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野一顿：“你不信任希尔顿？”
　　圣利斯直白地承认了：“对。”
　　陆星野轻笑了一下：“首席大人可真是堂而皇之的利用和算计啊。”
　　圣利斯这次却没有以往的坦荡，他难得沉默了。利益和感情是最值得利用的两个把柄，曾经的陆星野之所以愿意被他利用是因为前者，但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又牵扯上了后者。圣利斯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
　　陆星野见状笑道：“军部挺好，只是我不保证不会给你捅出篓子。”
　　陆星野坦荡的态度就差把“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热切的态度让圣利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顺着对方话道：“无妨，我替你兜底。”
　　“首席大人这么说可真让我受宠若惊。”陆星野笑得越发灿烂起来，“不过我听说特里斯的军部相当险恶，哥哥是不是得先给我点补偿？”
　　一换这个称呼圣利斯立刻就明白了陆星野的意思，今天之前的圣利斯并不会拒绝这种事情，因为他一直以为这是他和陆星野之间明码标价的交易。
　　直到今天，圣利斯才突然明白，之前陆星野所说的种种似乎都是幌子，所谓的“补偿”和“交易”不过是某种被人类称之为……“情趣”的玩笑。
　　交易一旦牵扯上感情就不再纯粹，以圣利斯以往的作风，他本该拒绝的，但是面对年轻Alpha可怜兮兮的语气和表情，他不知为何还是妥协了。
　　金眸静静垂下，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抬起，在陆星野越发暗下来的目光中，一粒一粒地解开了身前的扣子。
　　纯粹的交易中掺杂了不纯粹的感情，一切都变了味道。
　　明明表面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圣利斯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熬，他侧着脸咬着自己的手背，宛如玛瑙般的金眸逐渐融化为琼浆。
　　怎么会这样……圣利斯忍着泪意迷茫地想到，代码要紊乱了……
　　底线这种东西，只要退过一次就代表着永恒的不存在。
　　等到三天之后假期结束时，陆星野神情光明灿烂，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要去军部当个底层士兵的样子。
　　圣利斯的气质则出现一丝微妙的不同，如果说曾经的他是清冷的珠宝，那现在的他就仿佛被打磨滋润过的玉石，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假期结束的第一天，陆星野没有再去总部，而是被圣利斯亲自送去了军部。负责接待的不是别人，正是希尔顿。
　　希尔顿作为副元帅，自然不可能一个人来，那些跟着他过来的年轻人还算有军人的样子，看着圣利斯走过来目不斜视道：“首席好！”
　　“你们好。”圣利斯轻轻点了点头，“各位辛苦了。”
　　年轻士兵并未见过几面圣利斯，见状也没做他想，只是相当激动道：“谢谢首席，不辛苦！”
　　唯独希尔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圣利斯以往从来不会说这些话，今天的他似乎和以前有什么不同了……
　　“他是陆星野，一个新兵。”圣利斯侧身道，“劳烦元帅先生多指导，有什么小事不必知会我，直接教育就可以。”
　　听到这句话，希尔顿脸上的笑容立刻真诚了许多：“请首席放心。”
　　言罢他带着令人发毛的笑容看向陆星野，抬起手道：“欢迎陆先生加入特里斯联邦军事与安全部。”
　　陆星野抬手握了上去，并且跟着笑了笑，看起来相当无害：“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两人看似友好无比，手下的力度却一个比一个重，陆星野的面上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希尔顿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
　　圣利斯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陆星野闻声率先松开了希尔顿的手，转身看着圣利斯略显可怜道：“下次再见首席大人可就是一个月之后了，您回去之后可要记得看星脑的消息啊。”
　　他就像个摇着尾巴依依不舍地和主人告别的小狗，圣利斯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去，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去轻轻抱了抱自己的小狗，松开之后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撒娇，好好努力，我等你的好消息。”
　　如果陆星野的尾巴在外面，此刻恐怕能摇上天。
　　“请首席大人放心。”陆星野低头在圣利斯的耳边低语道，“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很小，除了两人之外没有第三人听见，圣利斯顿了一下后轻轻推开他：“好，下周见。”
　　周围的人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听到圣利斯的回答后，他们只以为两人还是在黏黏糊糊地告别。
　　那些年轻士兵们都看呆了，他们曾经以为“首席大人养了个年轻英俊的原种Alpha”只是个谣言，未曾想这并非谣言而是事实。
　　陆星野低头替圣利斯整了整衣襟，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圣利斯挥别众人，走上了回程的星舰。
　　回到总部，十五天没见到圣利斯的莉莉娅连忙迎了上来：“首席大人，您不在的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
　　圣利斯边往办公室走边点头道：“说。”
　　莉莉娅捡着不要紧的几件事先说了，当两人走进办公室之后她才顿了一下说出了最重要的一件：“帝国的一位外交官……给您发来了私人星函。”
　　圣利斯脚步一顿，坐到位置上后边开星脑边问道：“哪位外交官？”
　　“好像叫……”莉莉娅回忆的时候，星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份星函。
　　圣利斯抬手点开，莉莉娅的声音和星函的署名同时出现：“青石。”
　　圣利斯动作一顿，面上若无其事道：“我知道了，待我看过之后会给他回信的。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就是盛丹发来的各种合作邀请，”莉莉娅道，“其中包括军事合作的，议会那边正在为要不要答应而吵架。”
　　“让他们先吵着。”圣利斯并不在乎，“盛丹问起来就说议会还在商议。”
　　“我明白了。”莉莉娅点了点头，“那您先忙。”
　　莉莉娅走出去并且带上了门，圣利斯见状神色凝重地看向了星脑上那封星函。
　　发信人确实是青石，内容也相当直接：“贵邦近日与盛丹交流密切，请贵邦尽快给我帝国一个说法。”
　　圣利斯凝视了良久，抬手回复道：“你没有资格与我说这句话。”
　　回复完他正准备关闭这封星函，对面却迅速回道：“盛丹不过是一群小偷，他们有的东西，帝国自然也有。首席先生没必要舍本逐末，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这话说得很奇怪，圣利斯眯了眯眼：“特里斯与曼斯特同出一源，照阁下的说法，贵国拥有的特里斯自然也有，就不劳烦阁下担心我们之间虚无缥缈的友谊了。”
　　“确实有，但并不完善。”青石回复道，“首席先生不必同我绕关子，我知道您想要的是什么。初代系统的备份代码一共四份，盛丹那一份不过是从帝国偷盗走的残品。”
　　圣利斯呼吸一顿，抬手回复道：“这恐怕不是帝国的意思，而是你自己的意思。”
　　青石直言不讳：“首席先生高见。”
　　圣利斯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背叛帝国，想要的恐怕不仅是特里斯与盛丹断交。条件是什么？”
　　“第一个条件自然是贵邦与盛丹断交。”他的预感很快就灵验了，“第二个条件则是，把逃到您身边的那只小狗交出来。”


第25章 受孕
　　即使早有预料， 当圣利斯看到对方发来的那句话后，他还是陷入了沉默。
　　陆星野曾经在见他的第一面问过他是不是青石的人，但之后又说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那这个青石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青石只是幕后主使，却并未真正见过陆星野。至于他眼下为什么知道陆星野在他身边……
　　途径太多了， 无论是特里斯内部心怀鬼胎的官员，还是星陨海被他们放走秋博士的乌鹫，都有动机与帝国报告这个信息。
　　如果圣利斯真的要瞒， 他完全可以做到密不透风，但他没有。
　　正如陆星野说的一样， 堂而皇之的算计。圣利斯一直在等，等帝国拿筹码来跟他做交换。
　　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 圣利斯却犹豫了。
　　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陆星野亮着眼睛和自己说的话，想起来了这么多天来他给自己做的没一顿饭，还想起来了在星舰上度过的七天。
　　最终，圣利斯回复道：“我依旧是那句话， 你没有资格和我谈论交易， 让皇室的人亲自来跟我谈。”
　　此话一出， 青石立刻没音了。
　　和圣利斯猜测的一致， 当年负责追杀陆星野和他母亲的人应该是青石， 但最终他的人在一场追杀中死伤殆尽， 近乎所有人都死在了陆槿手中，而陆槿和陆星野也在那个点消失不见了。
　　为了向帝国复命， 青石伪造出了两人已死的假象， 勉强骗过了当时的高层， 可惜他手中没有尸体更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 他被不断地边缘化，从帝国的暗部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外交官。
　　眼下他急需陆星野给他做敲门砖，因此才会冒险私自联系圣利斯。
　　之后的几天里，青石没有再联系圣利斯，安静得仿佛他之前从未出现过。
　　陆星野还在军部，才去的第一周禁止使用一切通讯工具，所以圣利斯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他的消息。
　　每天傍晚，圣利斯一如往常地回到家，洗澡，吃营养膏，回忆白天的工作内容，然后睡觉。
　　这是他过了近十年的生活，规律且平静。
　　没了闹人的小狗，圣利斯本该清净一点，但不知为何，他仿佛感觉缺了什么一样。
　　冰凉微甜的营养膏变得难以下咽，甚至有时候勉强吃下去还会有想要呕吐的感觉，在这种时候，苦涩的茶香反倒成了一丝慰藉。圣利斯头一次感到了自己家的空旷与冷清。他洗完澡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那两枚芯片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圣利斯没有告诉陆星野的是，随着他读取完这两份芯片，他自己的代码出现了一些显著的变化，这其中就包括一小段模糊的记忆。
　　那段记忆中，圣利斯“看到”年幼的自己呆在一处苍茫一片的世界中，但他并不害怕，反而无比习惯，仿佛天生就该呆在那里。
　　记忆的最后，“世界”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听不清楚的人声，而后圣利斯“看到”自己轻轻抬头道：“母亲。”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圣利斯为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思。
　　人造人也会有母亲吗？我真的是人造人吗？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特里斯和星陨海的代码数量不多，圣利斯有预感，一旦找齐所有的代码，他就能完全回忆起来自己的过去。
　　如果真如青石所言，剩下的两份代码，一份在塞里斯，一份在帝国。
　　一天晚上，圣利斯一个人躺在床上思虑了良久，近乎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上，他缓缓睁眼，一晚的思考让他下定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一个月后的周五，圣利斯神色如常地走进总部，旁边的拐角处传来了一阵闲聊声：“我听说……首席先生把他的Alpha送到军部了？”
　　“我也听说了……看来之外的传闻是真的啊，本身我还不信来着。”
　　正准备抬脚进入的圣利斯闻言停下了脚步，旁边的闲聊还在继续：
　　“什么传闻啊？”
　　“你没听过？那几个跟首席先生出去的护卫说了，首席带回来的那个Alpha根本不是原种，好像是什么犬族。”
　　“真的假的？不是说没有犬族吗？”
　　“不清楚，但是之前首席先生不是请假了吗……请完假回来他的Alpha还是没有完成对他的标记，肯定是两人之间的匹配度太低了，我觉得那些传闻像是真的。”
　　“好像有道理，不同种族之间的匹配度有可能为零，确实没办法完成标记，怪不得首席把他送走了，照这么说……嘶，你觉得希尔顿元帅有希望还是……”
　　那人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八卦，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还有谁？”
　　两人骤然僵在了原地，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不出意外地对上了冷如冰雪的金眸，两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把自己噎过去。
　　“首…首席先生日安！”一个人哆哆嗦嗦地打招呼道。
　　“谁传的消息？”圣利斯冷声道。
　　两人吓得哆嗦：“护卫队……不，不对，是军部那边。”
　　莉莉娅见圣利斯半天没到办公室，连忙下来迎他，刚一下来便看见圣利斯把两个人堵在拐角处问话，她连忙走上来道：“首席先生，有您的星函。”
　　那两人看见莉莉娅就如同看见救星一样，疯狂给她使眼色。
　　圣利斯看了他们一眼，那两人连忙缄口不言。
　　“陆星野只是去军部工作，不是下放。”圣利斯蹙眉道，“以后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们议论这件事。”
　　谁都没想到圣利斯居然会出演结束，那两人愣了一下后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圣利斯带着莉莉娅往办公室走：“谁发来的星函。”
　　莉莉娅一脸为难，扭头看了看周围没人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帝国太子，安德森·曼斯顿。”
　　圣利斯脚步一顿，点了点头推门走进了办公室。莉莉娅却没有跟着他进去，因为她知道，牵扯上帝国的隐秘不是她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