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秋社这日掌柜的将铺子内的存货再出一出,明个儿便能来收铺子了。
是以,肉铺关门后,李青山到这边铺子里转转。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少不得就得说两句漂亮话。
李青山同掌柜告辞后,驾车离开,心中盘算着明个儿秋社刚过吃肉的人少,正好歇一天,带柳鱼来铺子里看看怎么修改装潢合适。
这么一想,李青山整张脸上都透着喜悦,一路很是轻快地赶车回家。
秋风飒飒,澈儿在村口大树下同一群今天同样没能去赶秋社大集的孩童们嬉闹,跑来跑去。
热得满头都是汗。
方才同柳鱼说话的那个夫郎抱着东西回家去了,柳鱼这才招手把澈儿叫过来,给他擦汗,“跟小花猫似的。”
澈儿满脸通红眼睛亮亮的,极是有神采,一看便是刚刚玩得很高兴。
“去吧。”柳鱼给他擦过汗,叫他稍歇了歇便要放他再去玩。
不过也就这一会儿,打南边直通村口大道的路上传来了车轱辘吱哟哟的声音。
澈儿转头,拍着巴掌,欢快地蹦跶着大叫,“爹爹!阿爹,是爹爹回来了!”
澈儿再顾不得上跟小朋友们玩了,看见了爹爹,便想跑出去迎接爹爹。
不过阿爹跟他说过很多次,像这种情况是不能乱跑的,免得前头的车一下不注意来不及停车撞到他。澈儿只好按捺住自己满腔的激动和欢喜,在路边朝远处大声喊:“爹爹!”
李青山还隔老远就听到了儿子爹爹爹的叫,那心中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忙得高声应一声,“哎!”
“爹爹!”
“哎!”
“爹爹!”
“哎!”
父子俩一叫一应的来来回回,亏得现在村口多是孩童在嬉耍,不然还怪丢人的,柳鱼忍不住的笑。
这父子俩,一个是小孩子真幼稚,一个虽是大人,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嘛。
几声应答的功夫,李青山便走近了,俯身长臂一捞便将澈儿拦腰抱了起来,亲了亲脸,“乖儿砸!”
澈儿被爹爹抱起咯咯笑,与爹爹贴了贴脸便要转过去拽驭骡子的缰绳,李青山护着他,由着他自己挪动,转头笑着朝柳鱼伸手,扶着他坐上骡车来。
“娘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今个儿割肉的人多,又是个热闹日子,早上丛春花是和李青山一起去铺子的,现下倒只有李青山一个人回来。
“伯娘说今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铺子打烊后,娘就去城北铺子那边找伯娘了,说要一起买点晚上吃的东西,一会坐大哥的牛车回来,叫我先回来了。”
城北铺子如今收入也稳定了,一年刨去房租约莫能赚六十多两银子,李青江早早就买了牛车。
澈儿终于挪好,小手也抓上了缰绳,转头便冲李青山和柳鱼说:“爹爹阿爹坐好,澈儿…澈儿……”
澈儿有些忘词,不过很快就想起来了,抬着下巴挺着小胸膛道:“澈儿要发车了!”
他语气虽激昂,但声音奶声奶气的,吐字还不甚清楚。
李青山和柳鱼都笑出了声,不过都很配合儿子,一个扶住了骡车一侧的围杆,一个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然后一甩缰绳让骡子跑了起来。
第98章
日暮时分,李大伯家。
女人和小哥儿们在灶房里忙活,汉子们坐在院子里,或聊天或陪着孩子们嬉闹玩耍。
很是和乐。
李乐容抱着孩子噔噔地找上门,“怎么,我不是李家人了嘛,做好吃的还不喊我!”
“你这鬼灵精!”瞅见小哥儿抱着外孙来了,刘桂英喜得跟什么似的,忙得去接外孙,“家里做什么好吃的没你的份!”
“今天这不过节吗?把你喊来,你婆婆不得追着我满街跑!”
李乐容嘻嘻笑,一边哄着到了刘桂英怀里有些哭闹的儿子一边道:“娘,你这就想多了,我婆婆闻见家里的肉香,打发我和烨儿过来蹭一顿哩!”
烨儿便是李乐容和吴盛生的小子,李乐容嫁过去的那个年底有的,现在将将会说会走。大胖小子,可招人疼哩,李乐容婆婆喜得跟什么似的,每日含饴弄孙,家都是交给李乐容管的。
因此,李乐容的婚后生活过得倒也颇为舒心。
他这话一出,满院子的人都笑。
“那行,你一来,这一家子齐整了!”
“二婶说漏了。”因着提节礼而落后夫郎和儿子一步的吴盛一进门就道:“还有侄婿呢。”
他故意拖长的书生腔调颇为逗趣,惹得满院子的人再次笑出声来,好不和乐。
酒过三巡,一桌的汉子聊起了未来的打算。
李青江说他想攒钱置地,李青河说他来年想在山脚下寻摸一片地盖个猪圈,将他的养猪规模再扩大一些。
吴盛预备明年三月下场考秀才,李青山则要在城中置铺子置房产。
李大伯听了,高兴地连饮了两杯酒,孩子们都有了稳定的营生,不愁吃喝,孙辈们的起点便高了。
读书识字,早晚他们李家也能出个读书人。
只不过指望不上孙辈里最大的小子显虎就是,私塾都读了三年了,千字文都还不会默,李大伯琢磨打听一下干脆送他去学武算了。
李青山他们听了都很赞同,又是一番推杯换盏,李青山刚搁下酒杯准备夹两口菜吃。
就听到澈儿喊:“爹爹救命!”
李青山抬头,原是锦哥儿正在后面追澈儿。
澈儿一边朝他这跑一边喊:“爹爹救命!”
李青山忍不住笑了,忙得搁下筷子侧过身张开胳膊迎接澈儿。
澈儿“嗖”地一下投进了很有安全感的爹爹怀里,便很着急地说:“哥哥要给我点花钿,不要不要!”
李青山愈发想笑,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锦哥儿便追了过来,澈儿吓得直往他怀里躲,嘴里还道:“不要,澈儿不要!”
锦哥儿也不知是随了吴桐还是随了李青河,总之是个少见的特别皮的小哥儿,刘桂英就常说亏得现在还小,不然以后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怕是哪回都不会少了这小锦哥儿。
锦哥儿嘻嘻笑,扒拉着澈儿,试图将澈儿从小叔怀里拽出来,“弟弟好看,点上好看。”
澈儿脸紧紧埋在李青山怀里,气得大声喊:“不要,澈儿不要!”
眼瞅小澈儿是真生气了,李青河一巴掌呼在小锦哥儿屁股上,警告道:“弟弟都说不要了,你别太过分了啊。”
小锦哥儿挨揍后不以为意,嘻嘻笑,趁着他爹不注意,一把将他早早涂在手指上的胭脂抹在了他爹脸上,一溜烟儿跑远了。
满酒桌的汉子看着李青河脸上的三道手指印都哈哈笑。
“小兔崽子。”李青河都气笑了。
他家小哥儿倒随了他的意,活得很是随心所欲,但有时也太调皮了,叫人招架不住。
兴是感觉到哥哥已经跑走了,澈儿终于从爹爹怀里抬起了头。
李青河把他扒拉过来,有心逗他:“怎么不要?红红的花钿点上不是挺好看的吗?”
澈儿余怒还未消,即便看到二伯脸上的红印也没被逗笑,抬着下巴,小胸膛鼓着气道:“澈儿是男子汉!不可以!”
这般的奶糯团子煞有其事的说自己是男子汉,实在惹人发笑,李青河没忍住把澈儿提溜起来道:“你个小豆丁,说什么男子汉!”
澈儿感受到了二伯潜在的嘲笑很生气,转头朝另一边的爹爹评理:“爹爹你说,澈儿是不是男子汉?”
这种情况,李青山当然要和自己儿子一头啊,李青山当即毫不犹豫,十分肯定地道:“是,澈儿是男子汉!”
澈儿高兴,冲着他现在很讨厌的二伯十分神气地抬了抬下巴,便扑腾着从二伯手上挣脱,重新投进了他爹爹怀里,抱着他爹爹,甜甜道:“爹爹好,澈儿喜欢爹爹。”
满院子的人都笑。
李青河扇澈儿的小屁股气道:“那你就是讨厌二伯喽?”
澈儿哼一声,转过去不理李青河,抱完李青山又哒哒地跑过去抱柳鱼,“阿爹也好,澈儿也喜欢阿爹。”
闹完这一通,澈儿的精力就折腾没了,赖在最喜欢的阿爹怀里便不愿挪动,渐渐睡着了。
夜已深,一家人踏着月色回家,澈儿今晚跟着奶奶睡。
洗漱过后一进卧房,李青山便将柳鱼直直抱起来了,唇角上扬,“明天不开工,去县城看铺子什么时间都不晚。”
柳鱼莞尔,双手搂上了李青山脖子低头亲他。
……
翌日天大亮,都日上竿头了,柳鱼才醒。
醒来便听到外头澈儿问李青山:“爹爹,阿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起来啊?”
李青山轻咳了咳,在儿子面前似乎还要点脸,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试图说点别的转移儿子的注意力。
但聪明的小澈儿又岂是那么好糊弄的,依旧不依不饶的问李青山阿爹什么才起来。
听李青山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柳鱼忍不住笑了,出声喊澈儿给他解围。
澈儿听到了阿爹喊他,可高兴了,小跑着就冲进了屋里,“阿爹,澈儿来了!”
澈儿站在床前,因着一早上都没见着阿爹了,这会儿终于看见了阿爹,双眸异常晶亮。柳鱼坐起来,给他去了鞋子把他抱到了床上揽在怀里,柔声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澈儿点头,兴奋劲儿十足的回答:“澈儿吃了一碗蛋羹,还有三个大肉包!”
澈儿说的大肉包呢,其实是丛春花给他特制的,小小一个。不过因着李青山哄他说大人嘴大吃大个儿,小孩嘴小吃小个儿,澈儿觉着那个小个儿的肉包也比他嘴大多了,因此他认为那个小小的肉包对他来说就是大肉包了。
柳鱼轻轻笑,亲了亲儿子的小脸。
澈儿喜欢阿爹,也回亲阿爹的脸。
正给柳鱼找衣裳的李青山回头看见了,就挤到了柳鱼和澈儿中间,非叫他们一人亲他一下。
一家三口,闹成一团,澈儿和阿爹一股,坚决不亲非挤在他和阿爹中间的臭爹爹。
于是,澈儿和他柔弱的阿爹都被高大威猛的爹爹镇压了。
澈儿伤心,决定中午要吃两碗饭,早早长成很有力气的男子汉!
……
爹爹给阿爹拿了衣裳,澈儿也想表现,便给阿爹拿了鞋子来。
柳鱼穿戴整齐了出去,要洗漱,澈儿个小小人又忙前忙后的给阿爹舀水递牙粉拿布巾。
正在院子里铡猪草的丛春花看见了,笑道:“看!可真是个勤快人儿!”
一家人都笑,澈儿哒哒地跑过去抱住丛春花,道:“澈儿也给奶奶帮忙呀。”
丛春花喜得合不拢嘴,伸手戳澈儿额头,嗔道:“就你嘴甜!”
澈儿嘻嘻笑,抱完丛春花又去抱关老太太,“澈儿也给太奶奶帮忙!”
丛春花这下笑得更厉害了,“奶奶是看明白了,你是一个都不落!”
澈儿咯咯笑,跑去给阿爹摆碗筷,腿脚勤快着呢。
第99章
吃过饭,澈儿在家跟着丛春花和关老太太,柳鱼便和李青山一起去了县城。
铺子原主人是卖干货的,现下已搬空,只一个小伙计留在这里等着交钥匙给李青山。
李青山接过钥匙,小伙计告辞走了,他这才同柳鱼细细规划起铺子来。
首先墙面和门窗等都要上漆重刷,紧挨前铺的两间仓库要打通改一个宽敞通透的后厨来。
其次便是后厨的锅具和前头铺子桌椅的定做等等,与瓦匠木匠铁匠一一敲定过这些事情后,时间已过去了大半。
柳鱼抬头看了看日头,唇角微弯,道:“我们还是明天带着娘和奶奶一起来选布料吧,现下还是先回去吧,不然澈儿该等急了。”
新棉已下来,手里又丰足,柳鱼计划今年给家里每人添一件新衣。本是想今天买布料的,谁知光忙铺子的事就花了这么长时间。
李青山点头,牵着柳鱼往外走,“行!反正明天也要来盯着铺子的装修,咱们带澈儿一起来。”
柳鱼扯唇笑得更加厉害,直接抱住了李青山的一整条胳膊,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道:“我真开心,咱们有铺子了。”
就这铺子的地段,就算柳鱼的米粉馆子开不起来,一月光收租金也得有一两多银子,怎能叫人不开心呢?
李青山扬唇也是笑,将柳鱼带进怀里抱着道:“咱们现在的生意便正好了,若再弄些别的,怕是得改籍了。”
虞朝规定,年入五百两以上者入商籍。
李青山和柳鱼的这些生意在农家人看来已很大了,但要论起“商”这一字,还远远不够。
“我晓得。”柳鱼搂上了李青山脖子,眼角弯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道:“咱们以后便攒钱置宅子,好好供澈儿读书。”
“嗯!”李青山咧着嘴,与夫郎碰了碰额头。
爹爹和阿爹在这边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可苦了小澈儿。
早上的时候爹爹明明跟他说他们去一会儿就回来的,怎现在太阳都往西斜了,爹爹和阿爹还没回来。
澈儿是乖宝宝轻易不哭的,但这会儿再三跑出去等爹爹和阿爹也没等到,澈儿实在忍不住,无助又委屈地哭了。
这么个白白净净的玉雪团子扁着嘴哭起来可叫人心疼了,连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调皮小锦哥儿都跑来安慰澈儿:“小叔和小婶定是给你买好吃的去了!一会就回来。”
只澈儿一听他说起爹爹和阿爹哭得更厉害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