，都一并发给我。”
　　董熙应声的同时脑中思绪电转，到了嘴边的话也跟着做出了调整：“有媒体跟到庄园附近，您留宿这边的消息……”
　　“无碍。”
　　这事捂不住也没必要捂，老夫人那边总不会临时塞人过来，当年的绑架案对方可是筹谋多年，她不会做这么惹眼的事情。
　　董熙汇报完一切转回身，目视前方暗暗提了一把气。
　　作为霍斯祎的第一秘书，他需要掌握老板最新的喜好偏向。
　　地库撞车时他虽然不在，但已经得知霍斯祎在现场并没有发火，他还知道霍斯祎送奚翎及其友人去医院，并在外等候奚翎结束一起回到庄园……新闻纠葛也不在意了，还要调取奚翎两年来全部的视频资料！
　　嚯！这可有意思了。
　　奚翎带崽疯玩了一早上，又猛炫了不少碳水，父崽二人在正厅玩了会儿弹珠消消食，就顶不住困意结伴回房补眠。
　　奚翎几乎沾枕就着，并且再一次坠入玩泥巴时的同款梦境，这次他在梦里也堆了雪人。
　　梦里的他依旧很小，梦中的雪却比昨晚下得还要大。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下半身的粗布裤子看起来有些短了，露出一小节起了球的袜筒，叫人看了都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