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暗癖—— by作者:绊倒铁盒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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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第一次救下阿闵,我发现你们身手很好,那就不能硬来,然后是第二次,你们慢慢放下戒心,一步一步走到布好的网里来。砰的一声——”他神经质地用手臂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就掉进陷阱里来了。”
  卢银微微俯首,递出一个和台下众人亲密互动的眼神,瞬间掀起一片哄然大笑。
  确实很卑鄙。如果拼武力、比智力,或许他和任喻都未必会输,哪怕直接掏出枪来威逼,他们也还可以拼命,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利用人的善心设下陷阱,你没办法,倘若你袖手旁观,午夜梦回,你总会想,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呢。
  方应理冷冷地看着他:“我们在这里是因为有人犯了错误。错的是欺骗,不是善良和信任。”
  任喻听他这样讲,下意识将眼神投向人群里的阿闵,很快四目相对,阿闵笑起来,他用食指将下眼皮向下拉扯,吐出舌尖,嬉皮笑脸地朝他做出一个鬼脸。这个小骗子显然没有良心,他并不为此感到羞赧。
  可任喻没有笑,也没有愤怒,这种感受很奇怪,他似乎在阿闵身上看到自己。
  “很好。这是一个好命题。”手串上的珠子在卢银指间起伏,他说,“那如果所有的人都在作恶,你的善还是善吗?”
  方应理毫不犹豫地回答:“它依然是。正义没有附加条件,它只有唯一的标准。”
  卢银朗声笑起来:“挺有意思的。这样今天的娱乐才足够有趣。”
  他伸出手掌,缺少无名指的男人往他手里递进一样东西。一开始逆光,又或是难以置信,任喻没能立刻做出判断。直到卢老板转过身,向他和方应理展示它的弹槽,这是一把左轮手枪。
  而六个弹槽,只有一个装有子弹。
  他咔哒一声重新装好手枪,旋转转轮,伸直手臂将枪口对准方应理的鼻尖。
  “今天不是电影专场。”他微笑着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作者有话说:
  这章字数好多,周三休息一下哈。1.3


第46章 轮盘
  这东西在国内只见过玩具,此时不真实感远大于恐惧,任喻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用枪指着客人不合适吧。”
  “哦,抱歉。”卢银将枪口移开,抖了抖手腕示意手下到人群里,将阿闵拽了起来。阿闵表情愣愣的,那个送饭的少年倒是先反应过来扑身过去护他,但被打手一脚踢开。这一下很重,正中胸口,使得他瞬间无法动弹,只能伏地呻吟。
  “看到了吗?骗你们的人就在这。”卢银说,“你们两个谁来开这枪?”
  这太荒谬了,任喻想。
  “任记者,要不你先来?”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卢银已经预判到他不会顺从,一边将左轮手枪递过来一边说:“看来需要给任记者一点动力,好投入到我们的游戏里。”
  紧接着另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方应理的太阳穴。
  卢银指着对准方应理的枪口说:“这把,一旦扣动扳机,就是100%。你是聪明人,懂我的意思吧。”
  任喻好像无法思考了,他浑身僵硬,感到有人解开了束缚他的绳索,将左轮手枪塞进他的手里,帮助他调整手臂的角度,对准了阿闵的心脏。
  阿闵不笑了,但还是愣愣的,好像并不确认自己在这场游戏里担任的角色,他的嘴唇在发抖,并且用力咽了口唾沫。
  手心里全是汗,枪柄滑得握不住。这是任喻第一次持一把真枪,而这个第一次竟然就是用来杀人。
  “任记者,太晚了,大家都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工作。”卢银打了一个哈欠,“五秒钟,速战速决吧。”
  5——
  卢银迫不及待地开始倒计时。
  而任喻的大脑还在飞速运转。俄罗斯轮盘赌,六选一,命中率是16%。也就是说,有16%的概率,阿闵会死去。死在自己的手里。
  4——
  他用力睁眼,看着阿闵,与此同时,却能感觉到方应理在看着他。他能感受到那种目光,似曾相识,和那场有着浩瀚水波的朦胧梦境里一样,方应理对他说,上去,你得上去。
  3——
  怎么上去?他没办法,他想不出办法,除了赌。可是赌了就是输了。他好像听到有人在细细地哭。
  2——
  呼吸濒临停滞。食指的关节随着即将到来的最终指令蠢蠢欲动,大脑和神经似乎是分割开的,一切都在失控。
  1——
  巨大的齿轮滚动到终点,停止下来,在一片死寂中,他听到方应理在背后说:“换我。”
  “我来开这枪。”他说。
  卢银的眼底浮现出得逞般的笑意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他挥了挥手,任喻恍惚间就已完成了和方应理的位置对调。被枪口指着的他看到方应理接过那把左轮手枪,脸上没什么表情,平常地就好像刚从4幢1008的电梯里走出来。
  方应理冷静地抬起手臂,调整姿势和角度,仿佛一个画家在选择最美妙的临摹位置。
  就在所有人再次屏息的时候,他突然放下枪,问:“有烟吗?”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提出这样无关紧要的要求显然在卢老板的意料之外,面对对方的哑然,方应理耸耸肩,解释:“关了一整天,很闷。”
  尽管增加了一点麻烦,但这需求无伤大雅,很容易满足,也不会影响结果,卢银露出理解的微笑,从口袋掏出一盒扔过去,方应理单手挑开盒盖,夹了一根叼进嘴里,那个缺少无名指的缅甸男人走上来将烟点着了。
  他重重吸进一口,熟悉的辛辣气味袭进肺腑使得他陶醉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乌色更深了些,显出锐利的锋芒。
  “缅甸的烟不行,还是兰州好。”方应理捺了捺嘴角,表情惋惜,“如果你有幸到中国坐牢,可以试试。”
  面对他的挑衅,卢银笑起来,目光倒带着几分欣赏:“那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享受。”
  方应理摆出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随之举起枪,再次对准了阿闵。他的手持过枪,很稳。
  “方应理。”任喻的尾音在抖,他想阻止,却不知道以什么立场来阻止,如果方应理不开这枪,死的就会是自己。同样的,如果他调转枪头,用它对准卢银,那么卢银只有16%的概率死去,而自己却是100%。
  5——
  卢银乐此不疲地再次开启这场极尽折磨的游戏。
  可话音未落,方应理就已当机立断扣动了扳机。
  咔哒。
  任喻的眼皮应声抖动了一下,但硬撑着没有闭上,隔着方应理吐出的袅袅烟雾,他看到枪口是冷的,阿闵还安然无恙地站在那。
  掌声在阔寂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卢银拍击着,赞叹着:“看,方大律师最终还是开出了这一枪,其实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当我是个坏人的时候,你也不得不成为一个坏人。善恶都是相对的。”
  看不出方应理有没有被说服,他咬着烟蒂,沉默地将枪扔回卢银的怀里,走回任喻的身边。任喻看清他额上沁出的汗珠,也在同时发觉自己眼眶的酸痛。
  他活过来了。呼吸带来痛觉。痛觉带来爱人的抚慰。
  方应理在被重新绑缚起来之前,偷偷紧握了一下他冰冷的手指。
  重新绑好后,他们被带走。或许源于卢老板对这场游戏的续集还抱有期待,又或是他对方应理莫名的兴趣,总之这次没再将他们关去水牢,而是一个仓库。环境比水牢好一点,至少能稍微打会盹。
  “睡会吧。”方应理说。
  但怎么可能睡得着,心跳还没有恢复平静。“不困。”任喻靠着柱子,眼睛干涩,刚刚的画面一帧帧地在脑内重复播放,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他知道这个问题他不该问,但又忍不住,“刚刚,你真的打算杀他吗?我是说阿闵。”
  虽然没有造成最坏的结果,但至少当时真的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
  方应理沉默片刻,笑了一下,主动岔开话题。
  “失眠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
  睡前故事,一般适合平静的夜晚,有柔软的被衾、枕头,来自温暖的爱人或者亲人,但现在也不错,后脑上干涸的血迹,潮湿的裤子,汗湿的T恤,以及不堪重负的心脏,他需要一个故事。
  任喻调整好聆听的姿势,往方应理的肩膀上靠去,很阔实,恰好盛住了。方应理开始缓慢地讲述,本就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在空阔的仓库里显露出温柔的纹理,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这个故事来自于一个名叫余准的人的自述。”
  “他是一个被德国培养成间谍的中国人,在身份暴露、穷途末路的情况下,急于向柏林传递一条情报。”
  “于是他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他要去找一个叫艾伯特的人。而他幸运地在被英国抓捕之前赶上了一趟列车,他在一个没有报站的地方下了车,发现这就是他的目的地,并且顺利地从站台上玩耍的小孩那里得到了艾伯特的住址。”
  “他找到了这个汉学家艾伯特,在他那里,余准见到了一个小径分叉的花园,他们探讨了有关余准的曾祖的历史,探讨了这个花园所代表的迷宫与时空的哲学,就在他们聊得非常投机的时候,余准突然拔出枪,砰得一声射杀了艾伯特。”
  任喻猛地抬起头,看向方应理闭目诉说的侧脸,错愕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杀掉艾伯特之后,就上了新闻,头版的报纸。”
  “所以?”
  “德国人看到了这则新闻,于是他们立刻破译出余准的情报,提前轰炸了英国的一个城市。”说罢方应理停顿下来,像故意留给任喻解谜的时间,片刻后,他继续说道:“而这个城市,就叫艾伯特。”
  “所以余准为了通报一个叫艾伯特的城市,而杀了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任喻好像有些明白了。
  “嗯。杀了无辜的艾伯特之后,余准非常懊悔,但他没有别的办法。故事的最后他还是被逮捕,处以绞刑,不过他的计划确实奏效了。”
  在恍然大悟中,任喻将脸颊重新靠回方应理的肩膀,但不出三秒,他又抬起来:“可是这个故事很奇怪。”
  “哪里奇怪?”
  “这里面有太多矛盾和巧合了。”任喻说,“如果他被逮捕判刑,那么自述从何而来,以及这条情报出现在公开的新闻里,连德国都可以破译,为什么英国没办法预判?还有恰好的列车,恰好的小孩,恰好的艾伯特。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虚假。”
  “可你不得不承认,在小径分叉的花园里,无数的可能性中,存在这样一种概率极低的巧合,让一切得以顺利地发生。”方应理勾了勾唇角,“这就是博尔赫斯的迷人之处,他用一个充满矛盾的故事,告诉你,时空展开的无数可能性。”
  所以在另一个可能性里,余准或许失败了,他没有成功传递出消息,被英国人抓到,绞刑而死。
  任喻将困顿的脑袋重新靠回方应理的肩膀上,他被方应理带领跳进这个故事,现在又艰难地爬出来,试图理解他诉说它的真正内涵。
  “所以你想说,你就像余准,你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会为了实现另一种正义而杀人?”
  方应理的喉咙里泄出那种很轻的哼笑声:“不是。”
  “我只是想说,就有这么一种可能,我确定第一枪开出去,就是空的。”
  作者有话说:
  任喻(累):我再也不想听方应理的睡前故事。
  故事是博尔赫斯《小径分叉的花园》


第47章 把柄
  第二天临近中午,那个少年才再次过来送饭,他看起来本就安安静静、温温柔柔的,不是那种话多的人,但今天愈发沉默,眼底倦色很重,显然昨夜发生的一切,也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直到收拾食盒的时候,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对任喻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你是记者?”
  继而又转向方应理:“你是律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那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了。”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方应理突然喊住他:“你是阿灼,对吗?”
  那个阿闵口中的阿灼,给他过十九岁生日的阿灼,从昨夜的维护看,他们很要好。
  少年想否认,但讶异的表情率先出卖了他,他最后抿紧嘴唇,什么也没有回答,径直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卢银再次派人把他们带到了广场上。
  “又见面了。”他指尖夹着雪茄,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神情颇为愉悦,卢银明显对这种一期一会的活动兴致盎然。
  在某个瞬间任喻甚至会觉得,他们就像两条狗,卢银卖力地驯服他们,并且将这个过程视为一种娱乐。他怀疑卢银是不是阳//wei,才会热衷于在这种行为里获得高潮。
  这次是两个弹槽装上子弹,不必多介绍规则,转轮随机旋转后,手枪再次递到方应理手中。
  而台下的阿闵赤膊被绑缚着,两只手臂反剪在背后,从正面看腹部单薄的皮肉*本无法平整覆盖住突出的肋骨,腰部的淤青比前几日看起来颜色要深,在愈合的边界,却又在肋骨处出现了新鲜的淤青。
  显然经过昨夜,他这次知道抗拒,但没有用,被打了一顿,强制着绑了过来充当活靶。
  他呼吸很重,胸前的草编蚂蚱随之起伏,双目露出小兽般的目光,用凶恶来掩饰恐惧的底色。
  而阿灼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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