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上大专,和几个刚认识的同学一起约了去滨江看倒计时跨年。当时也是那么多的人。一开始我们还很兴奋,随着人流说说笑笑的往江岸走。”
“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前胸贴后背的挤着,每个人都是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走……”
“后来我们一行人就被冲散了,当时因为人太多,手机信号也不行了,根本联系不到同伴。”
“然后身边就传来了尖叫声和哭声,周围的人说是前面出事了。好像是有人被台阶绊倒了,后面的人又被推上前压在了摔倒的人身上。”
“那时候现场一片混乱,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但人群太过密集,他们没办法很快的到达现场进行救援。而我当时正好被挤到了一个花坛边,就占了上去,顺手把一个小个子女同学也拉上来。”
“那个女同学一直在哭。她说她原本和另一个男同学在一起,但是被人流冲散了。刚才她一个人在人流中一直在用尽力气抬头呼吸,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闷死了。”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和扩音喇叭的指挥,但人群的尖叫声盖住,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人流继续如潮水般一阵一阵地翻涌。
突然,一股力道涌到了丁洋背后。
丁洋的双臂终于无法再为宋如琢支撑出一块空间了,他整个身子一下子扑在宋如琢身上,险些失去平衡。好在宋如琢伸手在他腰上扶了一下,才让丁洋能站直身体。
宋如琢此刻能更清晰地感觉到丁洋身体在发抖,一股如雷一般的心跳捶打着他的胸口。
两人此时被挤得实在是太紧了,为了不让脸贴在一起,只能相互微微侧头。
这个姿势让双方无法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因为刚好嘴巴的位置挨着对方的耳朵,说话的声音可以被很清楚的听到,包括了声音中那些带着情绪的细节部分。
宋如琢听见丁洋的声音颤抖,有些哽咽地继续说着:“当时的景象,和现在一模一样。太可怕了。”
“你那时候受伤了么?”宋如琢问。
“事后第二天,我身上泛出了被挤压出的淤青……新闻报道说有一百多人重伤送医……有三十六人死亡……”
宋如琢心里一沉。
他突然发现,在自己久远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这场事故相关新闻的痕迹。
当时他刚开始在投行工作,每天被一堆数据报表压得喘不上气,根本无暇去关心社交媒体的信息。他应该是在吃饭的时间无意间在手机里看到了这条新闻的推送,因为标题是关于外婆的故乡,所以才点开多看了一眼。
这是一件同他毫不相干的事情,以至于对于上面的死亡数字他也并没有感觉到太直接的触动。
“我……好像记得这个新闻。”宋如琢说。
他听见耳边的丁洋用似乎极力克制过了的哽塞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个男同学就在这三十六个人里……他和那个女同学互相喜欢了很久,大家都知道。本来这次出来跨年,我们也是想找机会撮合他俩的,他们本应该在那天倒计时之后就能在一起了的。却想不到发生了这种事情……”
宋如琢沉默了片刻:“那后来那女同学怎么样了?”
“我同她也不算很熟。只知道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学校。再一次见到的时候,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不化妆打扮,整个人都变了。”
“失去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很痛苦的……”宋如琢说。
“这事情听起来有些无情且自私,我从没跟别人说过。但当时我真的觉得有些许的庆幸,还好出事的那个不是我喜欢的人……”丁洋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不敢想象如果我是那个女同学,要如何面对这件事情。会不会一直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把自己喜欢的人的手拉得紧一些……”
周遭的嘈杂声、警笛声一下子变得很虚无,宋如琢从丁洋的表现和话语里听懂了一些可能连丁洋自己都没发现的意思。
“所以,你刚才才会回头找我,是么?”他在丁洋耳边询问。
丁洋没有用语言回答,只是把头低下了一些,下巴支在了宋如琢的肩膀上长长叹了口气。
宋如琢没在追问,抬头看向江对岸林立的摩天楼顶部红色的高空避障灯有规律地闪烁。
他抬起原本已经垂在身边的双臂,伸到丁洋的背后轻轻拍了拍。
“不会有事的。”他温柔地安抚道,然后用双臂紧紧抱住了面前人。
丁洋的身体不再颤抖了。
不知道是因为受到了安慰的缘故,还是因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了。
“不会有事的。”宋如琢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了一遍。
半晌,他听见丁洋嗯了一声,然后便感觉到自己也被一双手臂拥了起来。
此刻,周遭的推搡和熙攘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相拥在一起都没有再去在意这一切何时才会结束。
又过了一会儿,警笛声越来越多,公园的广播喇叭开始播放活动暂停的通知。
挤在江岸的人群渐渐恢复了平静,并且开始有秩序地从新打开的几个出口疏散了出去。
休息亭附近的人群逐渐散开,二人的拥抱也随着这渐渐腾出的空间而显得过于突兀了。
是丁洋先松开的手。
宋如琢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不高兴,也自然地把双臂放了下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逐渐散去的人群,对丁洋说道:“活动好像是取消了,我们回去吧。”
公园的灯光不算太敞亮,但即便如此他都能看出丁洋的脸红得惊人。
宋如琢抿嘴忍住了一个差点露出的笑,然后又顺理成章地拉住了丁洋的手,带着他跟随指挥往公园外走。
丁洋没有表现出抗拒,但也没有说话,宋如琢就这么带着他一路走到了马路边。
他又自然地松开了拉着的那只手,掏出手机打算打车。
可是疏散的人群太多了,等车排队的数字已经跳到了三位数。
“两公里,我们走回去吧。你认识路的吧?”宋如琢对丁洋说。
丁洋还是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有些躲闪。
宋如琢抬眉撇了撇嘴,也没再去拉丁洋的手。
二人就这么并排走在市中心狭窄的人行道上,一路往永福里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半的路后,丁洋终于再一次开口了。
“前面过了桥右拐,会近一些。”
宋如琢哦了一声。
“你想和我聊聊吗?”宋如琢一边往前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丁洋没说话。
“刚才的事情,不想聊聊吗?”宋如琢快走了几步,走到丁洋前头,突然停下转身又问。
丁洋依旧不敢直视他,绕过他往前走,边走边说:“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宋如琢转身跟上,有一次和他并肩:“嗯,不过好在疏散得及时,没有出什么事故。”
丁洋简短地嗯了一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宋如琢:“没有别的想聊的了?”
丁洋低头踩着地上掉落了一地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落叶:“秋天到了。”
宋如琢:“是啊,上次我们去吃披萨的那条路现在应该很美吧。”
丁洋:“嗯。”
宋如琢:“什么时候再一起去吗?”
丁洋又沉默了。
宋如琢:“你应该还有什么想说的吧。”
丁洋:“上回包车的钱,Amy已经结给我了。”
宋如琢:“嗯,还有呢?”
丁洋:“我上次发给你的BP,已经有人联系我那个朋友了。”
宋如琢:“我知道。”
……
丁洋东拉西扯了一路就是没有聊到宋如琢想听的话题。
丁洋自己也没料到,居然自己能被逼出那么多话题和宋如琢闲聊。
又过了十分钟,二人终于又回到了永福里,停在了永福里十号的黄铜防盗门前。
丁洋还在继续寻找着话题,逃避一些事情:“我今天晚上陪我爸爸喝了半瓶黄酒。”
宋如琢一边按着开门的密码,一边应道:“那不算很多。你的脑子是清醒的吧?”
丁洋点头:“嗯”
丁洋打算就此中止这次的谈话,然后仓皇逃走。
他感觉到心里有些东西从刚才那个拥抱后就快要压制不住了。
然而,正在此时,他听见宋如琢问了一句。
“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第52章 铲屎官争夺战
宋如琢打开了永福里十号自家的房门,侧过身对丁洋问道:
“那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丁洋听到这话呼吸几乎要崩溃了。
宋如琢一路都在暗示他要聊聊他的内心真实想法,而他也一直都在努力抗争。
眼看着就能说声再见然后全身而退了。
他没想到,宋如琢居然在最后的时刻还在努力。
“我……不用了。”丁洋继续挣扎。
“你不想进来看看生煎么?”宋如琢站在门口,注视着丁洋,门边复古廊灯照得他双目灼灼。
那廊灯上依旧盘旋着几只扑棱蛾子,毫无章法地绕着这道光源上下纷飞,时不时撞到玻璃灯罩上,撞得从空中跌落。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之后,又再次挥起翅膀锲而不舍地朝着这廊灯飞来。
“你很久没有见它了吧。”宋如琢又说:“今天来都来了……”
对啊!
来都来了!
不知怎地,这四个字仿佛是有魔力一般一瞬间说服了丁洋。
来都来了,就进去看一眼生煎吧,毕竟是自己的猫儿子。
不过是自己再努力多忍一会儿罢了,我可以的,不会出事的。
丁洋这么想着,点了点头。
宋如琢嘴角勾起一缕笑,是正如之前丁洋所见过的那样甜美的笑。
丁洋当时就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防御力当下好像又被削减了一半。
但现在已经不能拒绝了。
“我给你拿双拖鞋。”宋如琢说着先走进了房门。
丁洋长长呼出一口气,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永福里十号的大门从里面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宋如琢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棉质拖鞋,放下丁洋脚边。
丁洋道了一声谢,俯下身
他一边换鞋,一边十分刻意地问起了自己猫儿子的情况。
“生煎它最近没给你捣什么乱吧?它……”
然而,当丁洋换完鞋直起身,眼前却突然有一个人影迎面压了过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双温热的唇覆上了他的嘴,将他还想继续说的下半句话给盖了回去。
宋如琢竟是毫不客气地直接朝他吻了上来。
已经单身了许多年的丁洋几乎要忘记这个感觉,他这些年来唯一亲过的生物大概只有丁生煎了。
可是和毛茸茸又有些臭的丁生煎不同,现在按在他嘴上的,是一双人类柔软温热的唇。
最后一丝的防御力瞬间溃不成堤。
宋如琢似乎是察觉到了丁洋放弃了抵抗,吻得更放肆用力了起来。一只手深深插入了丁洋有些硬的头发中,轻轻揉捏摩挲着。
大概是宋如琢经过时光锤炼的吻技实在是过于优秀,让在这方面未见过什么世面的丁洋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他不知该如何迎合对方,只能闭上眼微微张开嘴,让对方带着淡淡薄荷气息的舌尖探进口中,感受这过去从未有过的充满了激情和欲望的吻。
又过了一会儿,丁洋似乎摸出了其中一些门道。
出于欲望的本能,他主动伸出双臂将宋如琢抱紧在了自己身前,有些不大熟练地学着刚才宋如琢的模样将那个吻给还了回去。
宋如琢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但也因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丁洋身上出现的变化。
在接吻的间隙,他带着重重的喘息声凑到丁洋耳边,一边亲吻着他的耳垂一边用充满暧昧的语气问:“要到楼上卧室去么?”
丁洋是个成年人。
刚才宋如琢约他进屋还算是有个看猫的借口。
但现在邀请他去卧室的邀请目的就再明确不过了。
“我……”意乱情迷的丁洋还尚存了一些理智,想要做最后的挣扎。
宋如琢轻轻咬了咬他红得发烫的耳垂:“来都来了……”
丁洋腿都软了:“我可能不会……”
“你会的,就和你以前和女人做的时候一样。”
“我……没做过。”
宋如琢的动作停滞了,他收起勾人的眼神,认真看着丁洋确认:“可你以前有过女朋友……”
丁洋咬了咬牙:“嗯,但没做过。”
宋如琢又看了他一会儿,嘴角一勾,一下子又吻了上来。
“那我教你,好不好?”
“好。”
丁洋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
丁生煎刚吃猫罐头,正在“仆人乙”给他买的跑步机上散步。
它听见大门密码锁开启的声音,知道是“仆人乙”回家了。
于是跳下跑步机,跑到门口来打算喵喵叫两声,对“仆人乙”这次买的罐头的口味表示肯定。
然而当它来到门口,却发现回来的不止“仆人乙”一人,还有它那个凶巴巴的“仆人甲”。
两个仆人对它视而不见,站在那里互咬。
丁生煎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只是喵喵叫了几句想要引起仆人们的注意,但是仆人们根本没搭理他,甚至边咬边移动到了楼上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