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迅速放出精神触丝把四只幼崽扶稳,微微蹙眉。
爆炸传来的源头在脚下。
时夜……
“伊登哥哥,那是什么?”小伊万仰起头看向伊登,走过来牵住他的袖口,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安。此时他终于可以表露出自己的恐惧和依赖,而不用在一群比他更害怕的幼崽面前强撑着假装镇定了。
“没什么,不用担心。”伊登抿了抿唇。他现在带着几只幼崽,就算时夜真的遇到危险也赶不过去。
他只能相信他的副官。
……
就在伊登驾驶着飞行器驶离雄虫会馆的同时,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传来。
会馆五层的某个房间里,烟尘弥漫,到处都是爆炸造成的焦黑。但在浓重的灰尘中,一个半透明的护盾闪烁着盈盈蓝光,将九只昏睡的小雄虫牢牢保护在其中。
护盾之外,时夜半跪在地上,身上满是灰尘和血迹,紧皱着眉,一手堪堪捂住鲜血淋漓的腹部,另一只手伸在前方勉强维持住精神力护盾,艰难地喘息着。蓝灰的翅翼垂落在他身后,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血流了满地。
【时夜,你怎么样?】亚度尼斯焦急的声音回荡在时夜的脑海中,但他现在说不出话来。
他的精神力被药物消耗了太多,爆炸发生时只能勉强护住几只幼崽,根本没有余力顾及自己,亚度尼斯的精神力则无法形成护盾。
凭借亚成年雄虫脆弱的身体近距离硬抗爆炸,没死已经算他幸运。若不是最后一秒用硬化过的翅翼护住了身体,这时候他怕是已经没命了。
这原本应该是那只亚雌用来逼他就范的筹码,只可惜那亚雌低估了他的战斗力,没能制住他。
但不管怎样,几只幼崽没事就好……
浓郁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时夜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就直接咳出了鲜血。腹部狰狞的伤口被牵动,暗红的血止不住地洒落在一片焦黑的地板上,与碳化的地面融为一体。
时夜的眼前阵阵发黑,精神力濒临枯竭,大量失血和伤口的剧痛在慢慢剥夺他的意识。
【时夜,清醒一点,你得站起来!你需要马上止血,这样下去你会死!】
亚度尼斯在他的脑海里焦急地呼喊着,但时夜只觉得意识愈发昏沉。
勉强抬起的手臂垂落下去,散发着蓝光的护盾消失了,时夜脱力地倒在地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
他的脑海中,亚度尼斯叹了口气。恍惚间,时夜听到他说:
【算了,你睡吧,把身体交给我。】
时夜终于撑不住闭上眼睛。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放心地交出了身体是控制权。
满是鲜血的纤瘦身体倒在尘埃里,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瞬。但下一秒,他又再次睁开了眼睛,水蓝的眸子闪烁着精神力的荧光,强撑起身体坐了起来,身体的剧痛让他没忍住倒吸了口冷气。
“嘶,真疼啊……这家伙也太拼了,简直不要命……”
已经被炸毁的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卓依步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的身后,乔和卡尔一人怀里抱着一只雄虫幼崽,那是因为精神受刺激被安置在看护室的两个孩子。
这下十五只失踪的雄虫幼崽都找齐了。
卓依率先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时夜,瞳孔微缩。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他一时没忍住吼了出来。
“时夜”扬了扬嘴角,不紧不慢地说:
“快帮我止血吧,再过几分钟我人都要没了。”
“闭嘴吧你!手拿开我看看!”
卓依嘴上说得凶狠,手上动作不停,开始检查时夜的伤口,翻出止血喷雾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喷,一边还说着:
“亚度尼斯你个混蛋,你怎么也不拦着他点!”
亚度尼斯笑了,“你怎么又认出来了,我跟时夜我俩差别有这么大吗?我说一句话你就能听出来不是他……”
“废话!”卓依一边瞪他一边勒紧了止血绷带,让他疼得吸了口冷气。
“要不要这么狠啊……”他有气无力地看了卓依一眼。
“你管我!快说,这怎么回事,到底谁能把时夜伤成这样?”卓依咬牙。
亚度尼斯顿了顿,收起了笑容,喃喃道:
“卓依啊,你家夜宝宝这次怕是被盯上了。”
“被盯上?被谁?”
“……被他最怕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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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咳,战损一下,让上将心疼心疼,别太欺负他家副官了(~ ̄▽ ̄)~
上一章没有互动呢,你们不爱我了嘛QAQ
第三十一章 治疗
“伊万!”
白发的小雄虫转过头,在看到雪博的那一刻,泪水瞬间淌了下来。
“哥哥!”小伊万扑到兄长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哭得撕心裂肺。
“我,我有做到,雄父说的……我都做到了……”小雄虫抽泣着,死死搂着兄长的脖子。
“嗯,你做得很棒,哥哥都知道了,我们小伊万最坚强了。”
“呜,可是好可怕,哥哥我好怕……呜啊……”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
雪博紧紧抱着怀里的幼弟,不断拍抚着他的后背,眼眶微红,满脸都是疼惜。
伊登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兄弟,眼中带上了笑意。
“上将。”桑迪走了过来,“三只幼崽都安置好了,稍后我们先安排健康检查,随后安排人做精神安抚。”
伊登点头,问道:“其他十一只幼崽呢?”
“还在‘遗星’那边,已经在安排交接了。”
“遗星?”伊登挑眉。
“嗯?您不知道跟我们合作的是遗星?”桑迪看起来比他还惊讶。
伊登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对方是时夜的朋友,当时看时夜不愿意多说,出于对自家副官的信任便没有多问。
虽然他也有所猜测,但得知他家小雌侍居然真的和遗星有关系还是有些惊讶。
这小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好得很,这下需要“拷问”的又多了一项。
“说起来,时夜少校怎么没跟您在一起?”
伊登微微蹙眉,沉声道:
“出了点意外,他去保护其他幼崽,现在应该在遗星那边。”
“哦,那一会交接的时候应该就回来了。”
伊登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胸腔中沉闷的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内心莫名的烦躁。
“您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再换个衣服,您这浑身是血的,时少校看到该心疼了。”
伊登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身上染血的纱衣,抿了抿唇。
“……好。”
伊登伤得不算重,都是皮外伤,一开始血流得吓人,但其实以他的恢复力好起来很快,还没处理就已经止血了。最严重的伤在翅翼上,被刺穿了一道近十厘米的伤口,桑迪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虫族的翅翼上遍布着神经,平时是很柔软敏感的,只有飞行和战斗时会变得锋利且坚硬。雌虫和雄虫在翅翼的硬化程度上差别不小,雌虫硬化后的翅翼可以作为武器,雄虫仅能维持飞行,几乎没有攻击力和防御力。但硬化后的翅翼受伤,疼痛度可不会减轻。
那样敏感的部位受伤,伊登之前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缝合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有绷紧的身体和微微颤抖的翅翼表明他不是不疼。
真是个狠人,难怪能成为帝国第一位雄虫上将。桑迪暗自感慨。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来通报说遗星的人来了。
伊登收起缝合好的翅翼,赤着缠满了绷带的上身,随手披了件干净外套就往外走,易容都没来得及卸。
“唉,别那么着急维卡亚上将,注意仪容仪表,您现在可是代表着帝国军方!”桑迪在后面笑着喊他。
伊登没理他,依旧大踏步的往前走。
代表什么代表,他才不代表!反正他现在这个样子又没人认得出他是伊登·维卡亚,他现在就要去把他家副官领走!
……
但伊登没能在“遗星”的来人中见到时夜。
前来护送交接的人把十一个雄虫幼崽交给桑迪他们后,为首的亚雌发现了他,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伊登眼看着这个五官艳丽张扬的漂亮亚雌一步步向他靠近,直到两个人快贴在一起才停下来,明显超过了正常社交的距离让伊登皱了皱眉。
这人是谁?
“上将认不出我了?”亚雌笑眯眯地说。
“……卓先生?”伊登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这个亚雌的样貌和声音都很陌生,只有语气听起来和卓祥有点像。能知道他的身份,那只可能是时夜告诉他的,说明他是时夜的熟人。那么最有可能的人只有卓祥。
“对喽,我真名叫卓依,上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卓依退开一步,冲他眨了眨眼。
“幸会,卓依先生。”伊登跟他握了一下手,没多客套,紧接着便问:
“敢问先生,是否知道时夜现在在哪里?”
卓依眯了眯眼睛,笑容淡了些。
“他受了点伤,可能得在我们那待几天。”
伊登呼吸一窒,瞳孔微缩,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时夜受伤了?!
如果是轻伤,他的副官不可能不回来见他,那么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就只有一种可能……行动不便,甚至很可能已经重伤失去意识,不然时夜应该会托卓依给自己带话。
“他……现在怎么样?”伊登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声音带着些轻颤。
卓依没有马上回答。他看了伊登一会,扬起嘴角,缓缓开口:
“没事,死不了。”
死不了?那不就是差一点就要死了的意思!
伊登咬紧了牙,脸色很难看。
“上将如果不放心,可以跟我回去看看他。”卓依看着他的表情,慢悠悠地说。
伊登想了想,沉声道:
“那就打扰了,还望见谅。”
“不打扰,怎么会打扰呢?我们夜宝宝既然都把自己嫁给你了就说明你信得过,咱们都是一家人了,维卡亚上将能来做客我们可是欢迎得很,正好让我们见识一下帝国大众情虫的风采,甚至你愿意留下来都行~”卓依玩味道。
“感谢。”伊登没理会他的打趣,转身向桑迪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跟着卓依上了对面的飞行器。
……
伊登隔着一面巨大的玻璃见到了躺在隔离舱里的时夜。
为了隔离细菌避免感染,整个隔离舱里除了时夜没有其他人,只有机械臂在工作着。整个舱室被消毒治疗用的光波笼罩着,加速伤口的止血愈合,用这种方法硬生生吊住了里面那人的命。
伊登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双被破坏得惨不忍睹的翅翼。
蓝灰的翅翼已经解除了硬化,重新变得柔软,因为伤得太重甚至无法收回体内,软软的垂落在身后,上面遍布着斑驳的血痕和可怖的伤口,几只机械手臂正在为他做缝合和生物材料填充。
纤瘦的年轻雌虫赤身趴伏在诊疗台上,浑身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待机械手臂将绷带剪下来之后,那人劲瘦白皙的身体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便暴露在伊登眼中。
几只细长的机械臂从伤口处探入体内,缓慢修复着他破损的血管、内脏和肌肉组织。他的后背是大块焦黑的皮肤。机械臂正用手术刀一点点切除那些已经被彻底破坏无法治愈的皮肤,然后重新用生物材料覆盖伤口进行替代,直到新的皮肤长成。
在这过程中,时夜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无力地挣扎着,但却被束缚带牢牢绑在诊疗台上动弹不得。
原本洁净的台面和周围的地面上,全都是血。为了防止他在治疗过程中失血过多,旁边还有几根透明的输液管在不断地给他输血。
伊登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心痛到几乎窒息。
他看不到时夜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你们给他做治疗的时候没有用镇痛剂吗?”伊登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沉声问道。
“镇痛剂?那东西用少了对他没效果,用多了破坏神经,那就干脆不用。这是以前他自己说的。所以他每次受伤治疗从来不打麻醉,都是硬扛过来的。没事,他扛得住。”卓依淡淡地说。
“时夜他……很怕疼的。”伊登垂下视线,喃喃道,双手攥的死紧。
那小雌虫有多怕疼?就连帮他揉开磕碰造成的淤血都能疼哭,这时候却不得不忍受这种非人的疼痛……
“哈?怕疼?你说时夜?”卓依满脸的惊奇。
“谁跟你说的?他给自己缝针接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怕疼?”
伊登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时夜他……是装的?他其实不怕疼,只是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得娇气柔弱,好引起他的怜惜?
如果怕疼是装出来的,那么他的羞涩腼腆会不会也是装的?
他对自己的喜欢……会不会也是……
这样的念头在伊登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瞬,下一秒,他便否决了这个猜测。
不可能,他相信自己的判断。时夜不可能是装的,至少在他面前不是。而且,在这一刻,时夜的痛苦挣扎更不可能作假。
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也相信时夜。他的小雌虫可能会对他隐瞒,但绝不会故意在他面前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