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走向肖尧,蹲下来道:“少庄主今日,有些不同。”
“管家伯伯。”肖尧抬脸,“我以前,也很爱笑的。”
只不过,是许久许久许久以前。
老管家一愣,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了。
肖尧红着眼睛,朝他一笑。
只是一笑,就虚弱地倒了下去。
“少庄主!”老管家急忙将人抱起来,朝房间走去,“快!找医师过来!”
颜容与将断裂成一截的木棍丢掉,快步跟了上去。
徐凌风也缓了缓,跟上。
肖尧再次醒来,看见的是守在床边的三个人。
他晃然想到,找不到的百里无咎,现在扮演的,又是哪一个人的人生呢?
“少庄主没事了?”老管家将肖尧扶起来。
颜容与递过一杯温水。
肖尧接过喝完,才道:“我没事。”
他的语气,比之前的懒洋洋,多了几分感情。
烛火在这房间照耀着,多了几分温暖。
颜容与道:“我来照顾夫君就好了,管家守了那么久,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徐凌风也道:“爹,这里还有我。”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肖尧的手背。
“少庄主不要想太多,劳神了。”
肖尧沉默点头。
随着老管家踏出房门,时光似乎在加速流动。
肖尧过了半个月松快的日子。
秘境和联赛的事情,在记忆里面都要变得浅淡了。
他终于明白,有些好演员为什么拍完一个角色之后,很久都走不出去。
此时此刻,他也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就是咸鱼山庄的少庄主。
在对方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都能感受到同样的喜怒哀乐。
“少庄主近日,精神了不少。”老管家捧着一盅汤,递到肖尧手上,“多起来走走还是好的,多笑笑就更好了。”
旁边拿托盘的小厮道:“这汤可是老管家亲自炖的,看了两个时辰的火呢!”
“去。”老管家用袖子赶他,转头对上肖尧,又是笑嘻嘻的,“老奴手艺一般,不过少庄主小时候最喜欢喝老奴炖的汤了,您尝尝还是不是那个味道。”
肖尧尝了一口。
炖汤口感不算丰富,搭配也不算多好,不过……
“一样的。”他朝老管家笑了笑。
一盅汤被他喝光。
老管家收回盅的时候,整个人都乐呵得满脸红光。
颜容与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不够称职。
或许,他也应该去学一下,怎么样炖汤?
徐凌风也在反思自己的所为。
或许,他也需要学一下?
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天黑之前。
暗夜降临的时候,白衣公子也一同降临,只不过对方是作为行刺肖尧的人出现。
火光落在山庄各处。
老管家指挥着咸鱼山庄一群人去扑火。
未料,白衣公子是冲着肖尧而去的。
对方手上拿着一把尖长单薄的小刀,横在肖尧面前。
“你要杀了我?”肖尧看着白衣公子。
对方的身份,可是咸鱼少庄主真正的父亲。
养父母给了他最好的爱,为他的未来煞费苦心找了一个又一个可以好好照顾“他”的人,可是亲生父亲却想要“杀”了他?
何其讽刺。
“我不杀你。”白衣公子吹了吹刀片。
刀上沾了肖尧脖颈上淌下来的血。
他说:“我只是忽然之间发现,原来这样还不够,不足以令你只听我一人的话。”
肖尧锁眉看他。
这是什么意思?
“你该断情绝爱。”
肖尧没有说话,他怕自己忍不住辩驳。
人只要活着,不是有欲望就是有爱,完全断绝情爱,怎么可能?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白衣公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对方朝颜容与和徐凌风出手了。
他手中的刀片从一把变成了三把。
肖尧往后弯腰,躲过了第一把刀片。
颜容与将桌上的茶杯掷出去,茶杯旋转着,挟裹着灵气,和刀片撞在一起。
白光炸裂,几乎要看不清楚人影。
徐凌风随身佩剑,刀片过来的时候,他将剑身转起来,旋身凝聚灵力,将刀片打开。
刀片偏转,又被白衣公子收了回去。
“哟?”白衣公子笑了,“一段时间不见,长大了。”
居然能躲开他的刀。
倒是不错。
只不过,这样的运气,也不长久了。
白衣公子唇角的笑被拉平,双手撑开,将灵力包裹的尖刀一转。
三把尖刀便成了密密麻麻一堵墙似的,刀尖全部对准他们。
寒光凛凛,闪耀着橙色的灯火微光。
随着白衣公子一拂袖,成千上百的小刀,如同刀阵一样,朝他们飞快过去。
这一动作,不过眨眼之间。
刚躲开飞刀的三个人,还没来得及站稳,就撞上了这样的刀阵。
刀尖绵密,像是一场无处可躲的大雨。
他们要躲,也躲不开。
肖尧也就不躲了。
他往后撤退一步,将阵法打开。
手诀在快速结成,展开。
刀尖已经快要贴上额角。
淡淡幽蓝的屏障像是水波一样晕开,刀尖被挡在外头。
白衣公子冷笑:“动作倒是快。”
不过这几个孩子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功夫修为,全是他来传授的。
一群小崽子的手段,他能不清楚?
他双手推出,将灵力加强。
尖刀跟着颤鸣起来,微微旋转。
屏障被压出来一个个往屏障里面凹陷的小洞,似乎随时都能穿破屏障,再从他们身体上洞过。
肖尧额角,因为吃力而淌下汗水。
白衣公子的修为已经达到了临界,即将突破七复界。
可他们现在的修为,不过是四象界左右。
犹如螳臂当车。
刀尖还在迫近,肖尧已经感觉到了额角微微发凉,就在正中的位置。
白衣公子嘴角缓缓出现一抹笑意。
就在此时,一股磅礴的灵力,从肖尧后心传来。
是谁?
第475章 算计白衣公子
肖尧也顾不上背后给他传送灵力的是谁。
有了这样的灵力加持,他直接加重到屏障上,往后一推。
尖刀被推送到外面去,几乎要反弹到白衣公子身上。
白衣公子一个旋身,凝起身上的屏障同时,弯腰推转,将成千上百的尖刀重新化作一把薄刃。
单薄的尖锐刀片,被他夹在两指之间。
他外头,看向肖尧背后:“是你,老家伙。”
老管家将抵在肖尧后背的手收回,站到肖尧前面去,把人护在身后。
“你是谁?”老管家上下打量着白衣公子。
他不记得,他们咸鱼山庄和这样一个人有什么仇怨。
“我不认识你。”老管家道,“阁下莫不是寻仇找错地方了?要是找错了,请马上离开,我们咸鱼山庄可以不追究你烧毁山庄的事情。”
不过胆敢刺杀他们少庄主的事情,就要好好清算一下了。
白衣公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嘴角重新挂上得意的笑容,看着老管家:“你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们少庄主从海上被召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性情大变吗?”
老管家的眼神危险起来:“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的称呼,已经从“阁下”,成了“你”。
白衣公子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他在海上经历了什么?”
老管家眯了眯眼。
肖尧急忙喊道:“管家伯伯,不要听他的。”
白衣公子瞥了肖尧一眼,对老管家道:“你要是想知道,就随着我来……”
他慢慢退到门口,召出飞行法器,往虚空飞去。
老管家马上踏步向外,召出剑器往上一丢,翻身站到剑器上。
“管家伯伯!”肖尧追出去,大声喊道。
可惜,老管家没有理会他,反而是挥手罩下防御阵法,将肖尧他们困在房间里。
要不是肖尧精通阵法,还真的只能在房里干着急了。
只是阵法破解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管家和白衣公子影子都看不见了。
“行止。”肖尧坐在房间顺手牵的飞毯上,看着颜容与。
颜容与用灵力掐了一只寻踪的飞鹤。
他们随着飞鹤而去。
白衣公子和老管家,竟然已经到了深山里面去。
留影石投在山壁的微光,给了肖尧方向。
“有毛病!”肖尧忍不住骂了一句。
白衣公子居然一直暗戳戳用留影石,将咸鱼少庄主那些年的经历全部留影下来。
肖尧来到的时候,看着留影石上,顶着自己那张脸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将活人身上的骨节拆下来,安装到另一个人身上。
其画面的血腥,他都不想多说。
山林里面回荡着留影石上那人的惨叫声。
肖尧悬在低空的林木之间,隐藏身形,看着满眼通红,呼吸急促的老管家。
“你看,这孩子和我一脉相承,是最好的医者,也将是能造出最强修士,称霸修界的人物。”白衣公子满眼癫狂,“你不应该拦住他的路,让他妇人之仁。”
“你放屁!”老管家嘶声吼叫,脖子通红,爆出青筋,“他是我们咸鱼山庄的少庄主!不管你逼他做过什么,他都是!错的是你!拦他未来高就之路的是你!”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那个活泼爱笑的人,最后会变成那副模样。
原来,都是这个人害的。
都是他!
老管家脚下一踢,将脚下剑柄握在手中,朝白衣公子飞去。
他要将这个人斩在剑下!告慰老庄主在天之灵!
白衣公子脸色一变,不耐烦地转了下脑袋:“冥顽不灵。”
他看向肖尧:“今日,我就给你斩断情爱,让你专注大业。”
瘆人的笑容从他脸上浮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手腕一转,原本单薄的刀片,成了一把巨斧,对上了老管家的剑器。
剑器和巨斧相撞,蹦出来的火星就像是坠落的星子,划过亮眼的光,很快就消失。
哐——哐——哐哐——
尖锐的撞击声在山林里面回响。
白衣公子和老管家的动作,快如闪电,几乎要看不清楚。
就连手上的动作,都成了一道道滞留的残影。
肖尧就算想要插手,也没有办法插手,根本就找不到半个空隙,插入到里面去。
没多久,两人打斗的山头,就光秃了一半。
白衣公子还在用着激将法:“你们都是一群胆小怕事的废物,你们耽误了他的前程。”
“沾满血腥的前程,我们少庄主不屑!”老管家吼道。
白衣公子桀桀笑道:“那是你们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完美的人,等他断情绝爱了,他就更加完美了。”
“你就是个疯子!”老管家气道,“你不配做父亲,只有我们家老庄主那样的人,才叫父亲!”
“老庄主?”白衣公子笑得疯狂,手上的巨斧一下又一下,砍向老管家,“你们老庄主不是已经被我杀了?”
老管家震惊之中,心神一晃。
唰——
哪怕他会审躲闪,手臂也免不了被削伤。
伤口上淌出来的血液,让白衣公子兴奋起来。
瞧,这颜色多好看,多么鲜艳热烈。
他忍不住舔了舔溅上一丝血液的嘴唇。
老管家呼吸急促起来,拿着剑器疯了似地冲上去:“庄主是你杀的!是你杀了我们庄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剑器被挥舞着,已经失去了章法,一通乱砍。
这正中白衣公子的心意。
他要的,就是这老头子乱了章法,给他趁虚而入。
白衣公子嘴里开始不吐象牙,将老庄主当年的惨况,一一描绘。
“你可知,他那骨头被踩碎之后,那脸上的……”
肖尧听着都想毒哑他,想他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都生出什么样的想法了。
可见这白衣公子实在令人讨厌,无法言说。
颜容与蹙眉道:“我去帮老管家,怀远和凌风兄布阵。”
他要是不去帮忙,他们怀远怕不是一直心神不宁。
“小心。”肖尧叮嘱道,“必要时候,挣破修为束缚。”
颜容与微微笑道:“我知道,怀远不必担心。”
他也不至于傻乎乎的。
肖尧一点头,继续和徐凌风绕着附近大山,穿梭在低空的林木之间,悄悄布阵。
白衣公子看着飞身出来的颜容与,眯眼道:“是你?”
他的巨斧削过老管家的发冠。
哐。
发冠落地,老管家更加显得癫狂。
“我儿在何方?”白衣公子故意这么说,“难道他就躲在黑暗中看着,不敢冒头?还是说,他也觉得为父说的对,但又妇人之仁,不敢看这个老家伙死在我手上?”
“你放屁!放屁!”老管家气得发抖,浑身哆嗦着,剑器攻势虽越来越绵密凌厉,但是破绽却越来越多。
白衣公子觉得真是有意思极了。
他甚至不想太快将这个老头解决。
有人在他面前跳脚呐,那像猴子一样的姿态,岂不是令人身心舒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