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岌把要换的衣服扔到床上,伸手扯住后领口:“偶尔睡前翻翻。”
他把身上的黑T从头上薅了下来,后半句“不然生活太无聊了”听起来有些闷。
秦青卓轻轻挑了一下眉梢,抬眼看向他。
此刻江岌赤裸着上半身,把床上的衣服拿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修长而精悍。
秦青卓一贯不喜欢过于夸张和刻意的肌肉,而江岌看上去就刚刚好,穿着衣服的时候甚至是有些清瘦的,非得脱了衣服露出肌肉线条,才能察觉出一种近乎嚣张的力量感。
江岌换好了衣服,见秦青卓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笑了一声:“怎么,看我长得就不像会读诗的样子是不是?”
“没,”秦青卓摇了摇头,“我是在想象你读诗的样子。”
江岌朝他走过来,抽出他手里拿着的那本诗集:“我读诗给你听吧。”
“好啊,”秦青卓笑了笑,“你要给我读哪首?”
“我想想。”江岌翻着手里的诗集,却没怎么看上面的字,好像真的在挺认真地思考。
想了一会儿,他把手里的诗集放下来,从书架上另外抽了一本:“读博尔赫斯的吧。”
他很快翻到其中一页,念了他选中的那首诗的名字:“《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秦青卓靠在椅背上,微微仰着头看向他。
“我给你萧索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江岌倚着书桌,侧脸逆着光,让秦青卓想到了第一次在节目组休息室见到他的时候,那一幕被强光包裹着、仿若老式胶片过曝的画面。
只不过那会儿的江岌是有些混不吝的,读着诗的江岌身上却有种奇异的沉静气质。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嗓音没怎么变过,音色是沉的、冷的,有种金属的质感,语调却掺着几分温柔。
初见面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亲密的关系。
也想不到那个跟节目组讨价还价,看起来极不好惹的少年,会站在窗边给自己读一首情诗。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江岌语调沉缓地读完了这首诗,把手里的诗集放下来,看向秦青卓。
两人安静地对视,有那么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然后江岌用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跟想象的有出入么?”
秦青卓仍旧没说话,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他。
也许是因为这两天总在接吻,即便现在没喝酒,他嘴唇上的血色也比以往要更丰沛一些。
江岌的手指落到他的嘴唇上,几根手指托着他略尖的下颌,拇指和食指的指腹则玩弄似的揉捻那饱满而光滑的下唇。
秦青卓的手指抬起来,落在江岌的裤腰上,将他不久之前系上的那颗纽扣解开了。
“嘘……”他抬眼看着江岌,说话时的声音很轻,带出的气流拂过江岌的手指,“别动,也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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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师被读诗的小江戳中了XP
第88章
秦青卓取悦自己的时候都没这么费过心思。
抽出纸巾清理手指的时候,感觉手腕都有点酸。
其实取悦江岌根本不用花多少心思,初经人事,稍稍用点技巧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
之所以今天费尽心思,一方面是因为秦青卓自认为是个很难被取悦的人,而读着情诗的江岌却恰好触碰到了他那个极难被取悦的点上。
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到江岌在某些时刻的反应。
微蹙的眉头、起伏的胸口、刻意压抑的闷哼、还有绷起青筋的小臂……
这种情难自控时的反应,让秦青卓在取悦对方的整个过程中,又数度被对方所取悦。
他把纸巾扔到垃圾桶,用手背摸了摸江岌的脸,似笑非笑地问:“还好么?”
江岌没说话,低垂下头,隔着羊绒衫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哎,”秦青卓侧过脸看他,“怎么还以怨报德?”
江岌的嗓音掺着点哑:“秦青卓,这招我学会了,小心下次我也不让你()……”
“不行,”没等他说完,秦青卓就笑着说,“不许偷师。”
见江岌的喉结间歇滚动,呼吸仍未完全平复下来,想到刚刚过程中他的反应,又有些好奇地问了句:“真有那么刺激啊?”
“我以德报德一下你就知道了。”江岌看他一眼。
那眼神看上去莫名有些幽怨,秦青卓忍不住笑出了声。
心道,逗小男生,是挺有意思的。
以后该多逗逗才行。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北心不在焉地在手机上玩一种喂猫的小游戏。
江岌想起什么,问秦青卓:“对了,酒吧二楼的那只小黑猫,你想不想养?”
“嗯?”秦青卓想到那只伏在自己臂弯的黑色毛团,抬眼看向他,“你们怎么不带回来养?”
“带不回来,”江岌说,“不给抱。”
江北也放下手机,附和着点头:“它好凶,会咬人的。”
秦青卓想到那晚那只小黑猫朝江岌龇牙咧嘴哈气的那一下,问江北:“它咬过你?”
“没有,它总哈我,我都离它远远的,”江北说,“但它看上去好软,我好想摸摸看。”
“你一下都没摸过它?”秦青卓有些惊讶。
“他也没摸过啊。”江北朝江岌抬抬下颌,给自己找垫背的,“那个小猫对他更凶呢。”
“现在只有你摸过它。”江岌看了一眼秦青卓。
江北对着秦青卓瞪圆了眼睛:“你居然摸过那只小猫?!”
“应该是你们居然一下都没摸过那只小猫吧,”秦青卓觉得有些好笑,想了想又问,“它现在在酒吧二楼,是谁养着?”
“没谁养,之前我会喂它些东西,搬家之后就拜托莺姐照看一下,莺姐挺喜欢这小黑猫,说能辟邪,不过这猫也不亲她,只能回头看能不能给它找个有缘分的领养人。”江岌说,“感觉你跟他就挺有缘分的,想养么?”
秦青卓没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江岌有些意外,那晚秦青卓抱着那只小猫的时候明明看上去很喜欢,现在却有些举棋不定的模样,好像连他自己都有些犹豫,“是有什么顾虑么?”
“我不一定能照顾好它,忙起来的时候可能就把它忘了。”秦青卓抬眼看向他,笑了笑,“如果能找到别的和它有缘分的人,肯定比我更适合养它,先让黄莺试着找找看吧。”
他这样说,江岌也没再多劝,点了点头。
秦青卓转移了话题:“对了,下午有安排么,林栖今天正好在工作室,你们要不要去跟他讨论一下决赛合作的事情?”
“半决赛都还没比,不急,”江岌说,“我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秦青卓顺着他,“说吧。”
“季驰上次是在哪儿找到你的?”
秦青卓怔了一下。
“我想让你带我去那儿。”江岌继续说。
“那个地方啊……”顿了顿,秦青卓点头说,“好啊,那下午我带你过去。”
其实带江岌来自己的另一个排练室,秦青卓是有些犹豫的。
并非是不想带江岌过来,实在是自己每次过来的时候,状态和心情都会差到极点。
亦或者说,那里藏着他有些耻于向别人袒露的,自己并不光彩的另一面。
拿出钥匙打开防盗门时,秦青卓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常一些。
推开门,他带着江岌走进去。
一楼空空荡荡,什么装修也没做,只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弃置不用的乐器。
江岌打量着周围:“那两天你就待在这儿?”
“没,地下还有一层,”顿了顿,秦青卓问,“要去看看吗?”
“你想我去看么?”江岌看向他。
“嗯?”秦青卓微感诧异,“怎么这么问?”
“觉得你有点犹豫,你要是不想我去看,那就算了,等你以后想了再带我去。”
秦青卓笑了一下:“那你这算来看了个什么啊……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我只是想知道季驰上次到底是在哪儿找到了你,”江岌屈起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希望能找到你的那个人是我。”
他语气平淡,秦青卓却一时有些怔在了那里。
他又一次想到了江岌骑着摩托车拦在马路中央的那一幕。
之前总觉得江岌那晚的冲动是因为太年轻所致,到现在才猛地靠近了那一晚江岌的心情。
所以那两天江岌一直在找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发现自己跟季驰一起去了医院……
过后自己又因为急于解决跟季驰的事情,而选择跟季驰一同上了车。
代入江岌的角度来想那天发生的事情,秦青卓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走吧,”他忽然下定了决心,握住江岌的手,“带你去看看。”
秦青卓牵着江岌的手,带着他走下了一段狭长而昏暗的楼梯,然后伸手推开一扇门。
“那两天我就待在这儿,”他带着江岌走进去,打开了灯,“其实也没什么可神秘的,就是一间乐器储藏室而已,东西太多了,所以看着可能挺乱的。”
这间地下排练室里,有多达几百种的乐器,有秦青卓费尽心思收来的,也有他无意间得来的,光是吉他就有上百把,还有数不清的贝斯、鼓、笛子、各种弦乐器……
他松开江岌的手:“你可以随便看看,或许会有你感兴趣的乐器。”
江岌“嗯”了一声,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着这间地下室的全貌。
走动时不小心碰到了搁在墙根的一个竹架子,竹管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他低头看过去。
“这个叫angklung,一种竹筒琴,”秦青卓半蹲下来,用手指拨弄着竹架上的竹管,溪水一般的乐声响了起来,他抬头看向江岌,“要不要拨一下试试?”
江岌也半蹲下来,用手指拨了拨竹管:“是印尼的乐器吧?”
“你知道?”秦青卓有些意外,“这么小众的乐器都知道啊。”
“江克远做大学老师的时候,去印尼做过考察,”江岌说,“给我带回来了一个,不过后来就不知道哪去了。”
“那你爸去过的地方还真是挺多的。”秦青卓回忆道,“我记得我当时一到印尼的机场,就遇到了当地的angklung表演,机场给每个人发了一个angklung,让大家跟着指挥一起合奏,那个场面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挺震撼的。以后有时间的话,我带你一起去。”
“好啊。”江岌笑了一下。
“还有这个,”秦青卓从地上站起来,从墙上取下了一个长棍一样的东西,递给江岌,“试着来回倒转一下。”
江岌接过来,照他说的去做,长棍中顿时响起了哗哗的声音。
“雨声。”江岌说。
“对,”秦青卓笑道,“是不是很神奇?这乐器叫雨棍,据说里面装着仙人掌的刺和种子,我倒是从来没打开看过。”
“还挺逼真的,可以用在《轻啄》那首歌里。”
“是不是,我也这么想过。”秦青卓笑着说,又拉着江岌的手腕往前走,“这排都是非洲的乐器,这里是南美的,对了,这个很神奇,”他拿起一个类似于动物骨骼的东西,“驴下巴,可以在牙齿上刮着打,也可以在手上拍打……”
秦青卓兴致勃勃地给江岌介绍这间屋子里的乐器,一会儿拿过这个,一会儿又拿过那个,江岌依次接过来,按照他说的那样去做。
江岌发现秦青卓聊起这些乐器的时候,眼睛看上去很亮,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生动和快乐,像个乐此不疲地跟同伴分享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小朋友。
以往他总觉得,在昏暗夜色中的秦青卓会看上去近乎明艳,然而现在他发现,眼前的秦青卓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生动更明艳,明艳到近乎耀眼。
他有些想独占这样的秦青卓,希望只有自己看到过这样的秦青卓。
于是就在秦青卓拿起另一个乐器的空隙里,他忽然问了一句:“季驰来过这儿么?”
闻言,秦青卓的动作顿了顿。
他脸上怔愣的表情让江岌有些后悔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问题已经问出口了,他又的确很想知道答案。
“怎么又说起季驰了,”秦青卓笑了一下,“不是说过以后都不提季驰了么?”
江岌没说话。
片刻后,秦青卓把手里拿着的乐器放下来,到底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季驰确实来过……”
他一开口,江岌也正好出声:“因为我嫉妒。”
两句话撞到了一起,秦青卓抬眼看向他。
江岌站在乐器架子的阴影处,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几秒之后微微偏过脸,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不想承认。”
秦青卓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接着把自己刚刚没说完的话接着说了下去:“季驰确实来过,但他不喜欢这里,来了一次,没待多久就走了。后来再过来,也只在上面那层待着,没再下来过。”
“他不喜欢这里?”江岌问,“为什么?”