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挤满了?人,店主忙不过来,就让顾客们自选,大家也?都是熟面孔,没人会干偷盗的事。
大叔称完货物,抬头,一看是桑柠月,立马打招呼:“哎呀小桑,好久不见了?真的是,今年在家过年呀?”
“对。河叔,还有没有纸皮核桃?我看货架上没了?。”
“有,有!在这儿呢,太忙了?还没来得及上。”河叔激动地挤过人群,扯着一大麻袋核桃,给桑柠月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称都不称,他大手一挥:“不用给钱啦,就这点东西,就当我去看你爸带的礼物。”
河叔憨憨地笑起?来,突然看到一旁的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震撼:“你不会是那个……那个时沐吧?弹钢琴的那个。”
时沐连续两年被请上春节联欢晚会的舞台,不少老人也?对她眼熟了?,虽说已经一整年没见到,但时沐的知名程度放在那,被认出来也?不奇怪。
对于自己被认出来这件事,时沐有点无奈,还是笑着答:“对,我是。”
“那,那能给我签个名吗?你看我这小店,要?是他们知道有这么个大明星来过,生意?肯定更好啦!”
时沐点点头,接过笔:“没问题,签在哪?”
“就这儿吧,回头我找个人裱起?来。”河叔高兴地搓搓手,一边问桑柠月,“这是你朋友啊?”
“嗯,女朋友。”
“女……”大叔张了?张嘴,本来想好的话全被噎住了?,“女朋友啊……女朋友好,好啊……”
从干果店出来,时沐好奇地问:“你干嘛直接跟他说了?,看把?人家吓得。”
“干嘛?说了?你还不乐意??”桑柠月解释,“知道有一次过年,我亲戚给我说媒吧?”
“知道啊。”这件事时沐听桑妈妈说过,回想起?来嘴里?还有点酸酸的。
“说媒的对象就是河叔家的儿子,他在硕阳开公司,我亲戚说他仪表堂堂,能力强还有钱,总之哪哪都好。”桑柠月笑起?来,“听起?来很适合结婚,可惜了?。”
“你在可惜什么?嗯?”时沐有点吃醋,“仪表堂堂,还是有钱?跟你说,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完美?的人,那一定是我,你老婆,知道没?”
“啊……”桑柠月犹豫了?,不知道对她的哪句话产生了?疑问。
时沐不可思议地瞪起?眼睛:“你啊什么?”
互相喜欢了?十多年的恋人,到了?现在以老婆的名号相称,竟然会对赞美?她的话产生质疑,时沐差点就要?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了?。
“柠月。”时沐看桑柠月一脸认真的样子,甩了?甩拉着她的手,“你就说吧,我哪不比他好?”
桑柠月突然挣开她的手,小跑两步,从一旁的台阶上捞了?一把?雪,往她身上砸去。
时沐抬手挡,雪花就在她眼前炸开,漫天飞舞,飘到脸上,冰冰凉凉的。
就听桑柠月开心地说:“你好臭屁啊时教授。”
她臭屁?时沐心底愤愤地“哼”了?一声,随即不甘示弱地蹲下去,开始在手里?搓雪球,但刚抬起?头,一个绵软的雪球砸在了?她的领口?。
冰凉的雪顺着领子灌进去,时沐被冻得整张脸都戴上了?痛苦面具,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桑、柠、月——”
“爱你哦。”桑柠月说完,率先?往前跑去,逃一样。
东西都由时沐拎着,桑柠月跑起?来的步伐无比轻快,很快就消失在视线里?了?。时沐先?是站在原地把?领子里?的雪全都扒拉出来,天冷地上结了?冰,她小心翼翼地跑起?来,在桑柠月身后追。
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要?经过一处小公园,年底开放了?冰雕展,看的人也?不少。桑柠月的步子被迫慢下来,不一会儿就被时沐追上了?。
时沐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看到桑柠月停在一处冰雕前,便放缓了?呼吸声走到她身后。
冰雕的主题跟音乐有关,主人公是拉小提琴的女人,冰雕栩栩如生,在阳光照射下,冰块做的女人竟然在闪闪发光,像是真的站在舞台上的,高傲的冰雪女王。
也?难怪桑柠月会被吸引到不想挪步。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时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什么?”桑柠月说着,目光却没从冰雕上移开。
“之前肖团长问我能不能去参加之后的新春巡演。”
新春巡演是音大乐团每年的传统,虽说今年校内出现了?很严重的事件,连带校长和数位教师都被牵扯,钢琴系的葛年葛主任甚至因为蓄意?伤人事件被逮捕,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要?在别?的事上下功夫转移注意?力,比如新春巡演。
正好这次时沐也?在,肖团长早在时沐刚回国的时候就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奈何没什么联系,就暂且搁置了?。
后来在熙悦酒店的公益演奏会上见了?时沐,简单聊了?两句才建立起?新的联系,趁着学校放假就跟时沐报备了?。
桑柠月问:“你答应了??”
“一开始没有,我不喜欢他,因为他对你说的那些话,让我想在他的臭脸上打一拳。”时沐厌恶肖团长这样的人,甚至整个音大乐团的人,要?不是他们对桑柠月的恶意?,以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至于连站在舞台上的勇气都失去。
时沐继续说:“后来,我跟他提了?个条件。”
说完,她看着桑柠月:“你这么聪明,猜到了?么?”
时沐话里?话外的暗示都很明显了?,毕竟现在她对自己可谓是宠着捧着,所有的决定都离不开自己。即便如此,桑柠月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想让我也?参加?”
“嗯。”时沐欣慰地笑了?,“我和他说,他应该觉得羞愧,他永远欠你一个正名的机会,也?欠你过去三年失去的舞台。我现在最在乎的人是你,如果他不愿意?对我最在乎的人表达歉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的。”
音大乐团对于时沐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时沐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虽然这样的要?求无异于让他们打自己的脸。
曾经被羞辱一番踢出去的小提琴首席,如今又得好声好气地请回来,谁听了?都会暗暗嘲笑他们气数已尽。
“不过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他们说了?也?不算,决定权在你。”时沐偏头看着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柠月,要?不要?和我一起?再合奏一曲?”
“或者,我应该这样问。”时沐伸出手,递到桑柠月面前,“桑老师,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到舞台,回到属于你的舞台。”
的确,舞台和小提琴家的身份对桑柠月来说,都是诱人的,不过除此之外,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她从未忘记和时沐的约定,也?是因为这份羁绊,她才和时沐才能一直牵绊至今。
桑柠月不假思索,搭上她的手:“当然要?。”
一腔孤勇的人并不一定能闯出什么名堂,可因为爱而被给予的勇气,成了?破开失败阴影的利刃。
爱情与爱人存在的众多意?义中,这一点尤为闪耀。
时沐握紧了?她的手:“我很期待。”
第75章
除夕一大早, 老桑不情愿地换上了红色大棉袄,坐在床上像是盖着红布的大佛。
经过?一周的修养,他的腿虽说没好到哪去, 但医生已经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了。
还没到除夕他就叫嚷着一定?要回家?去过?, 桑妈妈劝不动, 有些抱歉地给时沐打了电话。
“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桑柠月总是在父亲睡着的时候来病房,自从上次的闹剧过?后,两人还是第一次面对面。
桑柠月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仿佛在看陌生人。
老桑即便穿得喜庆,但一张脸还是拉的又臭又长, 见谁都跟欠了他钱似的, 但桑柠月压根不理他,他的臭脸成了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老桑挪着下了床,话里带刺:“家?里怎么样?大过?年的收拾干净没有?”
“都收拾好了,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以回去自己再?收拾。”桑柠月知道他话里话外都在指责时沐住在家?里,可如果时沐不跟她?一起住,还能去哪里?
她?就是要父亲接受时沐的存在, 不管他带着什么样的心理。
“哼,大过?年的,非给你老子找不愉快是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老桑走路一步一跳,只有嘴硬, 在桑妈妈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 由桑妈妈推着往电梯走。
桑柠月站在电梯口?,拦着门, 等老桑和妈妈都进去了,才松手。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老桑看着下降的数字,搓了搓脸上的胡茬:“今天怎么没看到那?家?伙?”
他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时沐。
“她?在楼下等着,今天留在家?过?年。”桑柠月说着,不看老桑一眼。
“谁允许她?——”
“我让的。”桑妈妈听着丈夫的声音又高起来,一场争吵在所难免,赶紧提了提声音说道,“我让小时留下来的,柠月都多久没在家?里过?年了,正?好这?次两个孩子都在,大家?开开心心的聚一聚,多好。”
“你都听到了,我妈让的。”桑柠月回头,冲老桑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得意。
她?都做好再?和老桑理论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只是用力拍了下轮椅,深深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时沐在车里等着,大老远看到一行?人来,下车迎上去,笑?着:“桑叔叔。”
老桑白了她?一眼,没吱声。
他行?动不便,费力地往车里钻,差点撞到头,多亏时沐眼疾手快,他的头顶撞在了手心上,倒也没那?么痛。
“我自己可以。”老桑绷着脸。
时沐手还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收回去,等几个人都坐好,发动车子往桑家?驶去。
后备箱里还有不少年货没卸,尤其是酒水之类的,在后备箱发出不规律且扰人的撞击声。
老桑起先一言不发,可没走多远就开始发难:“你后备箱里装了什么东西?叮呤咣啷的吵死了。”
“抱歉,可能是东西没放好。”时沐看眼后视镜,“我在前面停一下,重新把?东西规整一下,这?样可以吗?”
“问我干什么?”老桑没好气地说,“跟我逼你似的。”
“没有……”时沐苦笑?。
“行?了,别折腾了,天冷,赶紧回家?吧。”破天荒的,老桑没有继续刁难下去,缩了缩身子,闭目养神去了。
到家?后,中午桑妈妈下厨简单炒了几个菜,时沐去厨房问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桑妈妈把?她?推出去,说:“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你呀,没事干的话就跟柠月去客厅坐着,吃吃水果小零食。”
时沐没推脱。
桑妈妈笑?起来:“明天小溪也回来,你要是想表现,到时候再?让你露两手。”
桑鹿溪和魏丞回了他家?,大年初一再?来吃团圆饭,每年都是这?么安排的。
其实第二次见面,从时沐看桑鹿溪的眼神儿就知道了,这?孩子有点怕她?家?大女儿,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之后要成一家?人,总归是要解开心结的。
时沐一边应着,一边顺从地走到客厅。
老桑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背对着她?们,像是眼不见心不烦。广播开着,但频率不对,只能听到沙沙的噪音。
“咳!”
时沐走过?去,刚要落座,就听老桑重重咳了一声。
她?诧异地看过?去,老桑轻飘飘地开口?:“这?暖气不热啊,这?人过?年休息,锅炉也罢工么?”
没人理他,他就继续哼哼着:“我这?老寒腿,本身就受不了冻,这?回受了伤,怕不是废了。”
听出他的意思,时沐没坐下,而是去了卧室,提着电暖气出来,在他身边摆好,没说一句话。
老桑没再?出声,她?才放心地坐下。
一下午都相安无?事,转眼夜色降临,屋里屋外的年味达到了顶峰,八点多的时候,屋外的炮声已经不间断地响了许久。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笑?容明艳,红色的旗袍增添了喜庆的色彩。
“好不容易有机会聚在一起,大家?举个杯吧?”桑妈妈依旧是调动气氛的那?一个,鼓动着大家?一起举杯,胳膊抵了抵丈夫,“大过?年的,开心点,啊。”
老桑提了提嘴角,硬憋出来的笑?容并不好看,碰了碰杯,仰头把?白酒干了。
喝完,他盯着时沐看。
时沐瞬间会意,也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全喝掉。不常喝白酒的结果就是被?呛到,咳嗽连连。
眼眶都咳红了。
“切……”老桑嫌弃地哼出声,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嘴角漾起的弧度。
“咳……”时沐缓了好久,接过?桑柠月递来的水,有些发懵。
“行?了,大过?年的,不能喝别硬撑。”老桑又给自己满上,嘀嘀咕咕,“省的待会儿我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又说我欺负你。”
桑柠月沉沉呼出一口?气:“我……”
“尝尝这?个。”时沐赶紧给桑柠月夹了一块烧排骨,“阿姨做的特别好吃,不知道有什么秘方?”
她?笑?的很真诚,桑妈妈高兴得不得了:“哪有什么秘方啊,就是家?常菜,你想学啊,我回头教你。”
“嗯,那?我多留几天,好好跟您讨教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