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我三天后就回来了。”宋如琢又在橘色毛球的头上摸了摸,直起身,倒着从屋里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关上了大门。
丁洋目送着宋如琢离开,消失在弄堂尽头的拐角。
然后他便快步走到了自己经常用来观察生煎的那个窗口。
顺着窗户看进去,丁生煎果然还在客厅转悠。
它看起来十分悠闲自在,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可怜模样。
只见它迈着比时装周模特还要自信的猫步,走到沙发边的流动饮水器跟前俯身喝了几口水。
沙发边上摆着猫咪用的流动饮水器和自动喂食器,不远处还有一个自动清理的猫砂盆。
丁洋以前无意间在网上刷到过这些装备的价格,大受震撼,觉得别说是丁生煎了,连他自己都不配用这些。
“宋如琢说三天后才回来,是去出差么?出差前倒是把猫的吃喝拉撒都安排好了。”丁洋趴在窗户外想。
窗户的另一边,丁生煎喝完水,走到沙发前面,抬起头,倒退了几步,然后后腿稍弯了弯。
嗖得一下,那肥硕的猫竟然是十分矫健地一跃而上跳上了沙发。
丁生煎在柔软的沙发坐垫上转了几圈,本来是想要寻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睡个回笼觉,可是却被不远处的窗户传来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吸引了注意力。
它抬头往窗户看去,绿色的瞳孔因为突然看向光亮处突然骤缩。
而在屋外轻轻敲打窗户的丁洋眼中,却是觉得自己再一次看到了丁生煎的眼里有了光。
丁生煎好像是认出了这个敲窗的奇怪男人是自己曾经的主人,它从沙发上灵巧地跳下,踱着自信的猫步朝着窗户走了过来。
“生煎,你这个小畜生真的不打算回家了?”丁洋对着玻璃那头已经跃上窗台的丁生煎小声质问道。
丁生煎没回答,眼睛还是落在他不停敲打玻璃的手上。
“开窗会么?你以前不是很熟练么?”丁洋说着,把手中的敲击点一点点挪到了窗框上。“就这里,用你的爪子推一推。”
丁生煎似懂非懂地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伸出肥硕的爪子,用小肉垫在那个位置试探了几下。
“对对对,用点力。”丁洋有些激动,继续指导。
然而丁生煎那个小畜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叛逆期的缘故,看到主人如此激动地让他扒拉窗户他反而就有些不大想配合了。
它停下动作,对着丁洋咧了咧嘴,发出几声“哈”,然后优雅地转身跳下窗台,踱着猫步回它的沙发上去了。
丁洋目瞪口呆。
“侧那——”他骂了句脏话。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丁洋亲自动手把那扇窗户拉开了一条刚好能通过丁生煎肥硕身体的缝隙。
“爸爸只能做到这里了,再进一步就是违法犯罪了。你最好自己出来回家。”
沙发上的丁生煎瞄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舔起了自己爪子上的毛。
“今天晚上家里要烧红烧鲫鱼,你不回来我就把鱼骨头给小黑了。”
小黑是弄堂里的一只野猫,长期和生煎争夺地盘和小母猫。生煎和小黑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丁洋为他们拉过好几次的架。
丁洋继续激道:“你一直不在弄堂里,小黑已经占领好几个门洞了。它好像还跟隔壁弄堂的那个一个眼睛蓝一个眼睛黄的长毛波斯猫好上了。”
丁生煎舔毛的动作停了停。
它眯着眼睛抬头看向丁洋,看着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劲道,仿佛下一秒它就要变身杜月笙,开口说一句:“吾要拿伊做特!(我要把它做掉!)”
丁洋觉得自己的煽风点火到这里应该就是够了,接下去就要看生煎自己了。
于是他趁着还没被人发现,悄咪咪地离开了窗户边,前往菜场买鲫鱼去了。
第10章 这谎还圆个屁!
丁生煎虽然失去了“公猫雄风”,但刻在野生动物基因里的胜负欲还是在的。
于是,那天晚上丁洋刚把锅里的红烧鲫鱼端出锅,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吵声。他匆忙跑上楼去,打开房门就看到丁生煎站在不大的房间中央。在它身旁,是一堆被从通往阁楼的楼梯侧面捧落下来的杂物。
那堆东西以前丁生煎是可以驾轻就熟地避开的。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回家了,还是“失去雄风”后行动受限……
丁生煎摇摆着尾巴尴尬地看着丁洋,一脸“这不是我干的”的表情。
丁洋当然是不会跟它计较这些,忍着笑上前一把把它抱了起来。
养尊处优了近一个月的丁生煎分量重了许多,但摸着没有以前那么结实了,肉有些松散。
丁洋想起以前无意间看电视上的农业频道,里面提到养猪场里被阉割过的公猪也是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他把生煎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心疼道:“回来就好,走,带你去吃鱼。”
那天晚上丁生煎吃到了鱼头、鱼尾巴、还有非常难得的一块一肚子肉。
……
没有了体内雄性激素的教唆,丁生煎这次回来以后果然太平许多。
这两天,它白天窝在房里丁洋为他特地购置的不锈钢脸盆里吹电扇,傍晚日落后跑到阁楼的老虎窗外的平台上乘乘风凉,咬咬老丁养的花花草草。
偶尔会有一些其他的野猫从附近屋顶路过,如果是过去,丁生煎一定会跑去追咬只是路过了它地盘的野猫们。而现在,丁生煎只是淡定地趴在屋顶上,眯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无视这些不速之客的存在,只是冷冷看着不知哪里的远方,一副宁静安详但愿世界和平的模样。
丁洋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出去打架回来脏兮兮一身伤,或者又被人抓去回不了家。
他照旧每天出车到很晚才回家,路过永福里10号的时候他总是下意识看一眼那扇被自己打开的窗户,果然连着两天都是开着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宋如琢还没有回来。
第三天,他收车回家大概凌晨三点了,走进弄堂远远就看见永福里10号的窗户亮着微弱的灯光。他眼皮跳了一下,算了一下日子,猜测宋如琢应该是回家了。
他应该已经发现猫不见了吧。
这么晚还亮着灯,是因为还在家里四处找猫吗?
还是着急难过得睡不着?
应该也不至于太难过,毕竟没养多久……
丁洋想着想着发现自己有点心虚,回家的时候刻意绕了另一条路,没有路过永福里10号门口。
又过了一天,他还是到了凌晨才收车回来。永福里10号的灯不再亮着了,于是他从门口经过,看到那个被自己打开的窗户已经关上。丁洋觉得事情应该就这样翻篇了吧,或许宋如琢会去重新绑架一只新的猫,又或许会干脆去买一只纯种的更漂亮的猫……他那么精致的人本就不该养丁生煎这种血统混到达尔文都无言以对的野猫。
丁洋脑子里再次印出了宋如琢那张不算惊艳但也是秀气的脸,以及他那个与年龄不符的笑容。
丁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在为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操心。
第二天,丁洋白天睡了一整天。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发现老丁又不在家,但是给他留了一碗吃剩了打包回来的冷面。
丁洋给自己加了个酱油荷包蛋,用这已经有些坨了的冷面随便应付了一顿,就收拾好了自己打算出车去了。
今天是周五,晚上生意应该会挺忙的。
丁洋穿上白色衬衣和西裤,把头发梳理整齐,在大衣柜已经有些发灰的镜子前确认了一下自己人模狗样的之后便踏着楼里那个吱嘎作响的木楼梯下楼出了门。
他打开摇摇欲坠的防盗门正要出去,余光瞥见隔壁门洞的拐角处好像蹲了个人影。码子挺大但胆子不大的丁洋受到了惊吓,“啊”得一声叫出了声。
那蹲着的人显然也被这一声惊到了,肩膀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
丁洋清了那人的脸,愣住了。
是宋如琢。
只见此刻的宋如琢完全没有了都市精英的打扮,上半身随意穿着一件黑色的,质感很好的T恤,下半身则是一条刚好到膝盖的休闲裤,头发没有涂发胶,柔软蓬松的头发让他看上去更年轻了,戴着一副眼镜说是个大学生也应该有人信。
果然是每一次见他好像都不一样……丁洋想。
“宋……宋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丁洋有些好奇又有些心虚。
宋如琢扶着双膝慢慢站起来,伴随着的一声轻微的叹息声终于还是暴露了他三十好几的年纪。
他站在那里满脸惊讶:“丁洋?”
宋如琢确认了一下丁洋身后的门牌号:“啊,对你说过你住在20号,我在到处找Coco,没注意居然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丁洋听了这话,胸口感觉一颗心被提了起来,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紧张,假装出一副自己毫不知情的模样开口问:“你在这里找Coco?它又跑了吗?”
宋如琢耸了耸肩,带着一丝惆怅地笑了一下:“我出差了几天,本以为为它准备好了食物和水就没事了。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找不到它。我找到半夜,最后才发现厨房有一扇被打开的窗户,上面还有猫爪子的印子……想不到它居然自己会开窗。”
“啊对,有的猫是会开的……”丁洋说。
宋如琢叹了口气:“上次它跑丢的时候,我还怪Sam说他没有关好窗户,现在看来可能是冤枉他了。”
丁洋听到他如此自然地提到那个上次摔门的李思睿,心里又开始嘀咕“这两人到底分了没有”。
“丁洋……”突然听见中文发音不大好的宋如琢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丁洋一下子又紧张了。他为了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露怯,瞪大眼睛看向宋如琢。
宋如琢显然是看出了他的不自然,愣了一下,但也没多想。他继续说:“上一次你是在哪里发现Coco的?我找了它一整天了都没找到。”
丁洋:“它是自己跑到我家来的。其实,野猫养不熟的……你……”
丁洋想说你就别找它了,还是买只新猫吧。可他注意到宋如琢刚才还看向自己的目光好像此刻落到了自己身后的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顺着那目光看去,就觉得脚边痒痒的。
丁洋低头一看,一只巨大的橘色猫球出现在自己的脚边,正在用它肥硕柔软的身体来回磨蹭他的皮鞋,口中还温柔地“喵喵”叫着。
册那……养你那么多年从来没有送我出门过,今天怎么偏偏……你这小畜生是不是故意的?
丁洋心中咒骂。
“Coco!”宋如琢激动地朝他冲了过来,一把抱起还在装乖巧可爱的丁生煎。
他紧紧抱着,用力亲了几下,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那个在丁洋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笑容。
但此刻丁洋已经没心情欣赏这人的笑容了,他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宋如琢和久别重逢的小猫咪没羞没臊地亲热了一番,才想起面前还有另一个人,于是他摸了摸自己脸上刚蹭上的猫毛,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但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不觉得吗?它又跑来找你了!”
丁洋听了这话,猜想宋如琢大概是觉得是猫咪又悄悄跑进了自己家里,并且认为丁洋对此毫不知情。
就这样?他不用再想如何解释什么了?那丁生煎又要跟这人回去了?
丁洋不想。
上一次没有当场触发争夺猫咪抚养权的战斗是因为他贪恋钱财又忌惮李思睿的肱二头肌,可是现在没道理再让他放弃生煎了……
只是,他看着一脸高兴温文儒雅的宋如琢,又还是有些不大忍心和他起冲突。
正在此时,身后的木头楼梯又吱嘎作响了起来,伴随着和丁家同住20号门洞的孙家阿姨有些刺耳的尖锐的骂声。
“洋洋,吾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这个猫要关好关好的。老早么偷我养在盆里的河虾,有一次还把我的大闸蟹玩死了,河虾和大闸蟹都老贵的你晓得吗?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几天我很久没见它了以为你把它栓起来了,就在窗户口晾了块咸肉。刚才当场被我看到这个小畜生抱着我的咸肉在那里啃……你这个到底能不能关起来啊?”
孙家阿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刚好也走到了门口,看到丁洋面前站着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手里抱着那只“小畜生”。
她有些尴尬,换了个温柔的语气问:“洋洋,这是你朋友?”
丁洋看了看宋如琢眯眼看向自己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脑子里只剩下要如何把这事情圆回去。
他紧紧抿着嘴发出了一声“嗯”。
“哦哟,小帅哥你不要这样抱他的猫,他这个猫一天到晚到处乱窜,很脏的。去年洋洋抱着它睡觉还染上过跳蚤。”
彻底完蛋……还圆个屁。丁洋想。
今天这车看来是出不成了。
第11章 你自己怎么不去绝育
把丁洋的“天”弄塌的孙家阿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笑嘻嘻地侧身绕过了丁洋和宋如琢去菜场买菜去了。
丁洋尴尬地抿着嘴站在原地。
宋如琢抱着丁生煎一脸疑惑歪头看着他。
“丁洋……”宋如琢又叫了他的名字:“刚才那位女士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她说,这是你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