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醒来就会心痛,还不如不把她叫醒。
楼下,时?沐回到了座位上,看着一大桌子?菜,绿色又健康,花样也很多,看着就很有食欲。她冲贾备抱歉地笑笑:“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等我这么久,这顿饭我来请吧。”
“不用,反正菜刚上来。你干什么去了?”
“公事。”
“哦,懂懂懂。”贾备当然?不懂,这片区域都是学?校开发的地皮,二楼都是图上学?方便的租户,有学?生有家长,哪有什么公事能办,难道她上去私会情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但是他哪敢刨根问底地问,时?沐一个不高兴走了,再认为他是个打探别人私事的人,见不见他都两说?,他不敢用这个赌。他现在跟时?沐唯一的话题就是挽禾,所以要好好利用这个点,拉近关系。
贾备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吃着,我慢慢给?你讲挽禾的事,你出?去这么久,肯定很好奇她的事。”
时?沐是真饿了,没推脱,拿起筷子?开动。
贾备是程挽禾的辅导员,挽禾学?习和生活上有任何问题都会跟他直接交流。他是个好老师,对学?生很了解,随着他的讲述,时?沐的脑海里被封死的回忆一点点流出?来。
她十六岁那年?住进了姑姑家,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这个她名义上的妹妹。程挽禾比她小很多,性?格也和她有着天壤之别,总表现得特别成熟,从小到大没怎么让父母操过心,也同?样没让身在国外的她多担心,学?业,社交,样样都经营的很好。
没能及时?发现她的不对劲,时?沐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长辈。虽说?这边有挽禾的父母在,但他们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他们对挽禾起不到任何帮助,甚至还在不断给?她压力。
或许就是他们,成了压垮挽禾的最?后一根稻草。
挽禾在她毕业多年?后也进入了音大学?习,只不过选择的专业并不是钢琴。她和桑柠月一样,都是小提琴手,只是再没有人能有桑柠月那样的天赋,挽禾总是把她当成目标,这让刚分手的时?沐很不爽,经常揪着这个念叨她。
现在想想,时?沐觉得过去她错的太多,起码应该做到尊重挽禾的偶像,不在她面前说?桑柠月的坏话,可她小气起来什么都不管。
挽禾总是会无奈地摊手:“好啦好啦,我知道啦,要么你也去拉小提琴,我的偶像就变成你了。”
时?沐:“我才?不!”
她跟桑柠月以前会换乐器玩,只不过小提琴实在难上手,拉得不对劲就像锯木头,时?沐自己都听不下去,但还是在桑柠月一声声“还不错”中迷失了自己。
时?沐兴冲冲地拿练习了一个下午的小星星拉给?费玉琛听,结果那家伙笑得停不下来:“大姐,你要笑死谁,一个拉拉拉琴这么拉。”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信桑柠月的鬼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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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我在挽禾身上没看到过你的影子?,但是她和桑柠月很像,都是很有韧性?的人,喜欢一件事,就会做到极致。”
贾备的话让她从回忆中短暂地脱离,时?沐指尖摩挲着咖啡杯,听到了熟悉的乐声。
店里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她弹奏的巴赫的“恰空”,也是她出?的第一张钢琴曲专辑中的第一曲,她稍做过改编,所以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你要天天开心。”
桑柠月的话又在脑海中响起,时?沐嘴角漾起不易被察觉的微笑,压低了视线,摆弄着手里的千纸鹤。
我一个人,怎么开心的起来。
第21章
关?店, 已经是?晚上十点。
傍晚的时候店里来了一桌过生日的客人,玩得很嗨,喝了点酒还拉着店员一起玩。
桑柠月没忍心打断他们, 就把打烊的时间延后?了, 可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她痛经到连开车都困难, 只能打车回家。
江清市的夜晚并不热闹,冬天更冷清,只有街道边昏黄的路灯兢兢业业地站着岗,偶尔有几?个路人出现,也都缩着身子快步往家走。
桑柠月坐在后?排,脑袋枕在椅背上,眼眸低垂。阵痛折磨的她犯困, 可又得强撑着睁开眼。
司机没有放音乐, 外面还下着小雪,空气中弥漫着静谧。
她的思绪无限放空,望着窗户上的倒影,开始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
中午时沐离开后?, 她又在休息室小睡了半个钟头?。
吃了时沐买的布洛芬,也用了暖贴,那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等?她整理好心情再下楼, 午餐时间已经结束了。
音大的学生们都回去午休,原本满当当的餐厅里只剩寥寥几?桌人,时沐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对面是?穿着衬衣坐得板板正正的贾备, 正在跟她讲话。
不知道贾备跟她说了什么, 时沐忽然开心地笑起来,表情也很放松。
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看到时沐发自内心地展露笑容, 并且毫不设防。
桑柠月不想打搅他们聊天,尽管她嫉妒贾备,但她想让时沐开心一点,而不是?一见了自己就端着张苦大仇深的脸,那样不好看。
她承认,当初她看贾备不顺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得知了他喜欢时沐这件事?,而且他还追过时沐一段时间。
情书塞在桌洞里,废了不少?心思打听到了时沐最爱吃的零食,塞了满满一兜子送过去。
时沐心大,情书都直接混在卷子里扔进?了垃圾桶,不过那些零食大概是?合她胃口,她收了,还拿来跟自己分享。
每次见到时沐抱着一大堆零食来找她,桑柠月都会?很不高兴地扔下她一个人,从不参与分享。
可是?时沐的情商和洞察力低的令人发指,直到毕业也没有发现桑柠月的奇怪举动是?吃醋的表现。
桑柠月忽然想到她因为吃醋,带时沐去了西餐厅,花了大半个月的生活费请她吃饭,只为了让她戒掉没营养的小零食,也断了贾备的念想。
不过没什么效果,后?来她一生气就不管了,贾备比她们早一年毕业,这段没有结果的追求随着他的离开消失了。
嘴角的笑容展开,甜蜜的回忆冲淡了生理的阵痛,枯燥的路程也被缩短了大半,转眼间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请带好随身物品,美女,可以的话您给点个五星好评呗?”
“没问题,谢谢您。”
下了车,桑柠月马上掏出手机给他打了分,还认认真真写了一大段评价。
她忽然想到回来的途中司机问她可不可以稍等?下,他顺路去取个蛋糕,今天是?他儿子的十二岁生日,他接完这单就回去给孩子过生日。
桑柠月挑着能打赏的最大金额给他发了个红包,又留言:“生日快乐。”
做完这一切,她走进?了路边的便利店。昨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短暂的甜蜜,像是?回光返照,但她已经没精力去回想。
绕到货架买了几?款不同尺寸的卫生巾和安睡裤,拎着袋子快步往家走。
到门口的时候,她翻包找门禁卡,身后?有人过来替她刷卡开了门,她下意识说“谢谢”,一转头?,发现是?时沐,赶紧把目光挪开。
一次次上前?,换来的是?一次次失望,她向来对自己没信心,斗败几?次后?,连时沐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怕被陌生的眼神吓到连再试一次的勇气都消失。
不过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还以为时沐早就下班回家了,没想到这都能遇到。
“好巧。”
“是?好巧,今晚店里很忙吗?”时沐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表现得也很奇怪,至少?完全清醒的她不会?主动搭话,巴不得能赶紧脱身呢。
桑柠月撑着门让她先进?去,跟在后?面:“你喝酒去了?”
“跟贾备吃饭,喝了一点,但没喝多?。”
“中午吃了饭,晚上还要一起吃?”桑柠月发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嫉妒,只是?单纯好奇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不行啊?”一阵风吹来,时沐把衣服往紧裹了裹,忽然笑了起来,“你管我。”
桑柠月知道她没恶意,笑着哄着她:“不管你,你开心就好。”
“哼,这还差不多?。”时沐今天心情很好,打听到了不少?有关?挽禾的事?,也对调查的方向有了个大概计划。
挽禾上学期间住在音大宿舍,和她同住的有三个人,跟她关?系最好的那一个毕业后?去了外省,但其他两个都留在了江清,在音大乐团工作,可以找她们了解情况,也能看看挽禾的社交圈是?什么样的。
她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去过什么样的地方,能多?了解一点也是?好的。
贾备越是?给她讲挽禾以前?的事?,她越觉得挽禾不是?一个轻易就选择自杀的人。
没错,她很有韧性?,在绝境中也会?想着如何走出去,和以前?的桑柠月很像,只是?某人现在已经变得相当懦弱,要是?挽禾知道她的偶像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一定?很伤心。
到底为什么,是?谁害她变成了这样?
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想事?情想的出神,时沐目光呆滞望着桑柠月,回过神来后?眨眨眼睛:“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的药。”
桑柠月也不知道这个“好多?了”能好到什么程度,反正她是?一点都没感觉到,该疼还是?疼。
而且夜里风大,又很冷,凉意从脚底蹿上来,小腹钻心的痛,甚至一抽一抽的,很考验人的忍受能力。
才刚说完没事?,阵痛折磨得她脑袋发昏,没站稳,步子虚虚往前?一迈,差点朝前?扑去,牢牢攥住时沐的衣服才没摔倒。
时沐反应很快,伸手托住了她,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还这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桑柠月没吭声,咬牙忍着,攥着衣服的手不断收紧,指尖泛白。
看着她这么痛苦,时沐心尖一抽一抽的,五脏六腑跟烧起来了似的,很难安心,甚至想替她分担一点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同情心作祟,她总是?不愿意看到桑柠月受苦,更别说现在的她看上去脆弱极了。
几?秒后?,腰腹没那么难受了,桑柠月才一点点直起身子,松开手,对时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用……每次都这样,忍一忍就过去了。”
时沐担忧地看着她:“每次都是?吗?”
“也没有每次……”桑柠月意识到说错了话,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走,“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要走,手揣进?兜子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走回时沐面前?:“这个还给你,叠的这么好,扔了怪可惜的。”
时沐一直有一个习惯,不管吃饭还是?聚会?,跟人说话的时候手里总要不自觉鼓捣些什么。
恰好咖啡厅的桌上有便签,来了两次,她就叠了两个千纸鹤,现在都躺在桑柠月手心里。
“千纸鹤而已,扔了下次还能再叠。”
“那我能留下吗?反正你也不要了?”
“还是?给我吧。”时沐颇为无奈的伸手,接住了两个小小的千纸鹤,“偷偷留着前?任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知道,所?以才来问你。”桑柠月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过是?谁告诉你前?任的东西不能留的?”
时沐伸出左手去接,听到她这话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换成右手,左手背在身后?,还在想幸亏现在是?冬天,穿的衣服袖子都不短,不然那块表就被她看到了。
确实,没人规定?不能留着前?任的东西,要是?花花草草的,枯萎了也就扔了,但是?实用的东西,比如手表,戴着还能做装饰。
她不是?暴发户,骨子里刻着勤俭节约,才不会?随便丢掉或是?送人。
时沐一贯的思想告诉她没问题,可现在又意识到她似乎有点双标。
什么事?都是?她自己能做,而桑柠月做了就会?遭到她的制止,还有些嗤之以鼻。也许是?自私吧,她把自己保护起来,靠一张嘴,和不怎么硬的心肠。
“没人告诉我。回去别熬夜,早点睡,明天降温,多?穿一点。”
时沐唠唠叨叨的,桑柠月却并不觉得烦,笑着应下:“我会?听话的,可我要是?睡不着怎么办?”
时沐耸肩:“反正我睡得着。”
“好吧。”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桑柠月心情好了些,笑着跟她告别。
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但在不同的楼,还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回到家,桑柠月发现灯开着,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穿着浴袍,但胸前?大敞着,风光无限。
她没眼看,抬手遮住眼睛:“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嗯?在自己妹妹家穿凉快点怎么了?拉着窗帘呢。”
“是?是?是?……”桑柠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放下包,一边往衣架上挂衣服一边问她,“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在店里吃过了。你几?点到的?”
“下午……六点吧?你这还真难找,而且离机场又远,打车都花了我小一百,大城市跟小县城还真不一样。”桑鹿溪跟她一问一答,但目光始终停留在手机上,“我在你这住一段时间,不打扰你吧?”
“不打扰,你随便吧,我今天不舒服,就不跟你聊了。”桑柠月去了浴室洗漱,丢下她在客厅。
她姐姐桑鹿溪一直神出鬼没的,今年在江清有几?个项目要谈,所?以偶尔会?来她家住,她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